青鸾轿碾过御道时,商芷的指尖几乎要将袖中的信笺揉碎。轿帘外忽传来忠贵公公苍老的嗓音:"殿下可算来了,一炷香前陛下已派羽林卫去传周大人了。"
商芷掀帘的手骤然收紧。从溪边到皇宫不过半个时辰,父皇怎会这么快就传周凛觐见?莫非……是遍布的眼线传了消息?
"周大人此刻怕是已到玄武门了。"忠贵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染血的衣襟,"您这般模样,陛下见了定会心疼的。"
"父皇生气吗?"商芷试探着问询,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陛下刚遣了太医去您宫中,想必是更担心您的康健。"忠贵公公微微躬身,眼角余光却扫过她颈间的伤痕,"殿下这伤......"
商芷心头一紧,正欲答话,却听殿内传来瓷器碎裂之声。她掀帘的手骤然收紧,只见奉天殿内九枝连盏灯煌煌如昼,江楼月竟已跪在殿中。
小臂上的雪袖被血色浸透,左臂箭伤处草草缠着的素帛下,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宣帝竟亲自下阶,在看到商芷颈间伤痕时瞳孔骤缩,"周凛好大的胆子!"
江楼月咳了几声,染血的手指颤抖着展开一幅画卷:指尖在画轴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陛下恕罪,微臣只是……"他声音虚弱得恰到好处,尾音带着几分哽咽。
画上几只麒麟幼崽正依偎在大兽腹下,栩栩如生。最妙的是那题诗:
金麟本非池中物,风雨来时敢逆流。
唯有君王垂泪处,甘折傲骨作囚游。
字迹清隽飘逸,墨色中掺着金粉,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江楼月这个死绿茶,这厮不仅准备了苦肉计,连装可怜的道具都如此精致,分明是精心设计过的。商芷略略心安,感叹道:周大人啊周大人,虽然你本事通天,可你遇到的对手是江楼月。
宣帝果然神色松动,接过画时拇指无意识摩挲过落款——那里盖着楼兰王妃雪卿的私印。
"微臣自幼离乡......"江楼月抬眸时,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在苍白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晶莹的痕迹。他深蓝的眼眸蒙着层水雾,像是雨后的湖泊,"在宏朝这些年,多亏陛下照拂......"
他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唇角溢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襟。
商芷忍着笑,这人的演技演戏可谓是般炉火纯青,如今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上顶着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疼。
“你身份特殊,又孤苦无依。”宣帝叹了口气,目光悠远,似在思索什么。
"虽为质子……"江楼月声音愈发轻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哽咽,"可陛下待臣如亲子般的恩情,臣铭记于心……"他忽然又咳出一口血,"不想竟因此召来周大人怨恨……"
商芷侧眸,这绿茶精装起可怜来,当真是登峰造极。
"左仆射周大人到——"
殿门轰然洞开,周凛身着绛紫官袍踏入,腰间金玉带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跪拜的姿势精准到分毫,连袍角铺展的弧度都像是丈量过:"老臣叩见陛下。"
“周凛,你该当何罪!”宣帝端坐龙椅之上,目光落在刚进来的人身上。
周凛不疾不徐地从袖中取出帛书时,指尖在"北狄"二字上刻意停顿:“老臣斗胆,请陛下先观此物。”
“楼兰质子勾结北狄,今夜更是蛊惑公主私逃出宫!此乃质子仓皇逃走时,身上掉落的物证。"
"你胡说!"商芷刚要反驳,却见江楼月微不可闻地冲她摇头。
"陛下明鉴,微臣与公主殿下……"江楼月抬头时,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是去伽蓝寺祈福。"
殿内霎时死寂。
宣帝手中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缝。
商芷袖中的手紧攥,任由指甲陷进肉里,却不得不顺着江楼月的话:"儿臣……心仪质子久矣。"
“殿下发髻上,还有臣亲手带上的发簪。”江楼月说着,目光落到她身上,眼中尽是柔情。
商芷大惊,抬手摸向半散的发髻,触手一凉,心中惊愕,是何时?他给带上的!她竟然全然不知。
宣帝瞳孔骤缩——这簪子他认得。二十年前楼兰王妃雪卿来访时,戴的正是这般式样。
"恐怕质子谈情是假,利用公主殿下传递情报是真。"周凛的目光如炬,锁住那个身着楼兰华服的异域青年。
江楼月身上的人兽树纹罽袍在宫灯下泛着暗金光泽,帛鱼佩饰随他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四肢缠绕的素帛已染上斑驳血迹。
殿内鎏金兽首香炉腾起的青烟陡然一颤。
“那周大人为何要对我和殿下赶尽杀绝呢?”江楼月侧目看向周凛,瀚海般的眸子里翻涌着讥诮,语调依然气若游丝,"微臣与公主两情相悦,就算有罪也应由陛下定夺,大人不知奉了谁的旨射杀我和殿下,如今又在欺君罔上该作何解?”
听到这话,御前的小太监奉茶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周凛!”
玄色龙纹靴踏过金砖,宣帝起身时十二旒玉藻冠冕的阴影掠过江楼月异色的双眸。“质子所言是否有虚?”
宣帝停在伏地的尚书省左仆射跟前,突然伸手扣住那顶乌纱帽,力道大得让周凛官服覆盖的手腕青筋暴起。
“回陛下,臣……”周凛的官帽被压得歪斜,立刻俯身,不敢直视如此而来的压迫,“是今日庙会上有贼人作乱,臣派人追杀的……是扰乱‘天神游街’的匪徒。”
"哦?"宣帝指尖加重力道,周凛的额头几乎贴到冰冷地砖,"那为何射伤质子的箭矢,也刻着兵部的标记?”
“这……”周凛喉结滚动,“恐怕是误伤……”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忠贵公公提着绛纱宫灯匆匆入内,灯影在他皱纹间跳动:"陛下,洛将军求见。"
那个一向沉稳的声音竟有些发颤,显然察觉到了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么晚,他来做何?"宣帝甩开周凛的官帽,转身时龙袍广袖带起凌厉的风,"让他明日再来。"
忠贵公公跪下,额头紧贴地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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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将军说是庙会一事……"他侧目看了看伏身在地的周凛,声音越来越低,"事关周大人和殿下,不敢欺瞒……"
宣帝抬手指了指周凛,冷笑一声,“宣!”
随着内监一声通传,洛萧然大步入殿,铁甲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他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臣今夜在醉仙楼饮茶,忽闻街市骚动,说是追捕贼人。臣随左仆射的人马追至城郊溪边,却见——"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向周凛,"周大人正命人冲着溪流放箭。射杀的竟是公主与质子殿下!"
周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厉声道:"洛将军慎言!公主本该禁足宫中,今夜却受这质子蛊惑私自出宫,分明是意图联络北狄,传递情报!臣奉皇命监察质子,岂能坐视不理?"
宣帝目光转向商芷:"茵茵,你来说。"
商芷指尖微颤。她本是想借机查探太子与北狄往来的证据,却不想反被周凛的人盯上,如今骑虎难下。若说出实情,便是承认自己违抗圣命,可若不说……
"儿臣……"她咬了咬唇,正欲搪塞,江楼月却忽然开口。
"陛下。"他嗓音低哑,暗蓝眼眸如瀚海般深邃,"微臣与公主两情相悦,今日去庙会,不过是扮作寻常夫妻,祈求天神恩赐姻缘。"他侧目看向商芷,唇边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公主心善,不忍微臣思乡情切,才冒险相陪。"
商芷心头一跳,暗骂这质子信口雌黄,可眼下若否认,只会让局面更难收拾。她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确是如此。"
周凛冷笑:"荒谬!公主金枝玉叶,岂会与异族质子私定终身?这分明是江楼月为掩盖通敌之实的托词!"
洛萧然沉声道:"陛下,臣亲眼所见,周大人下令放箭时,公主与质子手无寸铁,何来通敌之举?若真有异心,又怎会毫无防备地出现在闹市?"
宣帝面色阴沉,指节叩击龙椅扶手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周凛见势不妙,忽然高声道:"陛下可还记得那首童谣?‘青砖裂,胭脂雪,凤凰台上锁星阙。莫怨西北斜——’,陛下,江楼月此人留不得啊!”
"够了!"宣帝猛然拍案,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周凛,你今夜所作所为,究竟是奉朕之命,还是擅作主张?"
周凛伏地叩首:"臣……一心为国!没有半点私心!"
宣帝冷笑:"好一个一心为国!"他拂袖起身,"传朕旨意,周凛革去尚书省左仆射之职,交由大理寺彻查今夜之事!"
周凛被侍卫架着双臂拖至殿门,忽地挣扎回头,嘶声喊道:"这质子包藏祸心,若不除之,必有后患!陛下!您不能因一时之仁,妄送大宏江山啊——陛下!”
殿内霎时死寂。
宣帝眸色骤冷,尚未开口,商芷已一步上前,厉声斥道:"放肆!周大人这话,是说父皇分不清是非忠奸吗?"
她袖中手指攥紧,面上却浮起冷笑。"还是说……周大人自认比陛下更懂治国之道?"
这一句诛心之论,让周凛脸色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