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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夜谏(下)

作者:清末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宣帝缓缓抬手,止住商芷的话头,目光如刀刮过周凛的面庞,“一个革职待查的罪臣,也配妄议社稷?”


    周凛浑身发抖,终于瘫软下来,被侍卫拖出殿外。


    待殿门闭合,宣帝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江楼月身上。那异域少年安静跪着,染血的帛带垂落地面,宛若今冬落雪。


    "江楼月。"帝王忽然开口,"你可知朕为何留你性命?"


    质子抬眸,暗蓝瞳孔映着烛火,竟似幽潭燃起鬼火。"微臣愚钝。"


    宣帝冷笑一声,"十四年前,楼兰王送来的国书里,也有一句''两情相悦''。"他指尖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裂痕,那是某次盛怒时用玉扳指砸出的痕迹。"后来,朕的三万铁骑埋骨黄沙。"


    “朕用了四年,才战胜楼兰。”


    商芷心头一震,她从未听父皇提起过这段往事。


    宣帝目光转向洛萧然,神色稍霁:"洛卿护驾有功,朕赏你黄金百两。"他顿了顿,目光在少年将军英挺的眉宇间流连,"你今年十九了吧?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太子已经出生了。你身边也该有人伺候了。"


    殿内烛火忽地一跳,映得洛萧然轮廓分明的侧脸愈发刚毅。他单膝跪地,甲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宣帝指尖轻叩龙案,"是怕朕赐的美人不合心意?"


    洛萧然抬首,目光如雪亮的刀锋划过殿内摇曳的烛影:"臣父战死沙场前曾言,洛家儿郎要么马革裹尸,要么娶心之所系。"他声音低沉,却字字铿锵,"臣不愿辜负任何一个女子的终身。"


    商芷广袖下的手指无意识蜷缩,每次蒙难他都能恰如其时的赶至,怎可能是巧合。他的爱意,隐忍至深。


    宣帝朗声笑道:"不知是哪家绝色入了洛卿的眼?"


    “边境未平,难以家为。”短短八字,掷地有声。洛萧然的声音不重,却掷地有声。


    "好一个''边境未平''。”宣帝忽然想起十四年前,洛老将军跪在这同一块金砖上谢绝了他的赏赐,“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洛萧然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深深叩首。他铠甲上未干的水迹在金砖上洇开,像极了无法言说的心事。


    "不过……"宣帝话锋一转,从案头取过一卷竹简,"西北四郡的请愿书,都是你呈上来的。"竹简展开处,密密麻麻的朱批力透纸背,连某村缺几口井都标注分明。


    少年将军脊背挺得更直:"臣途经陇西时,见老妇以陶罐接檐溜度日。"


    "所以你就带本该驻守边防的军士挖了几十口井?"宣帝突然将奏章掷于案上,"知道御史台参你擅调驻军的折子有多厚吗?"


    洛萧然沉默片刻,忽然解下腰间佩剑双手奉上:"臣愿交还虎符,只求陛下准臣以赏赐换西北减赋三年。"


    商芷猛地抬头,正撞进少年将军坚毅的目光里。


    “也罢,准了。”


    内监接过他手中的佩剑,双手呈到宣帝面前。


    "臣叩谢陛下隆恩。"洛萧然叩首时,目光不经意掠过商芷湿透的裙角。少年将军的喉结动了动,那声压在唇齿间的"当心着凉"终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着他退出大殿的脚步消散在夜幕里。


    宣帝忽然挥手,鎏金广袖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一排烛火。宫人们如潮水般退去,偌大的紫宸殿顿时空寂得能听见雨打琉璃瓦的声响。


    商芷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垂首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庙会逃跑时沾上的尘泥。


    "你的母妃会担心的。"


    这道声音惊得她猛然抬头。玉案后的帝王面容模糊,却让她想起前世在楼兰冷宫里,那个总望着东南方向流泪的疯妇人也爱这样说话。


    "儿臣……明日去向母妃请罪。"她声音发颤,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有月余未去探望。那些争权夺利的算计,那些尔虞我诈的周旋,竟让她忘了咸安宫里的药香。


    "天色太晚,想必母妃已安睡。"


    宣帝的手指突然攥紧了龙椅扶手,商芷这才发现父皇的手背上爬满了青筋,像是极力在克制什么。烛火跃动下,恍惚照亮了帝王眼角未干的泪痕。


    "其实......"宣帝微微启唇,最终却只是疲惫地挥手,"罢了,退下吧。去让御医瞧瞧,免得又闹病浪费朕的药材。"


    商芷的视线突然模糊。前世她在楼兰地牢里,用指甲在墙上留下无数抓痕。最后那封血迹斑斑的"父皇救我",到死都没等来回应。可此刻望着烛光里父皇鬓边的白发,她忽然像个委屈的孩子般抽了抽鼻子。


    "父皇……"她下意识向前膝行两步,就像七岁那年撒娇讨要西域贡品时一样。但随即僵在原地——她早已不是那个能肆意扑进父皇怀里的小公主了。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等着领罚吗?"


    幽暗的烛火中,商芷清晰听见父皇最后那句几不可闻的:"……傻孩子。"


    当她踉跄着退出殿门时,忠贵公公提着宫灯追上来,往她手里塞了个尚带体温的珐琅手炉:"陛下让老奴给您的,说是……说是怕您糟蹋药材。"老太监低头抹了抹眼角,"殿下,咸安宫的药圃……今年又开满了您最爱的绿萼梅。"


    轿辇在青石小径上轻轻摇晃,商芷倚着软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珐琅手炉上的缠枝纹。忠贵公公那句"咸安宫药圃开满绿萼梅"像根细针,一下下戳着她的心窝。


    "殿下,您的手怎么这样凉?"玉露将狐裘往她肩上拢了拢,"要不要先去太医署?"


    "不必。"商芷摇头,目光落在轿帘外飘摇的宫灯上。光影交错间,她忽然想起江楼月手臂上的伤,那么深不知道上药了没有。


    兰烟捧着暖炉凑过来:"要奴婢说,那个楼兰质子当真古怪。明明伤得那么重,出去时居然在笑......"


    "笑?"商芷猛地攥紧手炉。


    "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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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奴婢看得真真的,他身上流了那么多血了还在笑。"兰烟压低声音,"就像......就像猎户瞧着掉进陷阱的狐狸似的。"


    轿辇突然一晃,商芷的指甲几乎掐进珐琅纹路里。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庙会遇袭时精准的逃跑计划,周凛突然出现的时机,甚至洛萧然恰巧赶到的方位......所有碎片突然严丝合缝。


    "停轿!"她声音尖得自己都陌生。


    玉露慌忙扶住她:"殿下?"


    商芷胸口剧烈起伏。江楼月是故意的!是从被俘那刻起就在织网,还是从一开始的醉仙楼?


    用苦肉计引入局,借她的手除掉左仆射,甚至算准了父皇对楼兰的心结......所有人都成了他棋盘上的卒子。


    "继续走。"她强压下颤抖,"去温泉。"


    温泉宫建在后山腰的松林深处,白玉砌成的浴池终年氤氲着硫磺气息。商芷褪下沾满雨水和尘土的宫装时,才发现自己手腕上有一圈淤青——是在花车里和江楼月在暗格时留下的。


    "这水怎么比平日烫?"玉露试了试水温,往池中撒了一把干茉莉。


    兰烟正将熏笼里的安神香点燃:"太医说殿下受了惊,发发汗才好。"她突然惊呼,"呀!您腰上怎么青了一大片?"


    商芷低头,果然看见腰侧浮现出狰狞的淤痕。是庙会混乱时撞到的?还是......她突然想起被江楼月拽进怀里时,对方指尖曾不动声色地划过这个位置。


    "无碍。"她踏入池中,温热的水流立刻包裹上来。茉莉香里混着一丝陌生的气息,像是柏子的味道。


    玉露用银勺舀水淋在她肩头:"奴婢刚才听说,那个质子被关进冰窖了。这么冷的天......"


    "活该!"兰烟拧干帕子,"谁让他算计到咱们殿下头上。若没有洛将军及时赶到,殿下还不知道要被那老贼怎样对付。”


    水珠顺着商芷的睫毛滚落。洛萧然......她忽然意识到,连那位少年将军的反应恐怕都在江楼月算计中。前世楼兰差点遭遇灭国之灾,曾有传言说正是他们的祭司能预知三朝祸福,才让楼兰躲过了那次灾难。


    蒸汽越来越浓,安神香的味道让她眼皮发沉。朦胧中似乎听见玉露说去取干净衣裳,兰烟嘀咕着要添花瓣。她想要嘱咐什么,却沉入了黑甜乡。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锁骨。


    商芷猛地睁眼,发现原本齐胸的温泉水不知何时漫到了下巴。更可怕的是——三丈外的池边,江楼月正倚着白玉柱看她!


    少年质子只着素白中衣,衣襟大敞着露出缠满染血帛带的胸膛。他指尖把玩着一片茉莉花瓣,暗蓝瞳孔在雾气中泛着妖异的光。


    "公主殿下的警觉性。"他将花瓣碾碎在指尖,"实在是有待加强。"


    商芷瞬间清醒,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不知何时,中衣广袖被巧妙地在身后打了个结。她咬牙:"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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