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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柘枝舞

作者:白水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家乐呵呵的喝过几轮,苏夫人面色酡红,举着酒杯摇摇晃晃道,“嗳唷,这外头的花香熏得我头昏,咱们要不以这荷为题,不拘五言七言,由着性子赋诗一首?”


    一位穿着绛紫绫罗广袖衫的夫人笑骂道:“净瞎说,哪是花熏的你头晕,是这酒把你醉倒了!”


    又一黄衣小姐柔柔道,“苏姨您这杯子就没离过手,面前的酒壶都要空了,快快放下吧,不然明早又该头疼了。”


    赵夫人翘着兰花指扶了扶鬓边的碧玺珠花钗,“她自闺女嫁了后在家里闷烦惯了,今个儿难得高兴,你们都别拦她,让她痛快些!”


    顾静翕也应和道:“是这样不错,快喊人再上几壶荔枝酒来!劲头上来了咱们也好作几首诗品品!”


    明夷看着娘亲不同以往的豪爽样子,案上的金素杏叶壶都不知是什么时候空的,敢情酒色全跑脸上了。再瞅瞅周围一片,得,素日端庄的一丝不苟的夫人们如今俱是钗歪领斜的模样,含蓄婉约的小姐们躺倒在椅背上,手里团扇舞得飞快。


    侍女们将各色花笺并笔墨摆在每人案前,可怜明夷手上的糟鹅掌才啃了一半,只得默默放下,找丫鬟要了块帕子净手,咬着笔头苦思冥想起来。


    满船珠翠安静下来,众人俱是低头写着。南嘉姑娘最先搁笔,她的诗写在洒金笺上,墨迹未干便交由侍女由着众人传阅。


    传至几多人手,座中已有妇人以帕掩口,挑着眉毛笑着摇头,还有小姐美目睁圆,面色绯红,不知是被酒熏的还是别的什么。


    诗笺传到明夷手中,只见上面写着:湖上娇娇女,素足濯清光。红莲斜出水,雪藕两瓣香。


    明夷大囧,想笑又不敢笑,在这妇女出门都得带帷帽的社会,对于那些未出阁的小姑娘来说确实是有点香艳了,难怪个个脸红成这样。努力绷紧脸上的笑容,默默将诗笺递给娘亲,又提笔给自己的小诗填上最后几个词。


    顾静翕接过女儿递来的诗,只看了两眼就抬头冲南嘉舒颜一笑,后者大方的拱了拱手,眉目间神采飞扬。


    赵夫人接过,仔细读了两遍,就爽利地冲着众人笑道:“还得是南嘉姑娘啊!看看这‘红莲’、’雪藕‘,把咱们女人的身体写得多漂亮!”


    又看了看对面的几位小姐,有些促狭道:“你们这些做姑娘的也别害羞,都是爹生娘养的,咱们身上哪里不好?”


    说着又取下腰上挂着的荷包,从里头掏出一条小鱼儿状的金锭子,对着南嘉道:“姑娘,来!可要接好了!”


    南嘉旋即推开凳子直起身,捊了捊袖子,玉藕似的手臂往前一伸,一把将金鱼儿抓在手里,往众人跟前送了一圈,又马上揣回自己的荷包里,冲着赵夫人福了福身,娇笑道:“南嘉在此谢过夫人的小鱼儿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摇着鱼戏莲叶团扇的黄衫姑娘捏着南嘉的诗笺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解道:“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女诫》中——”


    赵夫人打断道:“咱们这不谈劳什子女四书,全凭自个开心。”说着又话音一转,“宁姑娘觉得这诗如何?”


    这位被称做宁姑娘的黄衣少女有点迟疑的点点头,“我心里很是喜欢,只是这有些过于大胆了,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


    苏夫人拍了拍少女的肩,慢悠悠道:“宁姐儿,规矩都是做给人看的,人前咱们装装面子,背后无人时就由着性子来,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大胆说,可别被那些糟蹋人的条条框框给憋坏了你这颗七窍玲珑心。”


    少女有些懵懂,又低头有看了好一会笺上的诗句,犹豫着起身,垂着眼帘朝南嘉福了福,有些不好意思道:“南姑娘,请问这张诗笺可以赠与我吗?”


    南嘉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意外,施施然走到少女跟前,将诗笺接过,仔细叠好后又摸了个两指宽的福禄荷包出来,取了朵冰鉴上装饰的金丝梅,与诗笺一并装了进去,低头系在少女腰边。


    “既是赠与宁姑娘,自是要亲自送到你手上。”


    南嘉唇上的胭脂在烛火下越发显的艳色逼人,惹得宁姑娘脸红了又红,一旁默默吃瓜的明夷感叹道,不怕姐姐长得美,就怕姐姐又美还会撩,这谁抵得住啊。


    这时,一位梳着双环髻的粉衣姑娘举着张碧色花笺问道:“敢问明夷姑娘是哪位?你这句‘风扶荷影碎,酒渍月痕残’我很是喜欢!一读起来,仿佛就看到风下晚荷,人醉池边的场景!”


    明夷大惊,没想到竟有人当众喜爱她的诗,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


    连忙站起来道:“姑娘莫非是明夷肚里的蛔虫不成?我写时正好瞧见荷叶摇曳,就想到了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的场景,于是就有了这句诗,能得姑娘……姑娘名字是?”


    粉衣姑娘弯起漂亮的桃花眼,笑道:“我姓林,闺名时夏,出自‘我求懿德,肆于时夏’。”


    明夷学着刚刚南嘉的样子朝林时夏拱了拱手,道:“时夏姑娘方才所得与我之所想并无二致,能得你之喜爱,明夷内心实在高兴不已。”


    林时夏瞧着这位明夷姑娘年纪许是小她两三岁,然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说话更是妥帖又有趣,不自觉心生欢喜。于是端着琉璃盏走到明夷旁边,大方道:“我一见明夷姑娘就觉十分亲切,许是咱们之间有缘,不知可否赏脸与我喝一杯?”


    明夷一听,趁着娘亲正低头看着她作的诗句,迅速把其桌上的荔枝酒顺过来给自己满上,胭脂色的酒液在琉璃盏里淌着光。


    女孩与时夏姑娘碰了碰杯,仰头喝了一大口,果酒甜滋滋的,味道可比原先杯里的茶水好多了。


    与林时夏又聊了几句日常做的诗画刺绣,又点评了一下刚刚的菜肴,发现两人果真投缘的很,互相留了地址,约定日后定要时常通信,黏黏糊糊好一会儿才各自坐了回去,听着别人评述手里的小诗。


    适时,侍女又给每人端上来一个水晶挖凿出来的斗笠碗,里头盛着用木樨花糖渍了的糯米圆子,浸在冰镇酸梅汤里,汤面还飘着鲜薄荷尖,碗边留有一小笺,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冰雪冷丸子。


    明夷执起银匙舀了半勺,甫一入口,一股带着木樨香的凉气便漫过齿关,转瞬又被梅子汤的活酸激得舌底生津,凝脂般的糯米丸子个头小小,咬起来糯中带韧,竟让人嚼出几分新麦初熟的味道。


    水晶钵旁还新摆了个紫檀提盒,里头盛满了冰块,卧着几枚梅花薄饼。饼皮层叠如雪,每揭一层便落下柳絮似的碎屑,内馅香甜的玫瑰卤混着焦香的核桃碎,咬下去先是“咔嚓”一声闷响,继而满口甜香。


    众人的诗已轮了一圈,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明夷瞧见娘亲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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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围在中间,袖袋里塞满了别人赠的诗笺。宁小姐和南嘉站在一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逗得前者娇笑连连,险些将耳边的白玉菩提坠子晃掉一只。


    画舫缓缓往回,挤着层层叠叠的荷叶推开一池星子,船头灯笼穗子扫过水面,惊起几只萤火虫撞到竹帘上。


    琵琶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梳着抱月鬓的琵琶娘子抱着曲项琵琶坐在中间,指尖刚滚出半阙《汉宫秋月》,便被临安绸缎庄的肖夫人笑嚷着打断:“好个促狭的,大好的日子,非拿这哭唧唧的调子败兴!”


    众人也笑喊道:“该罚!该罚!”


    旁边的琴师指尖一划,流水般的曲调漫过半透的纱幔,琵琶娘子指尖一转,婉约流畅的《春江花月夜》倾泻而出,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


    忽然有缕裹着晚香玉的甜风掠过,原是南嘉解了石榴红的披帛,赤足踏着船板跳起了柘枝舞。


    十指蔻丹映着烛火,竟比外头半开的红蕖还要艳烈三分,直把以明夷为代表的一众姑娘看得双眼发直。


    顾静翕朝丫鬟要了个小鼓来,三两下敲出清脆的节奏,乐声随着鼓点转而急促,南嘉踩着节奏愈旋愈快,披帛化作火凤的翎羽,发间金步摇只剩下模糊的残影。


    “都来都来!南嘉跳上了,就连静翕都打上鼓了,咱们不得做些什么?”赵夫人也不管鬓边簪歪了的玲珑八宝簪,敲着秘色瓷杯恣意道:“有了!咱们就改一阕李太白的《将进酒》!”


    众人纷纷叫好,瞬间,琉璃杯、白玉盏、犀角觥叮叮当当碰作一团,吴侬软语混着爽脆官话,硬是把“呼儿将出换美酒”唱成“今夜嫦娥霓裳舞”。


    宁小姐折了枝红莲掷给正在跳舞的南嘉,后者反手将红莲咬在唇间,脖颈猛地后仰,腰肢折似宝弓张弦,又在瞬间倏地起身,扬臂若惊鸿掠水。


    明夷怔怔衔着半块梅花薄饼,酥皮碎屑混着口脂沾了满襟,喃喃道:“像是一团火在烧……”


    鼓声又旋急改了节奏,南嘉忽将左足高抬过额,缀着金铃的脚链哗啦一响,竟用足尖勾起案头的紫毫笔。腰肢如蛇般扭动,笔锋画出一道残虹,顾静翕腾手凌空一握,挑衅似的看了舞者一眼,手下节奏更加诡变。


    只见南嘉反手扬纱作飞天势,左臂屈如胡僧托钵,右臂展若将军挽弓,心应弦,手应鼓,左旋右转不知疲,忽然一臂捞住宁小姐腰间玉带,借力腾空倒翻,石榴裙绽成火莲,引起阵阵惊呼,再定睛一看,宁小姐耳边红莲艳艳,面似晚霞绯红。


    众人执着银箸和着鼓点敲击着酒杯,腕间虾须镯撞得叮咚乱响,嘴里齐齐唱着:“将进酒,杯莫停。”


    不知哪位娘子忽然喊了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引得大家乱了节奏,又是哄笑声一片。


    明夷被着气氛感染,一杯接一杯的,不自觉喝光了面前那壶新上的荔枝酒,扶着脑袋晕乎乎的起身,说要去船舷透气。


    凉爽晚风将面上的红晕吹散开来,女孩两三下把绣鞋踢进荷花丛里,嚷着要学采莲女唱菱歌,结果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听得屋里一众不知所云,哭笑不得。


    直到子时梆子声响,画舫渐渐靠岸,两岸酒楼渐次熄了灯烛,船上刚好唱道:“与尔同销万古愁!”


    哄吵的笑闹声惊起一滩宿鹭,扑棱棱地把水中新月抖落成满河的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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