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回报，似是镇北王麾下女将叶瑾亲自训练之兵。”安策小心应道，“他们自称‘玄锋’与‘裂锋’，专擅夜袭与游击。几次失利，都有他们的原因。”
叶瑾？
宇文珩心中猛然一震，指节不由自主攥紧，眼神变得冰冷而阴郁。
“又是她！”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宇文珩骤然起身，袍袖一振，几乎将身旁案几掀翻。
“阿——萝！”此名从齿缝中挤出，冷意四溢，也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复杂，“你就非要与朕作对！”
这一刻，他心底涌上难堪与愤怒，所有记忆都变成了嘲弄，他居然曾对她生出过信任和温柔！
安策心头一震，不敢言语。
殿中沉默半晌，宇文珩缓缓坐回御座，眼神冰冷，指节在扶手上重重敲击。
“她随沈淮序去北境，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本事！”他低声呢喃，又像是在质问自己，当初怎会就信了她。
安策低声道：“另外还收到消息，苍渊近年出现了一个广施教化、救扶民众的神女，极得民心，我怀疑……”
“你觉得那个神女便是叶瑾？”宇文珩眼神幽冷，仿佛透着刀锋般的寒意，“她在沧都时化名阿萝，藏头露尾……”
原来那时……她便没信过他。他还自以为借她布棋，没曾想却是被她骗了个彻底。
“她竟当着我的面，演了一场又一场的戏。”宇文珩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咬字极狠，“阿——萝。”
他忽而冷笑，透着几分难掩的恼怒与受辱。原来自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下的局。
“是。”安策心头一紧，忙道，“不过暂时没有证据。”
他们对苍渊没有太多的信息渠道，很是被动。
宇文珩沉默良久，忽然转身，语气透着森寒：“不需要证据，将沈淮序勾结苍渊的消息散布出去，我要让每个人都知道沈家的真面目。”
他霍然起身，望向殿外金光初照的天穹，声音骤然冷厉：
“传旨——朕，亲征。”
安策大惊，连忙跪地阻拦：“陛下万万不可！前线凶险，陛下贵为天子，怎可轻率犯险！”
宇文珩却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若这天下连一个女子都压得朕抬不起头，那朕坐这龙椅，又有何用？”
安策急道：“陛下，此举事关社稷根本，还望三思！”
宇文珩冷冷地望着他：“朕早已三思过了，若你等再拦，便是违逆圣意！”
“臣……”安策心下一凛，只能深深俯首，“臣遵旨。”
殿内沉寂无声，唯宇文珩神情冷漠，孤立于那高高的龙椅前，眼底寒意凛冽。
……
数日后，北境前线战场。
连日来镇北军攻势凌厉，已将朝廷军队步步逼退，士气如虹。
叶瑾立于丘陵高处，远望敌军旌旗飘扬，竟发现阵中赫然有一顶金纹绣帐，不禁蹙起眉头，轻声道：
“宇文珩竟然亲临前线了。”
孙芳琼低声道：“北沧皇帝居然亲征？这倒出乎意料。”
叶瑾冷静道：“他向来多疑自负，这次我们逼得紧，他定是坐不住了。”
孙芳琼道：“将军，要不要派人探查一下？”
叶瑾缓缓摇头：“无需探查，宇文珩若是来了，定会想方设法亲自见我。”
孙芳琼一怔，旋即明白：“他是为了将军你……”
叶瑾唇边泛起一丝冷意：“不全是，但宇文珩的心高气傲，自然是不甘心的。”
不仅是对她，亦是对沈淮序。
……
夕阳西沉，金光染遍营地旌旗，远处斥候快马加鞭而至，掀起滚滚尘土。
“报！”士卒跪地高呼，“宇文珩遣人送来战书——点名要与叶将军相见。”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凝滞。
叶瑾接过战书，一目十行地扫过，神色未动，只在信末那一行“阿萝你敢吗”处，轻轻嗤笑一声。
“他终于还是亲自来了。”沈淮序沉声开口，语气里并无惊讶。
“这种心理可是要不得。”叶瑾淡淡道，“一国之君，意气用事！”
沈淮序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他恨你欺骗他，恐怕来者不善。”
“无妨。”叶瑾将战书折起，轻轻放在案上，“他既然来了，那就让他见识见识吧。”
定好作战计划，诸将都退了出去，帐中安静下来，只余叶瑾与沈淮序——
沈淮序沉默片刻，忽而伸手轻轻覆在她放下战书的手上：“你不必独自面对。”
叶瑾一怔，看着他清冷却坚定的眼神，唇角微动，却终是没说什么，只轻轻反握了他一下。
“我会去。”她语气平稳，“宇文珩如今处在困兽之境，反而最是危险。”
因为人一旦陷入某中境地，可能会发疯，能早点解决当然最好。
“好，我会布置好。”沈淮序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如今你是北境的叶瑾叶将军！”
风从帐外掠过，吹动两侧的帷幔，也吹散两人眼中的薄雾与回忆。
半晌，叶瑾轻轻点头，眼神中锋芒毕现：“好。”
沈淮序嘴角缓缓浮起一丝极浅的笑意：“我也想见见我的阿瑾，大杀四方。”
叶瑾看着他，忽而吻了上去。
是一个极轻极浅的吻，毫无预兆却带着暖人的温度。
沈淮序一怔，没料到她会如此主动，却也只是瞬间的愣神。下一刻，他抬手覆上她的后脑，轻轻扣住，回吻了她。
这不是情动之下的冲动，更不是临别的留恋。
是承诺，是共战，是将生死都交予彼此的无言誓约。
帷幔猎猎，风声犹如远处战鼓初响。
叶瑾先一步松开，眼尾染上了一抹红，语气却极平静：“那我去了。”
沈淮序看着她，眸光沉定如山，喉间动了动，却只道了一句：“我在此，等你凯旋。”
“好。”她没回头，只抬手挥了挥，“你这边也小心，别让我打完回头救你。”
沈淮序失笑摇头。
叶瑾步出营帐，阳光落在她战袍上，金红辉映，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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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她披上一层无形铠甲。将士纷纷侧目，皆是肃然。
沈淮序立在原地许久，才缓缓走回案前。他望向那封战书的封尾，那句“阿萝你敢吗”，眼神森冷。
“她敢。”他低声道，“可你，怕是承担不起她的回答。”
他将战书投入火盆，纸灰翻飞而起，如同远山即将升腾的硝烟。
……
北境旷野之上，风声猎猎，旌旗猎猎。
镇北军与朝廷大军两军对垒，杀意漫漫铺陈于天地之间。
宇文珩立于阵前，身着乌金蟒纹战甲，威仪尽显。然而神色中却掩不住阴郁和烦躁。他没有想到，这一战会如此艰难。
对面军阵森严肃整，杀意凛然。镇北军气势高昂，军容齐整，如铜墙铁壁，巍然不动。
“陛下！”安策策马上前，低声禀报：“斥候已确认，沈淮序坐镇中军未动。此前统领前军的是那杜翀。”
宇文珩脸色更沉了几分：“杜翀？不过是个老匹夫，也敢挡朕之路？”
“陛下，”安策又补了一句，“还有叶瑾，她率领的小股部队始终未现身，恐怕在暗处。”
宇文珩握紧缰绳，心中烦躁更甚。他没想到，这个曾以“阿萝”身份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竟能成长到这一步。
她究竟隐瞒了多少事？
就在此刻，敌军阵前忽有一骑银甲策马而出，旌旗掀动，镇北军中竟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
“叶将军！”
宇文珩瞳孔骤缩，只见远方叶瑾从容勒马，手执长刀，腰杆笔直，气度沉静，却锋芒毕露。她的身后，是肃然待发的镇北军精锐，而她自己，如同一道从北境风雪中走出的锋刃。
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心中竟浮现出自己初见她的模样：红衣轻旋、舞姿惊鸿。然而眼前的她，披甲执刃，早非当初那个舞姬的“阿萝”。
“阿萝……”他喃喃出声，竟被叶瑾气势所摄，一时有些失神。
叶瑾目光淡淡扫过宇文珩，缓缓扬起手中长刀。
“宇文珩，”她声音冷冽清晰，“你不是想见我么？”
“是，朕确实想见见你。朕想问你，你到底骗了朕多少次？”
宇文珩亦马而立，金甲在日光下冷冷泛光，他一字一顿开口。身形笔挺，神色阴鸷，目光死死锁在来人身上，仿佛要从她的银盔下找回那个曾在他眼前轻舞浅笑的“阿萝”。
叶瑾唇角微勾，语气平静：“我从未骗你。”
“你没有骗朕？”宇文珩声音陡然拔高，“你以阿萝之名潜伏在朕身边，你难道敢说没有居心？”
“各取所需罢了，”叶瑾闻言只是轻笑，神色平静如常，“你我之间，从未真心以待，何来欺瞒？若说欺骗，那也不过是相互而已。”
宇文珩眯起眼，脸上青白交错，冷笑道：“那你如今便披甲而来，是要与朕彻底撕破脸皮了？”
“宇文珩，”叶瑾微微抬手，缓缓拔出背后长刀，刀光在风中一闪，如月破云，如霜照铁，“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来此，只为让你看清——你不配统御这片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