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旌动，破碎的暮云间透出一道灿然金光，似应着叶瑾的话，照亮了这片积雪未消、却已暗涌变革的苍渊大地。
接着，叶瑾又调派更多的人深入山谷与荒寨，到处都在传“神女已现，愿庇苍渊”的言辞，并故意留下一些“神女之迹”——石刻、祝符、从天而降的秘药……
……
北沧皇城，紫宸殿。
夜深宫静，烛影摇曳，宇文珩独坐书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南疆军报，眼神深沉晦暗。
已是第三次。
整整三次，他派人提出停战议和，却次次石沉大海。他很清楚原因何在：因为萧翊宸的到来，南胤气势正胜，又接连告捷，他如果得不到想要的好处，定然不肯休战。
他抬眼望向窗外，夜空如墨，沧都城以外的百姓早已因战争过得苦不堪言，但这些都被隔绝在了高墙之外。
宇文珩原本以为，夺得帝位，天下便入掌中。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越坐越不安稳，没有半分当初只是皇子时的快意。
沉默半晌，他唤道：“来人。”
侍从从殿外躬身而入：“陛下。”
“传安策。”
“是。”
因为父亲在南线作战，安策哪里能安睡，得知宇文珩传唤，没多久便来到了紫宸殿，取随即躬身行礼：“陛下。”
宇文珩闭了闭眼，低声道：“再遣人去前线传旨，告诉安国公，让他……再想想办法。”
安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陛下，前线传来消息，萧翊宸此次亲临战场，虽然气势高涨、锐不可当，但是……就目前来看，安国公已经抗住了对方的冲击，这会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可以再等等，南胤国内已经多地生乱，萧翊宸坐不住的。”
南胤索求的代价，他们绝不能答应。国库没钱了，安策比谁都清楚。
宇文珩皱眉，心里有些不耐烦。他难道不知吗？但若不尽快停战，就没办法对付沈淮序。眼下，宇文珩心中最忌惮的不是南胤，而是北境，是沈淮序。”
安策如何不明白宇文珩心中所想，他早就想对沈淮序下手了，在他心中沈淮序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既然你说萧翊宸撑不住了，那就把握好这个机会，再试一次。”宇文珩语气低了几分，眼神浮起难掩的疲惫，“无论如何，朕需要尽快腾出手来对付北境。”
“臣明白了。”安策躬身告退，临走前看了宇文珩一眼，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如今眉间郁色深重。
与此同时，南胤军中，前线营帐。
檀香袅袅，兵图摊开在长案之上，红线青标交错，勾勒出北沧与南胤交锋数月的态势。战线上虽有进展，然而，胜局未成。
萧翊宸立于图前，戎装未卸，眉头微蹙。他自临前线以来，确实将萎靡之军整肃一新，也打下了几场漂亮仗，可越往深处推进，他越觉不对。
“安国公非泛泛之辈。”他说，语气里无喜无怒，“短短月余，竟能以一身之力固北沧中线。”
侍立一旁的谋士陆昭年颔首：“陛下所言不差。安国公老谋深算，北沧虽腐，但靠着这老将硬是稳住了。”
萧翊宸指节轻敲案图，低声道：“你还有何办法？”
陆昭年眼中一亮，低声道：“不如假意答允停战，令北沧调兵回防，待其兵力分散，我军再择机猛攻。”
“不行。”萧翊宸摇头，声音沉了几分，“他也精，若知是诈，必反咬一口。此局不能赌。”
陆昭年沉默。
半晌，萧翊宸道：“宇文珩送来的谈判条件是什么？”
“赔银十万两，开放北境三郡通商一年。”陆昭年沉声道，“并愿撤军百里，立誓三年不犯。”
“他真是看得起自己。”萧翊宸冷笑一声，“三郡通商，那是我打下来的地盘，他想靠一句话换回来？”
“陛下，战火绵延，百姓困顿，户籍流亡已逾三成，起义之声四起……”陆昭年犹豫片刻，终是低声劝道，“我军精锐虽尚在，但粮草、民意……皆难久耗。”
萧翊宸眉头紧锁，神色透着隐隐的愠怒与烦躁。面前桌上摆着厚厚的一叠奏折，都是各处发生动乱，地方官递上来的奏报。
“一群废物……”萧翊宸冷笑着掷下折子，“短短半月，已有五个郡爆发民乱，朕亲临前线，他们却不能帮朕看好后方！”
陆昭年低声劝道：“陛下莫怒，这些人不过是趁陛下远离京城，故意闹事以求朝廷分心。他们折腾不起风浪。”
“陛下。”陆昭年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北沧再次提出停战，不如就暂时应允。前线虽胜，但再拖下去，国内必先乱。”
萧翊宸冷哼一声，神色变幻不定，终于道：“要朕就此收兵，可以。但总不能白白放过北沧，总要咬下他一口肉！”
陆昭年叹息：“陛下的意思是？”
“让他们再出一份条件。”他缓声道，“我要北境边郡五年不得驻重兵，且朝贡盐铁一年。这样，我才能答应。”
“是。”陆昭年拱手，眼神略显欣慰。
这已是退让，亦是试探。
宇文珩听到南胤的条件后，险些当场砸碎案前茶盏。
他满腔怒意，却无处发泄。如今内忧外患夹击，朝中群臣的质疑声如潮水涌来。他明白，再拖下去，自己即便勉强守住帝位，也只能苟延残喘。
在连续几个不眠之夜之后，宇文珩终于下令，勉强接受了南胤一部分条件，换取暂时的和平。
谈判最终达成，双方终于签订了暂时停战的协议。
然而，宇文珩对此次停战并无任何喜悦。相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
停战文书签订当晚，宇文珩召安策入宫。
他直截了当地说：“传令给安国公，前线只留少数人马维持局面，其余全部北上，直抵北境。”
安策微惊：“陛下，这样一来，南胤岂会善罢甘休？”
“南疆不能撤完，朕心里有数。但北境不除，朕如芒在背。”宇文珩眼神冷厉，“沈淮序近年势大，北境人心所向。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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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掉他，朕这个皇帝，迟早要成个摆设！”
安策这下没有再犹豫，道：“臣遵命。”
三日后，南北双方使者会面。
临时议事帐中，气氛紧张。
萧翊宸、宇文珩都未亲至，双方照礼交接文书，虽礼数周全，气氛却无半分温度。
关于撤兵、通商、盐铁、兵力布防等细节，反复推敲，互不相让。整整谈了七日，方才定下协议。
但参与此局者皆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场权宜之计。
……
至此，萧翊宸也可以回京了。他心中极不甘心，虽然从北沧那里咬下了一些补偿，但远未达到他预期中的成果，但理智告诉他必须接受。
南胤如今再无继续鏖战的实力，再耗下去，只怕连帝位都会动摇。
陆昭年小心翼翼道：“陛下，南疆兵力仍需保留一些，防备北沧反复无常。”
萧翊宸冷哼：“朕自然知道。这场停战，不是终点，只是暂歇片刻。”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自坐在灯火昏暗的帐中。
片刻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从京中寄来的信——那是皇后叶盼儿派人送来的家书。信中不过寥寥数语，说她近日心绪烦闷，盼他早日归来。
萧翊宸读完，只觉烦躁更盛。他知道叶盼儿在后宫受了委屈，却根本无暇顾及。他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样，费心讨她欢心。
眼下，他必须稳住江山。
想到这里，萧翊宸重重叹了口气，将信纸揉成一团丢进了炉火里，任它化作灰烬。
北境，镇北军大营。
午后阳光正盛，帐外旌旗无风自展，兵卒操练之声远远传来。军帐之中，却是一派静谧。
沈淮序负手立于挂图前，眸光沉静。温懿快步而入，拱手行礼被沈淮序摆手制止。
“淮序，南北已正式停战，前线来信，文书今晨已由使者交换完毕。”
“嗯。”沈淮序应了一声，神色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料到。
温懿犹豫片刻，终是低声道：“朝廷那边若真将安国公调往北境，恐怕我们接下来有硬仗要打了。”
“宇文珩不会善罢甘休。”沈淮序语气平静，却像是沉沉落石，“他急着停战，不过是想尽快腾出手来。”
“淮序早有准备？”温懿试探着问道。
沈淮序轻轻一笑：“宇文珩若不动手，才出乎我意料。”
他目光落在案上的布防图上，伸手一指：“告诉杜老先生，西线的预备营暂缓修整，改为设暗哨，必要时可借‘剿匪’之名调动。”
温懿点头，正欲记下，却又迟疑道：“那……玄锋与裂锋小队，是否也要开始调动？”
“不急。”沈淮序摇头，“他们尚有别的作用。”
苍渊局势稳固下来后，沈淮序便已经派了人去接替了玄锋和裂锋小队，比起管理一方土地，他们有更适合的事情。
沈淮序微微颔首，缓声道：“我听说，苍渊西南那些部族又有新动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