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沧皇城，勤政殿。
夜雨初歇，宫灯摇曳。殿中长案铺着北境地图，墨迹犹新，却迟迟未落下一笔。
宇文珩立于窗前，披着蟒纹常服，眼神深沉。身后，安策安静地候着，不发一言。
片刻后，宇文珩沉声问：“南胤那边，可有回信？”
安策上前一步，低声禀道：“启禀陛下，先前我方试图递信议和，南胤未予回应。但探子回报，南胤皇帝萧翊宸已亲自抵达前线，亲掌军务，前线连日推进，我军连连败退。”
宇文珩眉头微皱，缓缓转身，语气不甚愉悦：“他亲自来了？”
“是。”安策低头，“南胤士气大涨，后方虽有骚动，却未影响战线推进。”
宇文珩冷哼：“这才掌权多久，倒是没料到他竟舍得亲自奔赴战场。”
“陛下，如今我们处于劣势，萧翊宸必然不肯轻易答应议和。”
“……”这种事他当然明白，宇文珩不是很高兴。
安国公一个老将，明明已经在前线，结果对上萧翊宸竟是丝毫占不到便宜。宇文珩心中有些不满，但面前站着安策，他倒是没有表现出来。
实际上，安国公此时也是有些无奈，因为即使他再厉害，有再多的计策，但北沧的兵太过烂泥扶不上强，他也没办法。纵使沈大川再世，安国公也不觉得他能做得比自己更好。
“让他们再试一试。”宇文珩只如此道，他不能再任由沈淮序安稳壮大了。
“是。”安策应声而退。
……
北境军帐，寒霜已融，风过旷野，带着初春草木萌动的气息。
沈淮序坐在兵图前，神色沉定，指节轻敲案几，听完探子的传报后，他眼底波澜不惊，只轻声道：
“宇文珩终于坐不住了。”
温懿道：“消息里面说：他派了人去议和，但南胤方面未应，探子来报，萧翊宸目前驻守前线，战意正盛。”
沈淮序淡淡点头：“宇文珩想停战的目的很明显，他想抽出手来对付我们。”
他眼中锋芒乍现，语气却沉稳如常：“不过事情没他想得那么容易。我们还有时间，计划该实施了。”
帐中诸将皆躬身听令，不敢多言。待众人退下后，他转头望向立于帘边的身影。
叶瑾披着轻裘立于侧，听得分明，眸中微有光动：“看来该玄锋、裂锋营动一动了。”
“无论是与南胤的这一仗，还是朝中局势他都处于下风。”沈淮序看着她，“但更令他不能忍的是北境，是……我。”
“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他当然舍不得，只想坐得更稳。”叶瑾唇角轻勾，语带戏谑，“但那个位置哪是那么好坐的，想要针对我们……呵呵……可能不行。”
“那是。”沈淮序微笑点头，“他没有我幸运。”世上可再没有第二个叶瑾了。
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叶瑾笑了：“可不是因为幸运，是因为……看你顺眼。”
这话一出，沈淮序不由朗笑出声。这样的话，也只有叶瑾会说得这般毫不掩饰了。
因为他们才是一路人。
“要出发了？”沈淮序道，眼神中难得带上了些不舍。如果可以，他想同她一起出发。
“嗯。”叶瑾倒是没有那么多情绪，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甚至还有些兴奋。
沈淮序取出一封折好的信件，连同一个带着他特有标识的铜牌，递给叶瑾：“带着这封信，那支队伍也交给你。”
叶瑾接过，颔首道：“放心。”
数日后，苍渊腹地。
这是北境与苍渊之间长久以来最不稳的灰色地带。
村寨之间，风吹草白。炊烟之下，少数老人与妇孺正围着炉灶说话。
“你们听说了没有？神女的使者又来了，还送了新的磨石和药种。”
“当然听说了，我儿子去年就是跟着神女的人学会了制药，救了好些人呢！今年日子好过多了。”
“神女派来帮助我们的人……好像是北沧的，神女会不会……”
另一个人摇头打断道：“神女是上天派来帮助我们的，因为有她，我们才没有挨饿受冻，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唉……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而且，就算神女真是北沧那边的，愿意收留我等，我也愿意跟她走。是她传授了我们各种技艺……比什么部落首领都好。”
“你说……她真的是神女吗？”
“不是神女，哪有这么大本事，还不求回报。”说话的村妇低低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远方山巅。那里立着一块巨石，刻着异域与中原交融的字符，是某一个风雪夜突然出现的神迹。巨石出现后，风雪也停了。
没过多久神的使者出现，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帮助。他们都是普通人，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安稳而已。
……
远山另一个方向的部落，此时一群人正沉默地望着远山巨石，像是看着心中唯一的希望。
忽有孩童奔来，眉飞色舞：“快！神女的使者来了！带了会动的水车，还有新做的铁犁！”
“当真？！”年长者一惊，忙扶起身边的木杖，“那是能自己转的水车？我只听过，不曾见过。”
“是真的！”孩子点头如捣蒜，“我偷偷看到了，那水车在溪边，哗啦啦一直转！”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放下手中活计，朝村头奔去。
这些年，他们已不止一次见过“神女”的奇迹——
她派人传技，有会打造火种的，有教人种植寒地药草的，还有用铁火熔炼农具的。
更有人传言，说她知星辰气象，能驱瘟避疫，两年前横扫苍渊南部的瘴疠，就是因为神女提前赠药，才未波及全域。
“神女不问你是谁，只问你可愿学。”一位老人颤声念叨，“她说，这世上不该有人因出身而注定受苦。若真是神，那也是站在凡人这边的神。”
与此同时，苍渊某处隐蔽的丘原。
风沙卷过，细看之下才能发现潜伏了一大队人马。
玄锋营与裂锋小队已悄然潜入边境，分三路迂回推进。叶瑾立于高丘，身披战袍，望着缓缓点燃的信号火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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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孙芳琼与贺炎策马上前，神色皆振。
一场突如其来的夜袭撕破了沉寂。
破晓时分，苍渊最大部族“贺勒部”营地内已陷火光狼烟，辎重被焚，首领投降，数百名青壮悉数缴械归降。昔日盘踞一方、劫掠为生的贺勒部，自此在北境之军的疾风铁骑下覆灭。
此战由玄锋营主力奇袭而成，由叶瑾亲自策划、坐镇前锋。
贺勒部覆灭之后，叶瑾并未屠戮，而是立即施行民抚之策，开放粮仓，赈济寒疫，修水渠、授农技。仅仅不过半个月，昔日凋敝的部落中便升起炊烟，数十户百姓重整家屋，孩童啼哭声被锅中米香取代。
苍渊某个小部落，炊烟袅袅，有不少人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贺勒部被灭了。
“真是活该，原先贺勒仗着势大，抢了我们多少人。”
“前两天，我那被抢走的妹妹联系我了。”
“真的呀？她有没有给你说那边的情况，到底是谁灭了贺勒部？”
“她只说了那些人给吃给穿，还教他们识字做药。”
“这做法听着怎么那么熟悉。”
“可不是熟悉么！我一个表亲跟我讲过，他妻子表妹的夫家姑姑嫁过去的那个部落，听说有神女的使者出现，便是帮着他们种植还传授技艺。你们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许多人都好奇地问道。
“本来他们那个部落日子比我们都要差，但如今可不要太好过。我那个表亲说起来都羡慕极了，只恨自己没个女儿能嫁过去。”
“对对！我也听说过神女……你们知不知道那块神迹巨石……”
“当然听说过！虽然没见过神女，但我曾经路过一个部落时，在那个部落里见到了神的使者……”
“真是羡慕你啊！”
“……所以，灭了贺勒部的是不是就是神女啊？她是知道了贺勒部干的那些个坏事吗？”
“我觉得肯定是的，听说那个女将军……美得像山顶的雪神树。”
“要真是神女！我希望她也来我们的部落。”
这话没有引起什么不好的情绪，围着的人反而都在点头，毕竟谁不愿意过好日子？”
……
贺勒部的王帐之中，孙芳琼与贺炎站在叶瑾身侧，看着挂起来的舆图。
“已有七个部落主动请归，还有四个部落想要前来，私下还问了我们的人……”孙芳琼说到这里不由笑了，“问你是不是就是神女。”
叶瑾勾唇一笑，能够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的。
苍渊部落本就信奉这些，她加之利用，也确实传授了他们不少好处。她才不会觉得自己给自己立神女人设有什么不好。
“我这边也有两个小部落愿奉图册示忠，称他们都是得到了神的使者的指引。”贺炎道。
叶瑾缓缓点头，望向渐渐归顺的丘原与山岭。
“我们的速度还要再快一点，宇文珩坚持不了多久。”
“是。”孙芳琼、贺炎两人同时抱拳，语气里也满是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