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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巳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第101章淑妃十四日


    “送本宫回承乾宫,传太醫,将此事報给皇上皇后,請他们彻查。”沈青冷静对白桃吩咐,目光也移向她,这才缓解了几分。


    她现在不能被嚇到,不然就是中计了,有人在宫道上泼油,故意引她走这条路。


    孕妇最忌的就是驚嚇过度。


    但是怎么敢呢,怎么敢对二皇子生母下手?


    且何才人虽与贤妃为伍,背后真正站着的人是皇后,应是后宫最有倚仗的人,然而却莫名其妙死在了今日。


    白桃镇定道:“奴婢遵命,娘娘先上轿,宫人的脚程快。”


    她扫了闻喜一眼,闻喜当即带人留下,不讓人破坏何才人的尸体,以及寻找附近有无可疑的人。


    白櫻今日没来,留守承乾宫。


    另有三拨宫人,分别折返回坤宁宫、去乾清宫禀報、以及奔去传唤御醫。


    沈青乘上轿辇,平复了数次,但闭眼


    仍是何才人的死状,今日回承乾宫的路格外长,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即便太监已经加快了速度。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见到死人,之前心里只觉得悲凉,可现在冷不防见到,驚吓之余便只剩愤怒。


    她一定要揪出是谁,一而再再而三行这种事。


    到承乾宫宫门處,白櫻迎了出来,她见沈青脸色不对,再一看白桃,心知出事了,连忙扶娘娘进去,卸下钗环,讓娘娘静卧在床上。


    没过一会儿,皇上皇后便到了。


    太醫正给沈青诊脉,详细问了几句。


    见到皇上皇后,忙起身道:“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紧跟着道:“不必多礼,淑妃如何?”


    太医道:“淑妃娘娘受到惊吓,胎象不穩,但好在娘娘身体健康,又穩过前三个月,待喝一碗安胎藥调養一二应是无碍。”


    沈青方才从太医口中知晓了,因此反应平平。


    纪宸心神稍稳,坐到床榻邊,握住沈青的手:“辛苦你了。”


    沈青心心念念惦记着另一件事,反握住纪宸的手,急切道:“皇上,何才人,若何才人的事查不明白,臣妾心里也不会安稳。”


    她方才问了白樱,白樱告訴她,这半个月里何才人常往漱芳汀那邊走动,因行迹没什么可疑,他们只会在何才人走后检查一遍。


    但昨夜下了雨,风雨交加,他们也并不清楚何才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


    宫里晚上有宵禁,宫门落锁,他们无法一直盯着漱芳汀的动静。


    沈青思虑着,早上何才人并未到坤宁宫請安,也没有告假。


    皇后出言问过贤妃,贤妃道是这几日都未和何才人一起走,神情很不耐烦,因确有其事,皇后不再多言,只派人去寻何才人。


    恐怕在何才人的住處是没寻到她。


    怪不得在坤宁宫时一直未有人复命,但何才人实则是皇后的人,何才人未到,皇后也没重提此事斥责何才人,便轻轻揭过。


    若何才人是昨晚出事的,应早有宫人禀报了,说明是来請安的路上出了意外。


    不过何才人请安时常带一个叫应春的宫女,找到应春许是能发现些线索。


    她也将这句话告訴给了纪宸。


    纪宸安抚地将沈青搂进怀里:“朕已经吩咐仵作查验何才人的尸身,不久后就有结果,她的宫女应春还活着,方才钱全忠来报,他救了一名被投井的宫女,有太监认出了她,她现在已经被送往太医院,待苏醒后会有人问她关于何才人的事。”


    “那片湖朕之后会着人填了,有朕在。”


    纪宸心里出离了愤怒,面上仍有条不紊处理此事。


    【能屡次不将嫔妃性命放在眼里,足见其心思叵测,心术不正,等将人找出来其家族也当诛。】


    沈青明白,纪宸这是将上次的事与这次的事合办了。


    无论今日这个人有没有掺和上次的事,但皇上觉得他有,那他就是有。


    纪宸扭头看向皇后:“贤妃和德妃呢?”


    皇后道:“臣妾已经讓人去请诸位嫔妃了,恐怕到承乾宫还需要些时间。”


    若非皇上在此,她现在脸上也难看得很,她正是觉得何才人有用呢,结果何才人却莫名其妙死了,还吓到了淑妃。


    若幕后之人牵扯出她与何才人暗地里联系的事,她想洗清冤屈恐怕不容易。


    德妃、贤妃、兰修容一起踏入殿内,纷纷朝皇上皇后淑妃行礼。


    兰修容目光担忧地看向沈青。


    她问:“淑妃娘娘身体可有什么不妥,腹中胎儿可安稳?”


    太医在一旁回答着。


    德妃贤妃听到太医说淑妃与腹中胎儿无碍,倒是一致觉得遗憾。


    贤妃从听到何才人死时她就在皱眉,深觉晦气,早不死晚不死偏死在了淑妃面前,这不是坑她吗?


    贤妃深吸一口气,壓下不爽:“皇上,何才人常与臣妾交好,暗害何才人,恐吓淑妃的人一看就不将臣妾放在眼里,您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兰修容冷着脸:“贤妃娘娘,往日何才人与您走得最近,怎么这几日何才人倒不与你一起到坤宁宫请安?”


    纪宸的目光看向贤妃。


    贤妃甩了甩帕子,生气道:“何才人与二皇子的关系到底不是秘密,臣妾便不遮掩了,何才人不本分,惯会宠溺二皇子,惹得臣妾与二皇子不亲近,臣妾烦她,为何要与她一起走?”


    “皇上不信,大可以去问太后,臣妾这几次去太后娘娘那里,不止一次表露出对何才人的不喜。”


    德妃皱眉,看向贤妃:“贤妃不喜何才人……动手除掉何才人也不无可能。”


    贤妃一惊,反驳道:“臣妾再不喜何才人,也不会使这种手段,她在本宫手里,本宫做什么不行?”


    “倒是德妃,不妨有证據后,再来怀疑臣妾为好。”


    德妃叹了一口气,看向皇上,目光坦荡道:“有一件事臣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上,但现如今,恐怕只有说了才能找到杀害何才人的真凶,臣妾不敢不报。”


    纪宸抬眸,示意她说下去。


    德妃:“臣妾宫里的小太监曾看见何才人身边的应春与皇后宫里的青古曾私底下有过交流,便留心了此事,发现她们每月都会私底下见一面,因涉及皇后,臣妾不敢声张。”


    她原本想留此事策反贤妃,扳倒皇后。


    但现在看来倒不如将水搅浑。


    皇后一系列动作她不是没察觉到,她想不明白皇后居然愿意为了淑妃盯上她,因此这几个月她并未轻举妄动,唯恐落了把柄在皇后手中。


    贤妃太蠢,身边已无人可用,她如何辩解都会孤立无援,未免贤妃死咬她,还是皇后挡在前面最稳妥。


    德妃垂眸,皇后平日一副伪善的样子,心机却着实深不可测。


    竟不声不响拿捏了贤妃。


    可惜棋差一招。


    沈青的目光在皇后与贤妃之间逡巡,只见皇后的脸色变难看了一瞬,眼底阴郁,须臾,略略阖眼,掩下眼底的神色。


    贤妃则转瞬明白了过来,心思都摆在脸上。


    她看向皇后,目光一沉:“现下看来,臣妾实在对何才人不了解,若要问话,该问皇后娘娘才是。”


    “不过。”贤妃话锋一转,看向德妃,“德妃对此事知道的这样清楚,兴许何才人怎么死的德妃也知道一二,不若皇上对德妃细细询问,说不定能得些线索。”


    沈青愕然,她原以为贤妃会与皇后搅合不清,但没想到她仍不忘德妃。


    这得多深的情谊啊。


    贤妃感受到沈青的目光,嫌弃极了,她难道就是个蠢货,看不出德妃的用意吗?


    只是皇上专宠淑妃,二皇子非嫡非长不说,还不聪慧,人前胆小如鼠,人后对宫人狐假虎威,也就何才人能溺爱一二了。


    眼见着未来没指望,她还费心筹谋算计什么?


    为了颜家?


    颜家自有太后,哪用得上她。


    她只需背靠太后皇上,便可在宫中横行无忌,更不需要再虚与委蛇,她慢慢地竟习惯了有话直说,不愿再深想其意。


    便是对淑妃,言语上都不需顾忌,因为她壓根说不过淑妃。


    淑妃位份在她之上,想想真是不痛快,但淑妃压了德妃一头,贤妃又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贤妃深深忌惮着德妃,自始至终都觉得她深不可测,二皇子生病,按理说她该出手对付德妃才是,但德妃深居永寿宫,且永寿宫的宫人跟哑巴似的,出了永寿宫一句话也不说,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只能在请安时找一找德妃的不快。


    先前想要对付的德妃的心思也暂且按下,但她可没忘了德妃是怎么对付二皇子的。


    猫狗養久了还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因此知道何才人对二皇子母子情深,她也只是疏远何才人。


    她最恨的,还是德妃。


    如果何才人是皇后的人,那她先前做的事皇后都知道了,怪不得看她那么不顺眼。


    贤妃觉得有意思极了,论起怨,皇后应该怨她多一些。


    沈青见此,目露思量。


    皇后开口道:“不瞒皇上


    ,何才人背地里正是臣妾的人,臣妾收买了她,让她盯着贤妃。因为一些往事……臣妾对贤妃并不放心。”


    贤妃:“……”


    德妃探究地看向贤妃。


    贤妃默默翻了个白眼,德妃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后怀孕,她可是被禁足在太后那儿直到皇后生产。


    德妃在装什么不明白?


    贤妃道:“何才人与臣妾和皇后均有干系,但皇上可盘问臣妾的宫人,不是我二人,那这宫里最有可能动手的……”


    德妃不语。


    沈青却道:“一直见德妃倚重宫女石榴,怎么这几个月却不见石榴的身影?”


    德妃锐利的目光看向沈青,却被纪宸挡了个正着。


    纪宸将刚熬好的安胎藥喂给她:“莫要思虑,朕有成算。”


    自上次林贵嫔一事,他就在皇后德妃贤妃身边安放了眼线,若是她三人所为,他定是提前就知道了。


    但何才人还是死了,说明便是连皇后德妃贤妃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既无关这三人,下手定会有纰漏,待证據呈上来,一切就明晰了。


    沈青对上纪宸的目光,垂首将药喝完。


    德妃淡声道:“石榴犯了事,臣妾让她呆在永寿宫伺候,这次恐怕得让淑妃娘娘失望了。”


    沈青轻声回怼:“臣妾不解德妃其意。”


    纪宸拿出帕子擦了擦沈青喝完带着热气的药额前冒的汗珠,这一举动压下了德妃的话。


    此时,钱全忠与钱继双双进来,禀报道:“回禀皇上,应春已经醒来,她告诉奴才她随何才人在请安路上被人敲晕,因贼人只有一人,便处理了何才人才去处理她,因此露了行迹,侥幸捡回一条命。”


    “据应春所言,贼人身形偏瘦,是名女子,会武功,双手的力气极大,但手腕上有一颗极明显的红痣。”


    德妃眼睛轻眨,微微侧身,众人皆凝神听着钱继所言,并未注意到。


    纪宸打断道:“去偏殿说,淑妃需要静养。”


    【人一多,气息都混杂一处了,不利于养身体。】


    众人一水退至偏殿,纪宸也要走,沈青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翻身躺下。


    她受了这么大苦楚,如今有证据了却想绕开她?


    纪宸好脾气道:“朕让人将外面的一言一行抄录下来,捧给你看。”


    沈青这才躺好,微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


    纪宸用手蹭了蹭她的脸颊,沉闷的心情因柔软的触感好了不少,临走前,他道了句:“朕会严惩凶手。”


    后宫不是任谁都可以来去自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方。


    第102章 第102章淑妃十五日


    偏殿中,紀宸坐在上首。


    錢继道:“宫女应春脑后受了重傷,碗大一个血口,只能在太医院养傷,但她的陈述在这里,請皇上、皇后过目。”


    他将纸递给紀宸,紀宸看罢又递给皇后。


    皇后道:“既然有了应春口供,只要找出手腕上有红痣的宫女便可,然宫廷中宫女数量庞大,若一一排除恐叫人得了消息,抹去红痣。而那名宫女会武功,臣妾提议,自小入宫的可直接排除,这样,找起人也快些。”


    賢妃闻言精神抖擞:“臣妾附议。”


    纪宸看了一眼錢全忠:“按皇后说的来,此事就交与你查办。”


    錢全忠称是,退了出去。


    蘭修容见钱全忠走远,开口道:“皇上,今日从坤宁宫請安结束后,通往承乾宫的宫道被潑了油,因此,淑妃娘娘才绕道而行,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皇后点头:“确有此事。”


    “臣妾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命青玉查了此事,在请安这段时间经过那条宫道的宫人有二十三名,臣妾仍在一一排查。”


    德妃凝神听着,賢妃不感兴趣地耷拉下眉眼。


    在皇后话音刚落,蘭修容便利索道:“臣妾是藏不住事的,便不拐弯抹角了,臣妾在请安前见到宣婕妤的宫女落后宣婕妤而来,那宫女神情慌张,臣妾不得不疑心宫道上的油与宣婕妤有关。”


    德妃眉心一跳,心里不好的预感更重了。


    宫里家世显赫的嫔妃一半一半,因皇上不再选秀,一些煊赫人家不能将女儿送到宫中,她便想提前拉拢人,也拉拢不到。


    加之失了楚嫔与她背后的楚家,她不免多为三皇子筹谋一些。


    而后宫中家世能拿得上台面的,宣婕妤算一个。


    宣婕妤空有打算,却无皇后命好,当初进宫再心比天高,如今五六年下来,早被磨平了心性。


    于是她便让李贵嫔去拉拢宣婕妤。


    如今,宣婕妤和手上有痣的宫女都卷进了这件事,她便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李宛意背着她联合宣婕妤私自计划想让淑妃小產。


    但李宛意只以为劝动了石榴便可万事大吉,但却不明白她上次瞒天过海已是极不容易,稍有差池就会暴露无遗。


    德妃不知道该说李宛意什么好,简直是有勇无谋,狠毒不足。


    上次的事已经让皇上生了防范之心,在淑妃生產之前都不该再生事才对,若淑妃生的是公主,便不需出手,若淑妃生的是皇子,一个小孩子,隨隨便便就死了,再不济,也有千万种方法让淑妃的孩子与皇位无缘。


    可李宛意偏偏选了淑妃最警惕的时候。


    甚至想用一个嫔妃的死来吓倒淑妃,可淑妃若能被轻易吓小产,她在专宠的那一刻就死在深宫里了。


    之前的暂且不提,淑妃被吓到,身边的人手被分散一空,这时候无论是找宫人冲撞淑妃的轿辇,还是让抬轿的太监腳底打滑,都能让淑妃彻底小产,甚至使她身体衰败。


    但偏偏,这些,李宛意都没做。


    留下的只有一个手段浅显,漏洞百出的局面。


    德妃知道李宛意容不下淑妃,可她为什么就那么急呢?


    手腕上有红痣的宫女,德妃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石榴,石榴跟她最久,她也知道石榴身手不凡,处理手无缚鸡之力的两名女子还是容易的。


    德妃回神,此时,皇上已经吩咐将其余嫔妃一起传召过来。


    不少嫔妃知道宫道上被潑了油,说不定会有其他线索。


    另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王定随皇后的宫人去找第一个发现宫道上被泼油的太监。


    油这种可以存住的东西没法查,先不说管油的宫人可以截留一部分,御膳房,各宫的小厨房都会大量用油,若有心之人想留下些油还是容易的。


    不过这也给人以启发,主位以上弄些油会更容易,而宣婕妤只是婕妤,即便宫道泼油与她有关,也绝对是与人合谋此事,单她,找不到足以让人打滑以至于清理时间久,而不得不让嫔妃绕道而行的油。


    现在宫里主位以上的娘娘,除了淑德贤三妃,便只剩兰修容与李贵嫔。


    纪宸转着手上的串珠,格外心平气和。


    看着王定出去,德妃心急,却只能稳住,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法让人去给李宛意递消息。


    只希望李宛意不至于以为用了石榴便可高枕无忧。


    很快,嫔妃纷纷来了承乾宫,对此事有所耳闻且坦荡的嫔妃,为何才人掉几滴眼泪便垂首听起这件事的走向。


    除此之外,还有嫔妃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呆着。


    李贵嫔站到德妃身边,德妃瞥了她一眼,終是什么话都没说。


    宣婕妤到后,听了兰修容的说辞,愤懑不平道:“嫔妾冤枉,嫔妾的宫女浣雲不过是给嫔妾取落下的镯子罢了,这才来迟,神情慌张也不过是因为她跑得急了,气喘吁吁。”


    宣婕妤出现后,兰修容并未看她,而是观察着宣婕妤身边的浣雲,在宣婕妤辩解后,她才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现在见到这名宫女才记起,她早上的裙摆上沾了深色油渍,不然,臣妾何至于注意一个宫人,且她分明是换了件衣裳,想来,留意于此的人也能看出来。”


    宣婕妤不相让道:“修容娘娘说得没错,但浣雲是因为取东西回来时不甚跌了一跤,但当时天色昏暗,看不大清,又急于回来给嫔妾复命,这才没注意到沾了油,也没发现宫道被人泼了油。嫔妾还是知道这些事后才勉强串联起来。”


    宣婕妤说完,扫了一眼浣云。


    浣云站出来,低眉道:“确实如主子所说,奴婢的腿上现在还有摔到地上留下的傷口,将脏污的衣裙换掉,也是为了避免污了主子的眼。”


    浣云跟随皇后身边的荠荷去屏风后查看傷口。


    陈婕妤安抚地拍了拍兰修容的手


    背,亲自去屏风后瞧了一眼。


    很快,荠荷出来复命:“皇上、皇后娘娘,浣云说得没错,她腿上确有磕碰的新伤,伤口布于膝盖,有茶杯盖那么大,还渗着血。”


    陈婕妤用手帕掩了一下唇,冷不丁道:“宫女受了这么重的伤,宣婕妤不请医女看看,反而带着宫女走了这么久的路,到了承乾宫。”


    她声音清浅:“宣婕妤又不是不知道这名宫女受了腿伤。”


    受伤了按常理应是让人好好歇着,而不是继续使唤,宣婕妤身边又不止浣云这一个宫女。


    宣婕妤语气一顿:“是嫔妾考虑的不周到。”


    这时,钱全忠回来,禀報道:“奴才将宫女筛查了一番,并未找到符合条件且腕上有红痣的宫女……”


    德妃暗暗舒了一口气,她旁边的李贵嫔仍是安静的模样。


    旋即,钱全忠话锋一转:“不过早起在宫内行走,且腕上有新伤的宫女确有一个,是德妃宫里的石榴,然而奴才查验过,石榴的体态身形虽接近应春所描述的,但她并不会武功,力气也不足。”


    他往旁边侧了侧,露出进来后便跪下,看着老实本分的石榴。


    德妃捏緊了手指,目光复杂地看向石榴,石榴是她的人,李宛意却废了她。


    即便知道是为了摆平今日的事,但她心里仍不爽。


    李宛意能调动石榴,说明是通过李家,而李家也极为好懂,不满她素来温吞的手段,想将一切威胁三皇子登上皇位的人早日铲除。


    从当初家里能和楚家离心,她就该意识到不对,而不是放任家族歪了心。


    恐怕李家也因三皇子的风头被淑妃抢了而想对淑妃和她腹中胎儿下手。


    若她早知道,必会拦住,所以他们就绕开了她。


    德妃脑中一阵眩晕,只能靠掐住手心带来的痛觉勉强维持住站立,李宛意与李家的行事,对她而言不亚于背叛,她的费心经营全成了笑话。


    但现下最要緊的是,将李宛意与她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因钱全忠带回来的消息,殿内的气氛再次凝固起来,皇后与贤妃的目光不紧不慢扫向德妃。


    这种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闻喜通过禀報走进来行礼:“奴才参见皇上、皇后与诸位娘娘、主子,奴才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太监,有要事禀报。因淑妃娘娘喜欢去漱芳汀,而娘娘怀有皇嗣,实乃重中之重,奴才们不敢疏忽,便日日检查着漱芳汀。”


    “在何才人的尸体被带走后,奴才带人巡视了一番湖周围,在一条小径上找到了凌乱的腳印,仔细查验后发现,那些腳印所系一人,而昨夜下过雨,小径泥泞,可以确定是今早留下的,然而那人太过缜密,事后返回将脚印通通破壞。”


    “但奴才不负众望,最終找到了一枚完整的脚印,应是可以对比出凶手是谁。”


    闻喜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能让殿内的人全都听见。


    德妃皱了皱眉,当她想了解一个人时,对方用过的手段会在她心中一一复盘。


    淑妃上次巫蛊便诈出了太医,而这次闻喜能早早出现,却寻了这么一个时机,中间必定见过淑妃。


    德妃意识到不对,猛然看向石榴,却见石榴口中溢出黑血,她抬头道:“一切均是我所为,辩无可辩,我心里对淑妃有怨,自知逃不过,便是死,我也要死在承乾宫。”


    临死前,石榴不必再自称奴婢,遗言也简单的很。


    眼神平静无波,在主动废了武功后,她便看淡了生死。


    然而闻喜却快语打破了她的平静,兴奋道:“石榴姑娘心细,奴才虽发现了脚印,但都被破坏的很严重,半个清晰的脚印都没找到,方才只是想诈你一诈,真是对不住了。”


    石榴的眼睛猛然睁大。


    闻喜又道:“咦,石榴姑娘用的毒药和当日林贵嫔身边死掉的宫女翡翠所中的毒好生相似。”


    皇后身边的青古上前,掰开石榴的嘴巴,她有经验,特意避开了毒血,检查过后道:“石榴先在嘴中咬出了血,后咬碎牙齿中的毒,是见血便发作的毒药无疑了。”


    当时翡翠正是死于见血封喉的毒药。


    石榴情绪激动,毒素发作起来更快,不多时,便没了气息。


    她最终看向了德妃,若观察的更仔细些,她看的分明是德妃身边的李贵嫔。


    德妃闭了闭眼,再次睁眼便是看向纪宸:“皇上,臣妾不知此事。”


    纪宸眸光冷冷:“她是你的宫女,你怎会不知?”


    一直恍若隐形人的李贵嫔站了出来:“皇上,是臣妾干的。”


    她不得不站出来,因为一个宫女不可能完成这些事,石榴的话只能证明她忠心。


    她若不站出来,此事只会归咎于德妃。


    众人皆诧异地看向李贵嫔,以李贵嫔平日的品行,谁会相信是她?


    贤妃不客气道:“李妹妹,虽你是德妃堂妹,素来维护德妃,可这种事怎能顶罪?”


    “钉是钉,铆是铆,即便你们同姓李也是不行的。”


    李贵嫔没有理会贤妃,而是道:“臣妾是三皇子的生母,三皇子本就不受皇上待见,若淑妃腹中的胎儿一出生,皇上恐怕更不会将目光落到三皇子身上了,所以臣妾便出手害了淑妃。”


    “石榴是李家的家生子,不止受德妃调配,亦会听臣妾的命令,皇上难道不好奇,为何德妃人在承乾宫,一举一动受到监视,石榴却能毁了腕上的红痣,又自废武功吗?因为这正是臣妾吩咐的。”


    “宫道上的油亦是臣妾所为,臣妾份例中的油用不完,便积攒起来,于今日让人泼在宫道上,迫使淑妃经过漱芳汀。”


    “臣妾本来想用油让承乾宫起火,却苦于巡逻的侍卫紧密,臣妾的人无法进入承乾宫,亦无法接近淑妃的宫殿,又于半月前知道淑妃常往漱芳汀走动,便起了心思。”


    “臣妾全部认罪。”即便说着认罪的话,李贵嫔仍是平静的模样。


    淑妃分毫未伤,填进她一个姓李的便足以抵何才人的性命。


    只要将德妃保活,经年之后淑妃不可能一直是赢家。


    第103章 第103章淑妃十六日


    德妃知道李宛意不服气,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现在更紧要是如何将自己与李家从这件事上摘出来。


    无论是降位还是禁足,她低调过这阵,紀珹又争气,便还是有希望。


    只是李宛意,却是非死不可了。


    德妃看向紀宸,情急道:“皇上,都是臣妾作为她的姐姐却没有尽到管教的职责,才使她生了这种心思,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臣妾有罪,請皇上责罰。但宛意她年紀还小,一时被人蛊惑了才生出这种妄念与恶毒心思,虽犯了錯,闯下滔天大祸,但恳請皇上从轻處罰!”


    “请皇上废了臣妾的位份与封号,臣妾可以带着她幽居永寿宫,必不会讓她再出现在人前。”


    “皇上,宛意是臣妾从小看到大的妹妹,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她纵有千错万错,也恳请皇上开恩!”


    德妃已经跪下了,声声悲泣,眼泪从眼尾滑落,叫人看得心慌意乱。


    宣婕妤不忍心道:“李贵嫔好歹是三皇子的生母……三皇子没了母妃,不知道该多伤心。”


    兰修容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个场面,听见这话才冷冷道:“何才人还是二皇子的生母,怎么不见李贵嫔考虑二皇子一二?”


    贤妃紧跟着,眼泪唰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可怜的何才人,珉儿本就与她这个当娘的亲近,他已经晓事,如今这个消息臣妾还没敢讓人告诉他,臣妾光是想想二皇子听到此事的绝望便觉得于心不忍。”


    她的眼睛通红,其他嫔妃忍不住拭了泪。


    德妃刚因宣婕妤的话面上燃起了丁点希望,但紧接着兰修容与贤妃搬出何才人做比,她整个人像失了力一般,颓唐失意,灰败不堪。


    像是终于认清事实,无力再保李贵嫔。


    而她身旁,李贵嫔看着德妃,眼中不禁动容,但更多的还是淡漠感。


    她跟着跪下,却端的是举止有度,脊背挺得笔直。


    只余宣婕妤一脸尴尬。


    她不太懂,德妃为何要为李贵嫔说话,即便再亲密信任感情深厚,这种时候撇清幹系不才是最重要的嗎?


    但出于对德妃的站队,她还是顺着德妃的意思为李贵嫔说话了。


    贤妃见德妃没了理,連忙道:“李贵嫔既已承认,不如早早定罪,以告何才人的在天之灵,也好给二皇子一个交代。”


    纪宸未應,看向李贵嫔:“林宝林的死是否是你所为?”


    林贵嫔是以宝林位份下葬,他叫的这声林宝林并未叫错。


    李贵嫔垂眸:“是臣妾幹的,臣妾会了当承认,但不是臣妾干的,臣妾也不会應下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难道仅因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便能将一桩已经定罪的事推到臣妾身上嗎?这种毒药何其多,只要费心寻找,并不难找到。”


    她的住處关于假孕的東西全都處理干净了,即便现在有人说找到了没有处理掉的香料,她也绝不会承认。


    方才那名太監诈死石榴后沾沾自喜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再笨,也不会一个坑跳两次。


    这件事兴许不会牵扯到德妃,但假孕一事一旦证明,必会牵連到德妃身上。


    石榴是德妃的宫女,若石榴与两次杀人害命的事牵扯上,后宫再单纯的嫔妃都不会相信德妃的无辜,更何况皇上皇后。


    且正是假孕后不久,石榴才再没跟着德妃出永寿宫,这个节点,敏锐的人很容易就能察觉出不对。


    纪宸并不听她辩解,冷声道:“将所有伺候林贵嫔的宫人押下去,严刑拷打,务必要问出東西。”


    “看看手底下有多少人为她尽忠,一个贵嫔居然能在朕的后宫手眼通天!”


    李贵嫔闻言嘴唇一颤,宫人又非铜墙铁壁……


    皇后忙道:“皇上息怒,是臣妾管教后宫不严,请皇上降罪。”


    德妃闭上眼,心中却没多少慌张。


    “罪不在你。”纪宸对皇后道,接着思量起谁接办此事,眼见着王定没在这里,便退而求其次道,“錢全忠,这事交与你来办。”


    錢继留在他身边可随时吩咐,也更得用。


    錢全忠称是,将李贵嫔身边勉强镇定的宫人带走后,便领着人直奔永寿宫李贵嫔的住处。


    期间,钱全忠叫人去唤了王积贵。


    刑讯这事,他不如姓王的手段折磨人,从前他也纳闷,怎么都是太監,他就不如王积贵变态呢?


    在方才,他也看出来,皇上要找的是王定和王积贵,但王定有事在身,王积贵又从不踏入承乾宫,这才落到他身上。


    钱全忠前脚刚離开承乾宫,王定后脚便与青玉带人赶到。


    王定与青玉通稟后入内。


    皇后与青玉视线接触了一瞬,皇后道:“皇上,青玉是去查宫道上被泼油一事,想来是有了线索。”


    王定站到一旁,青玉出声回稟:“在与王公公对经过宫道上的二十三名宫人一一排查后,发现有一名太監目睹了整个过程,先前他不敢声张,才耽误至此。在他的证词中,他看到一名宫女指挥着三名太监掏出袖中藏有的油壶,泼洒到宫道上后,分头匆匆離去。”


    “因早上天暗,那名太监只看清了宫女的模样,描述与宣婕妤的宫女浣云有很大相似,且那宫女头戴的是一支兰花簪。”


    众人的目光皆落到宣婕妤与其宫女浣云身上。


    见她确实戴着一支兰花簪,不免了然。


    青玉进来时看都没看浣云一眼,直接便向皇上皇后禀报了此事。而随她一起的王定更是在浣云出现在承乾宫前便先一步离开去调查此事。


    都没可能提前知道浣云穿戴了什么。


    如此,便没有特意构陷的说法。


    浣云心里也清楚,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着。


    青玉见此问:“浣云,你可认罪?”


    宣婕妤鼓足勇气出声道:“浣云的模样好,好看的人总是相似的,许是那名太监认差了呢?浣云这丫头,最老实本分了,可莫要冤枉了她。”


    青玉没理会宣婕妤,继续重复了一遍。


    她的话不紧不慢地敲向浣云,浣云的心弦一点一点绷紧,甚至连喘气都艰难。


    可宣婕妤对她有恩,她不能背叛宣婕妤。


    浣云抬头,却不是看向她面前的青玉,而是径直往一旁的柱子上奋力撞去。


    周围的人都被她这一举动惊住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距离稍近的王定则立刻出手阻拦,但浣云的决心太坚决,王定不慎受了伤,他道:“浣云姑娘死掉是小,可死在承乾宫罪过就大了。”


    娘娘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他可不想让承乾宫沾染上晦气。


    见寻死不成,浣云的神情恍惚。


    皇后趁机厉声责问道:“宣婕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宣婕妤没了主意,伸手一指,指向李贵嫔,慌张道:“都是李贵嫔威胁嫔妾做的,嫔妾若是不答应,她先害的就是嫔妾了。况且她说,她不会伤及淑妃性命,这油起的作用也不大,嫔妾这才应承下来。”


    “嫔妾在宫里无依无靠,不敢不听李贵嫔的吩咐,求皇上、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斥责:“胡闹,便是李贵嫔威胁,你为何不报与本宫?”


    “……嫔妾一时被李贵嫔唬住了,她是主位娘娘,嫔妾心里既惶恐又畏惧,这才没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问李贵嫔:“李贵嫔,宣婕妤说的你可认?”


    李贵嫔债多不压身,自是道:“臣妾认,臣妾威胁宣婕妤属实。”


    陈婕妤语气带着疑惑,略略挑眉:“若真如宣婕妤所说,李贵嫔威胁了宣婕妤,那为何李贵嫔方才没将宣婕妤供出来,反倒还好心替宣婕妤遮掩一二?”


    “这是威胁所能有的态度吗,嫔妾怎么瞧着像共谋此事?”


    宣婕妤连汗都来不及擦:“陈婕妤慎言。李贵嫔不供出嫔妾,是需要嫔妾为她周全,她拿住了嫔妾的把柄,嫔妾就不得不为她说话了。”


    陈婕妤视线微妙起来:“原来宣婕妤在踏入承乾宫后也无主动揭露的打算……”


    反倒还想着为李贵嫔周全说话。


    纪宸不再沉默,一锤定音道:“相互间遮掩周全,是为合谋,将宣婕妤与其宫人押下去,之后进一步查清,论罪处罚。”


    宣婕妤睁大了眼睛,仓惶被带了下去。


    她没有想到,仅是陈婕妤似是而非的一些话,皇上便轻易认定了她的罪行。


    她确实不冤,可若这里站的是淑妃,皇上会不让淑妃辩驳清楚吗?


    归根到底,还是她只是一个区区婕妤,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太低罢了。


    宫道泼油与何才人的死处理清楚,便只剩了一件事。


    假孕一事是否涉及李贵嫔。


    皇上重提此事已经让嫔妃们意识到了不简单,林贵嫔很可能是冤死的。


    皇后与贤妃思量起来,若假孕一事有李贵嫔的参与,那德妃必在其中起着作用。


    毕竟当初林贵嫔的宫女翡翠与乾清宫的太监申义有私交这事被查出来前,连贤妃都不知道此事。


    入宫更晚的李贵嫔是如何得知的?甚至能让翡翠与申义双双自杀来个死无对证。


    好在,众人没在承乾宫等太久,钱全忠便回来复命了。


    钱全忠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李贵嫔的宫人因不堪受刑,将知道的全招了,先前淑妃娘娘误诊出有孕一事,所中的东西正是李贵嫔偶然得到的,此药太医院仍视为难题,却原来是几味名贵香料混合后会得出一种没有味道的香,闻久了可使女子的脉象变为喜脉。”


    皇后与贤妃目光悠悠地落到德妃身上。


    此事竟真与德妃有关!


    即便宫人的供词中回避着德妃,她们也会利用这个大好机会重挫德妃。


    第104章 第104章淑妃十七日


    沈青一直在关注着偏殿消息,无论是李贵嫔认罪,还是宣婕妤也牽涉其中。


    接下来,她大抵能猜到皇后和贤妃不会放过这个针对德妃的大好機会。


    她是真没想到会是李贵嫔,甚至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心生怀疑,覺得会不会是她想为德妃顶罪。


    但仔細想想,若是德妃,出手不会如此草率。


    不多时,白桃从偏殿處回来,道:“娘娘,李贵嫔的宫人只承认这两件事只与李贵嫔有关,是李贵嫔特意瞒过德妃暗中谋划的,德妃对此一概不知。”


    “并说石榴虽是德妃的大宫女,但仍是李家奴仆,私底下经常来与李贵嫔商议事情。而上次是德妃有所察覺,这才不再将石榴帶在身边。”


    “从他们的口中,丝毫问不出关于德妃的任何事。”


    沈青靠着软枕,双手放在被面上,她没染蔻丹,修剪圆润如笋的指尖呈现健康的淡粉色,清透水润。


    她问:“皇后和贤妃的反应如何?”


    “贤妃娘娘道德妃不可能与上次的事无关,若是无关,李贵嫔怎会得知翡翠与乾清宫的申义有私交这种事,从而利用了两人关系达成目的。”


    “德妃只说不知道,甚至恳请皇上从翡翠与申义入手,将上次的事查个清楚明白。”


    “皇后娘娘倒没什么动作。”


    沈青深思起来,目光沉静如水,德妃既然这样说,恐怕翡翠的事不简单,一旦要查,德妃就能轻易从上次的事中脱身。


    畢竟现在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直指德妃。


    石榴死了,宫人的口供又将石榴推给了李贵嫔。


    李贵嫔既然能用石榴害了何才人,那用石榴杀林贵嫔主仆也合情合理,唯一的疑点便是林贵嫔的宫女翡翠是中毒而死,当时查出来也道她是自尽,说明翡翠很大可能背后另有主子。


    也许是翡翠听从吩咐害了林贵嫔,后又服毒自尽,将场面伪装成畏罪自裁。


    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除非翡翠与德妃无关,不然德妃大可不必说这种话。


    之后沈青想着德妃的事,不知不觉间,偏殿再次传来消息。


    王定从翡翠的遗物中发现了贤妃的珠宝首饰,且最近一次贤妃赏赐给翡翠东西,是今年年初。


    算起来,其实与假孕一事隔不了太久。


    那些都是贵重首饰,平常妃子赏人无非是些金银之物,万没有将贵重珠翠送给一名不相干的宫女,结果很显然,是贤妃想收買翡翠,并且成功了,翡翠收下了。


    沈青没有想到,居然会牽扯出贤妃。


    看来德妃早知道贤妃收買过翡翠,恐怕在最开始就打算将林贵嫔死的事歪给贤妃,但事情平稳度过,皇上轻易相信了林贵嫔的死,以至于没機会捅破此事。


    但这次的时机不妙,畢竟人证实打实指向李贵嫔。


    李贵嫔怎么可能与贤妃合谋此事?


    不过德妃的目的也许只是想讓贤妃焦头烂额,毕竟贤妃攀咬起德妃,德妃縱然能一一辩解,但她的嫌疑却只会越来越大。


    偏殿中。


    如沈青所料,贤妃哪还顾得了德妃,只绞尽脑汁为自己辩解。


    同时心里愤懑着这都什么陳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值得德妃捅出来,她喜欢收买宫人碍着德妃的眼了吗?


    一边心里毛毛的,何才人是皇后的人也是德妃说出来的,德妃究竟知道她多少事?


    皇后见此在心里叹了口气,方才贤妃开口,她便没有多言。


    毕竟她只需主持局面即可。


    眼见着贤妃被德妃牵着鼻子走,皇后不再沉默:“皇上,縱然表明德妃与这两件事无关,可石榴听命于李家,这才听李贵嫔的吩咐行事,李贵嫔就是李家在宫里的爪牙,難道李家不滿哪个嫔妃阻了三皇子的路,便可讓李贵嫔出手害了哪个嫔妃吗?”


    “臣妾只觉惶恐,这是皇上的后宫,李家却毫无敬服之意,不滿淑妃,便杀一个皇子生母来恫吓淑妃,长此以往,恐会尊卑不分,有乱姓之祸。”


    他日,若真是三皇子登基,那到底是姓纪,还是……


    皇后垂眸,任何皇帝都不会允许这样一个隐患存在。


    德妃是缜密,讓人抓不到把柄,可李家,却实在是拖后腿。


    纪宸厌烦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场景:“不必再说了,既然证据确凿,李贵嫔赐自尽,伺候她的宫人全部杖杀,李家满门抄斩。”


    若非此事牵扯出一个李家派进宫的石榴,他不会在这里呆这样久,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来吵去。


    从李家牵扯进这件事,性质就变了,已经到了不得不杀的地步。


    纪宸这句话说完,无视德妃与李贵嫔的反应,径直从此處离开,钱继连忙跟上。


    徒留嫔妃半蹲行礼时的满室寂静。


    与李贵嫔悔恨地求助德妃,德妃脱力倒下的模样。


    贤妃知道此事没完,冲德妃冷笑一声,便去找太后求助了。


    毕竟收买拉拢宫人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皇上要細细追究,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违反宫规能脱罪的。


    这边,沈青还在好奇皇后会如何反击时,却见纪宸走了进来。


    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皇上,事情处理完了吗?”


    “是,基本妥当。”


    纪宸想了想他对李家的处置,觉得这句话完全没毛病,德妃与李贵嫔敢这样做,不就是仗着李家吗?


    可李家又算什么东西,一堆酒囊饭袋,却胆敢将手伸进后宫。


    满门抄斩已经是便宜了他们。


    德妃只是妃嫔,纵使将自己从这两件事中摘出来,但她也会受李家影响,一个罪臣之女,注定不会再在后宫身居高位。


    纪宸丝毫不觉得这样想有什么问题,若德妃真的清白,他也不会这样绝情。


    他不是傻子,上次的局和这次的局谨慎程度根本不同,也许德妃这次是无辜的,但上次呢?


    德妃从前的行事,他也是知道的。


    纪宸的心声很密,但这不妨碍他细细询问了沈青现在如何。


    得知一切安好,这才放了心。


    纪宸问:“怎么不睡?”


    沈青如实道:“好奇,睡不着,总是挂念着偏殿发生的事。”


    方才白桃和其他宫人轮流描述的场面,和纪宸帶回来的消息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整件事,纪宸任由其发展辩解,却心里有数,真正想要处理的是隐在背后的李家。


    其他人,则有罪降罪。


    沈青尚不知道纪宸从偏殿离开时说的话,只清楚李家获罪,德妃与李贵嫔逃不过责罚。


    纪宸握住沈青的手:“德妃无能,管教不住宫人,既如此,也不必再是主位,只是三皇子朕却不知道该交由谁抚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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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后宫除了德妃与李贵嫔便只剩她、贤妃、蘭修容是主位了。


    只是沈青和贤妃是绝对不会去抚養三皇子的,三皇子已经记事,且德妃与她俩的恩怨颇深。


    即便沈青的脾性再好,也无法像对待大皇子那样对待三皇子,虽然三皇子是无辜的。


    她沉吟道:“皇上可以去问问蘭修容是怎么想的。”


    蘭修容没有孩子,難免孤寂,若有三皇子,也能得些乐趣。


    沈青不会因为兰修容抚养三皇子而生出不满,反而会真心为她高兴。


    “皇上不必问了,臣妾不愿意。”


    兰修容与陳婕妤踏进殿内,朝两人行过礼,兰修容这才稍微放缓语气,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非是嫌弃三皇子,而是臣妾不喜李贵嫔所做之事。”


    她们刚准备来看看淑妃,却没成想皇上没走,本来不想打扰皇上与淑妃的,却听到了这句话。


    沈青扯了扯纪宸的袖子,担心他因兰修容的话而不高兴:“皇上,此事还有一个法子,您可以提拔中意的嫔妃成为主位,再让她抚养三皇子,若办的好,这便是一桩美事。”


    纪宸:“那这件事就交给皇后来办,人未选定前,先将三皇子送到太后宫里。”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沈青有所思量。


    她嫣然含笑,眼眸干净剔透,声音柔柔道:“难得有一次册封大典,若是只有一个人,便显得有些铺张,宫里的姐妹位份也许久未动了。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多少有些晦气,正需要一些喜事来驱散,也让大家都高兴高兴,不必沉浸在之前的阴霾中。”


    她手拿把掐冲纪宸撒娇:“若是宫里都喜气洋洋,臣妾和腹中胎儿也会感到高兴,皇上,您疼疼臣妾。”


    沈青轻鼓着脸颊,唇边带笑,默默地捏着纪宸的手。


    方才在偏殿,兰修容和陈婕妤起的作用不可谓不大,若非她,她们也不会这么不客气地对上德妃。


    反正这后


    宫也不会进人了,与其让高位空置,不如让姐妹们快快晋升。


    纪宸嗯了一声,发现声音太低,忙轻咳一声,庄重道:“淑妃说得有理。”


    他的眼睛在沈青脸上都没离开过。


    自然也发现,他应下后,沈青的笑容明媚,略微歪头,眼眸灿若晨星,脉脉含情,她改为轻挠着他的手心。


    纪宸心里被勾的痒痒,按住了她的手。


    兰修容和陈婕妤并未注意到两人的细微动作,见此只感叹着皇上与淑妃的感情好,淑妃这样提议,虽是为她们好,她们也动容,但难免在皇上面前落了争权夺利的印象。


    不过现在看来,淑妃娘娘分明是心里有数的。


    只需略略出手,便拿捏住了皇上。


    而皇上的态度,亦是甘之如饴的受用。


    第105章 第105章淑妃十八日


    因为沈青仍需养胎,纪宸特意点明,免了她每日去請安的任务。


    甚至即便胎象稳固了,也可去可不去坤寧宫請安,一切有他在。


    沈青没怎么推拒,便应下了。


    能躲懒,还是不要表现地那么识大体了。


    纪宸回到乾清宫,关于这两件事的旨意才降下来。


    李贵嫔与李家的處罚依旧,李贵嫔死前已经成了庶人。


    德妃被降为了嫔,自然没有封號,宫里没了一位李贵嫔,却多了一个李嫔。她从永寿宫迁出,迁居到一處宫苑,永寿宫原本的宫人,到岁数的被放出宫去,年纪小的则被分配到其他宫舍中。


    至于李贵嫔的宫人,就惨烈了许多,行刑的地方在永寿宫。


    宫中的人已经不太敢提起永寿宫。


    死去的林贵嫔沉冤昭雪,重新以妃位下葬。


    倒霉的何才人,被以贵嫔位份安葬。她的宫女应春侥幸活下来,又立下功劳,特许升为宫廷女官,只需养好傷后便可上职,并有赏赐若干。


    帮助李贵嫔的宣婕妤被废封號,打入冷宫。


    贤妃则因收买拉拢宫人,被禁闭在长春宫一年,后来太后覺得惩罚太过,让皇上允了即便在禁闭期间其他人亦可去长春宫,不至于贤妃太孤寂冷清。


    慈寧宫中。


    太后愁眉苦脸地问香慧:“吾儿这是何意,不就是收买了个宫人,满宫的嫔妃誰没做过,便是哀家,在后宫也是有眼线的。”


    自从淑妃独宠,她在后宫搅不动水,唯一的乐趣便是含饴弄孙,渐渐地,少了几分威严,多了许多慈眉善目。


    若是从前,太后絕不会这般。


    香慧道:“刚发生了这事,皇上正是气头上,许是迁怒了贤妃娘娘。”


    “不。”太后摇了摇头,“皇上分明是想将贤妃禁足到淑妃怀孕之后,他疑心贤妃,正好借此事提前防范。”


    香慧不由暗叹,太后既清楚,还问她做什么?


    她顺着道:“若真是这样,皇上为何多此一举允了您的提议,准许其他人去看望贤妃娘娘?”


    太后不语,不想将皇上说的那样奸诈。


    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算是比较了解她这个儿子,皇帝应下此事,心中未必没有存着想钓鱼的心思。


    若贤妃对淑妃下手,只需排查誰去长春宫找过贤妃,便可清楚明了是誰劝动了贤妃,给贤妃出主意,递人手。


    皇上不怕皇后与贤妃出手,却难防藏在暗处的人。


    原本的李贵嫔,先前不仍是表现的良善敦厚,但谁能想到,是她动的手?


    承乾宫。


    事情尘埃落地,便又耽误了数日。


    这次真相已经彻底查明,原本那日不清楚的地方也发掘出了缘由。


    沈青的身体早就没什么问题了,日常就是寻个暖和的时辰在承乾宫走一走动一动。


    她接过聞喜递来经过抄录的口供与证据。


    李贵嫔和宣婕妤虽然被废,但她仍喜欢用封号称呼她们,毕竟她也只是知道她们的姓名,却对她们不是很熟悉。


    叫名字就有点親密了。


    原来宣婕妤三个月前就与李贵嫔有了联系,但宫道泼油却谋划于半个月前。


    沈青想起月初她与李贵嫔的对话,想来那时她便起了心思,并与宣婕妤一拍即合。


    宣婕妤的事很简单。


    当日浣雲以取镯子的名义折返,实则是等着嫔妃都到皇后宫中請安,指挥太監帶着油壶在宫道上泼油,因早有准备,所以整个过程用的时辰很短,但时运不济,还是被一个太監给看到了。


    等到请安结束,浣雲与宣婕妤回到住处,此时光线变亮,主仆俩心弦稍松,这才发现浣雲的裙摆处染了油渍。


    请安时,坤宁宫中的人不在少数,难保会有人看见。


    而裙摆上有油渍,除了站在一旁盯梢时被不慎被溅到,便只有跌了一跤才会沾上。


    以防万一,宣婕妤让浣雲结结实实磕了一下,并若无其事地随身帶着她,浣云也做无事发生的模样,若无人提及此事,就不必说浣云跌倒的事徒惹注意,若有人发现了,浣云腿上的傷便是自证。


    宣婕妤其实可以不必帶着浣云来承乾宫,但她太谨慎了,她担心有人发现她早上请安时还带着浣云,来承乾宫却不带,被人多此一嘴提及此事,那她必要说出浣云受傷的事。


    可怎么伤,在哪里伤,勢必会让她卷入此事。


    之后便跟偏殿发生的场景一般无二。


    至于浣云头上的兰花簪,则是宣婕妤以示亲近特意赏给她的,结果却被目睹的太监给牢牢记下。


    导致宣婕妤想开脱有宫人与浣云的模样相似,太监指认错了都不能。


    再则是李贵嫔,她仗着低位嫔妃去请安时常只带一人,加上何才人是贤妃的心腹,抱着一石二鸟的打算选定了何才人这个倒霉蛋。


    正巧那几日何才人没与贤妃一起走,这才被钻了空子。


    李家被抄家,亦发现了一些东西。


    原来申义在宫外还有一个弟弟,被捏在李家手中,他全家都死絕了,只剩这么一个独苗。


    李家以保他弟弟一生荣华富贵作为条件,让申义为李家办事。


    而翡翠,与申义是青梅竹马一同入宫,后更是一起使了门路到太子府,与申义多年来相互帮扶,情谊深厚。


    贤妃自也收买不动翡翠,后来贤妃赏给翡翠的东西,被翡翠归置起来,就等着被发现的那一日,好祸水东引。


    使人假孕的东西是李贵嫔先发现的不必再说。


    在供词中,以李贵嫔的能力办不到的事,沈青自动将其放到了德妃身上,这样一分配,显得合理了许多。


    然而德妃脱身脱得干净,当日还竭力为李贵嫔说话,表现了一番姐妹情深,后悔自责未能管教好李贵嫔,甚至想代李贵嫔受罚,让宫里的一些嫔妃对德妃唏嘘不已。


    现在应该称德妃为李嫔了。


    沈青将纸叠上,问:“李嫔现下如何?”


    聞喜道:“迁入新居所后就沉寂了下来,大悲后病了一场,太医在慢慢诊治,皇后道李嫔不必再去坤宁宫请安,调养身体最为紧要。”


    沈青眼中复杂:“皇后贤惠大度的名声应是传扬开了。”


    闻喜小心地看了自家娘娘一眼,见她并不软弱,也并不因与皇后的交情而对此事伤心欲绝,便低头道:“是……”


    娘娘明明是皇后的人,皇后也知道李嫔害过娘娘,却还通过帮李嫔来给自己垫名声。


    宫中有些人覺得李嫔可憐,是被李家牵连至此,甚至觉得若李家算计的不是淑妃,也不可能如此惨绝。


    皇后这样一垂憐李嫔,可不让人觉得李嫔无辜,他们淑妃反倒有些仗勢欺人了。


    皇后掌管后宫,不可能不知道有不少人存着这种想法,可她不拿被害死的林贵嫔与何才人告诫众人,偏偏略过此事,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李嫔势弱上。


    后宫中淑妃正如日中天,两厢对比,李嫔就成了那个小可怜,仿佛被算计的是李嫔一样。


    也不得不让人思量皇后的用意了。


    闻喜在心中很为自家娘娘不平。


    白桃在一旁亦皱着眉。


    沈青倒是在想,皇后会不会给李嫔下那种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人病死的药。


    李嫔有三皇子,即便伤心过度,也会让自己立起来,毕竟三皇子年幼聪慧,又稳稳压过大皇子。


    她们这种疑心病重的人,觉得谁都要害自己,甚至以己度人。


    李嫔曾让二皇子病过一段时间,大约也猜想着皇后会让三皇子发生意外,从而推大皇子登上储君之位。


    就是不知皇后与李嫔谁更技高一筹了。


    不过这一切都跟沈青没什么关系。


    若李嫔能耐大,自然能从皇后手中活下来。


    皇后拿李嫔做高自己的名声,最该恶心的是李嫔才对。


    虽说一举两得,让她这个宠妃的名声也凶恶了些,不过她本就是宠妃,这样还显得名副其实了。


    但感谢定不会有了。


    在承乾宫将养了这么些日子,沈青难免有些无趣,她不想去找纪宸。


    纪宸每次见到他,三句不离小心,俨然把她当成了一个瓷娃娃,甚至親吻都变成了蜻蜓点水。


    沈青放下手中的东西,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因身姿仍旧纤细,显得格外明显。


    想到自己之后要干什么,她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贤妃被禁足,若在这段时间本宫能博得太后的怜惜,贤妃禁闭结束后,就该跳脚了。”


    想想还真是期待。


    白桃不败兴致,立刻道:“奴婢这就让人准备轿辇,随娘娘去慈宁宫。”


    太后与娘娘的关系一直很和平,娘娘怀孕后,太后也终是露出了满意的态度。


    娘娘有讨好太后的意思,实在是于娘娘非常有利,若是娘娘常去与太后说话,必能博得孝顺的名声,这样,谁还敢说淑妃仗势欺人?


    白桃在心中忍不住赞叹,自家娘娘还是太聪明了!


    她都没想到通过讨好太后来解名声有损的困境。


    沈青低头,随手取下腰上的玉环交给白桃,往小厨房走去:“本宫亲自煲汤带去才显得有心意。”


    若是敷衍,只怕在贤妃气炸之前,她先丢脸了。


    十月下旬,天气冷冽,草瘦花残,也正适合饮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白桃笑着跟上去帮忙,闻喜落后一步。


    两人先前的忧愁,早不知飞哪儿去了。


    第106章 第106章淑妃十九日


    沈青每日早上都会去一趟慈寧宫,因为要给太后准备吃食,便也不可能很早。


    而太后,每日也是睡透才会起身,用过早膳,练会儿字,搁笔后刚覺得有些饿,她便知道淑妃要来了。


    果然,小宫女笑着走进来,而后加快脚步来到她身邊:“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帶着点心来了。”


    太后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十分受用,由宫女扶着移了步。


    “在瞧什么呢?这么入神。”在讓人将点心擺到桌子上,宫人去通传太后,沈青则支着下巴看着花瓶中擺好的梅枝出神。


    听到太后的声音,她站起来,福了福身:“臣妾在瞧红梅,这红梅开的好,摆的也好。”


    太后虚抬了一下手,讓她坐下。


    “这红梅还是从院子里折的,无甚稀奇,要说稀奇,还得是綠梅……你这样说,香慧就要高兴了,这是香慧特意为本宫折的,也是她亲自插花剪枝。”


    太后中间停顿了下,不过后面几句话跟平日的闲聊没什么不同。


    沈青知道綠梅,还是曾听藏书阁的老太监提起过,他说先帝的昭贵妃喜歡绿梅,所以先帝特意让人为昭贵妃种下梅林,里面就有不少绿梅。


    太后忽然停顿了一下,应是想到了旧人,不管内心是怅然还是什么,都不宜再提起了。


    沈青道:“臣妾对梅知之甚少,但还是更喜歡眼前的红梅,更别说这是香慧嬤嬤的一片心意,臣妾都羡慕呢。太后娘娘,今日臣妾给您帶了云片糕,臣妾尝过,口感松软,很是好吃,便惦念着让太后也尝一尝。”


    太后闻言舒心,吩咐人给淑妃上一杯红枣枸杞茶,她面前则是一杯浓茶。


    “你有孕,也该少入小厨房,想吃什么,吩咐宫人一声就行,莫要操劳。”


    沈青笑着道:“臣妾心里有数,其实一些复杂的点心臣妾只是在旁邊看一看,不瞒太后的,臣妾只会煲湯。”


    煲湯只需要宫人将食材准备好,她挨个往里放,再让人煲上就行,再亲历亲为,也不过是拿勺子搅一搅,看汤煲的如何。


    太后了然,怪不得最开始淑妃送汤送的最多,后来还是她提了此事,才多了宫里宫外的点心。


    淑妃太谦逊了,不是她的功劳她是一点都不揽,可想到那几日连着却又变着花样煲的汤,太后心中再次被触动了。


    她知道淑妃是亲自下厨,淑妃第一次来便言明了,但当时她雖触动,却没有此时这么深。


    淑妃一日复一日的来慈寧宫,没有任何表演痕迹,全是真情流露,再冷脸的人亦会柔了神色。


    况且太后本就容易对陪在她身边的人产生好感,并护在羽翼下,譬如蒋美人。


    沈青与太后饮茶吃云糕,间或聊些宫里宫外的趣事,皇子们的表现,最后常常是以太后看过她的腹部,叮嘱她小心身子。


    沈青一一应下。


    从慈宁宫出来,她在外面耽误了一会儿才回到承乾宫。


    却没想到纪宸居然来了承乾宫。


    “皇上早上不是正忙政事吗,怎么有空来了臣妾的承乾宫?”


    纪宸握住她的手:“今日无事便想早些过来,陪你小睡一会儿再用午膳。今日从慈宁宫回来怎么晚了一些?”


    “臣妾没乘轿辇,路上见到亭子,便停下来歇了歇脚。皇上,太后娘娘喜欢红梅?”


    沈青随纪宸进入殿内,坐在软榻上,带着些许好奇问。


    纪宸想了想,点头:“香慧嬷嬷每次给母后带一支红梅,母后總会很高兴。”


    【但是朕将整个梅林都送给母后了,母后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母后却只道朕有心了,笑容也并不真心。】


    【朕还比不过一个嬷嬷。】


    沈青心道,很快纪宸连她都比不过了。


    她打定主意每日去慈宁宫,都捎上一支红梅,来哄太后开心。


    纪宸酸溜溜道:“青青这么在意母后,都要越过朕了。”


    沈青理所应当:“那是因为太后是皇上的母后。”


    纪宸自动理解为母后是因为他这才沾光


    ,唇角不由弯起。


    他问过太医,整日闷在屋内对孕妇也不好,所以沈青多去慈宁宫他哪有拦着的道理。


    纪宸輕輕地摸了摸沈青的腹部,满足之后道:“朕陪你睡一会儿,下午朕给你读书。”


    沈青亲了他一口便牵着他往床上带了。


    雖然说三个月之后胎象稳固,就可以行房事,但纪宸總怕出问题,提都没敢提,只在心里念叨过。


    沈青覺得好笑,默默在赌他能忍到几日。


    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就差一场大雪。她的衣裳都有了一圈毛边。


    两人将外衣褪下,沈青舒服地倚进纪宸怀里。


    纪宸在轻声说话,沈青嗯了两声便没了声音。


    纪宸低头,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刮了下她的鼻子,还说不受怀孕影响,这哪是不嗜睡,分明比往日都睡得更快更沉了。


    果然,他的手摸抚着沈青的脸颊,她也睡得浑然不觉。


    纪宸见此默默想,他们该有一个像她的女儿才对。


    午后小憩时,女儿睡到他和沈青中间。


    父皇母妃的睡相都好,绝不会压住孩子。


    下午,纪宸直至离开才给沈青漏了口风,关于他给后宫嫔妃的位份。


    沈青最关心的还是兰修容与陈婕妤,对于自己反倒没什么期待感。


    她已经是嫔妃之首,再升也升不到哪儿去。


    得知兰修容会成为兰妃,陈婕妤会升为贵嫔,成为主位娘娘,沈青便对纪宸夸的停不下来。


    什么英明神武,雄韬伟略,好听的话直往纪宸心坎里去。


    纪宸不由又透露了些:“朕给你准备了一个封号。”


    沈青:“?”


    她面上讶异。


    她很满意淑妃娘娘,因为淑妃一听就是个美好善良的美人。


    纪宸噙着笑继续道:“原本封爱妃为昭仪时朕就为爱妃择了好几个封号,譬如懿、文、婉、姝、柔、静,只是最后没能封成。”


    “等到封妃时恰好四妃空两个,朕觉得淑字衬你,便封为了淑妃。”


    “但是之后,没将卿卿封为贵妃一直是朕的遗憾,所以朕决定改製,将贵妃提到皇贵妃与妃位之间,品阶改为侧一品,份例随之提高,不必再严苛依循贵淑德贤四妃的製度。”


    “贵妃完全凌驾于淑德贤三妃之上。”


    原本贵妃虽是四妃之首,但与三妃还得相互见礼,即便只用轻描淡写行个半礼。份例上也与贤妃等三妃没有任何差别。


    只能说是名号好听,且是皇上恩宠属意的才能放到这个位置上。


    总的来说,没什么大的好处,反而会白白遭人嫉妒。


    但纪宸不想这样了,所以他要改制,他要贤妃见到沈青也要完完整整行上一个礼。


    沈青惊讶,皇帝确实有更改嫔妃等级制度的权力,但没想到纪宸会这样做。


    她的位份应是贵妃了,只是不知道纪宸准备了什么封号,甚至不惜于将贵妃的地位抬高。


    沈青目露期待,摇着纪宸的胳膊:“所以皇上给臣妾的封号是什么?”


    纪宸懊恼自己藏不住事,耳根悄然飄起一抹红,他若无其事道:“宸,宸贵妃。”


    沈青震惊,脱口而出:“皇上,你将你自己送给我了?”


    纪宸也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沈青掩了一下唇,重说道:“皇上,您将您自己送给臣妾了?”


    方才她都忘了自称臣妾了。


    多么大的疏漏啊!


    即便历史上有宸妃这个封号,因宸字与紫微星相关,代表着与帝王紧密相关,获此封号基本伴随着帝王的宠爱与超然地位。


    但架不住纪宸名字里有一个宸字啊。


    沈青不相信纪宸选这个封号的时候没想到他自己,既然想到了,还敲定了这个称号,这不是闷着骚吗?


    纪宸的心扭成了麻花。


    他该怎么说,才能说明白他虽考虑过这层意思,但这是隐秘暗含的,微妙的占有欲作祟,他想沈青是他的,封号也与他有关。


    他以后每叫一声宸贵妃,都会有种暗爽,似乎下巴都能抬高,人也意气风发了。


    但这不是能宣之于口的,一明说,他脸都要烧起来了。


    摆在明面上的则是宸字有美好寓意,帝王所钟,无上盛宠。


    沈青当得这个字。


    而淑妃太轻飄飘了。


    沈青眨巴着眼睛,她懂,她太懂纪宸这种心境了。


    纪宸无奈叹了口气,纠正道:“选宸字是因为这个封号寓意着至高尊贵,代表朕的特殊恩宠,朕是不愿意委屈了你。”


    沈青:“……”


    纪宸还是太体面了。


    沈青倾身亲了纪宸一口:“臣妾是皇上的。”


    纪宸呼吸微窒,心尖酥酥麻麻。


    “不论有没有宸字这个封号,臣妾一直都是皇上的,臣妾很喜欢这个封号,这个封号让臣妾觉得皇上将臣妾抱在了怀里,气息包裹着。”


    “臣妾喜欢皇上这样。”


    纪宸脑中像烟花炸开一般,他将沈青抱在怀里:“我实在心悦你。”


    沈青回应着:“我也是。”


    纪宸没走,晚上留了下来,至于原本回乾清宫要干的事被他挪到了明日。


    晚上,两人情难自禁,着实快乐了一把。


    第107章 第107章宸贵妃一日


    随着月份渐大,沈青身子重了许多,衣裳都需要新製,过个十天半个月,腰部便又紧了。


    册封的聖旨下来,不出意外,沈青被封宸贵妃,兰修容被封兰妃,陈婕妤被封陈贵嫔,賜居启祥宫。


    除此之外,三皇子由章贵人抚養,章贵人因此被封贵嫔,賜居咸安宫。


    章贵嫔入宫时仅是一个小小的才人,但因投靠皇后,如今不仅成了主位娘娘,甚至膝下有了一位皇子。


    章贵嫔是皇后的人,按理说皇后该避嫌才是,但后宫嫔妃叫得出名号的不是死了,便是被打入冷宫,亦或者遭了厌弃,如今一细数,能抚養三皇子的也就兰妃、陈贵嫔、楚嫔以及章贵嫔。


    兰妃和陈贵嫔不必说,已经明确表明不会抚养三皇子。


    至于楚嫔,她是不想蹚这趟混水,楚家和李家反目成仇,她也遭以前的德妃现在的李嫔所疏远,纵使她对三皇子有所怜惜,此时也不会主动揽下此事。


    数来数去,这事便落到了章贵嫔手里。


    因朝堂上没了李家阻碍,楚嫔的楚家在前朝的势头更猛,这次大封后宫自是没落下她。楚嫔被封昭容,赐居景仁宫。


    而剩下的嫔妃,只要不生事不犯错,都按资历往上升了一级。


    到现在都安安分分没出头的嫔妃,要么没什么进取心,要么家世低微容貌不打眼,但凡有一项出挑的,都不可能在后宫岌岌无名。


    聖旨下达,后宫一片欢欣。


    这次册封大典特意选在了沈青身子还不算很重的时候,不过即便如此,她的仪式还是稍微简略了些。


    待到众人齐声称为她为宸贵妃,向她行礼,沈青略说了几句,白桃便扶着她到殿内歇息。


    沈青想到刚刚见到的几张生面孔,不知不觉间,嫔妃中又起来了一批新人,她们大多是景明元年和景明四年选秀进来的,因起点太低,难见圣颜,高位嫔妃也不願拉拢,有的甚至因位份低鲜少去坤寧宫请安。


    然而,眼熟的嫔妃一再消减,宫里又不再进新人,原本晋升无望的嫔妃也纷纷到了贵人、婕妤的位置。


    梅婕妤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杜婕妤在时她仅是个才人,后来新人进宫前夕大封后宫被提为美人。


    初进宫的嫔妃,年轻貌美,她在美人位份上并未争得恩宠,便沉寂下来,与当时同为美人的馬氏作伴。


    之后的两次大封后宫她都榜上有名,如今,梅氏竟成了婕妤。


    再来两次,她都能成为一宫之主了,想想都很有奔头。


    按照皇上对后宫嫔妃的意思,只要安分守己不触宸贵妃的霉头,加上活的久,便是连妃位也是能盼上一盼的。


    再一对比先帝的后宫,先帝不记得的嫔妃,在宝林位份上一直到死都大有人在,哪还有不知足。


    梅婕妤与馬婕妤一合计,只道,就算不讨好宸贵妃,也绝不说宸贵妃的坏话。


    馬婕妤道:“麻雀还打不过来呢,月例攒一攒,还能攒出一套玉製麻牌,和姐姐妹妹们一起玩钱别提多高兴了,这种日子谁过腻歪了才会去说宸贵妃的小话?”


    梅婕妤笑着道:“也是,皇上不来咱们这,但胭脂水粉司饰司可没克扣一点,再好的妆容皇上也司空见惯,还不如让姐妹们来鉴赏。”


    “头几年,家里看我是个小小的宝林、才人,一点都不在意,除了亲娘


    ,一封信也没送进宫过,可我自从成了贵人,家里一下子就热络了起来,我才不想搭理他们呢,如今又成了婕妤,可想而知他们会心热成什么样子。”马婕妤撇了撇嘴道。


    “咱们再没有宠,可身處后宫,位份高了,总能说得上几句话,就算不能直达圣听,可也有皇后和宸贵妃啊,怨不得家里看重我了。”


    马婕妤与梅婕妤相视一笑,这种自在的日子真过腻了,其中一个就该拉着另一个去冷宫,去浣衣局转一圈,什么毛病都调理好了。


    且有一句话她们没说,宫里可一点都不无聊,光这一年,就有两场大戏。


    梅婕妤与马婕妤看的叹为观止,那些计谋让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在外出多带几名宫人保护自己之余,不明白皇上那么明显护着宸贵妃,还有人不知死活的要去试上一试。


    李家落到如今这个被夷族的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沈青自是不知道梅婕妤与马婕妤所说所想,但大致能猜到这些嫔妃的想法。


    每次她们朝她行礼后,抬眸望向她的眼神,要多水灵有多水灵,没有嫉妒也没有恶意,胆子大的甚至在欣赏她的容貌。


    不过换做沈青也会高高兴兴安于现状,毕竟什么都不用干,每月有钱花,有人伺候,有御花园可赏,还有漂亮姐妹聚在一起谈谈琴棋书画,打打牌,若被仗势欺人了,也大可告到皇后那里,两位顶头上司都不是无故愛磋磨人的,皇后为了贤名也会公正对待。


    唯一让人受不了的,也只是每日起身去坤寧宫请安。


    可跟前面的好處比起来,这点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同理,沈青对一些嫔妃要干掉她,也表示理解,这类嫔妃大多家世好,样貌好,若没有她,往上爬的会更快,带给家族的利益也会更大。


    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要斗,那输了也得願赌服输。


    沈青没有被现在和平的后宫迷惑,知道其底下残酷。


    坤宁宫。


    自皇后知道皇上特意为沈青改了贵妃制度,并以宸字作为封号,便越来越落寞,她扯唇讽刺道:“本宫这个皇后当的真是无趣至極。”


    明明沈青如她所愿,扳倒了德妃,让贤妃禁足,可她心里却并不如意。


    宸贵妃,她的孩子注定要子凭母贵。


    青古将袍子披到皇后身上:“娘娘身为皇后,身份尊贵。”


    皇后抓住青古的手:“你可有让人自然落胎的药?”


    青古眼睫微颤,笑道:“娘娘不必忧心此事,奴婢已经看过宸贵妃近日的饮食习惯与脉象,她这胎是位小公主无疑,并不会对大皇子造成威胁。且皇上正严防死守宸贵妃这一胎,不好得手不说,还会引来猜忌。”


    沈青腹中的胎儿月份还小,她根本无法判断是男是女,可要稳住皇后,她必须得这么说。


    无论最后受怎样的责罚。


    皇后生出这样的念头,是自寻死路,况且她们了解沈青,沈青不可能不有防备。


    虽然沈青不知道她们下过几次手,可沈青知道,她青古擅药理也擅毒,皇后怀孕时中毒还是出自她手。


    都是宸贵妃了,怎可能于这事上粗心?


    皇后舒了一口气:“当真?”


    青古道:“奴婢岂敢骗娘娘?”


    皇后旋即皱眉:“尽快将李嫔处理了,本宫不愿再见到她。”


    三皇子交由章贵嫔抚养,与落到她手上没什么区别,她有千万种法子将三皇子养废,但前提是,李嫔不能再活着。


    青古面色为难,但方才她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这次再办不成必会吃挂落,于是道了一声是。


    皇后挥了挥手。


    青古退下,与进来服侍皇后的荠荷擦肩而过。


    到了十一月底,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终于是落了下来。


    番邦给本朝进贡了一种紅果子,食之像火烧,沈青一听,这不就是辣椒么。见过后更确定了,当即央着纪宸将这东西给她。


    纪宸道:“紅果子只有一袋,朕让人送到承乾宫,这是夏天才会开的盆栽,愛妃要观赏,怕是失望了。”


    沈青笑眯眯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失望不失望,臣妾是要吃。”


    “臣妾请皇上明日去承乾宫吃烫鍋。”


    以纪宸平日的口味想来是極喜欢的。


    纪宸一头雾水,爱惜地亲了亲她的嘴唇:“宸贵妃,对自己的嘴巴好一些吧。”


    他不愿束缚她,可这东西又怎么能吃呢?


    虽进贡了过来,可也只是当个稀罕物,至多送到太医院,交由太医研究。


    【贵妃疯了。】


    沈青嘴巴撅的能挂油壶,不乐意极了,打包票道:“皇上就瞧好吧。”


    她也不再耽误,得了辣椒就折返回承乾宫。


    先指挥廚子为自己做了道辣菜解解馋,她是不缺香料这种贵重调料,但跟辣椒的滋味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接下来才琢磨起明日的火鍋。


    火鍋食材好准备,但难在火锅底料,她不会炒,不过在穿越前看过好几个视频,知道这东西大致怎么做,便交给了廚子。


    明天先简单请纪宸吃一顿,等她让铁匠打出適合煮火锅的锅,再搞一个大的。


    翌日,纪宸如约而至。


    沈青让宫人去传膳,待到锅子被端上来,纪宸无甚稀奇。


    这不就是火鼎,涮肉用的。


    沈青殷勤地将筷子递上:“您嘗嘗,绝不会让您失望,臣妾这个底料让人吃了还想吃,冬天吃滋味最好了。”


    她拿起厨子调好的料碟放到两人面前。


    纪宸已经闻到了辛辣味,锅里红果子与油料翻滚,他却迟迟未动筷。


    沈青见此主动将肉涮进去,待熟透后蘸上料碟,不客气地先尝了一下。


    纪宸伸出手,阻止未果。


    沈青的嘴巴红润润的,将嫩肉吃下去,心满意足道:“好吃!皇上您也尝尝。”


    纪宸重复着沈青的动作涮了一片肉。


    第一口他还不太適应,但跟着沈青吃了一口又一口,就逐渐得了滋味。


    “好!”


    【这滋味奇妙,爱的人极爱,若是将红果当作名贵香料卖给世家富商,国库必会迅速充盈起来,只是如何种是个难题。】


    沈青自是惊喜,若是将辣椒在本朝种植起来,她就不缺辣菜吃了。


    于是连忙道:“皇上既然觉得好,就让番邦人多种一些吧,只有一袋子没多长时间就用完了。”


    “只是番邦到底距离太远,若是能让番邦人在本朝种植,就有吃不完的这种红果了。”


    “番邦如此贫瘠偏僻都能种,本朝地大物博,想来总有适合的土地来种这种香料。”


    纪宸笑看她,为了一口吃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聪明伶俐劲儿,积极的厉害。


    “朕正有此意,卿卿聪慧,解了朕的难题。”


    第108章 第108章宸贵妃二日


    辣椒一事被交给了沈家。


    听到纪宸的心声,沈青思索了一番,沈秀秀这几年确实涉猎香料,也算有些经验。


    不过,虽然有了辣椒,沈青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敢多吃,稍微解馋即止。


    因为外面下了雪,沈青便懒得出门。


    时间一晃而过。


    許是李家的事震慑住了后宫,她没再迎来算计,即便这样,她仍是没有掉以輕心。


    过了腊八就是年。


    在这期间,李嫔的身子一直不大好,病怏怏的,众人都在猜她会熬到几时,但直至除夕,李嫔仍然活着,甚至出席了除夕宴。


    除夕宴上,章贵嫔带着三皇子出现。


    三皇子小小年纪便寡言了許多,与章贵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至碰到李嫔,才泄露了几分情绪。


    李嫔得空与三皇子见了一面。


    三皇子有自己的主意,他身邊跟着章贵嫔派来的人,但他毕竟是皇子,又得过皇上夸赞,很輕易便喝退了奴才。


    沈青抬眼瞧见这一幕,又去看皇后,果然见皇后沉了脸,便装作若无其事移了视线。


    但很快,皇后那邊传来动静,是青古因为一件小事遭了呵斥。


    沈青抿唇,心知皇后这是不滿青古没能将事情办好。


    可一个大活人,哪是那么好杀的,须得下药让人病死,而非让太医查出是中毒而亡。


    沈青眉间闪过几丝烦躁,她太了解皇后,单从她的神情便能看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所以纪宸免了她的请安,她也真的没再去坤宁宫。


    生怕一点香、一杯茶就着了道。


    皇后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若届时皇后和她一起中毒,更狠一点,皇后没了生育能力,誰又能怀疑到皇后身上呢。


    沈青不敢赌。


    宴上,沈青见到了纪璨,許久不见,小家伙牵着纪珉的手,正耐心对纪珉说着什么,可见被皇后保护的很好。


    贤妃也特许在


    今天出了长春宫。


    沈青忽略掉贤妃的视线,尝了几口纪宸送到她面前的御膳。


    待到离席回承乾宫的路上,聞喜发现前面的宫道一片光亮,抬手让人停了轿,快步上前查看,然后折返回来道:“娘娘,前面的宫道上有水结成了冰。”


    沈青扶着額头:“返回去,与皇上一起走,另外查一下今日誰经过了这条宫道。”


    这几日无雪干燥,宫道上不可能有冰,只能是有人撒了水,天寒地冻,这才结成冰。


    今日是除夕,她并不想破坏这样的好日子,败了皇上太后的好兴致,查出来私底下寻个以下犯上的由头处理掉就行了。


    聞喜称是。


    纪宸见到沈青,是惊喜的。


    “怎么不回承乾宫,在这里等着朕?”


    沈青笑道:“本来是要回的,可半路上想皇上想的厉害,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在动,便任性地来找皇上了。”


    “这不叫任性。”纪宸不赞同,揽住她的肩,牵着她的手,并认真的在给肚子中的小家伙打招呼。


    沈青抿唇笑他。


    纪宸将人直接带回了乾清宫。


    翌日,聞喜便将事情查清楚了。


    “娘娘,昨日经过那条宫道的只有章贵嫔与三皇子一行人,水是三皇子身邊的奴才误撒的,后来也找人去清理了。”


    沈青手指微顿,三皇子身邊的奴才还是之前用惯了的,不曾改变。


    她昨天若没什么事,就将此事闹大,定会落得个小题大做,杯弓蛇影的名头。


    想想真是不爽:“三皇子身边的奴才叫什么名字?”


    闻喜早已将人查的一清二楚:“枇杷,曾是李嫔身边的宫女,后来调给了三皇子,伺候三皇子的起居,三皇子很信任她。”


    沈青记得枇杷,当初她是宫女时,枇杷还险些将酸梅汤泼到她身上,对李嫔相当忠心。


    自然,昨天也绝不是什么意外-


    正月,一應事堆积在岁首,皇后腾不出手处理李嫔。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主动换了三皇子身边的人,重新选了一批老实的宫人,理由也敷衍的很,因刁奴而不亲近章贵嫔这个母妃。


    说起章贵嫔,她并没有什么手段,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是识趣。


    得了三皇子,章贵嫔也从未插手管教过三皇子,三皇子与她只是表面关系,她也乐于这样,皇后一提三皇子,她便要真情实感大吐苦水。


    久而久之,皇后对于章贵嫔也只有恨铁不成钢。


    但她平常吩咐的任何事,章贵嫔没有不應的,也以她马首是瞻,称得上尽心尽力。


    唯有管教三皇子上,没用了些。


    章贵嫔是老实的,但正因她老实,皇上不可能忽然就注意到了她。


    恐是谁对皇上说了什么。


    皇后找来青玉,让她去查近来关于宸贵妃的事。


    宫里能劝动皇上的,只能是宸贵妃-


    承乾宫中。


    闻喜回来,便到了沈青身边禀报:“娘娘,已经将枇杷安排进了浣衣局,奴才吩咐过了,谁来要人也要不走。”


    沈青舒心了:“干得不错,去库房挑一件喜欢的。”


    闻喜没有跟他家娘娘客气,当即兴高采烈应下。


    沈青是四月中旬生产,现在一月,她的腹部已经很圆润了,站久了腰部会酸胀。


    也许是体质好,孕期也没少了锻炼,沈青的不适有,但比起其他怀孕的妇人,她的反应很轻。


    就连纪宸也常夸赞她腹中孩子乖巧。


    有一回,纪宸正夸着,忽然,沈青的肚子动了一下,像是回应父皇的话,把纪宸激动的跟毛头小子似的。


    身子愈发重了,沈青减少了去慈宁宫的次数,闲下来就与兰妃、陈贵嫔一起缝製东西。


    沈青面前有两块软绸,一个是水蓝色,一个是白粉色。


    肚子越来越大,许是心有灵犀,她对是公主还是皇子有了猜测。


    她拿起白粉色那块软绸,开始製作小衣。


    兰妃一抬头,便见沈青眉眼温柔,唇边笑容浅浅,正仔细制衣的模样,不由柔了神色。


    到了三月,承乾宫便开始为沈青生产做准备,穩婆太医已经留在了承乾宫,奶娘也准备好了。


    纪宸日日来着承乾宫,一日不曾落下。


    随着生产时间的逼近,沈青没紧张,纪宸倒先紧张起来了。


    为了生产順利,即便临近临盆,沈青仍在屋內来回走着,经验丰富的穩婆说这样生起来才会快。


    她的胎位很正,每每担心腹中胎儿过于安静时,小家伙就会动一动彰显存在感,然而平常时候却不叫沈青难受。


    四月一到,承乾宫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风声鹤唳,生怕有一点对娘娘不妥。


    但小家伙性子实在沉穩,直到四月中小滿那日早上才有了动静。


    沈青的羊水一破,就被送进了产房。


    因是早上发动,纪宸剛下早朝便听闻了消息,连忙赶到承乾宫,混乱无定地冲进了产房。


    太后和皇后都没来,众人不敢拦,一个晃神的功夫,纪宸已经进去了。


    产房內,沈青正抿唇保存体力,羊水一破,生产就要不了多久,她額头渗出汗,在忍疼。


    穩婆见她知道怎么做,语气也稳定下来。


    忽然间,她的手被一雙熟悉、宽大、温暖的手牢牢握住。


    纪宸道:“朕在。”


    沈青恍惚觉得是不是自己生的太痛,以至于产生了幻觉,纪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在上朝吗?


    沈青用手扯了扯纪宸的脸皮,是真人,她这才笑出来,将手放到纪宸包裹着她的那雙手上面。


    “皇上,我疼!”


    沈青又笑又哭,这时,她身下又是一阵连绵的疼痛。


    若是纪宸不来,她会一直稳着到生产结束,可纪宸一出现,她情绪起伏,疼便只想喊出来。


    本来不委屈的,他一来,怎么就觉得自己这么忍辱负重呢?


    产房外。


    太后与皇后已经到了。


    听着里面的呼痛声,太后皺眉问:“皇上呢,宸贵妃这么紧要的时候,当皇帝的却不知到哪儿去了。”


    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儿却没被发现的钱继:“……太后娘娘,皇上进产房了。”


    太后闻言不说话了。


    皇后按着手,勉强稳住神态,心中自是许多后悔,她亲手养出了一个隐患……现在她只期盼着,沈青能順利生一位小公主。


    兰妃与陈贵嫔到后匆匆行过礼,便焦急地等着消息。


    产房中,稳婆已经开始接生:“娘娘,宫口开全,您可以开始用力了!”


    沈青听到后将积攒的气力全部使了出来,她按照稳婆的指引,朝着特定方向用力。


    她的双手汗涔涔的,脖颈额头一片汗湿。


    纪宸顶替了白桃的活,拿帕子一遍遍仔细擦着她身上的汗。


    沈青的手指因为用力捏的指骨发白。


    她听稳婆不断说着生到哪儿了,心里存着一股劲儿。


    终于,一阵轻松袭来,稳婆高兴地惊呼:“生了!是位小公主!”


    沈青仍旧疼,但比起剛刚已经好太多了,她双眼明亮,笑着道:“皇上,臣妾就知道是位公主,


    臣妾做了件粉色的小衣。”


    哇哇啼哭声响在屋内,纪宸的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沈青身上,一半在女儿身上。


    心中动容不已:“爱妃料事如神。”


    沈青生产称得上顺利,早上破了羊水,不过一个时辰便生了出来。


    比起疼了一天一夜的可好太多了。


    稳婆将小公主抱给纪宸,纪宸又将止了哭,脸上还有泪痕的小家伙放到沈青身边。


    沈青目光贪婪地看着皺皱巴巴,皮肤粉红,头发乌黑足有半指长的小公主,瞧不出像谁,但绝对不丑。


    沈青的心脏宛如泡在温热的泉水中,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费尽全力生下来的孩子。


    她轻轻,满是爱惜地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


    “皇上,今日是小满,公主的小名就叫小满吧。”


    纪宸脸上尽是笑意:“小得盈满,自是好。”


    第109章 第109章宸贵妃三日


    小满被抱了出去,兰妃与陈贵嬪视线緊緊跟着小满移动,神情歡喜。


    太后接过小满,将手放到婴儿脸旁的包袱上,完整露出小满的脸:“好!这是皇帝的第一位公主,宸贵妃有功,当赏!”


    皇后温婉笑道:“宸贵妃孕期養的好,这小公主生的也白白胖胖,实在是个有福气的。”


    她看着小公主,心里一松,也生出一股喜爱。


    这小公主来的可太及时了。


    太后问:“小公主有名字吗?”


    白桃道:“娘娘方才给小公主起了小名,名叫小满。”


    太后喃喃道:“小满好,这个名字好,不会太满,又有所收获。”


    “宸贵妃呢?”


    白桃:“娘娘看过小公主,有些疲累,便先睡下了。”-


    沈青得了女儿,怎么看也看不够,正兴致盎然时,却覺一阵困意袭来,便将小公主交给了白桃,让白桃带给太后皇后看。


    她歉意地看了一眼纪宸。


    纪宸摸着她的头道:“你刚生产完,安心睡,小满有朕这个父皇在。”


    沈青笑容甜蜜,只是稍稍阖了下眼,便沉沉睡去。


    原本以为一覺无夢,但意识苏醒后她便发现她处于一个虚泛的世界。


    白茫茫一片,唯有中心清晰一些。


    她这是做夢了。


    沈青定了定神。


    夢中映射出她穿越前的事,她打开一部小说,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沈青视线緊随着这本书,小说的


    第1章 便是選秀前夕,女主与母親的对话。


    女主是陆云湄。


    也就是现在被打入冷宫的嫣嬪。


    沈青惊讶,但细想一下又在情理之中,陆云湄长的好,不圣母,又对不是生母的母親懂感恩,初入宫就有封號,引得皇帝注意,实在是宫鬥文女主的配置。


    且陆云湄最初还被一个王爷纠缠,魅力这方面没得说。


    沈青在意的是,原来她真的穿书了,就是不知她与沈家人的结局如何。


    小说开始哗啦啦翻页,但奇妙的是,沈青一点都不受其影响,反而一目十行知道了剧情的发展。


    起初,皇帝对女主自然是见色起意,女主知道皇帝从前的宠妃杜婕妤因为做了坏事被打入冷宫,便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动心。


    女主得宠后,一應算计与恶意朝她涌来,本来應该照拂她的主位娘娘惠贵嬪林氏嫉妒她,屡屡截宠,同为宠妃的玉嫔卫氏欲毁她容貌,一起进宫的楚贵人皇上对她青睐有佳。


    而女主和皇帝感情的升温则发生在除夕夜,皇上撞到她与王爷的对话,被她的话所折服,渐渐倾心。


    这本书女主遇到第一个棘手的敌人是玉嫔,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其扳倒。


    之后发现皇上待楚贵人不一般,主动将生子的药丸递给了楚贵人,却隐瞒了药丸损伤母体的事实。


    楚贵人生子而亡,所生皇子被抱给了德妃,李家与楚家联系紧密,并未像现实中一拍两散,而是全心全意推楚贵人所生的皇子登基。


    至于李宛意,则没能生下三皇子,一心为德妃打算。


    与现实不同,书中皇后并未生子,曾经怀过一个,小产没能保住,反而是贤妃,因为皇上到她宫中的次数不算少,生了大皇子。


    只是她本就是皇帝的表妹,血缘关系太近,大皇子患了疯病,贤妃出现在人前总是憔悴的样子。


    而二皇子,则仍是何才人生的,但因为皇后无子,这个孩子被抱養在了中宫。


    后宫中,皇后与贤妃水火不容,誰也奈何不了誰,女主最初以为最紧要的是皇后与贤妃,但自从见了一面从不请安的德妃后,便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有意思的是,女主后来发现,楚贵人是德妃按照皇上喜好所培养的,这让她虚惊了一场,她原以为皇帝的真爱是楚贵人,这才迟迟不敢对皇上动心。为此,女主专门去冷宫见了曾经的杜婕妤杜氏。


    这为后来扳倒德妃埋下了伏笔。


    女主不断升位份,最终在升到主位时,这才打算要孩子,她想孩子一出生就能亲自抚养。


    这时剧情已经发展到中后期,即便有了更年轻貌美的新人进宫,也无人能动摇女主的地位,她鬥倒了跋扈的贤妃,让皇上剥夺了性情大变的皇后的宫权。


    德妃得以协理六宫,便在女主临盆时准备让女主难产而死。


    女主自然防范住了,并为皇帝生下龙凤胎。


    德妃事情败露,推堂妹李宛意顶罪,女主生气,却无可奈何。


    后来事情出现转机,女主发现,当初杜婕妤的事正是德妃陷害的,为的就是要给将会进宫的楚贵人楚秋娘铺路。


    最后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布局,楚家李家也牵涉其中,女主彻底斗倒了德妃这个大BOSS。


    书中的大皇子有疯病,二皇子人前胆小,人后拿宫人出气,被皇上撞见自此厌恶,三皇子生母与母妃都被赐死,他自然与皇位无缘。


    而女主所生的龙凤胎,均早慧,最得皇上喜爱,其中皇子成为太子,于番外篇中登基。


    将小说看完,沈青没发现自己的痕迹,很可能是杜氏被打入冷宫她就被指去了其他宫中,或是压根不存在她这个人。


    小说中,有一个沈家倒是被提到了,用的是家道中落的沈氏,是女主的权臣弟弟一意孤行所娶的女子。


    根据里面那个穿着素雅,长相漂亮,还是个画痴的沈家女的描述,沈青很怀疑那个人是婉妹,因为女主虽最初不同意,但后来,沈家女的弟弟中举,一路高升,这才改了态度。


    而沈蕭蕭确实在科举上极有天赋。


    沈家每每往宫里递信,都不忘提一句沈蕭萧如今科考到何种地步。


    但因年纪小,今年也不过十二三歲,父母希望他沉淀沉淀,沈父更想沈萧萧跟他一起考。在民间,沈萧萧已经有了小文曲星的名头。


    沈青覺得,书中的沈家可能没有沈青青这个人,她胎穿来了,沈家才多了一个长女,把原本的故事走向蝴蝶到了这种地步。


    除此之外,文中的纪宸是活到了四五十歲,病痛缠身而亡。


    在除去李家和楚家之后,有李家的死士反扑,不过即便是皇帝亲口下诏让李家灭族,然封建帝


    制太深入人心,死士受命殺的却是女主。


    刺殺时,女主出现在皇帝身边,死士无法下手,又面临暴露的风险,果断挥刀朝向了太后。


    纪宸为了保护太后,为太后挡下了致命一刀,自己却受了贯穿后背的一刀,此后身体一直不大好。


    沈青怔怔地看着小说中太后受伤后将养了一两年,原本康健的人身体迅速衰败,离开人世。


    纪宸得知消息后,整个人都透着消沉。


    书中关于那场刺杀的描写,是女主敏锐发现了不对,特意朝皇上走去,但心里没底并未揭发,才迟了一步又一步,太后受伤,皇帝为救太后负伤。


    ……


    沈青脸上湿淋淋地醒来,她的枕头也被泪水浸湿。


    纪宸拿着帕子在给她擦泪。


    见她醒来,紧皱的眉头才微松,语气沉闷:“朕方才怎么叫你也叫不醒。”


    沈青闷闷地:“做了噩梦。”


    纪宸扶她坐起来,倾身,让沈青靠在他的肩膀上:“做了什么噩梦?有朕在。”


    “……梦到李家的死士刺杀太后,太后受伤,皇上为了救太后也受了伤,太后没了,皇上很伤心,因为伤痛,只活了四五十岁。”


    纪宸无奈:“这话,也就你敢说了。”


    可他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被沈青的直接打动了。


    沈青瘪了瘪嘴:“您就当臣妾的脑子不清醒吧。”


    她是穿书的,知道原本纪宸会喜歡上女主,她心里反倒没什么感觉。


    觉得不过是文字,谁知道在另一个世界到底发生了没有,而她和纪宸却是实实在在互生欢喜。


    原书中,即便有了女主,纪宸仍三年一選秀,两厢对比,沈青自然觉得那本书中的纪宸像个陌生人。


    纪宸还没有对她爱的那么深时,就空置了后宫,所以原书中的皇帝,根本不像,也不是纪宸。


    但面对太后遇刺那段剧情,无论是太后的遭遇,还是纪宸的反应,她都觉得心里闷闷的。


    太后本该长命百岁,纪宸身体那么健康,也该活成一个威严的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可是,怎么就死的那么早呢?


    纪宸据实分析道:“李家确实有能力豢养死士,不过李嫔还在后宫,死士绕不开李嫔,朕会盯紧了李嫔,也会加强侍卫巡逻与防范。太后那里,朕会让钱继送几个会武艺的宫人,时刻注意着。”


    “卿卿为了朕与太后这样难过,朕很高兴,可为了卿卿不伤心,朕怎么样都要活得久些。”


    沈青看向纪宸,眼中仍有水光,执拗而认真道:“若是皇上违背了诺言,臣妾就再也不信你了。”


    纪宸抱着沈青,喉咙干涩,不知该说什么好,遂无言。


    在沈青的梦中,他即便受了伤,也活到了四五十岁,若是不受重伤,多个二三十年应是没问题。


    但他更想,沈青活得久些,再久些,看着儿女们慢慢长大,后名扬天下,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纪宸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公主的大名朕想好了,就叫纪方盈,月满亏,水满溢,方满未满,小得盈满,最合适公主。”


    “公主的封號朕也思量了几个,你是她的母妃,合该做主选一选。”


    “她是朕的第一个女儿,凤曦和元姝这两个封号朕都很喜欢,华琬与永安朕也觉得不错。”


    沈青想了想:“那便叫凤曦,小满是早上生的,也恰是晨曦发动的,倒搅扰了她父皇的早朝。”


    纪宸拿起沈青的手亲了亲,高兴道:“朕也最中意这个封号!”


    “小满很乖,消息到时,朕恰好下早朝,实在是个很好很好的宝贝。”


    纪宸轻声维护。


    沈青被感染到,唇边也漾出笑意。


    第110章 第110章宸贵妃四日


    凤曦公主的封号足以见皇上的喜愛,但有宸贵妃这个封号在前,公主封号只在前朝后宫掀起了小范围的波澜。


    皇上对贵妃的宠愛,习惯着习惯着也就成自然了。


    沈青得了公主,在纪宸封赏过承乾宫的宫人后,她又赏了一遍。


    面对公主,两人唯嫌给的不够。


    生產后的第一个月十分重要,在这期间,白桃白樱怕她累着,只让奶嬤嬤将孩子抱来看一看,或是放在她身邊。


    小满非常乖巧,只有在有需要时才会扯着纤细的嗓子哭一哭,但奶嬷嬷经验丰富,知道怎样照料婴儿,小满哭的次数很少,少数几次,听得沈青心都要碎了。


    沈青从未想过她的心神会时时牵挂在这样一个小家伙身上,但这种感觉不错,她的心情很好。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纪宸每天都来得很勤,唯恐错过小满的成长。


    看完小满,纪宸便对沈青说些宫外的趣事。


    有关于沈家的,有关于臣子的,还有移交到大理寺的悬案。


    知道沈青喜歡案件解谜般的乐趣,纪宸特意了解了这一方面,将旧案也翻了出来。


    大理寺的官員最近都战战兢兢,将查过的案子疯狂返工,生怕里面有冤假错案。


    原以为是未雨绸缪,岂知真发现了两件,现下已经重新翻案。


    朝中的任何事瞒不过一个年富力强的皇帝,纪宸知道后将涉事的官員按照律法惩戒,但鉴于官员们积極补漏,惩罚輕了一些。


    对于纪宸来说,这是意外收获,是老天爷都在为他的宸贵妃行善积德。


    沈青闻言,只是笑笑,这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非她一人的緣故。


    若不是纪宸对朝政勤勉,百官不敢糊弄,也不会有这样的幸事发生。


    沈青在五月中旬出了月子,小公主也在翌日办了满月。


    之后,兰妃与陈贵嫔来承乾宫看小满就多了起来。


    沈青也可以随时都能抱一抱小满,小满依偎在她懷里,显得格外依赖。


    承乾宫因为小公主的到来一片歡欣。


    沈青选了一日主动去坤宁宫请安。


    她生產前后少有出承乾宫,加上生产那日也并未出现在人前,眾嫔妃许久不见宸贵妃,目光自然帶有打量。


    心里想着,到底是生过孩子,即便養的再好,容貌也会损上两分。


    但见到宸贵妃的第一眼,她们就再没升起过这个念头。


    宸贵妃之前便长得好,亭亭玉立,五官出色雅致,皮肤吹弹可破,有三分弱质娇态,但更多的是姝静恬淡。


    便是冒犯起来都先理亏几分。


    而现在,明明是生过孩子,可该胖的地方胖了,不该胖的地方没宽分毫。


    她们想了一下,宸贵妃懷孕时,肚子较其他怀孕之人就小一些,明白宸贵妃是克制饮食了,再一联想宸贵妃生产如此顺利,前后拢共一个时辰,便知道宸贵妃是知道胎儿过大容易难产,才这样做的。


    至于指摘她少了小公主的营養,宸贵妃身邊的太医嬷嬷不少,以宸贵妃的谨慎,定是全都考虑周全了。


    且小公主是足月生的,连太后和皇后都夸宸贵妃生的好。


    如此,除了感叹宸贵妃有福还能说什么?


    沈青今日脸上只敷了一层薄粉,染了显气色的口脂,她用香用的少,但考虑到身上沾了小满的奶香气,便穿了件特意熏染过的衣裳,帶着淡香。


    行走间,气度威仪这块没得说。


    眾嫔妃朝她行礼,她道了声免礼便坐了下来。


    今日贤妃也到了,她解了禁足,李嫔并未出现。


    嫔妃来齐,皇后施施然出现,敲打了众嫔妃几句,让她们懂得安分守己,不要给她与皇上添麻烦。


    沈青听得面色淡淡,从前皇后拿她抬名声的事她又不是忘了。


    况且在孕期,她与皇后可是相当疏离,自也没必要親親热热,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即可。


    至于李嫔的把柄,她也不会在此时递给皇后。


    先不说李嫔扑腾不起来,就算李嫔起来了,三皇子立起来了,该头疼的也是皇后。


    实在没必要费劲对付李嫔,为皇后做嫁衣。


    而贤妃则半阖着眼,在长春宫禁闭的日子,她除了抚养二皇子,也将所有的人和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她与皇后已经是水火不容。


    皇后怀孕时,她抱着恶毒心思算计过皇后,皇后恨毒了她,她也不爽皇后。


    皇后安插一个何才人在她身邊不必再说,除此之外她与皇后私底下的小动作也不少。


    桩桩件件生怕对方太过舒心如意,早没了握手言和的可能。


    而她与宸贵妃的交集则都在明面上的针锋相对,她一被禁足,宸贵妃马不停蹄去讨好太后,生怕旁人看不出她的意思。


    当时她在长春宫,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气愤不已,都已经怒極反笑了,顿时意识到了太后对她的重要性。


    这不,一解足,


    她首先去的不是乾清宫唤起表哥的良心,道一道苦楚,免得皇上忘了她,而是先去了慈宁宫,对太后嘘寒问暖,装也要装出个十足贴心的模样。


    宸贵妃更喜歡没做过恶事的人,譬如兰妃、陈贵嫔,她与宸贵妃不可能好好坐下来聊上几句。


    或者说,宸贵妃的目光都懒得落到她身上。


    而随着身边说话的人一个个离去,兜兜转转,蒋美人重新回到了她身边,宸贵妃讨好得了太后,蒋美人在太后面前也得往后靠靠了。


    贤妃现在只想将二皇子抚养好,最后让皇上封二皇子一个富贵闲王,当然,课业也不能太松懈,说不定未来就捡漏了呢?


    这一禁足,将贤妃争斗的心气儿都散没了。


    皇后自然知道她们三的不和,但她乐于维护这个局面,她更在意的,仍是大皇子,仍是对大皇子有威胁的三皇子。


    后宫如水一般沉静,但底下多的是暗流。


    请安结束,沈青径直回了承乾宫。


    她让人抱着小满随她去了一趟慈宁宫,她想小满再多一个人喜爱。


    时间如梭,不久前,小满仍是襁褓中的婴儿,然而一晃而过,小满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


    沈青恢复骑射,抱起小满仍觉得輕松。


    在小满会叫娘与父后,沈青与纪宸带着小满回了一趟沈家。


    沈家已经成为皇商,其中自然少不了纪宸的扶持,但另一方面也能看出,沈秀秀实在是块经商的料。


    沈母李雁驚喜地看着沈青,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变化大了,但看得出,没受苦,没受气。”


    纪宸总算知道沈青有时候说话是随了谁了。


    沈青娇声唤了声娘。


    李雁很是受用,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到沈青怀里软糯可爱的小孩身上:“这是凤曦公主吧?”


    沈青笑道:“是,她叫小满,现在只会说几个简单的字。”


    李雁抱过来,小满只看了沈青一眼,便安静地拿着手中的玩具。


    沈青这次回来,除了将小满带回来让父母看一看,便是见见蓉妹与婉妹。


    沈秀秀已经成親,婚事沈青没插手,沈秀秀的妻子是与他情投意合的女子,婚后也琴瑟和鸣。


    倒是蓉妹与婉妹,已经十八岁,却迟迟未婚。


    一个想天南地北地去闯荡,一个沉迷画画,有时候连饭都忘了吃,更是深山老林的扎根,为此,沈家在风景秀丽的地方别院有了好几个。


    沈青想到原书中婉妹的姻緣,不禁有些发愁。


    蓉妹与婉妹现如今在京城。


    沈青旁敲侧击地问婉妹:“婉妹,最近你身边有没有出现一个姓陆的人?”


    沈婉婉还没细想,沈蓉蓉便道:“小妹身边没有,小弟身边却有一个,是他的同窗,比小弟大个四五岁。”


    沈婉婉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查过身世,小弟怎么敢往家里引,可一旦调查了,这点同窗情谊便没了。”


    他们家今时不同往日,阿姊在宫里当贵妃,必不可免得罪人或遭人嫉妒,万一有谁跟宫里的娘娘沾親带故的,蓄意接近沈家人呢?


    尤其是小妹,太单纯了,没有见过人心险恶,反倒是小弟,心黑黑的。


    沈青与蓉妹碰了下拳头:“机敏!”


    若是这样,婉妹还能和原书女主的权臣弟弟修成正果,那说明他们的缘分到了,她也不必枉做恶人。


    沈婉婉淡定地点了点头。


    之后,沈青与沈蓉蓉独处时,只见平日大方的蓉妹期期艾艾的模样,她便觉出了不简单。


    果然,她听见蓉妹问:“阿姊,如果说,有一个人,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而有一个人,我有点喜欢他,他同时也很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沈青庆幸自己此时没喝水。


    蓉妹这件事的棘手程度不亚于婉妹。


    她给不出答案,只道:“顺从本心。”


    离开沈家时,小满在李雁的怀里,突然出声喊道:“祖,祖祖!”


    李雁红光满面,不枉她在小公主身上花费的心思。


    沈青和纪宸都有些嫉妒,但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们从小满开始说话时就引导着她要叫娘亲和父皇,最终小满只会说娘和父,他们就已经很驚喜了,今日也存着炫耀的心思,小满也极给面子在众人都在的时候唤了娘与父,惹得众人艳羡。


    纪宸将小满抱回来,小满望向沈青,她此时说话的欲望强烈,便出声唤道:“母妃!”


    语气稚嫩,但吐字清晰。


    沈青惊喜地看向小满,她从未教小满唤过母妃,觉得不够亲近,她能这样喊,只能是有人特意教了。


    她的目光移向纪宸,纪宸唇边含笑。


    小满继续转向纪宸,拍着手道:“爹爹!”


    纪宸愣神,便见沈青挑眉,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回皇宫的马车上,小满玩了一个游戏,她亲母妃的脸蛋一下,母妃亲父皇脸颊一下,父皇亲回母妃,母妃再亲回她来。


    小满被逗得咯咯直笑。【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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