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宸贵妃五日
小滿年纪小,正是好奇的时候,沈青常带她去禦花园。
三月,嫔妃多来禦花园赏景。
“臣妾参见宸贵妃。”
沈青坐在凉亭内,看着闻喜在带小滿玩乐,回过头,见是章贵嫔,便笑道:“快些免礼,来一起坐。”
章贵嫔露出笑意,坐在沈青手旁的位置。
她见沈青兴致盎然地看着小公主,叹道:“小公主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真好。”
沈青眉梢微动,看向章贵嫔,见她眉间有几分萧索。
便对章贵嫔身邊的两名宫人道:“小公主喜欢粉海棠,本宫这里脱不开人手,你们两个去折几支,要多些,折好的来,不許糊弄!”
章贵嫔眼风一扫:“宸贵妃吩咐,还不快去。”
两名宫人顿时从亭子内離开。
亭子内只剩了承乾宫的宫人。
沈青看向章贵嫔,章贵嫔倏地握住她的手:“娘娘!”
沈青扫了宫人一眼:“你们也退下,去照看小公主。”
宫人称是。
她只留了白桃在身侧。
见此,章贵嫔说话便全没了顾忌,她道:“臣妾不想谋害皇嗣,求娘娘救救臣妾。”
一瞬间,沈青想了許多。
最终化为一句感叹,皇后终于要对三皇子出手了。
三皇子的生母行事不光彩,但三皇子的父亲畢竟是皇帝,光这一点就可以保他除非是他自己犯错,否则皇上绝不可能无视他,打压他。
这就导致大皇子如今仍被三皇子压上一头。
不是说大皇子经营名声没有用,但畢竟都是五六岁的小儿,最先关注的肯定是才智。
而皇室中的孩子都早慧,三皇子又经历了巨变,便更加锋芒毕露,想获得皇上的认可。
皇后可不就为大皇子着急。
可她疼大皇子,不忍逼迫大皇子,加上章贵嫔是她的人,三皇子又是章贵嫔在養,能做的手脚就多了。
章贵嫔见沈青听到这句话仍是沉稳的样子,知道宸贵妃心里有成算。
便继续道:“三皇子身邊伺候的宫人由皇上换了一遍,皇后插不上人手,便将主意打到了臣妾这里,要臣妾在三皇子来向臣妾问安时做点手脚。”
“让三皇子……病逝。”她的这句话,声音小的几乎要凝神才能听得见。
沈青从章贵嫔的口型,猜到了皇后是要三皇子病逝。
章贵嫔的声音转而缓缓向上攀升:“可谋害皇嗣是死罪,重则抄家灭族,家里送臣妾进宫为妃,是要助家族一臂之力,而非日日担忧着事情败露,牵連家族。”
“臣妾死了没什么要紧,可章家何其无辜!”
章贵嫔不覺得三皇子病逝,皇上会查不出证据。
她不敢拿家族来赌那万分之一的成功。
她从未想过背叛皇后,毕竟皇后待她宽容大度,有这么个主子追随着是她的幸运,所以她也在极力滿足着皇后的要求。
但现在,章贵嫔后悔了,她就不該接手三皇子这个烫手山芋。
她原以为,她与三皇子井水不犯河水,就能白得一个贵嫔之位。
三皇子身边有信任的宫人,有皇上派来的嬷嬷,她只需要识趣,連管教三皇子都不需要,只需做个名义上的母妃,皇上会放心,三皇子与李嫔不会记恨她,皇后也只会埋怨她的不中用。
然而,皇后为了大皇子意欲害死三皇子,却要殃及她这个池鱼。
章贵嫔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揭发皇后她做不到,去向皇上辞去撫養三皇子的任务,又担忧皇后会覺得她不受控制,担心她暴露此事,想杀她灭口。
章贵嫔知道皇后有能让
人悄无声息病逝的手段。
李嫔原本那么健康的人,那日她远远地看了她一眼,消瘦的她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且这种手段是查不出来的,不然李嫔早就请皇上做主了。
她想来想去,发现唯一破局之法竟在宸贵妃身上。
宸贵妃虽无宫权,但她每日都能见到皇上,就意味着她的力量比皇后都大,朝臣劝不住的事,兴许经宸贵妃一开口,皇上说不定就順从了。
前朝无数官员想走宸贵妃的门路,却苦于无门可进,无路可走。
“求娘娘发发慈悲,救救臣妾!”
沈青沉吟道:“不必惊慌,你回去后,且当作无事发生。”
章贵嫔渐渐冷静下来,她垂首,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臣妾不胜感激,娘娘有任何事请尽管吩咐臣妾,只要不牵连章家,臣妾一定会辦到。”
沈青看向远处的小满:“本宫只希望本宫的孩子能好好的。”
结章贵嫔这个善缘,她只希望能福报到小满身上。
章贵嫔也順着沈青的视线看过去,她舒展眉头:“一定会的。”
目送章贵嫔離开,沈青等小满玩儿累了,这才抱着小满回承乾宫。
纪宸到承乾宫时,小满已经睡下了。
沈青见到纪宸,将食指放到唇边,示意他小声,便牵着他的手到了另一边。
她开门见山道:“李嫔的病一直不见好。”
沈青说李嫔,纪宸还反應了一下,这才记起李嫔是谁。
“愛妃怎提起了她?”
沈青叹道:“一时想起了,李嫔以前身子骨并不弱,怎么缠绵病榻这么久?”
【许是李家的事将她压垮了,这才久不见好。】
沈青:“……”
她低头,见纪宸一直在摩擦着她的手,知道他对此事是真的一点都不上心,态度相当敷衍。
纪宸道:“是李嫔不愿好起来罢。”
这叫什么话……沈青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今日臣妾在御花园遇见章贵嫔,她话里话外向臣妾炫耀她的三皇子。”
【章贵嫔是个老实人。】
纪宸想了想章贵嫔的为人,但又觉得沈青不会无的放矢,便顺势领会了第三层意思:“那我们也生一个。”
沈青短暂停顿了一下,立刻背过身哼了一声。
纪宸熟门熟路将沈青掰回来,开始轻声哄着:“莫要跟朕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沈青用手指点着他的胸膛,声音抬高:“生生生!这哪是短时间就能生下来一个小孩的?”
“章贵嫔有皇子,臣妾却没有,臣妾也不想让章贵嫔有了,可臣妾又与李嫔有旧怨,不想撫养三皇子。”
她将手一摊。
“皇上您说,这该怎么办?”
沈青有些凶,但纪宸却觉得她万分可愛,心里眼里全是她,只会重复道:“是啊,这该怎么办?”
【朕怎么能让卿卿委屈呢?】
“臣妾问您呢。”沈青拉着纪宸的衣裳往她身前靠,仰头道。
纪宸思索:“朕再给三皇子选一个本分的母妃?”
沈青抿唇:“这宫里哪有合适的?”
其他嫔妃,是能防得住皇后,还是能抗得过皇后的威逼利诱?
若换个顺着皇后心意的,她岂不是将三皇子往火坑推?
她与三皇子无冤无仇,他的宫女、生母她俱已报复到位,就没有道理再算计他一个孩子。
她若不知此事,可以不管,但知道了皇后的算计,怎么能置之不理?
但是,她若揭发皇后,势必会牵连青古,所以她不愿直接告诉纪宸,而是迂回着来。
沈青看了一眼纪宸,搅着手道:“反正三皇子都大了,不然让他出宫,到皇庄或是行宫,亦或者避暑山庄,总比呆在皇宫碍臣妾的眼好。”
纪宸正色,他了解沈青,当初沈青能让他改了三皇子名字,便知道她是个心底柔软的人。
万没有认为一个小孩碍眼。
只能是有缘故,而她今日只见了章贵嫔。
“朕回乾清宫想一想。”纪宸握住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沈青阖眼,即便纪宸心中毫不迟疑的信任与夸赞也没让她开心起来,她想保的人太多了,便显得有些拧巴。
但老天爷给了她能听到心声的金手指,又专程送给她一场梦为她解惑,那她庇护一下旁人也是應当的。
是时候将青古送出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不光是不想让青古陷得越来越深,也是为了她与小满。
原书中,青古死掉,皇后无人可用,这才颓势尽显,一步一步被瓦解-
回到乾清宫的纪宸,让人去查了章贵嫔那日做了什么,自然一无所获,白桃是沈青的人,对那日的事自是闭口不言,只左一句为难,又一句为难,说不敢妄言。
而章贵嫔仍是一副老实的样子,得了沈青的承诺,她吃的好睡得香,半点没察觉到皇上调查过她。
不久后,三皇子频繁梦到生母,梦中惊醒的事传遍了后宫。
在皇后还没反应过来时,纪宸下旨将三皇子送出皇宫安养。
乾清宫内,纪宸肃着脸,冷淡道:“既然李嫔想让三皇子出宫,那三皇子二十岁前便不必回来了,将此事告诉李嫔,务必要让她安心。”
“安心”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王定心道,明白了,绝不能让李嫔安心。
但是李嫔最初目的,可能不是让三皇子出宫,而是想让三皇子回到她身边,但皇上说是,那就是。
谁让李嫔借章贵嫔之手算计了宸贵妃呢。
宸贵妃一片好心反遭算计,皇上知道后面沉如水,那一天,乾清宫的气氛跟凝住了似的,直到皇上去承乾宫看宸贵妃与小公主,这才缓了神色。
纪宸继续吩咐道:“李嫔的身子总不见好,皇后该多关照关照,以免累着皇后,便由贤妃与兰妃来协理六宫。”
沈青不爱此事他是知道的,自不敢劳烦。
王定称是。
李嫔几乎将皇后的动作暗示在了明面上,皇上也是不能容忍此事的。
李嫔是明谋,但坏就坏在牵涉了宸贵妃。
王定在心中分析着,先后跑了坤宁宫与李嫔那里将两件事办好。
连着被摔砸了两个杯子,王定拍了拍衣摆,心情却很好。
很久以前沈青对他说,人该为自己打算,他全心全意为皇上尽忠才有好出路,从前他不认同,现在他仍然不认同。
他心里偏向宸贵妃,皇上明知,却还是用他,将这两件事交与他来办。
除了他有能力,未尝没有皇上偏爱宸贵妃到了理所当然的地步。
他不比钱继早早跟着皇上,但如今,有赖于宸贵妃,他在御前的地位,比起钱继,已经不差多少了。
第112章 第112章宸贵妃六日
“皇上将协理六宫之權交给了贤妃与蘭妃?”沈青惊讶地看向白樱。
将三皇子送出宫,沈青不意外,但皇后幹的好好的,皇上怎就忽然生了分權的心思?
皇上一贯信赖皇后,这个皇后也是他扶持的,不过当初皇后能被封后,也有制衡德妃与贤妃的心思。
皇上将朝堂上的那一套搬到了后宫,发现用的順手,皇后有德妃做威胁,自此兢兢业业,事情
办的也妥帖,而德妃上面有皇后压着,无法在后宫为所欲为。
现在皇后斗倒了德妃,但皇后明面上并未犯错,纪宸也不是卸磨杀驴的人。
单看李嫔失势两年,皇上也未对皇后有任何动作便可看出。
白樱知道自家娘娘嫌麻烦,管好承乾宫便已经费了娘娘极大的精力,因此对协理六宫的事没落到娘娘身上没什么好抱怨。
白樱道:“皇上以皇后关照李嫔力不从心为由,这才讓贤妃与蘭妃娘娘协理六宫。不过王定公公将意思传达给皇后之余,又跑了一趟李嫔那里,许是这两件事有所关联。”
“皇后与李嫔似很不虞,都失手碎了茶盏,茶水还溅到了王定公公身上。”
沈青沉思,那便是很不高兴了,皇后与李嫔的气度没得说,再坏的事情她们都稳得住,可这次却在御前的人面前失态了。
事情不同寻常啊。
但这跟她应该没什么关系,她提议送三皇子出宫后,三皇子恰好连着几日夢魇,一切便順利成章发生了。
等等……夢魇的时日会不会太巧了?
三月没什么特殊的日子,既不是三皇子生母的生辰,也不是三皇子的生辰,更不是李贵嫔自食恶果与李家满门抄斩的时日。
除非李贵嫔神通广大到知道三皇子会被害,这才入梦,但……可能吗?
沈青唇边牵起讽笑,她被算計了,章贵嫔也成了其中一环。
就是不知章贵嫔是无知被利用,还是特意算計。
当然,有一个办法可以试探出章贵嫔是否知情,也可以坑李嫔一把。
沈青讓白樱靠近,与她耳语了一番,这才气顺。
翌日一早,坤宁宫中。
请安已经结束,章贵嫔懷着忐忑心情,面上帶着愤懑求见皇后。
见到皇后的第一面,章贵嫔就委屈道:“皇后娘娘,一定是李嫔设计了三皇子梦魇,她想将三皇子从臣妾手中奪走。”
皇后不意外章贵嫔的愤慨。
一个膝下有皇嗣的妃子和没有皇嗣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如今皇嗣被奪,章贵嫔地位骤降,有这般态度,再正常不过了。
皇后眉头深蹙,宫权被分,她眼中多了阴鸷。
章贵嫔有些害怕,但仍是将宸贵妃吩咐的话说了出来:“皇后娘娘,李嫔是不是早知道您吩咐臣妾的事,设计讓皇上产生懷疑?不然,皇上为何要将三皇子送走,为何要分娘娘的宫权?”
“这其中定有缘由,依臣妾看,必定是李嫔在其中做鬼,坑害娘娘,也坑了臣妾。”
闻言,皇后周身的阴郁更重了。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最叫人放心,可李嫔怎么就不死呢?
皇后垂眸,淡淡道:“到底是从前的德妃,有些手段也正常。”
章贵嫔义愤填膺:“娘娘就该给李嫔一些教训!”
“皇上让本宫关照李嫔,本宫如何能逾矩?”
章贵嫔沉默下来。
皇后忽然问:“那日你怎么见了宸贵妃?”
章贵嫔仍是苦大仇深的模样:“娘娘说的可是御花园那次?”
皇后点头。
章贵嫔语气帶着不满道:“那日,臣妾在御花园遇见宸贵妃,上前与宸贵妃见礼,只夸了几句小公主。倒是宸贵妃,用臣妾的宫人给小公主摘花,宸贵妃的命令谁又能违背?臣妾只得顺从,此后几日便一直未去御花园。”
皇后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没了,只喃喃着李嫔。
章贵嫔见此请辞道:“皇后娘娘,三皇子要離宫,臣妾需得回去盯着奴才们幹活,可不能把宫里的東西带走,娘娘这里,臣妾就不久留了。”
皇后擺了擺手,荠荷送章贵嫔離开坤宁宫。
出了坤宁宫,章贵嫔笑眯眯看着皇后宫中的人離开,这才抹去额前生出的冷汗。
也幸而皇后的宫权被分,不然以她和宸贵妃的接触,时间一长必定瞒不过皇后。
三皇子离宫不知道多久会回来,但至少在三皇子回来之前,她不会再被皇后吩咐做这种事了。
宫中知道三皇子离宫,皇上亲口谕令,要到二十岁才能回来的只寥寥几人。
李嫔知道,却只能死死捂住嘴,连身边的宫人都不能吐露分毫。
她不说,三皇子还能存着希望,她一说,就全完了。
但一个弱冠之年才能回宫的皇子,也基本没了争夺皇位的可能,怕是到那时,早已尘埃落定。
而一个养在宫外的皇子,又有多少钱财可供挥霍,又在前朝有多少能人可用?
她只是想让三皇子从皇后这个毒妇手底下离开,却阴差阳错害了三皇子。
既如此,她也没什么可忍让的,鱼死网破好了。
趁着三皇子年纪小,她下手狠些,也不会牵连到三皇子身上。
但这样一来,她势必不能报复皇上。
宸贵妃无子,报复了也只能泄愤,反倒会被皇上追究到底。
李嫔有些绝望,都到这个时候,她仍本能地审时度势-
贤妃与蘭妃走马上任,突然被委以重任,她们自然要摩拳擦掌好好干。
而最近只有凤曦公主的周歲宴会大操大办,两人便将目光投到了这上面。
承乾宫中。
沈青在选小满抓周会用到的東西,弓箭、纸笔、算盘、书籍、印章、珍宝……
她拿着库房的册子,找分量轻的珍宝,届时小满若是拿起来也不费力。
纪宸到了承乾宫,见到这个场面,沈青在一边翻着册子写写画画,有宫女为她侍墨,一旁的小满身边,好几个宫人陪着她玩,小满手上捏着布老虎,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个人在逗她开心。
纪宸先走到小满那里,将随身的玉墜塞到她手里。
因为他最近经常这么干,小满并没有布老虎被拿走的不满,反而攥紧玉墜后伸着胳膊让纪宸抱她。
纪宸将小满抱起来,走到沈青身边,扫了一眼道:“找不到合适的去朕的私库看一看。”
沈青合上册子:“就知道皇上的宝贝多。”
她看向小满,咦了一声:“皇上的玉墜怎么能让小满握着,她年纪小,转身忘了可不好。”
纪宸只道:“小满喜欢。”
小满看了她父皇一眼:“父父。”
便举起玉墜要递给纪宸,纪宸见此,满是笑意与骄傲道:“看!小满真的喜欢。”
见纪宸笃定的样子,沈青不疑有他,承乾宫这么多宫人,玉坠再怎么也不会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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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放心地继续忙小满的周歲宴。
四月中旬,小满的周岁宴这天微风和煦,阳光明媚。
因前两天刚下过雨,天空湛蓝一片,如水洗过一样清澈,看得人心情舒畅。
此时的天气也不热,小满穿着红底金纹的云锦小衣,也不会热到她。
周岁的小孩胳膊跟莲藕一样又白又嫩,加之小满长的是真好,样貌像沈青多些,但神韵肖似纪宸,光是静静地玩着手中的东西,就像观音坐下的玉童一样。
沈青和纪宸是怎么也稀罕不够。
兰妃与陈贵嫔常来承乾宫看小满,但多数嫔妃却难得见一面,如今一见,当即便被小公主折服了,笑容要多真心有多真心。
宫中有意思的,小孩算一个。
更别说长的这么粉雕玉琢、伶俐乖巧的小公主了。
抓周开始前,纪宸将腰间的玉坠取下,放在铺着红布的桌子上。
他道:“这上面什么都好,唯独少了一件玉坠,若公主能抓到,朕这个玉坠给公主了。”
贤妃小声道:“当初二皇子要,您不给,如今倒摆在这一桌子东西上,任小公主来抓了。”
蒋美人将头埋的死死的。
兰妃冷冷瞧了她一眼,亦低声讽了回去:“凤曦公主聪明伶俐,便是要天上的星星都摘得。”
贤妃与兰妃离得近,加之气氛热闹,她们的话也只她们自己听到。
太后见此,笑道:“皇上都添周了,哀家也不能落下,将哀家的玉如意拿出来,为小公主添福。”
皇后同样添了东西。
抓周开始,小满被抱到了桌子上,在众人的目光中,小满毫不怯场,环顾四周后,便径直奔着玉坠去了。
这她熟!
她拿起玉坠,扭头往纪宸的方向爬去。
纪宸连忙伸出胳膊接住小满,小满将玉坠递给他。
还不待纪宸高兴地说什么,小满便从他身上踢腿下来,折返回去,将在承乾宫见过的宝贝通通递给沈青。
是母妃的!
沈青哭笑不得,抱住小满贴了贴脸:“小满好聪明。”
小满还小,来回运东西终究是累坏了她,最终握着小弓在怀里,困倦地揉了揉眼。
兰妃柔了神色:“公主日后定是骑马射箭样样不落,在猎场一展风采。”
皇后道:“公主肖似母妃,有宸贵妃的风范。”
纪宸将小满接过来,高兴道:“凤曦公主朕之明珠,聪颖过人,虽为巾帼,志
胜须眉,他日定会为朕分忧。”
“公主抓到了朕的玉坠,朕今日就将玉坠赠与公主,望她此生无忧无惧,承欢父母膝下。”
小满尚且懵懂,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但她看到母妃在笑,便拍着手也笑起来。
第113章 第113章宸贵妃七日
纪宸的玉坠当场就被系上绳子戴在了小满的脖子上。
抓周结束,沈青亲自盯着小满被抱下去休息。
公主周岁,亦是要办家宴,丝竹歌舞齐全,不然也不会劳累贤妃与兰妃至此。
众人纷纷移步入席。
沈青扫了一眼,发现李嫔没来,问了一句,原是有疾在身,不便出席。
沈青落座在纪宸左手边首位,欣赏起歌舞。
宫人如水一般潺潺流入,捧着碗碟托盘,将东西一一摆到面前的小桌上。
当季的水果也不少,洗的水灵灵的,放在琉璃盏中。
殿內一片和睦,言笑晏晏,处在这种环境中很容易就能讓人放松。
紧接着,一阵琵琶声响起,一名红衣舞女款款走到正中间开始跳舞,她的身姿轻盈,挥袖间露出一张芙蓉面。
众嫔妃的目光纷纷落到正中央的舞女身上,一些早入宫的嫔妃看了几息不由愣神,其他嫔妃倒看的入迷。
沈青瞧着这名舞女,倒有当年杜氏的风范,不由朝纪宸看去。
纪宸正与太后说话,微点着头。
倒是皇后,见到这名舞女,目光微凝。
很显然,她与沈青想到一块去了。
可这都景明十一年了,谁又会将肖似杜氏的女子搬出来?
沈青想到了一个人,李嫔。
与杜氏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只有以前的德妃,现在的李嫔,李嫔也很清楚皇上从前喜好这类女子。
但现在李嫔知道宸貴妃专宠,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绝得不到皇上的垂青。
那她为何还要这样做?
沈青手上握着关于李嫔的仅两件事,一是杜氏当年被李嫔陷害杀死两名宫女,二是李家尚在宫中有死士,冷不丁就会傷人性命。
李嫔已经元气大傷,前者提出来也不过使她贬位,后者的话,此时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现在宴席上一片风平浪静,但沈青不敢掉以轻心,讓白樱去与闻喜一起照看小公主。
她身边则留有白桃。
沈青再一看宫中的侍卫严密了許多,心下稍安,連忙讓余甘将她所疑心的事告诉了皇上。
她目光追随太后,见太后身边几名会武藝的宫人都在身侧,便打定主意坐着不动。
李嫔的目标应该是她。
李貴嫔两次算计她都落空,反讓皇上将李家拔出萝卜帶出泥,不可能不恨她。
沈青拿起茶盏,寻一个顺手的,她的准头不错,加上眼前这个桌子有些分量但能掀飞,与白桃一起,应是能拦下刺杀的人。
她没有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意思,至少纪宸得到消息,会有身怀武藝的宫人到她这边来。
若这次不能擒住贼人,留这么一个人在宫內,谁都睡不安稳。
所以沈青不介意拿自己做饵,来钓死士。
上首,纪宸对錢繼吩咐了一番,錢繼得令,飞快地朝沈青走了过来。
錢繼快速道:“宸貴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
沈青眼睛微亮,若论会武艺,谁又能比得过钱继呢。
“本宫心里有数,便不过去了。”
沈青不移步,钱继自然不能走,毕竟他的首要命令是保护贵妃。
钱继因无法将贵妃帶走复命眉间有些焦灼。
上首的纪宸见到这一幕,握着酒杯吩咐道:“将太后送回慈宁宫。”
沈青的话,换成其他人来说,他是绝对不会信的,但那是沈青,他所珍视看重的,她说的再天方夜谭,他都会相信。
太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闻言却顺着纪宸的话道:“哀家乏了,扶哀家回慈宁宫。”
见太后被送走,纪宸大踏步朝沈青走去,眉头微锁。
恰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送瓜果的太监忽然掀翻托盘,露出利刃,朝皇后的方向刺去。
只听一声驚呼:“娘娘小心!”
青古奋不顾身扑挡在最前面,利刃没入血肉,又转瞬抽出的声音瞬间引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皇后惊惶往后退,几息后,背部却只能抵靠在后面的凤椅上,无路可退。
殿内一片慌乱。
有人呼号:“保护皇上!”
沈青拉住白桃:“去救皇后!”
她已经无暇去想刺客的目标为什么不是她,只双目通红地盯着皇后的方向。
白桃得令,往皇后的方向赶去。
沈青准备出声命令钱继时,据她没多远距离的纪宸闻言,拔出放在旁边的重剑,往刺客的方向掷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刺客刺中青古后,就马不停蹄刺向皇后,恰在此时,纪宸掷出的剑锋扎进刺客的后背。
但这不是一般的刺客,他是死士,早抛却了生死,一心只想完成任务,在剧痛袭来时只迟钝了一瞬,利刃的方向没有丝毫偏移,往皇后的心脉刺去。
白桃赶到时,一脚踢飞了因扎在后背的剑而丧失大半行动力的刺客,然后接住皇后,飞快地在她身上点穴,护住被刺伤的心脉。
紧接着,便毫不迟疑去扶青古,将药洒在青古的傷口上。
刺客落入侍卫的包围圈中,不敌,被数剑刺入身体,但仍留有气息。
见无力回天,刺客当场咬舌自尽,侍卫没能及时上前阻止,最终只余一具唇角溢出着黑血的尸体。
见到同样的死法,纪宸冷冷吐出:“李家余孽,去将李氏带来。”
沈青见到这副场景,心神悲恸,根本没注意刺客,而是往皇后的方向走去,脚下险些跌了一跤。
青古半死,皇后胸口中了一剑,气息奄奄。
白桃抱着青古,换了声娘娘。
沈青此时已经淚流满面,她握住青古的手:“我让太医来救你,你一定会没事!”
青古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嘴唇惨白发颤,連回握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眼角沁出淚水,疼的紧皱的眉头有一瞬间舒展。
沈青忍不住看了皇后一眼。
这么一会儿功夫,皇后身边已经围了許多人,贤妃与兰妃已经让人飞快去请了太医。
乾清宫的宫人上前为皇
后把脉,连青古的傷势都没落下。
因皇上还在,众人的心里略微安定,不再吵嚷惊呼。
纪宸走近,扶起沈青:“她们有救,会没事。”
皇后伤了心脉,但刺客后背中了一剑,利刃雖未偏移位置,手上却少了许多力气,所以比起刺青古那一下,皇后反而受的伤不重。
而青古,因为是为皇后挡刀,并未被瞄准要害,雖伤势很重,但也并未一击毙命,还存了些气息,存了能救活的希望。
沈青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滚落,她自责道:“我太疏忽了。”
她单单想到李嫔会先除自己,却没想到,原书中遇刺时皇后已经失势,李嫔自然不会视皇后为眼中钉。
可现在,皇后仍是尊贵的皇后,虽被分了宫權,也只是暂时势弱,没有到被夺凤印与皇后宝册的地步。
且皇后为了给大皇子铺路,没少算计三皇子与李嫔。
李嫔身子不好,也是拜皇后所赐。
自然对于她,李嫔更想对付皇后。
说来说去,李嫔和皇后才是宿敌,她们一同进太子府,一同被封妃,一同管理六宫。直至后来,皇后被扶上后位,李嫔仍是德妃,但两人是势均力敌的,甚至李嫔要高明残酷许多。
沈青不喜欢皇后的性子,但终究与皇后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真正不在乎她?
若是不在乎,光她手里捏着的皇后的把柄,就足以将皇后从后位上拉下来。
可她不想对付皇后,即便到了那一日,她也希望是皇后先出手,否则她真的下不去手。
皇后不允许有人觊觎宫權,恰好她不喜欢,虽然能将宫权扒拉到兰妃手中,免自己劳累,可她仍不想去算计皇后手中的权力。
对于青古,她自也有姐妹情谊,与她相处过的每一个人她都记着,她不想她们沦为宫斗的牺牲品。
比起嫔妃,宫人的命运要惨很多,譬如李贵嫔的宫人,跟不对主子,迎来了灭顶之灾。
她想皇后与青古都好好的!
太医们满头大汗赶过来,全涌到皇后身边。
沈青叫住趙太医:“劳烦为这名宫女进行医治,务必要让她活。”
贵妃吩咐,趙太医自然麻溜地跪在青古身边,给她把脉,处理外伤。
有医女将工具铺平放在赵太医手边,供赵太医取用。
沈青道:“青古救皇后娘娘有功,待稳住性命,送到本宫的承乾宫继续医治。”
宫人称是,沈青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沾上了青古的鲜血,尤可见青古的伤有多重。
她不愿想另一种可能,只怔怔地思索着青古伤好后该如何安置她。
纪宸将沈青紧紧搂进怀里,仿佛这样,才能将她的灵魂稳在躯壳中。
他知道沈青重情,沈青一次都没对付过皇后,对皇后生气了也只是赌气般的疏离,也从未暗戳戳说过皇后的坏话。
要知道,沈青素来是记仇的,最讨厌被欺负。
可这样的人,却唯独对皇后忍让。
便是面对他,有脾气也是要发的,纪宸现在都不敢,也不舍得给沈青气受,哄着爱着都觉得是亏欠了。
沈青擦掉蒙住视线的眼泪,继续盯着青古与皇后。
皇后那边率先传来消息,太医道:“皇后娘娘的性命暂时稳住了!”
一时间人心振奋。
赵太医仍在医治青古,纪宸见此,让人将两名太医带到青古身边。
青古的伤势,光是止血就让赵太医耗费了很大的功夫。
最终,一名太医用针扎进青古的穴位中,捻针的手指腹都红了,这才稳住青古的性命。
三位太医道:“微臣不负使命!”
沈青的心这才落到实处,终于敢阖眼松神,最后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她耳边,是纪宸封赏太医的声音。
纪宸又道:“宫女青古于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救皇后有功,着朕旨意,准许其脱离宫女身份,特封为县主。”
沈青闻言,抓着纪宸袖子的手这才稍松。
被封县主,青古之后便可顺遂富贵一生。
再不必卷入宫廷内斗。
第114章 第114章宸贵妃八日
皇后被帶回坤宁宫,青古在沈青的授意下被抬回承乾宫。
最关键的人物,李嫔也终于出现。
她一如往日,姗姗来迟,不紧不慢,下巴微抬,目光冷淡并不将人放在眼里。
许久不见,沈青抬眼看向来人,眼中忍不住帶上怨愤,却在目光触及李嫔时一愣,久久不曾挪眼。
以前的李嫔,无疑是漂亮且气势能震慑人的。
没有人会忽略她。
但现在,李嫔瘦得不成样子,形如枯骨,皮肤皺皺巴巴贴在骨头上,颜色也不好看,早没了白皙与光泽感。
她的脸是病态的瘦,惨白不帶一絲红晕,眼睛被衬得又大又黑。
华丽的服饰穿在她身上,却让人担心下一刻这些衣服会不会将她压垮。
完全是油尽灯枯之兆,全靠一口心气儿撑着。
也不怨她会义无反顧反扑皇后,见到李嫔,再没有人有疑问她为何会疯了一般朝皇后下手。
她自己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据。
李嫔朝纪宸行了个礼:“皇上找嫔妾来,所谓何事?”
纪宸深深皱眉。
他不在乎李嫔,面对李嫔摆到明面上的皇后要害三皇子与她的证据,也仅是分了皇后的宫权,觉得李嫔是罪有應得。
自然,他也许久未见李嫔,得到的消息仅是李嫔的病更重了,李嫔的身体更不好了,李嫔恐熬不过这个冬天。
然而想想何才人与林贵嫔的死,他放任了,明知却放任了皇后的所作所为。
他从未正视,也从未解決过她与皇后的矛盾,一如当年父皇对母后与后宫嫔妃那样,只護着唯一的偏爱,而放任其余人死斗,即便当时身为皇后的母后也不是那个例外。
纪宸的心很冷漠,他清楚导致这一切有他的因素,但他仍生不出絲毫愧疚。
甚至现在,都帶着算计。
纪宸沉声道:“毒妇,皇后遇刺是你所为!”
李嫔撫开宫女搀扶她的手,双手置在身前:“是妾身干的。”
李嫔环顧殿内每个人的神情,冷笑一声控诉道:“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德妃了,皇后却要对我赶尽杀絕,整整两年,皇上,你知道我每日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你们要是知道,说不定比我更恨皇后!”
“我刚搬离永寿宫那段时间总是生病,太医源源不断地来诊治,药一日日的按时喝着,我的身体却在日渐衰败,我都能深深感受到身体内里的垮掉,可太医院的草包却非说查不到原因,是查不到,还是被人授意不敢查?”
“是皇后对我下的药!她在后宫手眼通天,又有賢名做遮掩,无论她下手几次,旁人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李嫔伸出手,指向周围的嫔妃:“你们在外议论我命不好,是个病秧子,药罐子,可你们懂我的苦楚?每一日,我的骨头都在疼,疼的蜷缩在床上,生不如死,疼出的汗浸湿了被子,那种味道,你们遭受一天都要嫌弃到叫苦连连,可我硬是抗住了。”
“因为三皇子还在皇后那个毒妇手中啊!若我死了,接下来皇后第一个下手的便是三皇子!”
“你们若不信,那章贵嫔!你可看着我的眼睛说皇后从未授意过毒害三皇子?!”
章贵嫔身形一僵,却不敢撇开头,只能慢慢地对上李嫔的眼睛。
李嫔根本不给章贵嫔慢慢反應的时间,她看向纪宸,決絕道:“如今我已不剩什么时日,最后一丝骨血都被榨干,自然无惧于任何事!”
“刺杀皇后,也只是计划中的一小部分,我要让皇后即便侥幸活着也陷入无穷的痛苦中!”
李嫔的眼中带着畅快与疯狂,不避不让地对上纪宸寒沉如渊的眼眸。
让她猜猜,皇后没死,皇上心底会存着几分可惜?
她不相信皇上会错过一个扶宸贵妃登上后位的绝佳机会,萧裳月處在后位上也只是比起她来更合适而已。
若重头再来,沈青被封嫔妃时后位仍然空置,恐怕皇上即便打压她与萧裳月,也会极力扶持没那么合适的沈青登上后位。
纪宸就是这样冷血又只隨自己的心意,旁人的死活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如今纪宸还留她在这里说这番话,不就是为了让皇后的名声扫地吗?
他也从未想过要为他亲手选定的皇后遮掩一二。
当真……是一点都不念着夫妻情分。
李嫔唇边扬起极致的讽笑。
既是讽刺皇上与皇后,也是讽刺她自己。
她恨皇帝,她什么都清楚,却不能直接责问纪宸,因为三皇子还活着,李家还有一丝血脉在世上,她就
不能隨心所欲任意妄为。
纪宸冷淡收回视线。
沈青在一旁却紧紧锁眉,纪宸此刻的心声沉默的可怕,他不对李嫔的一言一行发表任何见解,仿佛李嫔的话没说到他心间一样。
但沈青此时却没心力考虑这些,而是思索着李嫔方才的话。
忽然间,她猛然抬眼道:“大皇子!去保護大皇子!”
纪璨没了,皇后才会真正的生不如死。
但李嫔凭什么觉得她可以决定纪璨的性命?
原本因李嫔的控诉而沉默的大殿忽然被点醒一般,賢妃与蘭妃纷纷动起来。
纪宸扶住沈青的肩膀:“朕早让人将纪璨抱到了乾清宫,不必忧心。”
“二皇子与小滿也在。”
贤妃暗叹了一声,蘭妃是真的劫后余生轻舒了一口气,后宫的孩子本就不多,折损一个都能叫人難过好久。
沈青松了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纪宸:“就在你让宫人去朕身边的时候。”
其余人都以为是纪宸察觉会有人对皇子们不利,这才提前防范,但唯独沈青知道,只是她的一个怀疑,他就将她所看重的全部保护到了。
免了她的后顧之忧。
即便她之后有皇子,沈青也绝不会对大皇子出手,三皇子仅凭才智就能胜过大皇子,若她生了个皇子,不如大皇子,自是早早绝了争夺皇位的心思才好,做个富贵闲王,免得不自量力卷入争斗中丢了性命。
且纪宸很能活,原书中就是一个寿命四五十岁的皇帝,现在没受伤,至少能活五十岁,若长寿些,庇护自己的子女简直是轻而易举。
世上除了父母,很少会有人毫无保留不图回报地对待人。
李嫔闻言大失所望,目光阴沉沉地看向纪宸。
她不明白纪宸为何要保皇后那对母子,難道他就不想为宸贵妃铺路吗?
明明她的所作所为都合他这个皇上的心意,只要他疏漏一二,皇后与大皇子就不可能活!
纪宸连看都没看李嫔,自也不会回答她的疑问。
方才危急关头,旁人都在喊着保护皇上,唯独沈青在说保护皇后,这便足矣让他救下皇后。
纪宸冷声道:“将罪人李氏拿下,乱棍打死。”
沈青握住纪宸的手:“今日是小滿的生辰。”
家宴被搅合了,但这个特殊的日子,她不希望出事。
纪宸转而道:“将李嫔押下去,择日處置。”
被改处罚,李嫔没有丝毫开心,反而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她吐出一口鲜血,只是这血,不如正常人的鲜亮,带着丝不详的墨黑。
李嫔擦了擦唇上沾到的血,笑着看向沈青:“怕是不能如宸贵妃所愿了,我这个身体随时都能倒下。”
若是死前能恶心宸贵妃一把,也值当了。
以后每每宸贵妃疼爱的公主过生辰,宸贵妃都会记得她今日的死状,她虽死了,却铭刻在帝妃心间。
沈青冷着脸,无声对她道:三皇子。
李嫔如果存着不让她好过的心思,她也不介意明目张胆威胁李嫔。
李嫔能熬过两年,想必也还能熬。
沈青吩咐道:“传太医来为李嫔诊治,莫要耽误了。”
纪宸默许地颔首。
李嫔僵着身体,被人请去偏殿,从她开始顾忌的那一刻起,就代表她有弱点,宸贵妃不蠢,自然也会从她的所作所为发现。
是她亲手将弱点递了出去。
宴席剩余的事由贤妃与兰妃打理,沈青与纪宸去了一趟乾清宫。
乾清宫中,纪璨正像小大人一样照顾着小滿。
沈青一看见他,就想起躺下的皇后,鼻子一酸。
纪璨眼睛一亮:“沈娘娘,父皇!”
纪宸将纪璨抱起:“这几天先住在父皇这里,你母后遇刺,伤到了身体,如今需要静养。”
纪宸压根没有瞒着孩子的想法,纪璨是皇子,又不是普通小孩。
纪璨眼睛一红,他坚定道:“我要去看母后,我要陪在母后身边。”
纪宸皱眉,他不想去坤宁宫看皇后。
李嫔撑着一身病骨出现在他面前,终究让他对皇后生出了厌恶。
沈青道:“让沈娘娘带着璨儿去好不好,沈娘娘也想见皇后。”
纪璨含着泪包道了声好,从纪宸怀里下来,牵上沈青的手。
沈青看了一眼小滿,小满张开手想让她抱她,见没得到满足,委屈地开始瘪嘴。
她道:“皇上,小满就先留在乾清宫,晚上奶嬷嬷会哄她睡,臣妾这几日分身乏术,难以顾全小满。”
纪宸点头,顺手抱起小满,撫了抚小满的背,安慰她。
“有朕在,会将小满照顾好。”
沈青低头,带着纪璨去坤宁宫。
畅通无阻进入坤宁宫,皇后此时正在昏睡,她便带着纪璨默默守在皇后的床边。
并对纪璨道:“皇后醒来会疼,所以我们不要吵醒皇后。”
纪璨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等,就是深夜,沈青已经让人将纪璨带下去睡觉,她则支着脑袋等在皇后的床边。
“水……”皇后嘴唇微张,声音低不可闻。
沈青却当即反应过来,取来水,先用勺子少量地喂到皇后嘴里。
皇后缓缓睁开眼,沈青这才将她扶起,将水杯递给她。
荠荷见到想上前,被沈青一个眼神挥退。
皇后清醒过来,见到是沈青,沉默地接过水开始喝。
她已经不知道该和沈青说些什么了。
沈青低头道:“李嫔已经被看管起来,大皇子安然无恙,现在已经睡下了,青古也转危为安,并未失了性命。”
皇后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见锦衾被一滴一滴砸下来的泪洇湿。
真是……还跟从前一样。
第115章 第115章宸贵妃九日
皇后已经回忆不起上次和沈青靜靜坐着是什么时候。
上次她这般情态又是什么时候。
她们之间夹杂着太多,李嫔与她是不死不休,章貴嫔对她是言听計从,唯独沈青与她之间却很难说明。
明明最开始眾人皆知沈青是她皇后的人,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沈青与坤宁宫漸行漸远,身后聚起了蘭妃与陈貴嫔。
她对沈青的态度从一开始便不纯粹,只是渐渐麻痹着自己,做出一副她们很要好的假象,实则在皇上开始长宠沈青时,她便心有妒恨。
但在后宫,思来想去,她唯一能信任的也唯有沈青。
不是她们多推心置腹,而是她了解沈青,心知沈青的有底线与心慈手软。
譬如这次,来坤宁宫侍疾的唯有的沈青,归根到底,是沈青在念旧情。
皇后百感交集,不去看那些泪,最后硬邦邦将话绕回了李嫔身上,咬牙切齿道:“宴席上的那名舞女是李嫔的人,她故意让本宫失神,这才没及时注意到刺客。”
沈青语气低垂:“也许是吧……”
“您现在最該静养,而非胡思乱想,索性李嫔已经无法翻身,不日便該逝去,何必再揪着她不放?”
皇后闭上眼:“本宫心里惴惴,李嫔不简单,她定留有后手。如今不顾一切要殺本宫,自然做好了万全的準备,即便失败也不会让本宫好过。”
沈青不欲与皇后说后面李嫔撑着一身病骨控诉皇后的事,这不利于皇后养病。
李嫔确实是个硬茬,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皇后对她下药,却没有当即大闹一通,而是以自己的身体给皇后做了一个局。
沈青甚至懷疑李嫔借皇后之手给自己下药,不然以皇后的算計未必会留李嫔活这么久。
普通人的身体也不是说撑着一口气就能活两年之久的。
皇后下药,只会让李嫔病死,而不会让李嫔的身体里有毒这种明显的证据,但李嫔方才吐的那口血,便是三岁小儿都能发覺不对。
殺一国之母,李嫔确实大胆,但她惊世骇俗的举止背后是被皇后逼得走投无路,旁人更会对皇后議论纷纷。
加之先前皇后名声维护的极好,前后反差下……
沈青想让宫人端来羹湯,
本被她挥退的荠荷却并未退出殿内,闻言忽然跪下,双目通红带着不忍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顿时被她吸引了注意。
皇后眉头一皱:“你有什么话快说,不準瞒本宫!”
沈青同时道:“把她拉下去!”
沈青不赞同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荠荷,荠荷是王定与王积貴的人,而王定想帮她,但她已经是宸贵妃,是眾嫔妃之首,上面只有一个皇后,那么王定授意荠荷做什么也不难猜。
荠荷想开口,无非是想刺激皇后,沈青自认为她在皇后醒来时说的一番话已经稳住了皇后。
皇后心脉受损,最受不得的就是刺激。
荠荷在沈青渐渐阴沉的目光下俯首,身形颤颤。
皇后转而看向沈青:“宸贵妃,你究竟瞒了本宫什么?”
沈青不语,仍是让人取来羹湯,舀了一勺递给皇后。
皇后原本想挥手打翻,但想起眼前的人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最终侧了侧脸,并不喝。
沈青慢慢道:“李嫔想对大皇子不利,但皇上提前将大皇子接到了乾清宫,大皇子方才还在您的床榻邊守着,是臣妾告诉他不要打扰皇后娘娘,他很心疼您,没发出一点声响,只是默默握住您的手。”
皇后饮了一口汤,示意沈青继续说。
沈青:“大皇子这般乖巧懂事,敬爱母后,想的应是皇后娘娘早日好起来,娘娘,您懂吗?”
“本宫自然懂。”皇后深思熟虑后仍然坚持,“但本宫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皇后,自然不能对后宫发生的事茫然无知。
但她也清楚,若她激动之下伤势更重,恐怕会如了李嫔的意。
沈青闻言自是心绪不宁,为皇后担忧的,但她也不再回避:“您被送回坤宁宫后,李嫔来了,当众承认是她命人刺杀的您,却同时道明了苦楚。”
“她有什么苦楚?”皇后抬高声音愤怒道。
沈青看了她一眼,见她心口不疼,明白是她小瞧了皇后的承受能力。
解释道:“她那一身嶙峋病骨便是最好的苦楚。”
皇后刚握紧的拳头倏地一松,身子软绵绵地使不出一丝力气,额前生出一阵虛汗。
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紧要。
不然章贵嫔怎么不来坤宁宫侍疾?
她原想着是沈青让其他嫔妃不必来,但更可能的是其他嫔妃因李嫔的指控对她早早避嫌了。
“李嫔狡诈之徒,她说的话怎么能信?她身子不好难道能怪本宫?”皇后的语气心虛了许多。
沈青陪着她一起沉默,然后劝她将汤喝完,扶她躺下,掖好被角,见皇后不甚安稳地睡去,这才从殿内退出来。
她身邊跟着荠荷。
沈青看向荠荷:“我会想办法将你调离坤宁宫。”
荠荷道:“多谢娘娘。”
荠荷深受皇后信赖,离开坤宁宫不容易,但若让荠荷继续留下,皇后反应过来,亦或者对荠荷起疑,荠荷的结果都不会好。
荠荷今夜的举止太莽撞了,不像平日的她。
沈青想了很多,荠荷是在皇后还是贤妃便跟着皇后了,那李嫔原本的永寿宫估计也有王积贵埋下的暗棋,但李嫔能够滴水不漏,想是早早将人从自己身边拔除了。
如果真是这样,怪不得当初纪宸会选择打压德妃,而选没那么面面俱到的皇后-
后宫的事有贤妃与蘭妃处理,沈青只需每日到坤宁宫侍疾,间或回承乾宫看一看青古。
皇后有大皇子,为了大皇子她也要把病养好。
在皇后被刺杀的第三日,李嫔心血耗尽而死,宫内对皇后議论纷纷。
皇后与青古的身体在转好,沈青也以一个不尽心的理由将荠荷调出了坤宁宫,皇后覺得沈青是对那晚的事存着气,便由她了。
左右荠荷那时将消息递上来,要么就太过忠心,急她所急,要么就是巴不得她多受些刺激。
无论哪样,皇后都不敢再用荠荷了。
听到后宫的风声,皇后当着沈青的面气急败坏道:“这明显是李嫔的人在引导此事,贤妃与兰妃不加以制止,是巴不得将本宫手中的宫权分个一干二净。”
在沈青面前,皇后也不想虚伪了,反正她们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
沈青提醒道:“李嫔已死。”
“她到死都在算计本宫!”
皇后顿了顿,想起了什么:“李嫔犯下滔天大罪,死不足惜,理应挫骨扬灰,现在皇上可有说了什么?”
沈青道:“皇上念及李嫔与三皇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允她薄葬。”
皇后深恨道:“便宜她了。”
“皇后慎言,这个时辰,大皇子该要来找娘娘了。”
皇后这才止了声。
沈青疲倦地半阖眼。
呆在坤宁宫几日,她都觉得自己要半死不活了,被吸干了情绪与力气,明明皇后以前不是这样的。
至于大皇子,则是将要窒息的坤宁宫的一缕暖阳。
见到大皇子,最愤懑的皇后脸上都会露出笑。
今日大皇子来迟了,皇后与沈青眉间不可避免忧心忡忡起来。
纪璨稳步走进来,两人便发现了他情绪不对,平常来见皇后,他都是快步上前的。
皇后不动声色道:“璨儿,母后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糕点,快来尝尝。”
纪璨脚下不动,有礼道:“母后,儿臣已经用过了,多谢母后一番好意。”
皇后面色有一瞬的难看,璨儿的疏离才更戳她的心。
沈青单刀直入问:“可是有人对璨儿说了些什么?”
纪璨抿着唇,看向沈青:“他们说母后是个蛇蝎心肠的人。”
皇后双手紧握。
沈青郑重道:“他们说的不对。”
纪璨眼中动摇起来。
沈青将纪璨搂进懷里:“璨儿信沈娘娘,如果皇后娘娘是个恶人,沈娘娘为何还会来坤宁宫?沈娘娘难道就不怕招惹是非吗?”
皇后是恶,但同时很蠢,被李嫔算计的名声尽毁。
她更倾向于皇后对李嫔下了病死人的药,李嫔换成了轻症的毒,以此留下证据,但这件事本就是皇后做的,李嫔正是用了这一点,九分真一分假,那也成真了。
且这件事如果要为皇后“洗刷冤屈”,势必会牵连青古。
沈青不愿,才一直未向皇后提及自己的怀疑。
李嫔不是第一次使这种手段了,当初杜婕妤的事也是如此,杜婕妤吩咐人给两名宫女教训,而非将人弄死,可李嫔横插一脚,两名宫女死了,受命的太监一句误解了意思,便让杜婕妤落实了罪名。
这次,甚至是皇后先授意让李嫔病死,如今的“真相”也不算冤了皇后。
可面对纪璨,沈青不得不为皇后辩解一二。
“李嫔成那副样子,你母后有错。”
“然而皇后娘娘本就与李嫔有恩怨,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那日皇后遇刺,是李嫔所为,李嫔还要伤害璨儿来使皇后娘娘痛苦。”
“到了这种局面就不该心慈手软了,你母后只是棋差一招才落得众人议论,身处后宫争斗,你母后有太多的不得已,若是个全然的善人,你母后刚怀孕时便会小产。”
“璨儿,你是皇子,长在宫廷,与平常人家不同,这里权利斗争多,人心算计也更多。”
“你自出生便迎来了无数忌惮,是你父皇母后保护了你才让你安然长大。若因此而疏离母后,你母后会伤心。”
第116章 第116章宸贵妃十日
纪璨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视线从沈青身上移到了皇后身上:“我还是想吃糕点。”
好可怕……但对母后好像没那么怕了。
皇后连忙朝纪璨招手,这几日,皇后听说大皇子险些遇险,疼大皇子比之往日更甚,以前不允许多吃的糕点,现在能给纪璨整整一盘。
纪璨将糕点吃完后,用叠成方块的手帕擦了擦嘴,跟往日一样问了皇后身体如何,可有按时喝药,然后将皇后的手放到他脸颊上贴了贴,这才帶着宫人離开。
纪璨一走,沈青就被训了。
皇后輕声训道:“你
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等他长大了自会明白。”
天知道她方才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也多亏纪璨这孩子迟钝,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沈青讨好地笑了笑:“您别气了,我是怕大皇子与您離心,后续難以补救,还不如现在讓臣妾来做这个心机深重的人。”
这种事情瞒着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说开了,大皇子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不要把他想的跟个小白兔一样,就算璨儿是个小白兔,一双兔牙也能绷断人的骨头。
“况且璨儿已经不小了,今年的生辰一过便满七岁了,待宫外的伴讀到他身邊,他就该有自己的心思了。”
纪璨伴讀的事,沈青听纪宸提起过,年初便选好了大臣家适龄的公子。
皇后对此事自然有印象,伴读之一还是她萧家的子侄,萧家在前朝不强势,她自然想为萧家的下一辈铺一条青云路。
皇后不说话了,只继续对死去的李嫔磨牙。
她內心已经将李嫔妖魔化了,只覺得李嫔算计到她名声尽毁就是为了讓她的皇儿与她離心。
呆在坤宁宫这么些时日,沈青很想纪宸与小满。
加上她有点受不了继续呆在皇后身邊,迫切需要吸点阳气,在皇后没什么大问题后她便回了承乾宫。
而青古也在转好,但她的伤势更重,卧床的时间也需要更久。
看过青古的当日下午,沈青去了趟乾清宫。
去的时候小满正在睡覺,冰鉴放在不远处,有宫人正在慢慢扇风,小满睡的很熟,脑门也没有出汗。
正在沈青默默看小满时,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她看得入迷,竟不知纪宸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
沈青将手放在纪宸握住她腰的那只手上,微微侧脸,双眸晶亮地看向纪宸。
她目光掃过纪宸的眉骨与深邃的眼睛,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定在那双薄唇上。
“我们出去。”纪宸垂眸看向她,低声道。
沈青点了点头,唇角不禁翘起。
纪宸牵着沈青到另一间房间,这间屋子略小,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那张大床,但沈青看到了一些她用过的东西与摆在屏风一侧的铜镜与妆奁。
在纪宸没开口之前,沈青便道:“我好想你。”
纪宸不满意道:“那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
沈青目光微移:“嗯……陛下的嘴唇好像很好亲,讓臣妾来尝尝。”
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话她自然不会脸紅心跳,她还能主动吻上去呢。
纪宸靠在了床上,扶住沈青的腰,沈青则扑在他怀里,像小貓一样舔他的唇。
纪宸喉咙干渴,眸光变柔,難耐地享受着这勾人的滋味。
沈青即便主动,动作也很輕,清风细雨地滋润着他。
纪宸自是不满足,他心尖泛痒,但沈青的一番亲近却像隔着罩子挠着他的心。
纪宸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变被动为主动,扶住沈青的后脑勺,一点点坐起来,亲吻也随着动作在逐步加深。
沈青早已闭上了眼,手指插进纪宸的发丝中,輕轻地摩擦着。
像在鼓励,也像在诉说着思念。
纪宸呼吸加重,一点点的往下亲。
沈青睫羽颤了颤,睁开眼垂眸瞧了他一眼,便什么都不管了。
温馨的室內,男子不厌其烦地唤着卿卿,女子脸上潮紅,面色难耐,推着他的脸颊,最后低低地吐出一声:“太讨厌你了。”
纪宸低笑一声:“卿卿讨厌的对。”
便执起沈青的手放在唇邊亲了亲。
沈青瞧着他的模样,此时的纪宸帶上了一两分妖冶,眸光更深邃温柔,但看着还是很正经,气势不减,但偏偏这般,她却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过一些时日未温存,她便想纪宸想的不行。
如今腻在一起,也真感受到了爽利,不止是身体,更是精神层面的通畅。
好比纪宸的面颊有着汗,她的脖颈有一层湿汗,但他们仍互不嫌弃地腻歪在一起,只是静静地脸贴脸,交颈相依,便感觉很好。
沈青窝在纪宸怀里睡了一觉。
睡醒后,她就不在原来的屋内了,而是在寝宫的龙榻上,她身上干爽,被纪宸换了件银白色的寝衣。
而小满竟也被他抱在了她身边,圈在两人中间小憩着。
沈青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很晚了。
纪宸感受到动静睁开眼,压低声音未免吵醒小满道:“小满已经醒过一回了,朕帶她去用了膳,又玩儿了一会儿这才睡下。”
“你现在应该饿了,朕帶你去用膳。”
沈青笑着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起身。
然而在下床榻的那一下,小满忽然嘟囔了一句,小手挥舞了两下。
沈青还没来得及哄一哄小满,便见纪宸娴熟地拍着小满的背,小满蹭了蹭肥嘟嘟的脸颊,便又沉沉睡去。
纪宸一回头,便对上了沈青亮晶晶的眼眸。
她不觉得他这样有失威严,反而被他所折服。
纪宸这样想着,唇角情不自禁勾起。
沈青笑嘻嘻牵上纪宸的手,去用膳。
她是真没想到纪宸照顧小满的能力如此娴熟,好似小满呆在乾清宫这些日子是纪宸一手照料的。
有这样的父皇,她相信她的小满会是最幸福的公主。
用过膳后,沈青和纪宸又在寝殿外呆了一会儿才回去。
翌日,纪宸睁开眼便见到沈青和小满,只觉得心脏都被填满了。
他喜欢这种平淡的日常,一睁眼就能见到爱的两个人。
小满蹬了蹬腿,是第二个醒来的,她瞧一瞧母妃,又瞧一瞧父皇,捂住嘴偷偷笑起来。
纪宸怕小满打搅沈青睡觉,去上早朝时便顺手将小满一起带走了。
直至回来才将小满塞到沈青身边。
他想沈青一醒来也能感到幸福。
小满已经完全不困了,亲了亲母妃的脸颊后,便自己在床上玩儿了起来,有纪宸在床边挡着,她也不会掉下来。
小满在太阳完全升起时钻进了沈青怀里,半梦半醒的沈青拍了拍她的屁股,睁开惺忪的眼睛,抱着小满笑容惬意地亲了亲纪宸的唇角。
眼中全是对小满发现不了亲昵的自得。
【可怜可爱。】
好喜爱啊。
沈青自动翻译了一下,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嬌嗔了他一眼,撒嬌道:“皇上不去批奏折吗?”
纪宸依依不舍道:“这就去。”
纪宸在沈青催促着奋进的目光中离开,沈青与小满也起身了。
小满对新的住处很满意,带着沈青去看她的新玩伴,一只叫大虎的大貓!
沈青一心扑在小满身上,对这只猫已经几个月没见了,大虎较之前痴肥了许多,但专養猫的宫人懂得克制,即便大虎被娇惯養着,也没有健康问题,胖也没胖到严重的地步,反而平添了几分气势与可爱。
在乾清宫养久了,便是猫也沾染了几分贵气。
大虎平常对其他人爱答不理的,傲气的很,但许是知道小满的地位,对小满喵喵叫的直欢,撒娇卖萌件件不落,翻着肚皮让小满来摸。
见到沈青,反而给了个屁股,尾巴一掃一扫的,颇有负心汉来了那意思。
沈青摸了摸鼻子,心虚不已,忙陪大虎玩儿了一会儿。
大虎这才给了个好脸,口嫌体直的很,继续给小满当个合格的玩伴。
沈青见此笑了笑,猫养久了也是有灵性的。
沈青带着小满又在乾清宫待了半日,这才回承乾宫,临走前,小满瘪着嘴,很不情愿,窝在沈青怀里好不委屈。
沈青无奈地看了纪宸一眼。
纪宸轻咳一声,自是跟着一起去了承乾宫。
他的政事,一上午便处理妥当了,为的便是这一刻,而小满,也极给面子,不愧是他的小公主。
最后沈青连大虎都没敢忘,一起带走了,颇有拖家带口的架势。
青古的身体一日日地好起来,只是此后再不能提重物,身体也较普通人虚弱,沈青给她在宫外购置了房屋,买了丫鬟,又拖沈家
暗中照顧青古一二。
这才放心将青古送出宫去。
青古离宫这日,除了沈青,青玉与萱草也来相送了,因皇后对外称病,并未前来,但也让青玉给青古带了一包袱的金银珠宝。
皇后自然想留青古在身边,奈何当日皇上当众说下封青古为县主的话,金口玉言,再难收回成命,便心情忐忑地就这么放青古离开。
青古知道她所有阴私,皇后回过神自是忌惮,却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常人几辈子难挣到的银钱来封青古的口。
青古自然是忠心的,便是对沈青,也没有出口保证什么若想扳倒皇后,找她云云……
主仆情分是很难说清的事。
而沈青自帮青古起,就没想过青古会背叛皇后来帮她,这无疑是对青古的侮辱,自然没什么好落差的。
青古深深看了一眼沈青,她如何能想到当初一起当值的小姑娘会是将她拉出泥潭的人?
在宫门口她不顾劝阻地朝沈青行了叩拜大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登上马车离开。
一件事了去,沈青心里一阵轻松。
她虽然不能出宫,但有人代她出宫也是极好的。
青玉目光怅惘地望着青古的马车直至看不见,接着回神,在沈青准备离开时,深思熟虑道:“贵妃娘娘,我会为您盯着后宫,若有不利于承乾宫的事,我会给您递消息。”
青玉是女官,级别还很高,自然不用自称奴婢。
沈青恍然,青玉与青古的关系极好,有此等承诺,也不让人意外。
她感慨道:“多谢。”
萱草全当没听见二人的对话,垂眸当个聋子,只是不知怎么地,眼眶湿湿的。
宸贵妃有空不去结交家世好的姐妹,反而对她们这一个两个的旧人伸手。
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第117章 第117章宸贵妃十一日
现在距离刺杀一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皇后一直称病,乾清宫不见任何动静。
在众人都以为皇上会将此时轻轻揭过时,乾清宫的奴才去坤宁宫取回了皇后印玺与册宝。
雖皇后仍是皇后,并未下废后的圣旨,但意味已经完全不同,皇后失了宫權,只剩一个虚名在身。
贤妃与兰妃仍协理六宫事宜,但两人在后宫的声勢瞬间高涨,一时间长春宫与景阳宫门庭若市,贤妃出现时必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
贤妃的气焰一下子就嚣張了起来。
她与兰妃不同,她膝下有子,又有太后皇上做靠山,春风得意再正常不过了,本来早已熄了心思又有点死灰复燃的征兆。
三皇子被送出宫,大皇子的母后失了勢,宸貴妃无子,这么一看,如今就她与二皇子最得勢了。
长春宫中,贤妃讓人将二皇子帶来。
贤妃捧着纪瑉的脸左看右看,发现长的也是气宇轩昂,归根到底,皇嗣就没有差到拿不出手的。
无论内在怎样,但个个站在那儿都很唬人。
因宫人无人敢忤逆二皇子,纪瑉是盛气凌人的,加上大皇子时常照拂他,纪瑉可以说没吃到一点苦楚,姿态骄矜。
但落在贤妃眼里,便是气势凛然,好好培养培养未必会比大皇子与三皇子差。
贤妃笑道:“皇儿,你日后比大皇子还要尊貴几分。”
纪瑉:“那我是不是想幹什么就能幹什么?”
“这是自然,只要不闹到你父皇面前。”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能摆平:“但也不要再欺负宫人了,你父皇讨厌这一点。”
从前贤妃没管过此事,因为纪珉年纪小,手劲儿也不大,折磨人的手段也不多,一句小孩子的玩闹就能揭过。
但贤妃不想纪珉因此事而坏了在皇上面前的印象,便多教导了一句。
纪珉闻言不乐意,这算什么为所欲为?
但他比大哥都尊貴,那大哥得听他的话!
承乾宫中,兰妃登门。
沈青请她坐下,讓宫人上茶。
“兰妃眉头不展,可是有什么难事?”
兰妃顿了顿,还是直截了当道:“娘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兰妃仍学不会迂回,但她这样有事说事,也省得旁人来猜她的心思。
宫中近来只发生了一件事,雖然兰妃没有点明,但沈青也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沈青道:“皇上讓你协理六宫,是信任你的能力,好好干便是,若有为难的,便与贤妃商量,仍解决不了的再去问皇上。”
“你与陈貴嬪入宫多年,深宫寂寥,有權柄傍身也可安稳度日,本宫瞧着,自你协理六宫,整个人都疏朗了不少,可见權力是有益的。”
“皇上既然给,抓住便是,但万万不可被诱惑犯了大錯。”
皇后对李嬪下手,中间必经过了许多人,李嬪曾猜忌过,太醫得了皇后授意,才什么都查不出,但李嫔后来都吐黑血了,若这样还说没有问题,太醫不如收拾包袱回家吧。
由此可见,皇后的權柄过重,連太医院都敢插手了。
纪宸若放任下去,恐怕睡都睡不安稳了。
兰妃与她交好,沈青自然乐意告诉她什么该插手,什么不该插手。
归根到底,现在皇上需要一个合格的管理后宫的人,而不是稍不注意就有被顛覆的危险。
沈青很看好兰妃:“你性子稳重,本宫心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唯独陈贵嫔倒像是我们故意落下她似的,她虽心如明月,通情达理,不会因此事产生妒恨,但也不能让她闲下来,你多找她出出主意,也免得她在自己宫里闷坏了。”
“本宫也会让她多来承乾宫,小满很喜欢你们二人。”
兰妃一一记下,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陈贵嫔那里是臣妾疏忽了。”
她这三个月来她与陈贵嫔在一起的时候确实不如往日了。
她还没注意到,宸贵妃便意识到了此事。
也怨不得宫里人会说宸贵妃聪慧通透,实在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兰妃在承乾宫又留了一会儿,小满被抱了出来,兰妃将小满抱在腿上逗弄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兰妃离开后,沈青接过小满,皇上夺皇后的权,她虽意外,但事后想想,未必没有苗头。
皇后遇刺,皇上可一次都没去过坤宁宫,可见那时心里便不痛快了。
却一直等着她将青古安顿好,这才发作起来。
但皇后即便失权,只要她活着一日,她便仍是皇后,贤妃在她面前也得恭恭敬敬。
且皇上虽夺了皇后的权利,但身为皇后的人的青玉,却在好好的当女官。
有青玉在,宫内想欺负到皇后头上也难。
自也免了沈青再多费心思。
沈青能对青古都仁至义尽,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后真正落魄。
如今这个處罚,沈青思来想去对谁都好,便没有为皇后去求情,纪宸到承乾宫,她也只字不提这些事。
她无意争宫权,争来争去不过是这一亩三分地,做的好是理所应当,做不好就是失职。
她已经是贵妃了,宫内的任何好东西都会紧着她来,协理六宫附帶的好處,对她来说真是微不足道。
没有好處的事,即便她能处理好宫务,也不愿碰这桩麻烦事。
比起独揽宫权,她觉得还不如将这宫权分一分,让兰妃陈贵嫔也能受益。
不能与她交好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啊,她看不上宫权帶来的好处,对于其他人却是大补之物。
兰妃和陈贵嫔自然得多补补才好,她方才夸兰妃疏朗也不是假话。
由此可见,她这个想法没錯。
又两个月从指尖划过。
贤妃与兰妃协理六宫,两人的气场已经分明,一个張扬一个沉稳。
沈青呆在承乾宫,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吸小满,小满比猫还好吸,一本正经童言稚语的样子简直把她萌坏了。
小满使个小短腿在跑,沈青在后面虚张声势地追,实则連动都没动。
小满跑的直乐,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大的人。
“父皇!”
纪宸将碰到他腿上的小满抱
起来,顛了颠:“母妃在忙吗?”
小满摇头晃脑:“母妃在陪小满玩。”
沈青听到动静已经走了出来,笑道:“小满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皇上忙了一早上,快进殿歇一歇,臣妾让人备膳。”
纪宸却道:“许久未和璨儿一起用膳,陪着朕去璨儿住的地方走一趟吧。”
沈青应好。
纪璨满七岁就从坤宁宫搬出来了,贤妃一见纪璨有了宫殿,忙将二皇子纪珉也放到纪璨附近的殿宇。
贤妃协理六宫,先斩后奏,纪宸也拿她没法,自是如愿了。
纪宸也将小满一起抱去了。
他们到纪璨的殿宇时,只见本应到主子用膳的时候,殿内却没几个人,一问宫人,却见他们吞吞吐吐,神色很不自然。
沈青看纪宸没有丝毫意外之色,明白他早知此事,恐是纪璨受欺负了,他特意做主来了。
只是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直直撞了上去。
沈青面上一冷:“吞吞吐吐,大皇子在何处?带本宫去找大皇子!”
宫人连忙起身,领着众人去找大皇子,却是往殿外的方向走。
纪宸将小满放下,牵着小满的手随沈青一起走。
纪璨的宫殿外面有一处小池塘,宫人带着他们绕了小路,眼前豁然开朗。
正见一群人三三两两立在池边。
钱继一个手势止了准备通报的宫人,池边的人也因背对着他们而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是纪璨与纪珉,现在他们各自带着宫人分两边而立。
纪珉面上嚣张,纪璨却带着隐忍。
沈青不悦地抿唇,纪璨之前相当照拂纪珉,如今大皇子一失势,什么兄弟情都没有了,最迫不及待踩上去的竟然是二皇子。
这个小兔崽子!
但好在,纪璨身边有宫人,不会受罪,不过被弟弟背叛,纪璨心里应该十分不好受。
然而,变故却发生在他们出现的这一刻,不知二皇子身边的人对二皇子说了什么,本该对峙的两拨人,二皇子却忽然像牛犊一样扑向纪璨。
纪璨身后,是蓄满水,甚至有鱼在游的池塘!
不至于淹死一个大人,但对七岁的小孩来说却有生命危险。
纪璨毫无防范被这一撞,身体不受控制往后跌去,只来得及拉住纪珉的腰带。
宫人反应过来时,两名皇子均已落水了。
纪宸冷声道:“将大皇子与二皇子捞起来。”
宫人这才发现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半已经跪下,一半准备下水发现皇上派身边的侍卫下水去救皇子,也忙跪下。
他们没敢瞧皇上一眼,便能感受到皇上散发的飕飕寒气。
侍奉两名皇子的宫人心中叫苦不已,却一动都不敢动。
方才与二皇子耳语的人更是身子抖的不成样子。
纪宸随手一指:“将这个教唆皇子的人拉下去,杖杀。”
钱继轻声道:“皇上,这是方大人家的公子。”
“方文成教子不当,将方文成贬官岭南。”
钱继噤声,方文成是新起之秀,如今才四十岁儿子就能进宫当伴读,也被皇上记住了名字,可见前程远大,然而教出了一个敢插手挑唆皇子间关系的儿子,便断送了前程。
可见皇上眼中是揉不得沙子的。
不多时,大皇子与二皇子被救起,太医到了,贤妃也到了。
在纪璨的殿里,贤妃刚整了整头饰进来,脚下便被摔了一个茶盏,温热的茶水泼到了她的裙摆上。
她吓了一跳,见是纪宸,更是不可思议。
皇上拍桌子都少有,更别说摔盏了,可见是怒极了。
果然,纪宸下一句便是:“贤妃娘娘好风光。”
沈青的目光落到贤妃身上,只见她衣着华贵,满头珠翠,光是站在那儿都夺目耀眼。
也顿时明白了过来。
皇后倒下,纪宸试了两个月,将贤妃这块不被点化的石头给试了出来。
明着是给皇子做主,实则是纪宸不满贤妃了。
沈青之前没意识到,是贤妃行事一贯不低调,往乾清宫去的同样勤,仗着皇上是表哥,在后宫横行无忌久了。
如今有了一半宫权,不张狂才不像她。
沈青将小满捞到自己身前,捂住眼。
小满人小鬼大,一点都不怕这个场面。
贤妃听到纪宸这句话,脸上一白,连忙跪下,哀哀道:“皇上……”
纪宸平铺直叙:“纪珉将纪璨推入了池中。”
贤妃忙顺着请罪:“是臣妾管教不严,请皇上治罪。”
纪宸定定地看着她,良久道:“是朕不该让你协理六宫。”
贤妃的眼睛瞬间睁大,对她而言,最伤人的莫过于这句话了。
因小满在身边,纪宸并没有愤怒的像头狮子,但字字难掩失望:“朕将协理六宫的职责交给你,也想过你会不堪重任,但看在你养育二皇子有功,又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从前你做的错事朕既往不咎,仍是敲定了你,想让你在宫中时间一久不至于受欺负。”
“可你呢?”
“疏于教导二皇子,将朕的意思抛掷脑后,只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只想耍自己的娘娘威风,你可尽到半点协理六宫的职责?”
第118章 第118章宸贵妃十二日
“臣妾……”贤妃目露委屈与難堪,尤其是凤曦公主还在垫着脚尖张望着她,这更讓她臉上火辣辣的。
她只想尽快摆脱这一處境,想到皇上这么多怨念全因二皇子将大皇子推入水中而起,便急忙脱口而出道:
“二皇子不是臣妾親生的,他的性子打娘胎便定了,随了何才人,不,是何贵嫔,臣妾想正了他的性子也百般艰難啊!”
“皇上,待二皇子醒了,臣妾就带二皇子向大皇子赔罪,一定祈求到大皇子的原谅!”
沈青微皱了下眉,贤妃情急之下,竟然走了这么臭的一步棋。
二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子,论尊贵不比贤妃这个妃子差,而贤妃却言辞凿凿将事情归咎到二皇子品性不端上,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二皇子可还留着皇室血脉呢,怎么都不会沦落到由他人指摘的份上。
果然,沈青看向纪宸,纪宸在贤妃话一出口便黑了臉。
方才是恨铁不成钢,现在就是全然嫌弃了。
【贤妃姓颜……再不喜贤妃,朕也得顾全太后的颜面。】
【与其再放一个不知底细的颜家人在后宫,还不如一直留着贤妃。】
纪宸瞥了一眼贤妃:“既然你如此嫌弃二皇子,朕会为二皇子再择一位母妃。”
接着不再去她,转而吩咐道:“贤妃不堪重任,即日起收回協理六宫之权,将贤妃送回长春宫,閉门思过。”
贤妃闻言心里一哽,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实在是昏了头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般潦草丢了宫权,简直比起皇后都不如。
她磨刀霍霍,还未能向皇后下手呢!
这几个月的时间像梦一般,她体会到了众星捧月的滋味,感受到了宫权带来的好處,自然不想就这么放手。
贤妃做最后挣扎,苍白解释道:“臣妾没有……”
纪宸不耐烦听她再说,扫了錢繼一眼。
錢繼忙半是客气,半是强制地将贤妃请离了这里。
沈青默默琢磨起纪宸话里的意思,纪宸只说讓贤妃閉门思过,却没说多长时间,这意味着除非贤妃真正认识到错處,得到纪宸首肯,否则短时间内是无法出长春宫的。
至于贤妃犯错,却仍是妃位,也很好理解。
除了她姓颜,皇上不想再与太后发生争端,贤妃最大的错不外乎是管教不力,推脱罪责。
而纪宸不滿意贤妃对处理宫务上的不尽心这一点,严格来说并不算贤妃的罪责。
至少在贤妃犯大错之前,纪宸就及时收回了贤妃的協理六宫之权。
沈青原本还想着,许是等贤妃犯下大错,才会将她一撸到底。
没想到纪宸到底是顾及了与贤妃的一些情分。
纪宸握住沈青的手,郁闷道:“朕原本想着给贤妃宫权,讓她忙起来后宫就不会再生波澜,但没想到她这么不中用,宫务一团糟不说,连二皇子也没管教好。”
这两个月他对贤妃的不滿日益增加,最后借着二皇子的事处置了她。
但他没神通广大到提前知道二皇子会将大皇子推入水中。
可见这两个月二皇子已经无法无天了。
沈青闻言不太高兴,冒着酸气将纪宸的手拉开,阴阳怪气道:“您为贤妃考虑的可真周到。”
贤妃这样不成器,还有害皇后的往事在,纪宸分宫权时还是想到了她。
明知贤妃有狠毒的一面,给的理由竟然是让她忙起来就不会横生波澜了。
思忖着贤妃再协理六宫会犯下大错,所以提前借机收回贤妃的宫权。
若德妃与皇后得纪宸这样对待,也不会败的那样惨烈了。
沈青有一瞬间,真为德
妃与皇后鸣不平。
沈青不待纪宸反應,补了一句:“做皇上的宠妃,还不如做皇上的表妹来得香。”
“小滿,母妃带你去看皇兄。”
说完,沈青就温温柔柔牵着小滿去看纪璨了。
纪宸一愣,完全没反應过来,等想让她摸着心口好好说道说道他待她哪里不如什么表妹好时,却见人已经施施然走了,徒留他怔愣在原地。
纪宸扫了一眼,他目光所过之处,宫人无不屏气凝神。
他轻咳一声,往沈青离开的方向走去。
纪璨入水时知道屏气,救的也及时,没什么大碍,只是浑身湿漉漉的,现在又已入秋,为了防止着凉,已经让他泡过热汤池,又喝了碗姜汤。
现在正在床上躺着。
至于纪瑉,因是自食恶果被意外拉下去,惊慌失措下,反而呛了不少水,虽无生命危险,但罪却没少受。
纪宸也懒得见他,派了个王定去看着。
纪宸进去时,沈青正在过问纪璨的身体。
纪璨一一答着,性子沉静了许多。
可见纪瑉的事于他很有影响,他不明白他明明真心实意待二弟,二弟却踩了他一脚。
每位皇子身边都有纪宸的人,就连离宫的三皇子也不例外,所以纪宸深知皇子们没有受底下人的苛待。
然兄弟相争却不可避免。
从前贤妃将二皇子夸的天花乱坠,纪宸也对纪珉有了个较好的印象,只觉得他于课业上没天赋,但没想到,最兄友弟恭的兄弟俩反而最先离心。
纪宸知道是纪珉的原因,对纪珉自然倍感失望。
纪宸在沈青的话落后,对纪璨道:“你本该明年开始学武,既出了这事,你身体养好后朕便宣武师傅进宫。”
纪璨称是。
从纪璨的住处离开,纪宸握住沈青的手腕,用手指勾了勾她的手,面上一派淡定。
沈青觑了他一眼:“二皇子那里还去吗?”
“有王定在,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两人回承乾宫,因手腕被握着,沈青自是甩不开他,便侧着脸,脸上连浅淡的笑意都没有。
沈青这样,纪宸也不敢笑了,生怕她更恼。
小满被宫人抱着,看向贴得极近,却不说话的父皇母妃,不由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回到承乾宫,用过膳后,小满便困了。
纪宸让人将小满抱下去,将沈青困到床头,直白问道:“朕待爱妃不好吗?”
【小没良心的。】
他白疼宠她了。
沈青撇过脸:“可你待别人也好。”
纪宸的心酸酸甜甜:“朕冤枉。”
他从没想到这个词会从他嘴里蹦出来。
沈青看向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郁气,长长的睫毛扫出眼底的阴影,唇珠不满地往上微微翘起。
看着很好親,纪宸想。
“皇上难道没为贤妃周全?”沈青差一点因为他的心声没稳住,克制着没特意去抿唇。
纪宸眼中透着三分委屈:“朕若真心为她打算,就不会给了协理六宫之权,又收回来,宫廷优秀的女官不少,贤妃再无能,也可以不出大错管理好后宫。”
沈青垂眸:“合着皇上给了协理六宫之权还给错了不成?”
她略过了纪宸主动将贤妃的宫权收回来一事,纪宸清楚这一点,顺着她的意思道:
“自然没错,妃位上只余贤妃与兰妃,且两人早早入宫,资历深厚,朕分宫权无论如何都不会越过她们去,以免寒了后宫嫔妃的心。”
沈青狐疑地看向他:“但皇上方才还说给贤妃宫权是为了不让她在后宫搅弄风云,如今却又这样说,臣妾糊涂。”
纪宸道:“因为朕与贤妃的情分有一些,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朕也不会折了贤妃的面子,但绝不是因为什么表哥表妹,贤妃在朕面前不会叫朕表哥,朕也从未喚她为表妹,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没道理进宫为妃,享受了宫里的荣华富贵,又来和朕攀親戚关系。”
“若人人都是这样,乾清宫的地砖该被宗亲踏薄了。”
“比起表哥表妹,多的是关系比贤妃更近的皇亲贵戚。”
沈青是信纪宸的话,但她忍不住反问道:“你们私底下真的没有表哥……表妹这样来着?”
“爱妃可以传钱继,一问便知。”
纪宸握着沈青的手:“但在卿卿身上,这些都可以有。”
沈青轻哼了一声:“臣妾才不要皇上是臣妾的表哥。”
纪宸疑惑问:“为何?”
“血缘关系太近,生出的孩子少有健康的。”沈青补充道,“这是臣妾从市井中观察到的,也不知道真不真。”
纪宸记下,准备回头让户部查一查。
忽然,纪宸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一肃。
沈青眼中先是茫然,而后紧张问:“怎么了?”
纪宸这样,说不定是前朝出了事。
纪宸緩緩道:“按照朕与青青的年龄,青青合该喚朕一声哥哥。”
他在郑重其事的思考这件事。
沈青:“……”
沈青久违地锤了他胸口一下,不过想想,她确实没有对纪宸有什么爱称。
实在是纪宸是皇帝,她随意唤他,有点失了体统。
纪宸期待地看向她。
沈青眼睛一闭,知道如果她不应,纪宸必连着几日鬧她,逼她说出口。
长痛不如短痛,沈青极难启齿,声音低低道:“皇上……哥哥?”
纪宸笑着反复亲了亲沈青的唇,墨黑的眼中全是笑意:“再唤一声。”
沈青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归根到底,是她鬧脾气的心不坚定,被纪宸三言两语就给带偏了。
沈青进退维谷,企图逃离这种场景,都老夫老妻了,纪宸这是做什么?
沈青有些羞赧:“小满那里……”
纪宸截断她的话,饶有耐心道:“小满刚睡下,朕与卿卿的时间还很长。”
他顿了顿:“现在不叫,等会儿就不得不叫了。”
第119章 第119章皇贵妃一日
沈青要被纪宸给气死了,恶狠狠咬了他两口才解气,末了她看着纪宸唇角溢出的小血珠,有些心虚,讨好地舔进了嘴里。
她捧着纪宸的臉,终究是如纪宸所願。
只是声音仍旧小。
但仅是这样,纪宸就很满足激动,如饮了酒一般,竟有几分醉意。
他着迷地望着沈青,俯身,将那点声音压碎在两人唇间。
沈青将手放在纪宸的肩膀上,纪宸则将双手放到了沈青的腰窝處,身体前倾,追逐着沈青的唇角。
两人间的气氛早已臉红心跳起来。
七年之痒对两人来说一点都不存在似的,有的只是更相知相熟,他们仅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这么多年来,更是始终如一的契合。
……
“朕的好东西全给你了,这样还说朕不好,朕都要委屈死了。”
沈青眼中蓄着雾气,他们早滚到床里了,听到这句荤话,她气的又锤了纪宸两下。
今天被锤的次数比之前几个月都多,但纪宸却非常高興,当下便发了狠了,忘了情了。
今天早上还是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下午便乌云密布,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
外面下大雨,殿内下小雨-
雨是晚上才停的,小满醒来后见还下着雨,便乖乖地听着嬷嬷的话没去找父皇母妃,自己玩起来。
等到了用膳的时候,她才被抱去母妃身邊。
小满惊奇地发现,本来还奇怪闹脾气的两个人,又好成了一个人似的,只不过两人的衣裳都换了个遍,母妃唇上的口脂也没了。
沈青摸了摸小满的臉,温柔道:“小满下午玩儿了什么?”
小满像小狗一样嗅了嗅母妃身上干净的淡淡熏香气,每回父皇和母妃呆久后,不用熏香的母妃也会讓人在屋内点上香。
她一邊分神,一边回答着母妃的问题。
纪宸凑近,静静听着,听完便将小满抱起来,抛在了空中。
小满喜欢这样突然的举动,室内响起她清脆的笑声。
沈青笑着看向
父女俩。
这一刻,连时光都是温柔的,烛光青睐般的洒在三人身上。
从賢妃手里收回的协理六宫之权,纪宸几日后将它送去了景仁宫,楚昭容手里,而楚昭容也被封妃,成为楚妃。
至于二皇子的去處仍未定下,纪宸左思右想纪珉已经不小了,又搬进了皇子们的宫殿,便未给他择母妃。
这也意味着二皇子是没有外家可依的,何家在前朝官职小,纵然想给二皇子做倚仗,也没有那个力量。
而太后与賢妃的颜家,自纪宸将二皇子与贤妃划清界限那一刻,他就不会允許颜家成为二皇子的支撑。
若颜家想伸手,他不介意剁了颜家。
好在,颜家暂且是安分守己的。
十月,趁着天气还未真正冷下来。
纪宸带沈青和小满出了次宫,不过这次他们没去沈家,而是微服去了国寺。
“这座寺庙祈福求签最灵验了。”
因太后信佛,京中的寺庙香火都很旺盛,国寺自也不例外。
“陛下不是不信不些吗?”沈青有些疑惑。
比起太后信佛是为了淡化年轻时犯下的杀孽,而纪宸作为太后的儿子,又登基为帝,自然在这一方面更胜一筹,但与太后不同,纪宸不信这些。
他理所当然地覺得他杀的是该杀之人,诛的是当诛之人,又身为皇帝,怎会有罪?既无罪,又何必请神佛赦免?
沈青也不信这些,虽然她想起了前世的记忆,但更相信事在人为。
纪宸牵着沈青的手:“一辈子太短暂,朕想与你有来世。”
沈青看向纪宸,她没想到纪宸说起情话也这么信手拈来,她被取悦到了,唇角勾起。
她道:“那臣妾便为陛下与小满求个福寿康宁,臣妾的眼界窄,願这一辈子陛下头发花白还能与臣妾一起看着成群的孩子从远处跑来,他们皇祖父皇祖母的唤着咱们。”
“一定会。”纪宸的声音格外笃定。
沈青笑出声,小满抱住沈青的腿:“小满也要和父皇母妃一起变老,不許落下小满。”
沈青将她抱起,重重地点了点头。
即便纪宸是微服到国寺,但他们到时,寺里的人并不多。
他们格外虔诚地抽了签,祈了福。
沈青拾起签文,是上上签。
本就美妙的心情更好了。
回宫后,又几日,太医来请平安脈。
沈青看到太医面色微凝,把脈的手迟迟不抬起,便问:“本宫这是怎么了?但说无妨。”
“微臣学艺不精……娘娘这个脉像是滑脉,但月份太小,微臣也不敢断言。”
经过假孕一事,太医对待宸贵妃自然谨慎到了极点:“不过微臣对此有七分把握,娘娘若求稳妥,不如再宣太医前来把脈。”
沈青的手不自觉的握起,又懷孕了吗?
在小满月份还小时,他们并不着急再次有孕,便故技重施,不过这几个月倒确实没做任何措施。
但他俩不是一懷一个准的人,早做好了顺其自然的准备。
没想到是此时懷上了。
那也就是说他们去寺里祈福时其实是一家四口。
沈青倍感奇妙,将手轻轻放到看不出什么的腹部。
“不急,几日后再来请一次平安脉吧,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说,免得皇上空欢喜一场。”
太医称是,从白桃处领了賞银。
虽然沈青这么对太医说,但她隐隐感覺她就是怀了,所以之后几日她都没讓纪宸碰到。
惹得纪宸一脸鬼气地看向她,郁闷极了,反观沈青,却是滋润的不得了,红光满面,一看心情就很好。
等太医再来请脉时,纪宸也在,他快语道:“快给贵妃看看身体。”
大好的年纪,怎么会不热衷那事?
不会是身体出问题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纪宸就愁容满面。
太医连忙上前为沈青诊脉,沈青饶有興趣地偷觑了纪宸一眼。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宸贵妃这是喜脉,贵妃怀孕已经一个月了!”这名太医仍是上次的太医,不过须臾脸便笑成了褶子。
“嗯?”纪宸的面色一点点疏朗起来,拨云见日,他不可置信看向沈青,“我们又有孩子了?”
沈青笑着看向他:“是,前几日太医便把出来了,只是月份浅脉象不准,臣妾便没让太医声张。”
纪宸高兴的不行,他后知后覺反应过来,面上带了一点点幽怨:“这几天你又在逗朕。”
全天下敢戏弄他的,也只有沈青了,而他也拿她没办法。
不过他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沈青:“陛下的反应很有趣。”
明明难耐的很,却偏偏在她一句话下就乖乖按捺住,连给她找理由的机会都不给。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便是纪宸拿得出手的爱意。
既可以将奇珍异宝捧到她面前,又可以对她温柔以待。
最开始,沈青可想都不敢想纪宸会这副样子,如今,她却越来越习惯了纪宸对她的态度。
纪宸拉着沈青的手放到他脸庞上,笑容收了起来,认真道:“辛苦卿卿了。”
沈青摸了摸他的脸,许愿道:“希望这个孩子像小满一样不闹臣妾。”
辛苦肯定是辛苦的,但她身体康健,若怀的好,兴许只用遭生产时的罪。
沈青怀孕,纪宸高兴之下当场便賞了太医与两宫的宫人。
随后,纪宸回到乾清宫,旋即拟好了封沈青为皇贵妃的旨意。
他是一刻也等不及将沈青捧到皇贵妃的位置上,连等到诞下皇嗣的那一日都不愿意等。
聖旨下达,但大典却得在沈青胎象稳固后举办,好在她有经验,有条不紊的继续賞承乾宫的宫人。
她的宫人待她尽心尽力,她逢年逢节便会赏,现下有这么好的借口赏赐,不赏她自己都不舒坦。
白桃入迷地看向宸皇贵妃,觉得再没有比皇贵妃娘娘口中的赏字更好听了,恍惚间,她觉得娘娘身上有光,还是金灿灿的。
沈青接过聖旨慢慢欣赏,这可是皇贵妃,位同副后。
她进宫时,连当皇贵妃宫里的大宫女都不敢想,如今却成了皇贵妃。
她的心情澎湃激昂,用手抚摸着圣旨,连着欣赏了许久才让人收起来。
很快三个月便过去了,沈青只在最初几日容易觉得困,此外再没不适,是和小满一脉相承的好孩子。
这次是封皇贵妃,册封大典空前隆重,不过谁也不敢累着她,沈青很轻松就走完了流程。
沈青登上了高位,沈家自然没有拖后腿,差的太远。
沈秀秀的商队已经越扩越大,越走越远,沈家虽没有富可敌国,但在京城,沈秀秀可以称得上首富。
蓉妹选了良人成亲,当年她喜欢的人她终于是攀折了下来。
婉妹仍寄情山水,看不太出苗头。
第二天春天,沈家沈父与沈蕭蕭以举子的身份参加了会試,两人均顺利获取功名,成为贡士,同年四月,两人参加殿試,沈萧萧沉淀多年一举夺下探花之位。
与沈萧萧称兄道弟的陆云圭则夺得榜眼。
沈青再次记起了原书女主弟弟,知道他本事不俗,便没插手他与婉妹的发展。
有她在,足够
给婉妹撑腰了。
且沈家的女儿,无论什么时候,自身都能立起来,不做受气包。
既然如此,婉妹如果中意陆云圭,试试又何妨?
沈青是六月底生产,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这个日子也越来越近。
如怀小满那次一样,纪宸再一次紧张了起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