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睁开眼,两张脸挤在他朦胧狭窄的视野内,一张大眼外星人,一张嚣张大纨绔。
他惊了一惊,差点没撅过去。
“诶,不准晕。”嚣张大纨绔张开嘴,满是威胁的声音强硬撑开老管家的眼皮,逼老管家睁着一双凄苦的眼。
“少爷,那是个怪物啊!”
老管家情真意切老泪纵横,劝蔺大少爷迷途知返,不要引狼入室惹祸上身。
四字成语一个一个往外冒,听得水涟这个小文盲一愣一愣。
“哪有怪物?”蔺雨洲皱起眉。他生了张英俊桀骜的面孔,眉眼间尚余少年人的青涩,可已然有蔺家人的威严,一皱眉,便叫老管家咽回所有唠叨,不吭声了。
他看向水涟:“水涟,把你的腿给他看看。”
水涟个儿就那么高,站床边,躺着的老管家看不到。他想了一会儿,先是抬抬腿,发觉不大合适,便沉默爬上床,站在老管家身边,给他看一双筷子腿。
那尾巴在老管家昏迷没多久就变回去,估摸着是被吓到了。
老管家瞪大眼,不明白方才见得好好的,他还特意擦干净老花眼镜多看几眼,黑咕隆咚,扭来扭去,怎么会是一双腿?
“上了年纪,眼睛看花总归是常有的事,这么紧张做什么。”蔺雨洲站床边,下了判语“净爱自己吓自己。”
他那张嘴直接颠倒黑白,老管家疑心自己当真是老眼昏花,倒在床上唉声叹气:“叫少爷忧心了。”
蔺雨洲讲话难听得要命:“我怕你死我房间。今天就躺着吧,别忙活了。”
老管家忧心忡忡,扭头看,大少爷已经逮着水涟后衣领,出了他房间。
“吓唬老人家,过分。”蔺雨洲晃晃水涟,痛心疾首斥责。
水涟斜睨他:“你咒他死。”
“这样说一句就会死,他比你还脆弱。”蔺雨洲从小就没有养成尊老爱幼的好习惯,是远近闻名的蔺家大魔王,狗见到他都得躲远点。
水涟的文盲脑袋挨骂的时候很灵光,清楚蔺雨洲在骂他,但嘴巴还没张,肚子先叫。
“咕噜——”
饥饿的声音格外响亮,水涟在讨厌的人眼前丢面,闹了个红脸,听见蔺雨洲的嘎嘎怪笑,又是怒火中烧。
年纪小还体弱就这点不好,打架不占好处,出拳软绵绵,咬人还要担心乳牙掉干净。
蔺雨洲见水涟又要和喷火龙似的跳起来挠人,赶紧比了个终止。
“带你去吃饭,顺带聊聊你的尾巴。”
水涟的动作僵在原地,警惕地和他拉开距离:“我也不知道尾巴从哪儿来的。”
蔺雨洲吩咐厨房上早餐,闻言低头看他:“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不知道?你妈是蛇吗?”
水涟的五官怪异地挤了挤,这让他的神情显出不符合年龄的沉重,但很快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强行磨平,化作无动于衷:“她从来没有说过。”
那条能转换的蛇尾是他并不清楚的全新领域,怎么变出来,怎么收回去,是能变全身,还是变半身?他全都不知道。
他甚至连自己的种族都不清楚。
蔺雨洲一巴掌盖帽一样盖他脑袋上:“不知道别想了,我也没指望你想起来。”
水涟的人生尚且短暂,但他也有一张仇恨排行榜。在今天他决定把蔺雨洲放在首位。
到餐厅之后,蔺雨洲早起和水涟干架后消散的慈父心肠又冒出头,把水涟拎到座椅上,还准备喂饭。
“啊——”他从碗中央挖了勺冒热气的粥递到水涟嘴边。
那粥带鱼骨熬了近四小时,下鲜鱼片汆烫后出锅。奶白的米浆浸润丰腴鱼肉,香气都带着一股鲜味。
水涟胃里空空,那勺粥送到嘴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对着蔺雨洲张开嘴。那勺粥味道的确好,他没吃过那么好的东西,皱巴脸含住不咽。
只不过还是没忍住,被烫到哇一声全吐了出来。
蔺雨洲那句得意的“好吃吧”还没说完,又被吐了一手。
水涟目前打架不行,恶心人的招数有一套,竟也能和蔺雨洲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打个有来有往。
蔺雨洲很想把手直接抹水涟脸上。
水涟抬眼瞧他面无表情的脸,张开嘴给口腔降温,含含糊糊说:“太烫了。”
他悄悄转大眼珠子,瞥见蔺雨洲的手。
下一刻,水涟像是预料到什么,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从椅子上跳了下去,拼了命一样在餐厅狂奔。
蔺雨洲和他同步起身,跟在他身后,举着那只脏兮兮的手,咬牙切齿威胁:“水涟你完蛋了!”
水涟才不理会他的威胁,连滚带爬乱窜,窜到后面奔跑的双腿又变成尾巴,索性直接在地面上游了。
蔺雨洲单手撑桌翻身而过,步子迈得越来越大,最后一巴掌重重按在水涟后背,手掌顺势下滑,在布料上拉出一长条湿漉漉的痕迹。
水涟绝望倒地,抻成一长条,又饿又累,动弹不得。
蔺雨洲山大王一样站他旁边:“你吐我身上两回了,能不能干点好的?”
水涟翻个身,瞳孔缩成细细一针,两边唇角沿颊侧裂开,最后竟同蛇般张开血盆小口,不算长的尖牙冒出头,从喉咙里吐出愤怒的气声。
蔺雨洲朝他吹了个婉转骚包的口哨,半蹲下掐住他半张脸,似笑非笑:“还真是小蛇。牙都没长齐,冲我哈气。”
他抬手一拍水涟下颌,愣是把那张嘴合上:“吃饭。”
水涟愤愤不平,恨不得毒死他,最后也只是低头看自己的尾巴,怀揣怒火,不断暗示自己,拼尽全力把腿变了回来。
他俩那么一闹,满桌早餐都仅余温热,烫到水涟的粥也到刚好入口的程度。
水涟坐在餐桌前,抓着勺子。
口腔被烫后隐隐作痛,但他已经饿到无暇顾及,捧着碗狼吞虎咽。只剩个碗底儿,他默默抬起头。
蔺雨洲这人疯疯癫癫不守规矩,吃饭的仪态却透着股沉稳,碗筷不发出声,嘴角不沾汤汁碎屑,细嚼慢咽,不见半分粗鲁。
水涟攥紧勺子,竟也生出几分尴尬。
热粥下肚,他停止思考的大脑供能成功,开始重新工作。
蔺雨洲对蔺洋说要养他,为什么?是因为他这条尾巴吗?他又有什么值得利用的?
美味的食物与温暖的居所是要付出代价的,水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供他和蔺雨洲做交易。
他年幼的脑袋塞满各种考量,最后只得到蔺雨洲懒洋洋的问话:“没吃饱?”
水涟纠结片刻,大概是想明白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吃饱再死的朴素理由,缓缓点头。
蔺雨洲手一摊:“那饿着吧。”
水涟希望今天自己就能长到十七岁,把蔺雨洲按在地上打。
蔺雨洲垂眸看了眼他的肚子,吐出后半句人言:“吃太多小心撑死,我不想你再吐我身上。”
他摸不准水涟之前吃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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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多久没吃东西,再加上水涟目前算得上正在病中,吃太多不好消化,倒不如少食多餐,分开来进食。
水涟抿抿唇,觉得慢慢长大也还好。
“你刚刚是不是在咒我?”蔺雨洲眯眼打量他,狐疑问。
水涟面无表情,按下心底的愧疚:“没有。”
他坐在椅子上,双腿还够不到地面,在半空局促晃了晃,不敢看蔺雨洲:“我要一直在你家吗?”
佣人得了吩咐,悄无声息飘到餐桌边,将碗筷桌面收拾干净,又飞速退出餐厅。
蔺雨洲没说话,答非所问:“你今年多大了?”
水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今年八岁,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话到最后语速加快,略显着急。
“八岁,得上小学了啊。”蔺雨洲摸摸下巴,自顾自给水涟敲定学校。他不大清楚,直接吩咐人去做就行。
水涟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留在你家?”
蔺雨洲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喃喃道:“对啊,为什么呢?”
他的视线落在水涟身上,这个五官比例不大协调,眼睛大的恐怖,还貌似是人蛇的小怪物,正用急切茫然的眼神注视他。
昨天那场暴雨之中,这只小怪物面无表情闯入他的视野,成了参悟过程里的一道线索。从脊骨而起的战栗,仿佛某种来自上天的指引。
蔺雨洲的心跳不断加快,这让他生出参透了悟的愉悦。他缓缓站起身,低头看水涟,嘴角上扬,露出近乎神经质的笑容,慢吞吞道:“蔺洋不要你,而我又……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
蔺雨洲可说出口的,只有这个理由。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需要什么理由?收养水涟有什么必要,会带来什么后果,他需要考虑那么多吗?
就算水涟以后闯出天大的祸,他蔺雨洲照样能兜底。
水涟被他神经质的笑容吓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蔺雨洲抬手按在他肩膀上:“做我儿子不好?你还能去吓唬蔺洋,他待你不大好吧?”
水涟全身绷紧,苍白消瘦的面颊轻轻抽动。他的眼底倒映出蔺雨洲的面孔,少年人仍旧在抽条当中,眼角眉梢尚余青涩,可打量他时,压迫感与邪性几乎满溢出来。
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紧绷压抑的时刻,回话在嘴边转一圈,最后只化成了动作。
年幼却已然能窥见未来修长有力的手搭在蔺雨洲的手背上,一寸一寸将那只手从肩头用力推了下去。
“……我不要。”水涟一字一顿,沙哑得仿佛被砂纸磨砺过的声音森然,拒绝格外果决,“我不要。”
他看起来实在太脆弱了,虚弱的面颊,豆芽菜似的身材,仿佛娘胎里就没吸收过养分,长大更是没吃过一顿饱饭。
可现在面对蔺雨洲,却像破土而出的新苗,直挺挺,坚韧朝向天空,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替他浇灌出钢筋水泥般笔挺强硬的脊梁骨。
瞳孔收缩成针状,那张似人似蛇的面容浮现煞气和野性,蔺雨洲笑容情不自禁扩大,反倒惊喜水涟的回答。
他温情款款开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依你。”
又是那副有点恶心的“拿你没办法”表情。
水涟的后背满是冷汗。衣物湿漉漉贴在身上,他这才察觉手有点发麻。
他咽回体内响起的无数警报声,在恐惧的重压之下,若无其事评价蔺雨洲:“你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