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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蝴蝶追花

作者:花将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见春探手触碰地上血迹,低声道:“血还是温的……”


    几人疾步上前,只见巷中歪斜停着一辆马车,血脚印正源于车旁。拉车的马匹已不见踪影,车四周横陈着尸体,从服饰看皆是府中侍卫仆役。


    顾见春远观尸身,见那些胸前伤口狭长流畅,皆是一击致命。


    他立时辨出凶器是柄小臂长短的利刃。出手之人刀法凌厉狠绝,死者甚至来不及过招,便已毙命。


    而那伤口处却凝着细碎的白色霜花,此时正散发着缕缕寒气。


    顾见春目光一凝。


    这是……


    鲜血在暗巷中蜿蜒流淌,诡异的是仅隔几道墙便是喧嚣的妙音阁,此处却死寂如幽冥。


    “这……这是命案?”石溪怔了半晌才找回声音。


    他从未想过帝都也会发生这等惨事——即便经历过恨水山庄那场屠杀,再见此景仍觉双腿发软。


    顾见春沉声道:“石公子,此处凶险,烦请速去报官,再往贵府多调些家丁相助。”


    石溪闻言猛拍额头,当即转身飞奔而去。


    顾见春下意识按向腰际,才想起今日未佩剑,急忙回身叮嘱赵青木:


    “血迹未冷,凶手恐未远遁,务必当心。”


    两人谨慎靠近马车,忽闻车厢内传来沉重喘息,气息断续似重伤濒危。


    顾见春稳住身形示意赵青木退后,猛地掀开车帘。寒光乍现,他偏头急闪,一柄飞出的匕首哐当坠地。


    “杀……杀了你们!”袭击者嘶声咆哮。


    赵青木定睛望去,车厢里竟是个浑身浴血的十二三岁少年。


    他如困兽般抵住车门,周身要害处布满了精准刀伤——胸前、双臂、腰腹、腿窝,所有能发力的部位皆被利刃划开。行凶者显然深谙此道,既要他活命又废其行动能力。


    方才那击竟是少年用牙咬住匕首拼死所为,此刻他嘴角被刃口割裂,鲜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伤口狰狞可怖。


    “你伤得好重!”赵青木惊呼着欲搀扶,少年却激烈挣扎:


    “滚开!你们这些畜生!离我义父远点!要把他带去哪里?敢伤义父半根头发,我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义父?”顾见春敏锐追问,“他们是谁?”


    “休想套话!放开我!”少年如疯狮般扭动,血流如注,仍奋力反抗。顾见春疾点穴道,这伤痕累累的身躯终于瘫软下来。


    赵青木急忙安抚道:“你冷静点!我们并非恶人……你失血过多,若不立刻止血包扎,恐有性命之忧!”


    她话音未落已撕下衣摆,利落地为少年包扎伤口,一面又解释身份。


    少年闻言,怔忡片刻,惊魂甫定,骤然放声大哭。


    赵青木心头一软,温声劝慰:“好了好了,没人会伤害你了。别哭了,别怕……”


    少年抽噎着,这才断断续续道出原委:他名叫钱如鸿,是镇国公府户部钱侍郎的养子。前日钱侍郎收到密信,约其今夜在妙音阁会面,于是欣然赴约。钱如鸿心生疑虑,仗着有些武艺底子暗中尾随,不料竟果真撞见刺客行凶。


    随行仆从侍卫尽数被杀,两名刺客本欲取他性命,却因内讧僵持不下——


    一人执意灭口,另一人却出手阻拦。直至顾见春等人赶到,刺客见势不妙方才遁走,这才留下少年浑身浴血死守车厢的一幕。


    ……


    一炷香前。


    邻街屋脊上,两道身影如飞燕般疾掠追逐。


    原是先前在马车旁缠斗的两人,见有人逼近,瞬间达成共识抽身退去——


    “绿酎!你一时心软,误了姑娘大事!”灵风擒住绿酎手腕厉声斥责,“姑娘明令,取得物件后不留活口!你这么做,只会毁了殿下的全盘布局!”


    绿酎争辩:“姑娘只命夺取车上之物,未说要杀那少年!他何罪之有?为何要伤及无辜?”


    “他挡在车前便是死路难逃!”灵风暴怒,“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这么多年,你还不懂这道理?”


    “是!我不懂!”绿酎积蓄的怒火骤然爆发,泣声道,“我更不懂你们为何如此冷血!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拂砚送死吗?今日我偏要闹到姑娘跟前讨个说法!倒要瞧瞧拂砚死了,可有人为他落一滴泪!”


    “荒唐!这岂能混为一谈!”灵风被她荒谬的理由气到发笑。


    “拂砚的事谁不痛心?姑娘重伤归来至今未愈,我们瞒着她就是怕她悲愤伤身!绿酎,姑娘定会为拂砚讨回公道。可你呢?逞一时意气坏了大事!若此事办砸,你我受罚事小,牵连姑娘事大!如今物件未得还留了活口,幸好未露真容!当务之急是设法补救!”


    绿酎痛哭后渐复理智,压下悲愤低语:“灵风大哥说得对,是我心急误事。但那少年与我年岁相仿,我实在下不了手……我轻功尚可,由我去引开追兵,你伺机夺回物件。事成后小筑会合。”


    “好罢!万事小心。”


    见这小丫头尚明事理,灵风不再多言。


    两道黑影如疾风般折返马车方向。


    ……


    顾见春等人仔细查验马车四周,未发现活口。车厢内空无一人,仅余数卷字画。


    据说这是钱侍郎为此次会面准备的礼品,不知何故未带入妙音阁,反而派重兵把守。如今车马驻留之地惨遭血洗,妙音阁内的钱侍郎恐怕也已凶多吉少。


    钱如鸿切齿道:“定是义父的政敌下此毒手!义父一生清廉刚正,必是那些宵小之徒嫉恨于心,才使出这等卑劣手段!可恨我力有不逮,未能护住义父,才让他们有机可乘!”他猛然想起什么,急声道,“他们为难义父,定是为了那件东西!”


    言及此处,他恍然醒悟,含泪恳求道:“我义父……他是个好官啊!当年白州大饥,若非义父开仓赈济,两地百姓早已饿殍遍野。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弃他不顾!两位恩公,求你们救人救到底,救救我义父吧!他们没拿到那东西,想必还不会痛下杀手!”


    “什么东西?”赵青木追问。


    “我……我不能说!”钱如鸿扭过头去,脸上泪痕犹湿。


    赵青木心下不忍,温言劝道:“也罢。但你总得告知我们,刺客是何模样?往何处去了?”


    钱如鸿指向妙音阁方向:“义父被人换乘另一辆马车,往城西去了——”


    话音未落,顾见春只觉背后劲风骤起。他不及细想,反手一掌猛击车辕,沉重的马车竟被掌力震开数丈。


    顾见春身形疾闪,那道劲风贴着他衣角掠过。


    寒光乍现,一柄短剑自暗处破空而至,“啪”地钉入地面,却又在瞬息间顺着锁链倒飞而回。那被短剑破开的地面裂痕之间,却有霜花片片。


    顾见春瞳孔骤缩。


    这是……


    他当即看向那出剑之人,只见墙头立着一名黑巾遮面、身形矮小的武者,方才正是此人伺机偷袭,欲取少年性命。


    那刺客一击不中,立时收剑,足尖落在墙头,一双眼正冷冷看着众人。


    顾见春心如擂鼓,努力从那双眼中寻找蛛丝马迹——


    是她么?还是……


    可此时不容他多想,少年急呼:“就是他!方才动手的正是这使链剑的!就是他们掳走了义父!”


    下一瞬,那人足尖一点,竟飞身远遁。


    “站住!”赵青木正要追赶,顾见春迅速拦下:“且慢!你带他先走,我去追!”


    赵青木颔首,钱如鸿匆忙抱起那几卷古画,两人身影迅速没入巷尾。顾见春毫不迟疑,朝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疾追而去——


    屋檐瓦片微微震颤,官府的兵马即将抵达。赵青木携钱如鸿刚出巷口,未行多远,便见一队甲胄鲜明的禁军浩荡而来。妙音阁内的笙歌管弦之声,此刻也骤然沉寂。


    这一切,却被隐于暗处的另一名夜行人尽收眼底。


    灵风身形轻晃,如影随形地悄然尾随赵青木与钱如鸿而去。


    ……


    “站住!”


    顾见春屏息紧随那抹身影,眼见对方足尖在檐角轻旋,倏然没入妙音阁。他毫不犹豫,如鹞鹰般疾坠而下,破窗直入。


    霎时间,温香软玉混着酒气扑面,丝竹管弦之声盈耳。轻纱幔帐后身姿曼妙,满堂宾客喧哗,尽是纸醉金迷之象。那黑衣人如游鱼穿行于人群,借宾客与陈设巧妙阻滞追兵。


    顾见春目光灼灼,死死锁住前方身影。


    绝不会错——那熟悉的霜寒之气,正是霜华毒功。


    他早在黛州便领教过此等寒毒的凶险,当世唯有一人修习此功。可她为何改用链剑?又为何卷入这场命案?


    “小湄……是你么?”他心绪翻腾,双唇微颤,终未唤出声。


    怕是否认,更怕坐实。


    分神刹那,黑衣人倏然翻上二楼栏杆,隐入重重纱幕。


    顾见春急追而上,厅中忽闻淙淙琴音如清泉流泻,飞花红雨伴着珠帘翠幕倾盆而下,人群爆出轰然喝彩——正是落玉仙子献艺之时。


    琴音与帘幕,恰恰完美遮蔽了黑影行踪。


    而此时却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帘幕后忽地飘出数名紫纱覆体、黄金遮面的美人。


    莺声呖呖,紫衣翩跹,如梦似幻。


    顾见春骤然想起心尖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呼吸不由一窒。


    他疾速掠过这群丽人,猛然驻足,闭目侧耳,终于捕捉到角落一丝急促的喘息。他飞身掠至回廊拐角,窥得空隙骤然提速,一掌拍向黑衣人后心。那人似背后生眼,链剑自腋下反刺而出,寒芒直取顾见春腕脉!


    顾见春化掌为指,屈指疾弹,“叮”一声正中剑脊。黑衣人手臂酸麻,短剑几欲脱手,却咬牙未泄半分声响。


    然而一股熟悉的阴寒内力顺指尖直透而来。


    “果然……”顾见春心中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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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作不由一滞。


    黑衣人趁机回卷链剑,“哗啦”一声扯碎头顶琉璃灯盏!


    碎片火星如雨洒落,惊起满堂混乱尖叫。


    待顾见春挥开烟尘,只闻那黑衣人一声冷笑:“想玩蝴蝶追花的把戏?找她们玩去,我可不奉陪了!”


    话音未落,竟擒来一花容失色的舞娘,一把推入他怀中。顾见春连忙接住,再抬眼,对方已没入回廊尽头的暗门,踪迹全无。


    立于喧嚣阁楼与寂静夜巷的交界,他胸中竟如擂鼓。


    那不是她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心底一松,却又一片冰凉。


    就差一点……


    恰在此时,不远处屋顶传来一声瓦片轻响。


    顾见春目光骤锐,再度腾身而起,追入沉沉夜色。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掠过连绵屋脊,将满楼笙歌远远抛在身后。


    穿过几排民居,顾见春发觉对方不过是在绕圈子。


    少女轻功虽好,此前兴许是故意引他追索,如今却始终甩不掉他。此刻她气息渐弱,步履明显迟缓下来。加之她一直借助剑链在屋脊间飞荡借力,眼看就要力竭。


    两人沿长街向西疾驰,掠过多重屋檐。


    顾见春心中疑窦丛生:死者伤口分明是短刃造成,此人却善用链剑;钱如鸿曾说刺客内讧才让他侥幸逃脱——莫非眼前人是调虎离山之计?


    思及此,他骤然放慢脚步。


    果然,对方见他落后,也随之缓下速度,竟似在刻意等待。


    纵使识破,此刻折返已晚,更会前功尽弃。


    顾见春垂眸暗忖,心生一计,佯装力竭放缓动作,悄然将几片碎瓦纳入袖中。前行者浑然未觉,以为得计,在不远处停下喘息——


    果然如顾见春所料,她已是强弩之末。


    顾见春看准时机,足尖猛点,如猛虎扑食般疾掠而去。


    黑衣人见他瞬间逼近,惊骇转身欲逃。顾见春不慌不忙以“飞叶寻花”将袖中瓦片向前一送,瓦片骤飞,对方猝不及防,腰际中击痛呼一声,翻滚着跌落地面。


    顾见春跃下屋檐,紧追不舍。


    但闻黑衣人忍痛喘息,挣扎着翻身跌进旁边一处民房。城西街巷曲折盘绕,远不如城东规整,黑影没入其中,顾见春只得循声急追。


    ……


    然而顾见春却未料到,这城西格局竟如此错综复杂,几番追逐下来,那黑衣人竟如鱼得水,混入其中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你输啦!”


    “我才没有!看招!”


    “输了还不认,羞羞脸!你这样还怎么做大侠呀!”


    更令他意外的是,如此深夜,城西这角落竟依旧喧闹如昼。


    似乎就在他与那刺客落入此地的瞬间,有人按下了什么开关,原本寂静的院落间,骤然响起孩童嬉闹的喧哗——他想凭气息循声追踪的念头只得作罢。


    “好吧!是我输了!你们可别偷偷告状!”


    “再来再来!”


    “你下去!换个人上来和我过招!”


    “老大,你长得那么壮,谁打得过你呀?不公平!”


    顾见春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处院子里几个小童正在比试摔跤。这些孩子约莫八九岁,皆穿着窄袖短衣,脸蛋红扑扑的,让他莫名想起年幼时的师妹。


    ——说来,这些孩子的眉眼间,倒真有几分她的神韵。


    顾见春摇了摇头,摒除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嘘…有人来了!”


    “别让他抓住我们!”


    “快跑!我掩护!”


    那些小童见了顾见春,煞有介事地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像是在玩什么游戏。那最壮实的“老大”满脸“视死如归”,仿佛眼前这外来者是什么凶神恶煞。


    顾见春失笑,却也不敢耽搁,连忙上前蹲下身问道:“你们好,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从这里过去?”


    “我不跟你说话!要打就打吧!”


    望着顾见春高大的身形,那“老大”眼中虽有惧色,但在藏起来的“小弟”们面前,他强撑着不敢露怯。


    顾见春无奈摇头,此刻无心与孩童游戏。他深知人已跟丢,只得尽快折返。


    他起身欲走。


    小童们面面相觑,见来人并无恶意,纷纷从草垛、水井、推车后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黑衣服的人?”


    “是景明哥哥吗?”


    “胡说,景明哥哥穿的是紫色的!”


    “喔,天太黑了,我眼睛不好,看不清嘛!”


    “嘻嘻,笨蛋!回头就告诉景明哥哥!”


    顾见春脚步一顿,本已转身,却又猛地止步。


    “你们是说……景明……哥哥?”


    如此称呼自己的名姓,顾见春只觉心头涌起一股怪异之感,连带着说话都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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