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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浊酒醉拳

作者:花将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酒太烈了。”叶染衣晃了晃酒壶,却不答话。


    “数你的钱去。”慕小楼见势不妙,轻敲妹妹额头,将疑问咽了回去——是啊,若叶哥认祖归宗,还会留在荣华宫侍奉公主殿下吗?


    慕灵犀知晓自己一时失言,于是也讪讪沉默。


    “咳…其实我正要与你们说此事。”叶染衣啜了口酒,从衣襟中摸出一张字条。


    “这是?”兄妹俩借着月色凑近看去,原是首俚俗诗。


    “于叶家而言,或是转机,或是祸根。就看我们怎么想了……”叶染衣低语,“小楼,你作何解?”


    慕小楼苦笑道:“叶哥饶了我吧,去年上元灯谜,我可半个未中。”


    慕灵犀捧着字条反复端详:“会当海沸江河变,方见真龙隐东庭?东庭…东宫,难道指太子殿……”她猛然捂嘴四顾,见无人方松口气,“谁写的?君上未显退意,此时论龙,岂非置太子于险境?”


    “谁写的不重要。”叶染衣叹息道,“要紧的是,这谶言恐如黛州渔歌般传入宫中贵人耳中。看似予叶家选择,实则退路已绝。叔父今日亦暗示我审时度势。小楼,灵犀,我们担忧之事怕要应验了。”


    “太子很好…公主也很好。”慕灵犀蹙眉,“他们只能有一人当皇帝,对吗?”


    “傻话,永昭岂能有两个皇帝?”


    “非争不可?”


    “成王败寇。”慕小楼沉声,“想想当年大皇子与二皇子……一个暴病而亡,一个流放战死,可有善终?”


    “可他们是兄妹,太子殿下或许……”


    “你以为人人似你哥?”叶染衣截断道,“若谢景之失势,公主岂会留情?反之,谢景之又岂容公主生路?”


    “喔……”慕灵犀垂首半晌,“叶哥哥也信太子才是真龙么?”


    叶染衣望着天边明月,目光深深:“信与不信皆无退路。为今之计,只有先灭魔宫,再返白州。叶家在江湖有了威望,与叔父里应外合,才能重振叶家威势。无论谁登大宝,有叶家根基在,总能护殿下周全……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势必要离开荣华宫。”


    气氛骤然凝滞。三人自幼陪伴公主长大,皆知此日终至,却未料来得如此迅疾。


    “叶哥哥当真决定了?我们……”慕灵犀声若蚊蚋,“真要离开么?连朽婆婆也不能告别?她待我极好的……”


    “不可!你忘了当年叛逃的黑水与白山么?”慕小楼警告道,“若摘星阁察觉,你我皆无生路。”


    “喔…知道了嘛。”慕灵犀垂眸思忖半晌,忽道:“诶,若是定要走,咱们能把公主殿下也带走吗?”


    “带她走?”叶染衣带着醉意轻问,“为何?”


    少女凝视着浓稠的夜色,轻声道:“若我们都离开了,独留她在深宫,该多寂寞啊。”


    叶染衣嗤笑:“你又不是她,怎知她是否寂寞?”


    “我虽不知她会不会寂寞,可我知晓她一个秘密。”少女忽然歪进兄长怀里,醉醺醺娇笑道,“你们不知,殿下养了一百只鸽子,每只都有名字。她常在鸽园清点,向我细说它们的名号与脾性——整整百只啊,她竟都记得!”


    “殿下说,那些鸽子原是你所赠。况且…我也真心喜欢她呢。她总邀我品宫中新进的茶点,还赠我许多珍宝。瞧这白靴,便是她所赐。她说我轻功卓绝,合该配不染尘埃的白靴——托叶哥哥的福……殿下待我极好。”


    她打了个酒嗝,话语含混:“叶哥哥不知,公主殿下…其实很在意你喔。”


    “我知道。”叶染衣的回答出人意料。慕家兄妹顿时怔住。


    “我知道她在意我,知她视我为君上之外最亲之人,知她不舍我离去,更知她在深宫之中必然孤寂惶恐…”


    青年突然夺过酒坛猛灌一口,踉跄着望向夜空。许是一枝春太过浓烈,许是夜风刺骨,他竟借着醉意在兄妹面前剖白心迹。那颤抖的声音异常清晰,仿佛有千钧重负亟待宣泄。


    “——可知道又如何?对她而言,没有叶染衣,还会有旁人顶上。但在我心里,谢京华就是谢京华。她天真又狠毒,风华绝代却蛇蝎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若钟情一人,恨不得剖心相待……”


    青年醉意朦胧的叹息散入风中。


    “于我,世间唯有一个她——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是讨不到糖就落泪的孩子。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她的心思和欲求。可那又如何?她想要我,想要叶家,更想要整个天下……她所图的,从来都是那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位。”


    却见那青年醉意已深,一面说着,一面向虚空伸出手去,仿佛要挽住那月光织成的少女裙裾。


    “殿下,你向来这般任性。你总说不杀他们,便会为他们所害。我能如何?我只是一介暗卫,只能步步退让,阻你杀人,斥你杀人,看你杀人,最终为着所谓的守护,替你杀人。这把剑上沾染了多少无辜鲜血?从最初的小容,到掌刑司三十七人,再到后来无数性命……我守着父亲的承诺,却背弃了苦叶大侠的侠义之道。你可曾顾念我的感受?可曾为我思虑半分?你的欲求,正一步步将我变成与你无异的刽子手!”


    “叶哥哥……”慕灵犀酒醒了大半,莫名感到慌乱,“都怪我不好,我不再说了。纵使我们离开帝都,不还有叶家么?叶哥哥你别难过…”


    “叶家?”谁知叶染衣闻言,冷笑更甚,“小犀,你可知所有叶家人都盼着我带他们重返帝都,可我何德何能承受这份期许?我不过顶着苦叶大侠之子的虚名罢了!他们要的根本不是我,是早已死去的苦叶大侠!公主,叔父,甚至整个叶家,根本无人在乎我如何想!”


    慕小楼闻言双唇微颤,那句“我在乎”却被对方的狂笑声吞没在风里。


    “——哈!说到底,苦叶大侠?你又算什么大侠?看看你都保护了什么?一个只晓得草菅人命的帝女?为了一个诺言,不惜妻离子散,甚至赔上性命,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现在又要赔上自己亲儿子的前程?愚不可及!你不过是个痴恋他人妻室、又替他人骨肉卖命的可怜虫——”


    “砰!”岂料他话音未落,脸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直砸得他脸颊高肿,血丝渗出嘴角。


    “哥!你做什么?!”慕灵犀失声惊呼。


    叶染衣晃了晃身子,醉眼朦胧看向出手之人。慕小楼面沉如水,只是定定看着他:


    “叶哥,你醉了。”


    叶染衣冷笑:“呵,醉是醉了,可哪句说错?他苦叶大侠就是世上最愚蠢、最懦弱的——”


    “砰!”


    话音未落,第二拳直击面门。沉寂之中,鼻骨断裂声清晰可闻。


    叶染衣没有躲,只是生生受了。但见他拭去满脸鲜血轻笑:


    “功夫全是我教的,下手倒狠。可惜你今夜就是打死我,这话也改不得。他叶守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叶哥醉了,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旁人尚可妄议,叶叔是你的父亲,你怎可这般诋毁他?”慕小楼再度挥拳,直将叶染衣打倒在地。他欲上前,却被扑来的少女死死抱住。


    “哥住手!叶哥哥流了好多血!”


    这回青年却出奇地没有依从小妹,只淡淡将她拂开:“灵犀,退开。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可是……”慕灵犀眼眶泛红。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兄长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定是叶哥醉后胡言,被兄长当了真。叶叔对他们兄妹有救命之恩,两人更是听着苦叶大侠的传奇长大,心中敬仰只多不少,兄长岂能容忍半点诋毁?更何况,这话竟出自他儿子之口……


    兄长脾气上来下手没轻重,叶哥喝了酒又不知痛痒,真可能闹出人命。


    慕灵犀把心一横,猛地闪身护住蜷缩在地的叶染衣。


    “叶哥哥醉成这样,醉话岂能当真?你要打就先打我!今日这场祸事全因我那坛酒而起,挨打也是我该受的!”


    话音未落,一只手臂骤然环住她的腰肢,浓重酒气自耳畔袭来而来:“瞧瞧,这是谁家的可人儿?刚才是我眼拙,哪能让你去给秋盈盈当洗脚婢?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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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犀这般容貌身段,怕是妙音阁那三位绝色见了你,也得改称‘四绝’了!”


    慕灵犀何曾见过青年这般轻浮模样,挣脱不得,顿时慌了神:“叶哥哥,你别这样……”


    那横在她腰间的手掌如同滚烫的烙铁,少女却感觉不到半分情意,只觉得这样的叶哥哥让她心碎。


    “——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小犀迟早要嫁人,不如许配给我,日后做个叶夫人,也算光耀门楣。总好过被人戳脊梁骨,说我去当什么公主的面首啊……驸马?哈!谁稀罕这驸马?!娶不了公主,还娶不了这小丫头吗?哈哈哈——”


    “叶染衣,你够了!”这轻佻言语未毕,慕小楼终于怒不可遏,一把将妹妹拽回身后,掌风凌厉劈去,“灵犀闪开!今日不教训这满嘴胡言的醉鬼,我枉为人兄!”


    但听“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叶染衣并未硬接攻势,抬手便格开了凌厉掌风。两人不再言语,当即缠斗在一处。


    “小楼,你不是想做小跟班么?连我都打不过,还当什么跟班——”


    “闭嘴!你究竟发什么酒疯?!喜欢殿下就直说,不喜欢她咱们就走。你在殿下那里受的气,休要撒在我亲妹子身上!”慕小楼铁拳如风,“还有!叶叔叔待我恩重如山,我不准你如此说他!”


    叶染衣醉步踉跄,却凭本能格挡闪避,身法依稀可见往日凌厉,只是酒气熏天,动作癫狂。他猛地矮身避开扫堂腿,反手一推,将慕小楼逼退两步,口中含混笑道:


    “恩重如山?慕小楼,你以为你敬若神明的苦叶大侠是什么好人?我告诉你,当年就为那女人一句承诺,他忍心将亲子送入深宫,连发妻病逝都未曾归家!他根本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自私之徒!”


    慕小楼充耳不闻,满腔怒火化作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他侧身闪过一拳,顺势扣住叶染衣手腕厉喝:


    “我不管叶叔当年做了何事,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配提他的名号吗?给我清醒点!”


    叶染衣借力旋身挣脱,嘶声道:“清醒?我比谁都清醒!他叶守清就是个懦夫!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还充什么英雄好汉!”


    话音未落,慕小楼已欺身而上,掌风顺势劈向他肩胛。


    拳风如雨,掌影如电,两人在城墙下缠斗不休。慕灵犀看得心惊胆战,泪水早已模糊视线,却半步不敢上前——兄长怒火冲天,叶染衣状若疯魔,两人都已失去理智。


    尘土飞扬间,她瞥见叶染衣面上血痕犹在,兄长身上又添新伤,忍不住哭喊:“别打了!哥,叶哥哥,你们快停下啊!”


    可无人收势,林间狂风骤起,枝叶狂舞,不知何时墨云吞月,方才清朗的夜空已浊浪翻腾。


    凄风惨淡,少女瑟缩难止,不知是惧是寒。


    蓦见叶染衣身形一滞,真气溃散,硬受一掌,闷哼着跪跌于地。


    “起来!接着打啊?你分明未尽全力!”慕小楼毫不留情抬脚欲踹,慕灵犀终于泪崩扑前,死死抱住兄长腿脚:


    “哥!再打真要出人命了!叶哥哥醉了,你也要跟着疯魔吗!”少女只觉兄长掌下劲道重逾千钧,竟一时制他不住,转过头哭求道:


    “逃啊!叶哥哥快逃……”


    叶染衣伏地呛出血沫,却仰起染血面庞,涣散目光投向少女:“小犀…拦他作甚?让他打!打死我…正好去九泉之下问问父亲,他做的这些…值不值…”


    “你想死?”慕小楼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怒道,“当初是谁和我说要重振叶家,又是谁和我说会誓死保护殿下?那些话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么?我慕小楼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可遇到点挫折便畏缩不前,你还算什么男儿!公主面首如何?叶家少主又如何?叶染衣还是叶染衣,你骨子里何曾变过?纵使天下人轻你又何妨?我在乎,灵犀也在乎,这就够了!”


    话毕,青年一拳落在叶染衣的耳畔,沙石迸溅,怒喝更甚:


    “你这懦夫!你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直面,自己的责任都不敢承担,你不配质问叶叔,更不配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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