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可恨可恨!叶家小儿欺人太甚!若再让老夫遇见,定要......”
夜来刚至门框,忽被屋内肆虐的剑气逼退数丈。她一抬眼,只见梁柱布满剑痕,地面裂痕延伸,碎瓷断木散落满地,哪还有方才富丽堂皇的模样?
众仆役早已退避到几丈之外,连闻讯赶来的桃花寨三位当家也只敢在远处驻足。四周飘荡着惊恐的窃窃私语。
“师爷又发威了...”
“这下可不知几天能好。”
“不是说有人送还了他的剑鞘吗?本该是喜事才对...”
“没瞧见么?方才那黄口小儿走时满面春风,定是比试时让师爷吃瘪了...”
“嘘...还说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夜来闻声叹道:“前辈,人已去远。纵使您心有怨愤,也不必牵连我这无辜之辈吧?”
只见啼血客跌坐在地,双目猩红如血,恍若任性顽童。玉骰散落满地,这场赌局甚是蹊跷——
赌场老手莫三思竟在叶染衣手下溃不成军?
“所以...”夜来眼波流转,“二位究竟怎个赌法?前辈怎会败于他手?”
“哼!”
莫三思冷哼一声,老脸涨得通红,扭头看向别处。
“姑娘家的,不该知道的,不要瞎问!”
少女心中疑云愈浓。然而当她俯身探看,欲要细究那“芳菲戏”究竟为何物之时,忽见老者袍袖翻卷,满地玉骰顷刻间化作齑粉。
夜来指尖凝在空中。
“...也不要瞎看!”
然则夜来眼力极好,惊鸿一瞥间,骰面纹样已映入眼帘。
梅蕊含春、莲蓬承露、锦鲤戏浪...
胭脂色霎时漫上少女雪腮。
——纵使迟钝如她,此刻也悟得骰中藏着的风流意味。
此物她在汀州见过,常见于闺房之乐,或是青楼楚馆中与恩客调笑的戏耍器具...
夜来遥遥一指,斟酌着问道:“原来你们说的芳菲戏...竟是这般...赌斗之法?”
“都说了莫要追问,偏不听...如今可好...”
莫三思轻嗤一声,佯装闭目养神,实则眯起眼缝偷瞥那粉面含春的少女——
虽说他莫老鬼早过了那少年风流的年岁,但能瞧见这素来冷若冰霜的绝色佳人羞态稍露,倒也堪称赏心悦目...
夜来扶额,她实在难以想象,两个大男人藏身此间,竟以这般赌局来敲定征讨魔宫的大计?
——而令她更难以想象的是,若叶染衣所言非虚,当年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寨主为挽留啼血客,亦曾与其对弈那局芳菲戏...
思及此,夜来面色更是古怪:“然后...前辈竟还输给了他?”
莫三思顿时须发皆张,一掌击在案上:“若说芳菲戏,老夫何曾败过!若非那奸猾竖子暗施‘蟾宫折桂’之术...”话至半途他猛然噤声,老脸微红,自知不妥,却改口道,“若非那厮暗度陈仓,老夫怎会棋差一着?”
少女听得耳尖染霞,却抿唇轻笑:“前辈宝刀未老,自然未败...想来定是存心相让...”
“嘿!这话中听!”莫三思闻言笑眯了眼,一拍大腿道,“正是老夫有心相让!不过是瞧着你们这些后生难当大任,才勉强应承下来!”
夜来忍俊不禁,跟着不住点头。
虽隔门扉,她却能感受到外间气氛渐缓,想来这位“莫师爷”素日积威甚重,否则寨众怎会战战兢兢至此...
“师爷,您看咱们永南赌坊合并之事...”门外,厉方虬三兄弟见夜来果真平息了老者怒火,战战兢兢开口。
莫三思烦躁喝道:“贵客在此,这等琐事,休要聒噪!区区几间破赌档,随你们折腾便是。”
“您说笑了...这哪儿能呢...”公孙虎愁眉苦脸,自知今日擅作主张,终是惹恼了这位大爷。
那王逸仙柔柔笑道:“师爷明鉴,不过是与永南地界的那些草莽寨子互通有无。他们既眼热咱们的营生,何不带着弟兄们共谋富贵?”
“这等富贵诸位自便罢!老子可无福消受。”莫三思嗤笑一声,“若真有狗官来犯,径直杀出去便是...”
末了,他却又补充道:“对了,赌场今日歇业,这些折损全算我账上罢。你们办事不必请示,只记住——下回再有宵小上门滋事,别受那些窝囊气,只管报老子名号!来一个斩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王逸仙听出对方已间接表态,心下稍安笑道:“也罢。今日师爷另有贵客,我等便不搅扰了,两位好哥哥,且随我去痛饮几杯罢!”
窸窣碎语终于渐行渐远。
夜来闻言暗忖,表面虽是那三人执掌大局,实则需请示啼血客的旨意。如此看来,啼血客方为桃花寨真正的掌舵之人。
“想不到前辈竟经营着如此气派的寨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她蹲下身,凝视着遍地碎玉残渣,“难怪这般精雕细琢的羊脂玉骰,前辈竟眼都不带眨一下,当真财大气粗...”
莫三思回过神来,却摇头道:“老夫今日赌局未尽兴,小妮子须得陪我战个痛快。”
夜来闻言颔首:“前辈要赌什么?”
老者面庞掠过一丝狡黠笑意。
“就赌...小丫头的自由身——”
少女腰边长剑当即出鞘。
莫三思睨她一眼,冷笑道:“现在倒知道怕了?适才在我这芳菲阁闹得天翻地覆的威风劲儿去哪了?”
夜来唇角微僵:“先前不识泰山真容,行事难免恣意了些。前辈您也知道,我素来率性,若早知是您在此坐镇,定是谨言慎行...”
“哼!就属你伶牙俐齿!”莫三思兀自抱剑,瓮声瓮气撇过脸去,“小妮子当着满堂宾客,既赚足了面子,又将里子掏了个干净,我这师爷的面子倒是往哪搁?你须得与老夫堂堂正正再赌一局,若老夫得胜,你便永生不得踏出桃花寨。丫头,你敢是不敢?”
夜来盯着老者面庞,一时猜不出他心中喜怒,遂冷冷问道:“若我胜了,当如何?”
“若得胜,允你一事又何妨。”
“这可不划算。”夜来摇摇头,伸手比了个数,“我要三个。”
老者吹胡子瞪眼,半真半假地威胁道:“你这臭丫头,先赢了老夫再议!”
两人对坐案前,赌局再开。
“咚、咚、咚——”
竹筒内的玲珑骰子来回滚动,恰似夜来纷乱心绪。
——说到底,她素来不愿将命运托付给这虚无缥缈的“气运”,她的命数,自然要牢牢握于掌心。
“哈哈哈,小丫头,能让老夫亲自坐庄,这些年你可是独一份。”莫三思眯了眯眼,笑道,“三局两胜,还是一局见真章?”
“一局足矣。”
“铿!”
夜来故技重施,压下骰筒。
然而两人耳力俱佳,分明听见筒中骰子仍在滴溜溜转个不停。
“老夫让你三分,选大还是押小?”
“......”
夜来看着对方眼底流转的精光,仿佛所有筹谋皆被其勘破,只得垂眸答道:
“押小。”
话音未落,骰筒内骤然寂静。
莫三思信手晃了晃骰筒,跟着将其扣在案面。
尘埃落定。
两人齐齐掀开骰盅,只见莫三思的骰子静立着一枚红点,夜来那方竟也呈现着相同点数。
竟又是平局。
夜来指尖轻点桌面,玉骰应声化为粉末。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赢了。依照约定,前辈该...”
“且慢——”莫三思笑吟吟截断夜来话语,“小丫头未免心急了。何不再细瞧瞧,案上显形的是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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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夜来凝眸审视,忽见玉屑之间隐约浮现六点印记。
少女瞳孔微缩,恍然惊觉方才两人骰筒相扣之时,老者竟暗运内力,将骰面拓于案几。此刻纵使骰子化作齑粉,背面那与一点相对的六点痕迹仍旧清晰可辨。
自骰筒叩案那刻起,这场赌局便注定无解——无论她欲凭借运势押大,抑或暗施碎骰的伎俩取最小点数,她都必输无疑。
不。
更该说有这般精妙的内家功夫,若眼前老者当真存了留人之心,原本便无需多此周章。
——这啼血客分明是要戏耍于她。
夜来凝眉静默。
莫三思击掌朗笑:“妙极!妙极!这便是机关算尽反误己!老夫既已掷出最小数,若你老实押大,胜算自然要大得多——可你却偏自作聪明,耍那移花接木的把戏。用那蹩脚伎俩折辱我桃花寨的人,真当老夫看不分明?未与你计较,已是格外宽容了...”
见她面色不豫,莫三思忽又长叹一声,循循劝道:
“小丫头可知,这武学修行恰似博弈,偶施巧计尚可周全,若次次行险弄巧——终有百密一疏之日!”
“受教。”夜来却撇过脸去,“只是前辈未知全貌,切莫轻易断言。您又怎知我的苦衷?”
她明白老者所指乃霜华毒功。然此功法犹如饮鸩,既已沾染,岂能轻易抽身?
莫三思神色微动,轻叹道:“小丫头今日来桃花寨,不正是为‘苦衷’二字么?也罢,老夫知你脾性,不强留你,只需陪我这糟老头子三日便可。待三日期满,你想探知之事,老夫必定倾囊相告,如此可好?”
夜来一怔,果断否决:“一日。我的时间不多。”
老者闻言怒道:“你以为这是菜市讨价还价么?老夫绝不改口,你要走,便试试能不能踏出此门。”
话音未落,啼血剑那股凛冽剑气已直逼夜来要害。少女虽面色如冰,却不得不驻足。
此刻若想强行离去,只怕难如登天。
夜来深深吸气,郑重颔首道:“既如此,三日为期,望前辈信守诺言。”
话音未落,她忽而伸手去解襟前衣扣。
“你!小丫头!这是作甚?!”莫三思急急攥住她手腕。
少女眼中掠过一丝狡黠:“不是前辈亲口要我‘作陪’?此刻怎又作态推拒?”
“你这臭丫头,竟拿老夫寻开心!你分明知道老夫要的不是...”莫三思一时哭笑不得,却皱眉训诫道,“小丫头,你看看你这身男装打扮,又要学什么芳菲戏,还如此作派,哪有个姑娘家的模样?我若是你亲爹,怕是要气得七窍生烟,非把我这‘始作俑者’大卸八块不可!”
夜来闻言,黛眉一竖,却厉声呛道:“前辈这话好没道理,姑娘家怎么了?我就是没人教养又怎么了?前辈还是管好自家闲事罢!”
莫三思当即怒道:“你!”
须知夜来平素心直口快,可话一出口便又懊悔——对方此言却也出于关怀,自己这般失态,实在不该。再者这啼血客向来性情古怪,倘若不慎触怒对方,确也难讨得半分便宜...然而出口之言哪能轻易收回?她只得暗按剑柄,以期自保。
殊不知莫三思独来独往惯了,言语素无忌讳。明知戳了对方痛处,偏要端着长辈姿态,遭此顶撞亦不愿示弱,只瞪圆双目紧盯少女。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落了下风。僵持须臾后,那莫三思忽而抚掌大笑:
“好!好!好!你这丫头真合我胃口!”
夜来一时不明所以,兀自瞪着他。
莫三思又道:“会喝酒么?”
夜来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瞧不起谁呢?”
莫三思一把抓住少女手腕,腾身而起,竟带她跃上桃花寨最高的屋檐。
“哈哈哈!那么今晚的章程,便姑且陪我这糟老头子喝上一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