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远骤然睁眼,喉间尚存未尽的呼喊:“爹!二叔!”环视四周,唯有几名心腹正守在身侧,周叔与同去营救的顾见春却杳无踪迹。昨日种种如潮水回涌,突闻父亲身亡的噩耗与二叔临终嘱托交织浮现,他胸腔顿时翻涌起剜心之痛。
“少主可算醒了!”赵铁牛忙用布巾拭去他鬓角冷汗,语速急促却条理分明,“周伯代您接应顾兄弟,此刻应当还在归途。有他老人家坐镇,少主尽可安心。”
林穆远刚要追问,闻言稍定心神。却见赵铁牛目光闪烁,黝黑面庞显出踌躇之色,半晌才嗫嚅道:“另有一事...昨夜您率精锐离寨后,官府的鹰犬摸到了咱们漕银的暗仓...”
话音未落,林穆远已掀衾喝道:“银箱现下如何?!”
赵铁牛急步上前扶住对方,语气坚定道:“少主安心,撤离及时,官家截获的仅是伪造银箱。周大哥早作安排,漕银已转移至隐秘处,现由咱们的人轮番把守。”
林穆远紧绷的身躯稍松,望见东天泛起鱼肚白,忽又想起要事:“慕白何在?速传他来,丧宴事关重大,需即刻商定。”
赵铁牛喉头滚动数次,终颤声道:“少主,周大哥他...”
林穆远熟知部下性情,见此情形心头骤紧,猛然抓住对方臂膀:“究竟如何?速速禀来!”
“昨夜官军突袭时,周大哥为掩护漕银转移,中了流矢...飞鹰与八位弟兄当场殉命,还有剩下十余人受了伤,此时正在休整。”赵铁牛喉头哽咽道,“按您吩咐护着的苏家小公子,阿虎已护送其撤离,只是...至今未收到传信。”
“终究是我负了他们...”林穆远踉跄后退,血气翻涌间身形微晃。他强敛心神,攥紧怀中血书,指节泛起青白。二叔临终嘱托犹在耳畔,帐外部下们投来灼灼目光,此刻容不得半分颓唐。
恰在此时晨鸡骤鸣,林穆远猛然昂首拭去眼尾湿痕:“忠魂不灭,此仇必偿!铁牛,你替我召集余下部众,将昨夜之事细细报来。今日林家举丧,正是剿我等为林家平反的天赐良机!”
他陡然攥紧身侧长枪,眉宇间凝着肃杀之气:“今日,我定要以魔宫贼寇之血,祭我林氏镖旗!”
......
新雨初霁,黛州这座滨海之城仍未染秋色。朝阳缓缓升起,漫天飘洒着雪片般的纸钱。
“下雪啦?”一稚童踮脚欲接,却被长辈急急拽入怀中,避让开来。
绣着“林”字镖旗的送葬仪仗自北城门蜿蜒如龙,绵延半时辰竟绕城半匝。唢呐铜钹震彻云霄,林氏族人雪白孝服垂首紧随楠木灵柩。虽说是天命之年骤逝,然执掌南境镖行三十余载的魁首,这殡仪阵仗自当彰显威仪。
只是...那林家的少东家尚在通缉令上悬着,毒镖命案更是迷雾重重,让这场丧仪平添几分诡谲。吊唁宾客却似达成某种默契,此刻随着绕城仪仗默然前行,守着死者为大的规矩,竟无人愿做那率先破局之人。
仪仗队涉过路面积水,泥浆飞溅。唢呐声穿透长街,但见那林二爷在翻飞白幡间哀容肃穆。围观人群神色叵测,他却始终垂首拭泪,猩红的眼眶衬得悲恸愈发真切。
林总镖头早年丧偶,独子林穆远尚且年幼。后宅数房妾室形同虚设,此刻一众妾室皆披麻戴孝,如提线木偶,讷讷跟着送葬队伍挪步——失魂落魄的模样,倒似比棺中人更早断了生机。
茶楼檐下,有人咂嘴感叹道:“林家香火算是绝了...”
旁座压低嗓门:“盘龙镖局早盯着水陆商道呢。等朝廷的问罪文书一到,这些镖旗、码头、漕运单子,还不都归了龙四爷?”
第三道声音冷哼:“龙四爷近来醉卧温柔乡,那新得的美人儿勾了魂似的。听说半月未曾踏进正房,连押红货都要搂着那狐媚子看账本。”
一旁的竹笠客撂下茶碗起身:“管他美人蛇还是胭脂虎,这晦气地方少沾为妙。随两份帛金,趁早回镖局当差罢!”
酒楼首席之位端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捻须沉吟,未发片语。对席刀客焦躁更甚,隼目频频扫视林家仪仗,仿佛要将那林阔海的面皮生生剜出个窟窿。
——身为亡者胞弟的林阔海虽披麻戴孝,面门却缠着渗血素纱,新旧伤痕隐约可见,倒似近日刚遭过横祸。
“白老,这残酒已陪我们熬过整宿,该收席了罢?”凌斩秋寒声催问。身为堂堂指挥使,却被这老者暗中掣肘,以致耳目闭塞,凌斩秋心中愈发不快。
“时辰尚早。”白头翁捋着银须,目光如雾霭般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鲜少露面的林家二爷身上,神色波澜不惊。
凌斩秋眼缝里迸出厉色:“凡事不过三。待灵柩行尽长街,林府丧宴便要开席。若缺了你我这贵客,今日这场大戏怕是要对着空座唱。”
老者捻须轻笑:“凌大人稍安。依老朽拙见,那压轴的名角儿,此刻还未登台呢。”
凌斩秋闻声微愣,当即意识到对方所言,正是多日未现身的林家少主。此人戴罪之身,却连亡父大丧之日仍杳无踪迹,此刻更是不见踪影,怕是存心避而不见。
念及昨夜林府异动,他暗自思忖定是林穆远带人夜袭林府。偏生这白发老者横加阻拦,倒教他贻误时机。更蹊跷的是,直至破晓,宵衣卫竟无一人禀报要情,想必毫无所获。此外,却不知那晏无尘是否擒获细作?这林家究竟与问剑山庄策划着何种图谋?
越是细想,心绪越是激荡难安,杯中残酒竟也跟着荡开圈圈波纹。
白头翁枯指轻叩案角,檀木桌案忽地嗡鸣震颤,盘中酒盏顷刻凝定。他周身袍袖无风自扬,老眸迸出两簇寒芒,直刺百步外翻卷的白绸丧幡,喉间骤然滚出沙哑低喝:
“来了。”
凌斩秋闻言豁然起身,目力所及仍只见寻常送葬队列。周遭看客窃语如蚊蝇盘桓,天际碎雪般的纸钱间偶现几点灰影——原是逐浪而来的信天翁。算算时日,恰逢朔望之期,林家这场白事竟与黛州城年年惊涛拍岸的怒潮盛景撞个正着。
凌斩秋屏息凝神,耳廓忽地轻颤。哀乐声中似是混入一声裂帛般的猛禽厉啸,他倏然仰首,但见鸥群间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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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道玄铁般的巨影。那隼王收翅如坠星,直扑仪仗队首高擎的“林”字素幡。
执幡汉子猝不及防,踉跄着收住脚步。素幡虽避过利爪,整列白绸却似骨牌倾塌。招魂幡东倒西歪,送葬队伍霎时如沸汤泼雪,溃不成形。
“发生何事?!”队列中央的林门主厉声喝问,目光如电扫向骚动处。
哀乐骤停,人群攒动间,一名壮汉疾奔而来,隔着数丈便喊:“二当家!是只扁毛畜牲!虽未伤人,却专啄咱们林家的引魂幡!”
林门主眼底精光闪烁,捻须沉吟片刻,扬声道:“吉时不可误,莫动兵刃惊扰亡灵。取火把驱之,仪仗速速前行!”
那玄色猛禽竟似听懂人言,利爪撕碎十余白幡后,灵巧盘旋避开驱赶,始终与送葬队伍保持着微妙距离。
围观之众交头接耳,隐约听得“天兆示警”“林家要变天”等碎语浮动其间。
“二当家!这孽畜着实难缠!”
林门主忽地整衣肃容,对着灵柩三叩首,声震九霄:“兄长英灵在上!林家百年基业系于此行,待弟送您入土为安,定当查明蹊跷,以慰兄长在天之灵!”
他话音未落,玄隼突然发出凄厉长鸣,翎羽与血珠纷纷坠落,振翅间化作残影遁入云霄。
在高座观忖的凌斩秋倏然转目看向角落,只见檐角暗影处正立着一斗篷客,十指翻飞如抚弦,指间银戒流转寒芒。细辨之下,每枚银戒都牵连着若隐若现的丝线,在晨光中编织成无形杀机。
——方才正是这游丝般的银线破空而至,精准贯穿玄隼翼膜,惊得猛禽仓皇远遁。
“那是谁?”凌斩秋侧首望向白头翁发问,却见对方不露声色地轻啜茶汤,眉目间辨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林门主此时敛回视线,心知这喜怒难辨的风门主终究暗中援手,暗自松了口气。见玄隼已退,他整肃仪容,扬手示意,哀乐再起,浩荡仪仗连忙整装启行。
“不过是个戏子。”白头翁嘴角泛起淡然笑意,“并非凌大人要等的那位。”
“这黛州城里竟藏着这般人物?”凌斩秋眯起眼睛再望檐角,那袭斗篷已踪迹全无。此人来去如魅影幢幢,单是方才众目睽睽之下操控飞丝解围的手段,便非寻常武学能企及。
白头翁捻须轻叹:“江湖浩渺藏龙卧虎,何足为奇?凌大人久处庙堂,莫让朱绂紫绶迷了心窍。”
凌斩秋料定老者是在装糊涂,便不再深究。两人交谈间,仪仗队伍行进不过数丈,忽又戛然而止。
“又出何事?”林门主本就神经紧绷,此刻见队伍停滞,厉声喝问。
探路汉子疾步折返,附耳急禀:“二当家,前街拐角突然冒出队人马,丢下十口黑木箱说是吊唁礼,转眼便没了踪影!这些箱子横拦在道上,弟兄们实在难行。”
林门主脸色骤沉,挥袖疾行:“护好灵柩!随我去看个究竟!”
抬棺众人齐声应诺。待他近前,只见漫天纸钱如雪纷扬,十口黑漆木箱森然排列,在惨白冥纸映衬下,竟似列阵的棺椁般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