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将至,镇南镖局藏匿于墨色林海深处。
“阴九瓷,你对这地方了如指掌啊。”夜来面覆黑纱,玄衣紧束,随着阴九瓷在蛛网般交错的暗道中穿行。两人衣袂翻飞间,竟精准落于镖局后院死角。
巡逻火把渐近,寒芒乍现如流星破空。待银光消散,四五具守卫已无声倒地。
“哎呦,妾身早说过,在黛州城土生土长,总归有些门路...”阴九瓷笑容略显僵硬,眼波流转,“倒是妹妹目不能视,竟能步步紧随,当真...”
“嘘。”
夜来忽扬手截断话音。林间暗潮涌动,数十黑影如鬼魅掠过树梢。月光漏过枝桠,正映出林穆远与顾见春率众夜探地牢的轮廓。
两人瞬间隐入阴影,连呼吸都凝成死寂。
但见那林穆远抱拳垂目,喉间涩然:“此事皆因林某部署失当,实在愧对顾兄......”
顾见春默然摇头,手中枯葭簌簌而落:“少主无须揽责,那人目标明晰,分明是冲着夜来姑娘而来。”
他指腹轻抚袖中木盒,其中正存着还没来得及交予对方的南海琼玉——没等他想清如何送还,却等来留守镖师传来的噩耗。
问剑令使自别后杳无音讯,识途老马染血归返,而那明艳如花的少女,也随那两个使者消失于苍茫天地......
——“我娘她最喜欢这青葭了。顾少侠,这个送你。”
恍惚间,身披帷帽轻纱的少女笑盈盈递来沾露葭草,晨露未晞。
夜来姑娘...
梆子声一声大过一声。顾见春胸中震如擂鼓,那抹隐忧竟如何也压将不住。
莫非归还玉生烟之举,反令对方招致杀身之祸?少女面上纵横伤痕犹在眼前,上回初遇已历九死一生。此番孤身涉险,恐有……
他不敢再想。
“顾兄若有所虑,不如先去寻夜来姑娘!林某独力营救家父亦无不可!”林穆远拱手相劝,言辞恳切,“顾兄高义,林某铭感五内。事态紧迫,还望顾兄速作决断!”
顾见春强自凝神调息,继而正色道:“既已难两全,何苦进退维谷?在下既随行至此,必当与少主共赴此约。况少主筹谋在先,若在下此刻抽身,岂非背信弃义?”
他阖目平复心绪,将焦灼尽数敛入胸臆。
“林少主无需顾虑,依计行事即可!”
林穆远虎躯微颤,胸中豪气激荡:“顾兄为林家甘蹈虎穴,此恩永世难偿!从今往后,顾兄便是我林穆远的过命弟兄!”
须臾之间,数声鹧鸪啼破寂静,众人神色俱是一凛。
林穆远转身按锋而立,目光扫过随行众人:“诸位叔伯兄弟随家父出生入死多年,如今林家蒙难,幸而诸位不弃。今夜不论成败生死,穆远在此谢过诸位肝胆!”他单膝点地抱拳环礼,青石板上溅起星火,“稍后营救之时——但求诸位各尽所能,无愧于心!”
众镖师轰然应诺,十数道寒芒破夜交错,低喝声此起彼伏:
“愿随少主赴汤蹈火!”
林穆远不再迟疑,当即按计划向众人打了个手势,身形一晃钻入暗道。队伍里响起细碎衣袂声,二十余人敛声屏气,鱼贯而入。
望着那青衫剑客的落寞背影,夜来心底蓦然泛起几分怅惘:可惜你魂牵梦萦的红颜,终究不过是梦幻泡影。倒不如就将那位夜来姑娘当作已死之人,了却这番无妄的牵念...
“碧天剑果然在他身上。”阴九瓷目光灼灼盯着青衫剑客腰间若隐若现的鎏金剑鞘,直至那道身影彻底溶入夜色,方才收回视线。
夜来寒声如刃:“莫急,待他们进了地牢,取剑不过探囊取物。”
目送最后几名镖师消失在密道口,阴九瓷轻摇云鬓笑道:“妹妹果然妙计,竟能令那痴儿如此魂不守舍。方才听说你有难,他可是连气息都乱不少......”
“你也想化作骨簪么?”夜来眼风扫过,阴九瓷的笑语顿时凝在唇畔。
“玩笑话罢了...这呆子武功卓绝却不解风情,稍后入地牢...”阴九瓷轻抚鬓边珠钗,话音忽转,“还要仰仗妹妹剑锋开道呢。”
夜来振袖当风:“再磨蹭,可就跟不上了。”
阴九瓷轻笑颔首:“妹妹放心跟着便是。”
暗道幽深曲折,两道身影悄然没入其中。
......
“慕兄弟何故独坐此间独酌?”
崔白磷纵身翻过栏杆,惊起一片雨花,水珠径直飞溅到慕小楼面前的桌案上。
“崔兄别来无恙。”慕小楼轻抿杯中酒,目光落在案几间数支羽箭上,磷纹被雨滴浸染出深浅斑驳的痕迹。
崔白磷扫了眼箭矢,戏谑笑道:“你那紫衣美人,可曾寻得踪迹?”
慕小楼垂目低叹:“循香追至桑水河畔便失了线索。倒是在黛州城郊......”话音未落,他两指拈起半截枯干的芦苇杆。
崔白磷讪笑两声,却难解其中玄机,忙拱手相问:“这苇管有何特异之处?”
慕小楼并不遮掩,径自卸下箭簇掷于案几。那青铜矢镞忽地轻颤,竟钻出只墨色鳞甲蛊虫。那物在芦苇杆上蜿蜒半刻,倏地蜷作墨丸状。崔白磷见草管里竟蛰伏着活蛊,骇然倒退,此刻方悟对方追踪之术的蹊跷。
“崔兄勿惊,此乃家师天冬老人豢养的觅踪蛊。不会伤人。”慕小楼抚着箭羽解释,“但凡沾过磷粉者,蛊虫自能循迹追踪。且看——”他指尖轻叩苇管裂口,“此处暗结血痂,足见昨日箭矢已然中的。可惜夜雨滂沱,若要循迹,还须待露水消散。”
崔白磷整肃衣冠,眼底掠过暗芒:“慕兄弟思虑缜密,却不知那携碧天剑的小子......”话音戛然而止,指节在茶盏边沿叩出轻响。
慕小楼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黛州官银失窃案已过两日,宵衣卫可查出什么头绪了?”
崔白磷面露窘色:“慕兄弟知晓的,我等今日方接手此案。先前都是冷面佛爷主事,他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前些时日不知去哪逍遥,案发后才匆匆赶回。”
“倒真是凑巧。”慕小楼轻抿杯盏,话锋突转:“说来有趣,觅踪蛊循迹至这石家酒楼天字号房,此处却留有骨瓷娘子的痕迹。”
崔白磷瞳孔微缩:“你是说...阴九瓷曾在此处现身?”这慕小楼既能想法子搜寻那紫衣女子的下落,显是也在宵衣卫身上留了磷粉,或许能借他之手...
“不止如此,会面者实有两位女子。可当某匆匆赶到时,此地只剩一片空荡。”慕小楼屈指叩案,“巧合太多时...”
“难怪慕兄弟约我来此。”崔白磷压低嗓音:“不瞒你说,近日我也觉那妖女行踪蹊跷。今日她推说身体抱恙闭门不出,实则...”
慕小楼笑意更深:“崔兄此刻若去查验,恐怕只能见到空房寂寂了。”
“难道她想独吞功劳?”崔白磷喃喃自语,“可人剑终须面圣,这泼天功劳她如何吞得下?”
慕小楼轻晃杯盏:“若她...本非为圣上效命呢?”
崔白磷瞳孔骤缩:“此等妄言岂可出口!坐实奸细罪名莫说你我,凌大人项上头颅都要不保。”
慕小楼指尖敲击案几:“权当戏言罢。然事若反常,必有蹊跷,崔兄可愿与我共谋生路?”话音未落便自怀中摸出玄铁方匣,内里蛊虫窸窣涌动,寒芒映得崔白磷颈后生凉。
“听闻黛州暗渠纵横如网,你我何不掘地三尺?总好过让她坏了凌大人筹谋。”
崔白磷霍然按剑:“慕兄弟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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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某追猎月余,已生倦意。今晨得公主密令,若生擒不得——”慕小楼抚过蛊匣阴刻纹路,“恰逢黛州时局动荡,何不让诸般隐秘就埋葬于此呢?”
他话音微顿,忽然侧首望向窗外,目光悠远:
“崔兄,有个地方,你定然会感兴趣...”
崔白磷循着视线远眺,石家酒楼天字号上房视野极佳,这般凭栏远望,正可将城北锦绣原野尽收眼底。偏是雨幕如织,那苍茫芦苇荡间,除却隐约寺庙飞檐,此刻唯见烟雨空蒙。
崔白磷瞥见慕小楼唇瓣微动,似在低语,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来。
“慕兄弟怎的不去亲眼看看?”
慕小楼捏碎手中箭簇,蛊虫簌簌滚落案几,却顺着窗缝蜿蜒爬向夜色。
“帝都有变...殿下八百里加急传召,耽搁不得。”
“竟是这般。”崔白磷以指节抵住下颌——难怪这青年宁可让出唾手可得的功劳,也要星夜兼程,原是那位性情诡谲的帝姬催得紧。他暗自思忖,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朝堂这般风浪,宵衣卫竟未收到半点风声...
“慕兄这份人情,崔某记下了。”他抱拳相送,却见玄铁重剑的暗影已掠过檐角。
夜风送来对方若有似无的低语:“听闻贵司那位冷面佛爷坐镇黛州多年,凌指挥使这新官上任的火把...怕是不好烧罢?”
崔白磷眼底掠过精芒,唇角扬起会心弧度。
......
青石甬道间跃动的火苗在砖墙上投下魑魅残影。
夜来与阴九瓷蛰伏廊梁暗处,目睹林穆远率众破解机关。
铜漏滴答声中,阴九瓷忽然抚着骨簪凑近耳语:“...那日我本无意取他性命。谁教他用那腌臜手指着我爹骂庸医,只想剜下他手指当作教训。偏生他嚎得凄厉,倒让我失了分寸。”
夜来倏然想起那构陷阴家的贪官之子一夜暴毙的传闻,心下恍然。她抿了抿唇,终究未置一词。
“我也曾收过定情银簪。”阴九瓷抚着腰间暗器囊,“待我归来寻时,却听说那人早已退了阴家的婚事,自个儿潇洒快活去了。自此以后,什么情真意切,我再也不信...”
林穆远银枪轻叩地面探查铜漏轨迹,忽而旋身刺向东北气窗。顾见春剑随形动,七星钉精准嵌入岩缝。
机括轰鸣间玄铁弩匣尽数显形。银枪如电划破黑暗,火星四溅时伏兵如枯叶坠落。
“赵七带人截断后路!”林穆远喝令未歇,数道黑影已匿入廊柱阴影。
“顾兄,闯水廊!”
剑风卷起寒潭之水,毒蒺藜穿透两名趟子手脚踝。顾见春反手筑起水幕,护众人冲至铁闸前。
夜来二人趁乱尾随其后。
“对了,还有...你想知道那着急退婚的是谁家么?”
“有什么话,非要挑这时候说么?”夜来蹙眉低叱,她对对方的风流韵事可没兴趣。
阴九瓷理着鬓发轻笑:“...此时不说,怕是再无人知晓了。”
“若惧了便回。”夜来冷眼睨她。
“不惧。妾身还要夺剑呢......”娇笑声里,穹顶骤现寒芒。
“当心!”
毒蒺藜擦着夜来鬓角钉入水潭。二人趁乱混入镖师阵列,暗器破空声中竟无人察觉。
顾见春剑断悬丝引动机关互噬,银枪抵死卡住翻板机枢。青砖塌陷瞬间,壁间钢轮挟腥风袭来。
“七杀位!”金戈撞击引燃火雨,两名镖师顷刻化作血人。林穆远枪碎地砖阻断毒液,顾见春旋袍为盾,衣袂瞬成筛网。
铁门訇然中开时,赤纹剑鞘精准楔入机关凹槽。两道黑色纤影如烟掠过,机括声终被厚重铁扉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