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酒坊。
暮色渐沉时,夜来随意抬手,恰好接住几滴微凉的雨水。
独坐雅室,她凝神端详掌中木匣。此时将木匣托至烛光下,那斑驳红漆却如被烈火炙烤过,漆面早已剥落大半。她指尖抚过残破漆面,心中腾起几分恼意——这般稀世珍宝,竟被如此糟践。
怒意未及平复,夜来目光忽凝于莲纹下暗刻的星宿图样。她若有所思,指尖轻触,檀木匣应声而启,机关转动的清脆声响里,尘封多年的秘宝终现真容。
玉莲绽放,紫蝉显形,盒底恰好显露两行细小篆文,令她霍然推案而起。
“碧天沧澜,梧陵有踪...”
这几个字竟如惊雷贯耳。
碧天剑!
她心潮翻涌——难怪宵衣卫倾力追索碧天剑踪迹,难怪魔宫余孽穷追不舍,难怪苏家少年对此剑讳莫如深,更难怪快哉盟暗桩阴九瓷甘犯大险托她护送......
真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她苦于寻觅皇陵线索多年而不得,谁曾想这玉生烟现世,竟教她再遇这等天赐良机!
而娘亲的下落......
她素手轻抚在胸前香囊,胸腔里顿时燃起灼人的热意。
然而......
此剑分明正在那顾见春手中,这般想来,诸般因果终究系于此人。
思及此处,满腔热血又凉了三分。她不禁有些苦恼——早知如此,合该与苏家小子虚与委蛇一阵,何苦匆匆离了那林家据点。
廊外木梯忽作吱呀响动。夜来匆匆掩好木匣,抬眼正见雕花门扉轻启,艳色罗裙已曳着暗香飘然而至。
“这双招子倒能视物了?”阴九瓷语带娇媚地问道。
夜来略一颌首:“尚可。”暗忖局势未明,总该显出几分底气才好周旋。
阴九瓷眼波流转,环视四周却未见旁人踪迹。
“人不在,剑也不在?”
夜来不疾不徐道:“不慎失手,还请骨瓷娘子恕罪。”
妇人以袖掩口轻笑:“这般行事可违了约定,须知今夜会面...”她尾音拖长,“宵衣卫耳目遍布全城呢。”
夜来冷眼斜睨,故意问道:“此剑究竟有何玄机?为何非得苏家那小子不可?”
阴九瓷拖长尾音:“剑么...妾身可不能和你交底。至于那孩子,苏家血脉若绝,线索便石沉大海...也罢,既然没能得手,那你我的交易权当不做数。妾身该走了,妹妹多保重。”
夜来黛眉微挑:“骨瓷娘子何时这般瞻前顾后?”
“今宵衣卫耳目如网。”阴九瓷云鬓轻摇,“此事干系重大,唯有托付于你方得周全。”
“倒是高看我了。”夜来环视酒肆,“石家酒坊亦是暗桩?”
“故人旧业罢了。”阴九瓷眼波流转,“少时在黛州...如今重游,惟余断井残垣。”
夜来面色一滞,却冷言道:“闲情且搁。此番违约确是我不对,不过你也并未与我和盘托出——这把剑,来头不小吧?”
“哟,瞧把你紧张的...”阴九瓷眼尾微扬,却故作不解,“圣上朱笔钦定的苏家灭门案,妹妹也感兴趣?”
“我对苏家的祸事可没兴趣——听说宵衣卫近日在查镇南镖局,可有进展?”夜来忽然转开话锋问道。
阴九瓷轻叹:“方才与驻守此处的同僚交接,林总镖头七日前猝亡宅中,明日便是林家发丧之期。偏巧昨夜镇南镖局暗中承运的漕银被劫,黛州那帮庸吏此刻正全城通缉要犯...”
“那缉捕令上的画像...”阴九瓷顿了顿,“倒似与...”话音戛然而止。
“正是林穆远与那携碧天剑的顾见春。”夜来眸光微动,“这顾见春武功高强,我不能敌,只得借那孩童牵制。眼下另有要务需你襄助。”
“但说无妨。”阴九瓷正色道。
夜来凝思片刻,压低嗓音:“圣上遣宵衣卫查林家,当真只为近日毒镖案?”
阴九瓷摇头:“其中机要非我能窥。若要细究,恐怕唯有凌斩秋与晏无尘知晓——凌斩秋乃我直属上官,你应当见过。晏无尘么...一个惹人生厌的臭和尚。”
夜来略一颔首。
阴九瓷续道:“只听闻圣上明令彻查毒镖案,暗旨却教我等借此探查林家隐秘。这些年宵衣卫屡欲深挖林家秘事,奈何林总镖头行事缜密,始终未得破绽。此番林家毒镖案发,本是查探良机,偏生又逢发丧闭门,纵有圣谕亦不便强闯。凌大人已传令,待明日丧宴,再作计较...”
林家隐秘...看来说的便是那地底下藏着的要命物事了。而丧宴...如今诸方皆盯着这丧宴,那批军械须得在丧宴之前处理干净。
“原来如此...”夜来若有所思地轻叩桌案,“你既是黛州人士,竟也对林家旧事毫无耳闻?”
阴九瓷摩挲着茶盏边缘叹道:“医家与镖局本就殊途,彼时年岁尚幼,更兼两家素无往来,终日不过研习本草经方,哪会留心那些江湖传闻?”
“倒也有理。”夜来指尖忽停,“听闻黛州城下蚀洞纵横,多被改作暗道密室,此事当真?”
阴九瓷摇头道:“幼时倒也晓得些水下暗道。不过多是市井闲谈,当不得真...”她忽而拂袖起身:“妹妹这般刨根问底,究竟意欲何为?”
夜来执起手中赤色剑鞘问道:“今夜我欲借暗道,探一探这林家地牢。想来许是生死难料,你可愿同行?”
阴九瓷垂眸:“明白了...妾身哪有拒绝的余地?”
夜来托腮:“倒要请教,快哉盟许你何等重诺,竟能令骨瓷娘子甘冒性命风险?”
“昔年家弟垂危,蒙老夫人施以援手。”阴九瓷指尖骤然收紧,“续我阴氏香火之恩,自当以命相报。”
“有趣。”夜来黛眉微挑,“看来李氏遗孀仍执快哉盟牛耳?”
“恕难详述。”阴九瓷侧身避过视线。
夜来也不纠缠,话锋陡转:“听闻今夜林家少主欲往镇南镖局地牢劫囚...”
“劫囚?”阴九瓷蓦然回首。
“白送你个情报。”夜来按剑轻笑,“林总镖头尚在人世,正被囚于林家地牢。这般秘辛,怕是宵衣卫的耳目也未曾触及吧?”
“不知妾身能否活着将消息带回去?”
“这要看你的本事了。”夜来颔首道,“我们可以联手,今夜正是探查的好时机,对你而言,碧天剑正在顾姓剑客手中,或许能趁乱夺取。那苏家遗孤的藏身之处我也掌握,若进展顺利,明日便能交人...阴九瓷,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夜色中双目微眯,计策初定。这阴九瓷始终不肯透露碧天剑的玄机,她自然也不必再费心为对方打算,只需假作毫不知皇陵之秘,将其诓去,待其与顾见春鹬蚌相争时,自可伺机得利...
关于军械库...若时机成熟,今晚动手也未尝不可。
“也罢。”阴九瓷思虑再三,苦笑应道,“...碧天剑在其手中,妹妹打算如何应对那位顾姓剑客?”
夜来动作稍顿,霍然起身:“阻我者,杀。”
......
顾见春与林穆远屏息凝神,在幽暗的密道中谨慎前行。
“白叔虽心存善念,但问剑山庄终究难以援手。”林穆远苦涩一笑,眼中却透着坚毅,“如今只能靠我林家以命相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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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见春黯然叹息:“武林之首竟作壁上观,实在令人......”
林穆远轻声劝慰:“顾兄莫要介怀。夜来姑娘说得在理,镖局之难终须自解。此行本就未抱奢望,但观白叔言外之意,暗中尚有转机。明面虽不参与,暗里却存帮扶之心。若今夜事成,得家父与问剑山庄暗助,魔宫宵小必败无疑。”
提及那位本该归家的女子,顾见春心头泛起涟漪。想起先前未尽的话题,他故作随意地问道:“白前辈似乎特别在意林少主与南宫小姐的婚约?”
林穆远摆手道:“不过是父辈交情。自小定下婚约,长辈自然多些关切。”谈及婚约二字时,素来稳重的青年耳尖微红。
“原来如此。”顾见春凝视着斑驳石壁,沉默如寒潭映月。
林穆远续言:“两家本是世交,南宫小姐弥月时还合过八字。那年我躲在父亲袍摆后偷看,襁褓中的婴孩宛如玉琢。”
他凌空比划圆润轮廓,暮色中顾见春虽看不清手势,唇角却已含笑。月华如练,分明映出婴孩憨态——
纵是未历风雨的稚嫩容颜,想来也该似晨露新蕊惹人怜惜。
“倒也算青梅竹马。”顾见春随口应道。
“何止!当称襁褓之交。”林穆远挠了挠后颈,“她先天体弱,长居山庄温泉别院。每回捎去新奇玩意,总见她如获至宝——幽居之人难得玩伴。”
青年忽现赧色:“待年岁稍长,家父少往山庄,男女有别亦不便独访。闻说她在后山调养,这些年......”话音渐低,“倒真时时惦念。”
顾见春心湖泛起涟漪,未及细思便脱口问:“林少主眼中,她是怎样的女子?”
“看似文弱娴静,全无问剑山庄少主的气韵。幼时她本厌诗书,偏要捧卷佯读。说是这般作态,她父亲便不会怪我带坏了她。”
忆及那帷帽倩影,他眸光微黯。正如舟子所言,天下第一庄明珠配南境镖局少主,实乃天作之合——
与他这江湖浪客何干?
“顾兄可知...女子都偏爱何物?”林穆远忽问。
顾见春自思绪中惊醒:“未曾留意。”
“若林家渡过此劫,婚期原本定在春日。该备何等贺礼?”林穆远抓耳挠腮,“闻她畏寒,平生未见雪景。我家乡四季如春,不如带她去天门山私奔......”
“明媒正娶,何来私奔。”顾见春喉间发涩,“若在下携人远走,才算私奔。”
“使不得!”林穆远笑道,“说来...我与顾兄尚有一场比试之约...”
“好,待此间事了,你我自当......”话音未落,顾见春忽觉心中一震,余言哽在喉间。
“——方才林少主说,是认得那位南宫小姐的?”
畏寒体弱、幽居简出、温泉疗养、娴静少动......
某个猜想逐渐浮现。
林穆远颔首:“自然。说来惭愧,幼时常与她偷溜出庄,总惹得南宫世伯动怒......”
“夜来姑娘...非南宫氏千金?”顾见春试探相询。
“荒唐!夜来姑娘怎会是南宫小姐?”林穆远瞠目如闻天方夜谭。
“如此问剑山庄另有千金?”顾见春声若游丝。
“南宫世家掌珠自然姓南宫,芳名惠字。切记慎言!南宫家将千金深藏,生辰名讳皆属禁忌......”
真相如利剑破晓,在顾见春心间豁然洞明。
他继续追问:“方才白前辈为何对夜来姑娘避而不谈?”
林穆远欲言又止,此时一名下属匆匆赶来。
“少主,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