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地牢内陈设齐整,微弱油灯恰好映亮单人木榻。榻边站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闻声缓缓转身。
“候你多时了,穆远。”中年男子倏然叹道。
“二叔?怎会是你...”林穆远瞳孔骤缩,双目赤红就要扑上去,“我爹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林阔海摇头:“这莽撞性子何时能改?且坐下。”
林穆远攥紧长枪,不肯落座:“说!我爹究竟身在何处?”
石壁渗下的水珠声里,长者叹息愈发沉重:“二叔本不愿你涉足此事...既已至此,便该让你知晓林家的事了。”
林穆远厉声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可是你囚禁我爹,勾结万寿宫谋权?”
林阔海长叹一声,半晌,才道出一句:“穆远,其实你爹他...三年前便已离世。”
青年闻言,枪锋重重刺在石案:“胡言!前日他还与我商议族务!”林穆远揪住对方襟口的手不住颤抖,“定是你害他!”
衣襟褶皱间,却传来对方摇头冷笑:“你说那人,怕是万寿宫林门主罢?此刻他是否正用我名讳,在林府操办丧仪?”
“林门主?”林穆远五指骤然收紧。
顾见春心神一紧,连忙问道:“可是与那魔宫风林火山四大门有关?”
“正是。”昏昧光影里,林阔海那暗哑声线似蛇信轻颤,“万寿宫四门之主,林门掌舵者。此人精通改头换面之术,能惟妙惟肖仿人形貌性情,通晓百家武艺却未臻化境,因此这三年我虽觉其行止有异,竟屡次被他蒙混过关。”
林穆远连连摇头:“绝无可能!你诓我!”
林阔海双目赤红:“三载前你生辰那日,你爹押镖永州,途中遇袭,众镖头皆目睹他胸口中掌,跌落悬崖。而后归来之人,非但褫夺我在镖局中的职权,更将林家镖师尽数调换成了万寿宫的暗桩。穆远,你还记不记得,自变故那年始,他可曾与你共度天伦?可曾传授一招半式?可曾回过问剑山庄半步?”
林穆远踉跄跌退,喉头滚动不止。白叔临行叮咛犹在耳畔,原来玄机竟是藏于此间!二叔所言字字剖开血淋淋的真相...然则那人与自己秉烛论道时,分明将江湖信义刻入骨髓,将男儿担当铸成铁律——
“走镖者,以命护帖,以信立威”
“七尺躯当镇八方风雨”
那字字句句言犹铿锵,岂能化作穿肠毒药?这扑朔迷局之中,究竟是谁在骗他?青年指节捏得惨白,胸中郁气翻涌如沸,恨不能立时揪住那窃占父躯的奸邪当面质询。
“穆远!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你还要认贼作父吗?!”林阔海见他心神溃散,倏然厉声喝道。
“二叔......”青年踉跄跪倒,面如死灰。
顾见春压下心头惊涛,上前拱手道:“林少主,当务之急是护送令叔脱险,是非曲直自有水落石出之时。”
老周急得直跺脚:“少主!时候差不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穆远被喝声惊醒,抹去眼角血泪,嘶声道:“二叔,侄儿背您出去!”
林阔海却惨然摇头,猛然扯开衣袍。但见大腿内侧皮肉外翻,赫然是道未愈刀伤。他竟生生撕开缝线,在众人骇然注视下,自血肉中取出浸透血渍的羊皮卷。那血书字字锥心,详述勾结魔宫、暗淬毒镖、劫持官银等罪状,末尾以朱砂勾勒的掌印,将数月来种种阴谋尽数归咎己身。
“穆远,听二叔一句!如今林家遭逢劫难,虽是魔宫陷害,我等也难脱干系。二叔错在认不清手足至亲,让魔宫恶徒钻了空子。咱们镖局立足江湖,凭的是信义二字,只要林家尚存一息,绝不容沦为魔宫傀儡!二叔纵使背负骂名,也要将魔宫诡计昭告天下武林!”
林穆远泪如泉涌,挣扎着后退。林阔海铁掌如钳,牢牢按住少年肩头。
“听好!你爹纵横南境三十年,怎能沦为江湖笑柄?你亦如是!二叔本就是林家的影子,何需什么身后名?这封血书收好,你只管将罪孽推给二叔...记住,务必保住林家根基,如今你爹既去,林家镖旗决不能在你我手中倾覆!”
“二叔不可!侄儿怎能......”林穆远踉跄不已,染血的书信在他指间抖若筛糠。
林阔海字字千钧:“我原打算待你脱险后,独自与魔宫门主周旋,既全林家颜面,又能保你周全,岂料他们竟用漕银设局逼你现身...我中了那万寿化虚散,内力尽失,原已是个废人,本想明日借丧宴之机,与那冒牌总镖头玉石俱焚,揭穿魔宫诡计。不想你这般争气,竟能闯进此处!好!林家托付于你,倒也不算所托非人!”
“真没想到,林阔海竟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阴九瓷在暗处观忖,低声叹息。
“怎么?”夜来挑眉——这女人此时伤春悲秋,又不知是为哪般。
“没什么...”阴九瓷抚了抚发簪,目光微微闪动。
实则两人此时各怀心思。前者悄然挪步侧耳倾听,后者指尖暗聚真气,不着痕迹地探向剑客腰间长剑。
林穆远悲怆难当,连连摇头。
“不可任性!二叔此生未曾娶妻,没有子嗣,便一直视你如己出。好孩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林家香火便不会断绝!你父叔在天之灵,定会庇佑你重振镖局威名!”
“二叔...”林穆远胸膛剧烈起伏,眼角湿润尚未干涸,却已挺直脊背,站稳身形。
林阔海重重呼吸几声,却忽作低声道:“你父亲临终前留有重托,事关林家生死存亡。近前来,二叔与你细说端详。”
顾见春等人默契退至廊柱之后,留出丈许见方的私密空间。
“镇南符...宗族命门...”
零碎字句随风入耳,夜来眉尖微颤。原来万寿宫尚未舍弃林家,皆因魔宫至今未能觅得镇南符踪迹,此物竟成悬而未决的谜团。
林阔海沙哑声线再度响起:“此符早不在林家宅院。自你父亡故,林门主掘地三尺亦无所获,足见你父深谋远虑。可惜天不假年,未及交代此物去向。待你执掌家业,须穷尽毕生寻回——此乃先帝御赐镇守南境的圣物,纵使踏破铁鞋,亦不可任其湮没。若今生难觅,便让子嗣世代追寻,断不可辱没林家忠烈之名!”
“侄儿定当铭刻于心!”林穆远当即肃然长拜。
“另有要事...”林阔海猛然呛咳不止,喘息稍定后耳语道,“你爹曾隐晦提及,地牢深处埋藏着故交寄存之物,关乎林家存续...幸而林门主三年探查未识地牢玄机。待魔宫风波平息,你务必转移这些秘藏...”夜来瞳孔骤缩,这分明暗指军械库。正待凝神细辨,足下青砖忽颤——
阴九瓷见碧天剑近在咫尺却难触分毫,忽将白骨发簪射向玄铁闸机。穹顶骤然响起密集脚步声,巡守铁卫已闻声而至。
“你做什么!”夜来低喝声中,地牢石壁簌簌落尘,却见玄铁闸门正被缓缓推开。门外金铁交鸣之声骤起,寒芒自门缝中迸射如星。
美妇扬袖轻笑:“还能作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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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取剑呀。”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青烟般飘出,指尖寒芒迸溅处,镖师颈侧蓦地绽开赤色血花。机关齿轮咬合声中,她鬼魅般掠过人群,直逼青年腰侧悬着的碧天剑。
顾见春仓促间挥掌格开利爪,这才惊觉镖队竟混入此等高手,当即足尖点地疾退。阴九瓷一击落空,衣袂翻卷间凌空翻转数周,转瞬又遁入阴影之中。
“走!”林阔海猛然按住林穆远肩头,反掌将其推向暗门。青铜机括转动声里,老者鹤发飞扬:“记住二叔的话!二叔此生已经对不起你爹,更不能再对不起你!快走!”
他冲着林穆远身后一众镖师沉沉点头,众镖师会意拱手,当即挟着青年踉跄冲出铁闸。
林穆远掌中银枪嗡鸣不止。顾见春清冽声音骤然响起:“兑位踏七星!”
青衫翻卷间,剑芒如银河倾泻,众镖师闻声疾转阵型。
“破甲!”林穆远眉峰骤凝,心知此刻不容分神,银枪疾旋如蛟龙出海,枪花绽处,倏然挑飞追兵长刀,回身抡扫又掀倒数名甲士。顾见春身形疾旋间剑光如练,流矢触刃即碎作星芒,左手始终紧扣腰间碧天剑鞘。
机关弩弦声骤响,林穆远闻声厉喝:“巽位退三!”
顾见春手中青山剑点地借力,整个人鹞子翻身掠过众人头顶,剑光泼洒如瀑,竟将墙缝射出的铁蒺藜尽数击飞。林穆远趁机枪出如虹,精钢枪头贯入石壁,借力挑起整块青砖砸向追兵。
血雾弥漫间,负伤镖师忽反身立盾,为首者嘶声高喊:“少主保重!”雁翎刀齐齐斩断壁灯铁链,坠石轰然封死甬道。林穆远喉头哽咽,银枪在掌心转出凛冽寒光,终与顾见春两人一道携着众人,以血铺就的生路冲向微光。
却不料正要冲出重围之时,那阴九瓷如鬼魅般欺身上前,趁着顾见春分神掩护镖队撤退刹那,骨簪掠出,如毒蛇吐信般疾点其章门穴。顾见春正要旋身格挡,忽觉足下青砖微陷,原是触动了连环翻板机关。这电光火石间的迟滞,阴九瓷森白玉指已扣住碧天剑柄,劈手一夺,却将其取下。
石壁间骤然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顾见春提气欲追,斜刺里忽又现寒玉掌风。双掌相击竟似冰棱碎玉,刺骨寒意顺着少阴直窜而上。
顾见春心头一凛,暗惊这阴寒内力竟似那日在船上为夜来姑娘疗伤时所受的内劲相似,却令自己经脉有瞬间凝滞。正待运功化解,那出手之人早已借着机关暗门遁去无痕。便是这一呼一吸之间,那抹剑光已随玄色夜行衣共同消融在暗影里。
他心念电转,立时断定此人正是当日无缘崖上诛尽魔宫恶徒的神秘高手,不假思索便要转身追赶。
林穆远于顶上疾声高呼:“顾兄不可!机关已然触发,不出半炷香此地便将彻底封禁!”
顾见春在轰鸣声中扬声道:“林少主速退!在下即刻便来!”
齿轮咬合的铿锵声里,青铜巨闸寸寸沉降。林穆远眼见众镖师浴血开道,掌心几乎掐出血痕,终是厉声下令众人撤离。
“少主三思!”老周见他执意驻守,慌忙拽住其臂膀。
“顾兄为我陷阵,岂有独善之理?不过半炷香光景,我林氏儿郎...”他话音戛然而止,后颈骤然传来钝痛,竟是被人劈掌击昏。
“恕属下冒犯!”老周与身侧镖师默契颔首,那镖师抄起少主纵身腾跃,踏着殷红血泊掠出修罗场。老周却霍然转身,在最后一刻没入那闸门缝隙之间。
闸门轰然闭合,将地底传来的金铁交鸣彻底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