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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真情假意

作者:花将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赌?”林穆远面露惑色。


    滂沱雨声中,女子的话语时隐时现。


    “事不宜迟。当下之计,还须林公子即刻修书问剑山庄,言明镇南镖局势微,邀其共分一杯羹。”


    “岂有此理!”林穆远霍然起身,枪尖铿然作响,幸得顾见春及时拦阻。


    “林公子稍安。此羹非彼羹。林家如今乱象丛生,若不如此措辞,问剑山庄必作壁上观。”夜来语锋一转,“若各派当真遭劫,此刻问剑山庄之人怕是已在途中。”


    林穆远沉吟颔首。


    夜来缓缓道:“再者,单凭我等之力难与抗衡。南境四大镖局除却镇南,尚有盘龙、同德、万安三家,虽不及林家威势,合纵连横亦可周旋。你当以林家少主之名致函三家,陈明利害,邀其齐聚黛州共御强敌。”


    林穆远沉声问道:“若他们不肯相助,又当如何?”


    “林氏雄踞南境数十年,威望犹存。只要有一家赴约,大局可定。唇齿相依的道理,明眼人自然懂得。”夜来指尖摩挲着剑柄纹路,寒眸微抬,“至于冥顽不灵者,便留给万寿宫收尸吧。”


    她忽又展眉轻笑:“记得在请柬里多添些彩头,漕运份额、珍奇古玩、关隘行令——总归要教他们心甘情愿踏入这个局。”


    林穆远苦笑摇头,这分明是逼人就范的阳谋。


    “有件事甚是蹊跷。”夜来屈指轻叩案面,“既然林家认符不认人,林阔海未得镇南符却能掌权,万寿宫何不直接吞并?反倒大费周章追索符印?”


    林穆远恍然击掌:“家父‘暴毙''的消息已传遍江湖,二叔接掌名正言顺。但若没有镇南符...”他指尖蘸茶在石案比划,“镇南镖局七十二处分舵,便如断线铜钱,终将散落。”


    “这正是吊诡之处。”夜来颔首,“万寿宫若真要鲸吞林家,何须在意正统名分?除非...”她望着水渍渐干的石案,“林阔海与万寿宫,并非铁板一块。”


    林穆远瞳孔骤缩:“姑娘是说,镇南符牵制的不止是林家?”


    “五成把握。”夜来声音透着冷意,“所以方才要请君入瓮,让那些老狐狸亲自来验验,这南境的天...究竟姓甚名谁。”


    他深深叹了口气,面露无奈道:“实不相瞒,上个月我便往问剑山庄递过求援信函,可不知何故,始终未有回应。”


    夜来淡然应道:“林公子安心。此事由我亲笔修书,想来应当另有转机。”


    林穆远略松一口气,当即撩袍深揖:“诸位侠士仗义援手,林家上下感激不尽,请受林某一拜!”


    顾见春迅速伸手搀扶,夜来却摇头:“林公子不必急于道谢,此事仅有五成把握。”


    玉指敲击剑鞘发出清脆节奏,夜来忽然停住动作:“实则这五成胜算,皆系于令尊安危。只要林总镖头受制于人,我等便处处掣肘。”顾见春凝望她叩在剑鞘上的手指,蓦然惊觉这动作似曾相识。


    “夜姑娘明鉴。”林穆远端坐如松,“救援之事,正需从长计议。”他略观云色,向众人拱手道:“骤雨如注,且候一个时辰,再作打算。”


    苏决明忽地插言:“你这观天象的本事倒有几分玄妙。”


    林穆远回身笑道:“黛州临海,四时风雨无常。若不懂观云识雨,货船遭了潮气,我等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众人依言落座歇息。但见林穆远在佛龛前铺开舆图,与部属低声筹划行进路线。一众随从频频称是,显是对这位年轻少主心悦诚服。他时而倾耳听僚属之惑,时而援管描摹方略,言词恳挚毫无矜色,一举一止皆显威仪。


    苏决明困乏至极,却早早睡下。雨声渐弱,两人坐于篝火之旁静待,顾见春压低声音问道:“夜来小姐为何不向林公子坦言身份?”


    夜来眼波流转:“我不乐意。”


    顾见春暗叹:“这般隐瞒,只怕林公子要生出误会。”


    夜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就是要他误会。待我与父亲退了婚约,求父亲收你为婿,你可欢喜?”


    “这如何使得?夜来小姐切莫再戏言!”顾见春猛然退后两步,急声喝止道。


    夜来朱唇逼近,低语道:“顾少侠,夜来不点破,当真看不透么?林家如今式微,纵能渡过此劫也难复往日气象,南方第一镖局之位怕是要易主。若家父尚在,怎会允我嫁与这般失势的少东家?不过是代父行先见之明......”


    顾见春眸中隐现怒意,却仍压着嗓音道:“夜来小姐此言谬矣!江湖道义在先,岂能以门庭荣辱论之?既有白纸婚约,安能因势利导背信弃义?”


    “但家父恰恰是这般性情。”夜来唇角泛起苦涩笑意,垂首道,“方才所言不过一时戏言,此间诸事,皆非旁人能左右。顾少侠可曾想过,镇南镖局祸起已两月有余,林家书信既达,问剑山庄为何始终毫无作为?”


    顾见春眉峰微蹙:“许是江湖风波未平,令尊日理万机...”


    夜来轻摇螓首:“顾少侠这般想倒是谬赞了。问剑令使既出,纵是天涯海角亦当披星而至。如今连我都漂泊至此,更遑论家父遣出的令使?顾少侠可知,无有表态,正是表态。”


    顾见春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顾少侠可知,庄主与少主看似风光,实则皆是命运傀儡...”夜来苦笑一声,眼中掠过一丝悲凉,“譬如贵为少庄主,婚事也不过是权势筹码。若林家得势便许林氏,他日张家李家崛起,又要许给张三李四。顾少侠,实则夜来也说了谎...此行并非探访夫家,恰恰是想逃婚去寻找娘亲...”


    顾见春心中一阵恍惚,欲言又止,最终垂眸沉默。


    夜来轻声问道:“顾少侠是否记得曾问及红漆木盒之事?”见他屏息凝神,便继续道:“有人告知此盒藏着我娘亲的线索,为此我冒险从父亲处盗出,未料遭人追杀坠崖失忆,木盒也不知所踪...若当时能与父亲坦诚相谈...”


    “竟是这般...”顾见春强压心绪,沉声反问,“若盒中并无线索,或此事本就是骗局,夜来小姐又当如何?”


    ——莫非他们已开启了木盒?夜来心念微转,仍温言道:“正如顾少侠所言,人事尽而听天命。关乎母亲踪迹,纵有万难亦不可弃...”


    “夜来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所见天地不过方寸院落。顾少侠重情重义,夜来素来钦佩,亦是倾慕久矣。只是你我皆困于寻人,夜来虽无缘觅得母亲音讯,又怎能耽误顾少侠寻访心仪之人的机缘?夜来纵有万般不舍,亦当返归樊笼,方能为顾少侠探问那位牵念已久的佳人。”她忽然起身,眼波潋滟,“...只是此番衷肠若再不吐露,恐再无时机可言。今夜这番话,顾少侠权当痴人呓语罢!”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唯余火光摇动,映出顾见春怔然的身影。方才刹那,他险些就要将木匣之事向对方和盘托出。奈何眼下人多眼杂,实非良机。


    “顾兄,夜姑娘这是怎的...”顾见春尚在沉思之际,林穆远已与众人商议完毕,上前询问。


    “许是尚有私事未了...林少主已安排妥当?”顾见春回神应道。


    “正是。两日后林府将设白事宴席,我等决议趁此之前潜入地牢救出家父。如今黛州城门戒备森严,曹连借缉盗之名搜捕你我,较之先前劫镖更为凶险。且林阔海那老贼已重伤我诸多亲卫,现余战力......”林穆远话音渐沉,目光扫过身后仅存的十数名部下。


    顾见春循其视线望去,但见众人神色悲戚,方觉这林家少主年纪尚轻便要扛起如此重担,心下不禁慨叹。


    林穆远抬头望天,决然道:“雨霁云开,现分两路行事。一队护送官银至安全之处,另队随我经护城河密道救人。不知顾少侠可愿同行?”


    未等回应,又追问道:“那位苏公子与夜姑娘......”


    顾见春了然,拱手相托:“若蒙不弃,在下愿随少主救人。至于夜姑娘与这孩子,还望少主多加照拂。”


    “正合我意!”林穆远如释重负,忽而压低嗓音,“这位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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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并非寻常闺秀吧?”


    顾见春心头微震:“少主何出此言......”


    林穆远笑道:“本少主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杀伐决断的奇女子。顾兄得此红颜知己,当真羡煞旁人。”


    “林少主误会了,在下与夜姑娘......”顾见春耳根泛红,匆忙解释。


    “哎——男儿心事岂能瞒我!”林穆远揽其肩膀低语,“方才夜姑娘负气离去,顾兄若再不追赶,怕是芳心难再。她孑然一身仍愿相随,此等情深义重,顾兄切莫辜负啊。”


    顾见春连连苦笑摇头。若这位极力撮合的少主知晓夜姑娘正是自己未婚妻子,不知该作何表情?


    林穆远神色一肃,正言道:“顾兄,实不相瞒,林家地牢绝非轻易可闯之地。我族在南境扎根数百年,自前朝起便开始经营水陆货运。地下暗室乃先祖特邀前朝机关大师临渊子建造,黛州城频遭海潮侵袭,故地牢修筑时特以密水之法打造。莫说活人,便是蚊蝇不识机关也难入内。当年家父重启此牢,既为惩治叛徒,亦为存放一件家父与故人约定的秘镖。如今既要避开林阔海耳目,更要攻克这铜墙铁壁般的机关重地。”


    顾见春闻言微怔,未曾想这地牢竟有如此渊源。


    林穆远语气愈发凝重:“我等虽不惧舍生忘死,但劫狱终究凶险万分。顾兄若存未了之愿,不妨先行安置,我等方无后顾之忧。”他话锋一转,“古人云花开堪折直须折,此去九死一生,还望顾兄慎重思量。”


    顾见春顿时会意,原是需他了结心事方能安心启程。林少主身处险境仍顾及他人私务,这般胸襟令他愈发敬重,当即抱拳道:“承蒙林少主提点,在下......”


    “顾兄且住。”林穆远近前压低嗓音笑道,“女儿家心绪最是难测。江湖儿女行事贵在果决,当断不断徒增烦扰。若存倾慕之意,自当玉成美事,若无此心,便该早作决断,免误佳人韶华。”


    顾见春闻言心神俱震,如拨云见日,登时朗声道:“林少主金石之言,在下铭感五内,稍待片刻即回。”


    “不急于一时,但去无妨。”林穆远目送其远去,转身便与部属商议密信传讯要务,指尖轻叩案上舆图。


    ......


    ——亏她费尽心思试探,那痴儿果真没有追上来。


    林间,夜来嗤笑一声,忽地停步环视,对着虚空开口:


    “此处清净,现身说话。”


    话音未落,骤起劲风掠过面颊。未见人影,唯有一封信笺随劲风送至她手中。


    “蓬山此去无路,有劳青鸟探看。”


    夜来眯起眼辨认许久,那出自储君之手的墨痕在月光下晕染如雾。


    她忽然轻笑出声。


    “目力不济,还请尊驾当面赐教。”


    暗处传来衣袂摩擦声,转瞬落下个灰袍男子。那人发如蓬草,胡须参差似未修剪,灰袍下摆沾着泥渍,腰间却悬着柄鎏金错银的短刀。对方观忖片刻,方知她目中有异。


    “姑娘南下两月,怎落得这般境地?”


    “说来话长。”夜来垂眸,“可是殿下遣你前来?”


    “并非如此。在下驻守黛州城已逾十六载。”对方淡然一笑,“镇南镖局生变,主上旨意,姑娘既在咫尺,望能施以援手。”


    夜来眸光微凝:“是匡扶,还是吞并?”


    “江湖恩怨与镖局存亡皆不足虑,关键在此局地窖之中,藏着钱老将军当年剿灭海寇时收缴的军备...”


    夜来追问道:“何等军备?”


    来人压低嗓音:“昔年钱将军与林总镖头约定,待新君即位,这批暗藏的火器便可启用。此乃老将军留给太子的保命符...”


    夜来顿时明悟。镖局兴衰不过表象,这镖局之下暗藏的军械库才是致命要害。若被今上知晓,东宫必遭灭顶之灾。难怪十恶司这般急切,如今已成骑虎之势。


    “主上有令,若镖局难逃倾覆,即刻引爆地窖,断不可让宵衣卫寻得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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