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决明并未听见两人对话,却因四周环境而心神紧绷。见顾见春突然停步,少年定睛看去,只见对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还以为是旧伤复发——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莫非前日的内伤又犯了?”
“…无碍。”夜风挟着凉意拂面,顾见春稍敛心神。远眺林海尽头若隐若现的庙檐,他收摄杂念,纵身疾驰。
残破古刹现于眼前时,香案积灰盈寸,蛛网缠裹的神像已难辨形容。苏决明环顾四壁,惊诧难掩。纵是昔日遭万寿宫追剿,亦未曾落魄至这般境地。
“当真在此?”少年话音里透着惊疑。
顾见春凝望斑驳梁柱:“既得林少主传讯,静候便是。”话虽如此,他心下暗惊——若镇南镖局少主果真蛰居于此,足见其势力已生惊天变故。
暮雨沾衣时分,火堆噼啪作响。干粮焦香未起,顾见春耳廓微动——杂沓足音穿透雨幕,来者竟有十数人之多。
剑柄悄然入手,他将二人护在身后,却听得门外朗声破空:“诸位不妨猜猜,今日约人的赌局胜负谁属?”
苍老声音急道:“少主!此等要地,岂能轻易示人?”
又有人附和:“若来者是朝廷细作……”
喧哗声中忽闻击掌声,众人立时噤若寒蝉。
“疑则勿用!既来之便是贵客。”
庙门洞开处,顾见春转身施礼:“阁下教人好等。”
“说准三刻便是三刻,早了迟了,皆难借雨掩踪。”身负长枪的锦衣青年面如冠玉,拱手还礼,“昨夜别后,兄台可还安泰?”
“托君之福。”顾见春语带双关。昨夜既承其援手,又因他卷入风波,此刻打量着对方身后数十劫镖者,心知已踏入镇南镖局权力更迭的漩涡。
锦衣青年忽地转身,朗声大笑:“阿虎、老周!你二人可要将老婆本都输给本少主了!”被点名的两人愁眉苦脸互望,慢吞吞摸出钱袋。
那蓄着短须的老周埋怨道:“谁晓得您是敢约,人家是敢赴...还真让您料准了!”
阿虎磨磨蹭蹭蹭了半晌,赔着笑脸道:“少主这次就饶过我罢,您哪缺我这三瓜俩枣...”
锦衣青年凤眸一瞪,厉声呵斥:“走镖讲究信字当头,既敢开赌局便要认栽!若这般没骨气,趁早卷铺盖走人!”这话惊得阿虎打了个哆嗦,忙不迭递上钱袋。可那铜钱落袋的脆响,惹得他脖颈仍不住往锦囊处探。
青年见状,缓和语气:“待风波平息,本少主带你去揽月坊开开眼,金骰玉牌任你把玩,如何?”
阿虎顿时喜笑颜开:“少主亲自出手,追风耳绝技听声辨位,哪次不是满载而归?弟兄们就盼着跟您吃香喝辣呢!”
顾见春静听多时,终是抱拳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镇南镖局少东家?”
“哎呀!只顾着赌局,倒冷落贵客了!”锦衣青年将银囊揣入怀中,正色拱手道,“在下正是林穆远,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江湖散人,顾见春。”顾见春还礼后剑眉微凝,“少东家夤夜相约,不知有何见教?”
“其一,昨夜较量未尽兴,见兄台武艺超群气宇轩昂,特请来以武会友,求个痛快!这其二么...”但见那林穆远突然整襟肃容,郑重长揖道,“顾兄侠义心肠,古道热忱,既已涉足林家是非,万望顾兄仗义相助,解我林家困局!他日林某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顾见春眉心微蹙:“贵镖局究竟遭遇何等变故?”
林穆远沉重叹息:“此事牵连甚广。如今你我虽被通缉,实则那通缉令不过是幌子!”他语速急促如暴雨倾泻,“家叔林阔海与曹连刺史狼狈为奸,构陷家父意图夺权。镇南符乃林家传承秘钥,藏匿之处唯家父知晓。他们擒我,正是要挟父亲交镇南符。”
“敢问令尊可还健在?”顾见春直指要害。
林穆远齿缝迸出寒音:“林阔海那老贼正筹办假丧仪,待黛州武林群豪齐聚,便一网打尽。待其寻获镇南符自立门户之日,即是我父子命丧黄泉之时!”
“令叔谋略颇深。”顾见春话锋陡转,“既如此,昨夜林少主劫掠自家的漕银镖货,又是为哪般?”
“我察觉镖局异动,冒死截下官银。”林穆远眼含锋芒,“顾兄有所不知,近月林家承运江南各派镖货,蹊跷的是货主皆遭灭门或失踪...虽无铁证,但诸多巧合令我起疑。若任其将官银运抵帝都,祸及重臣,林家必遭株连。”
“好个一石二鸟。”在旁静听许久的夜来忽而款步上前道,“那些掌门是否中过一种化功奇毒?此毒无形无迹,唯令武者内力尽失?”
林穆远见这女子帷帽遮面,风姿卓然,并无防备之意,当即击掌赞叹:“不想姑娘竟识得其中玄机!”
顾见春眉心微皱,这位夜来小姐素来喜怒难辨,此刻论及要务却似换了形容。至于那毒镖隐情,她如何得知?莫非问剑山庄亦有所筹谋?
“看来镖货早被做了手脚。”夜来目光如电,“官银现藏何处?”
林穆远扯动残破经幡,尘埃纷扬间,斑驳佛像后赫然现出十余辆银车。雪亮银光映得古庙粲然生辉:“分文未动,尽数在此。”
夜来闻言轻笑:“竟想到把漕银藏在这里...倒令这佛门清净地蒙羞了。”
林穆远面色微赧,拱手解释:“昨夜事出紧急,仓促间只能暂存此地。今夜特来将银车转移至稳妥之处。”
他忽而退后两步郑重行礼:“方才冒昧之处,还望海涵。不知姑娘是...”
夜来略一欠身:“家门遭难,幸得顾少侠相救,便一路随行至此。”
顾见春正待开口,却听林穆远恍然道:“原来是顾少侠的解语之人...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夜姓。”
“夜姑娘见谅,今夜怕是要在这破庙将就,委屈姑娘与我们这些粗人……”
“江湖中人何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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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礼,林公子不必挂怀。”夜来淡然应答,语罢静立如兰。
林穆远闻言,便也不深究。
顾见春略作迟疑,察觉夜来不欲显露身份,当即应声道:“不瞒林少主,我等前来黛州本欲投奔贵镖局。然既逢贵镖局遇险,自当尽力。”他虽不明这位南宫小姐的意图,仍将途中风波择要道来,唯将她出身之事悄然隐去——毕竟属于他人家事,还应待当事者主动提及为宜。
林穆远抱拳致谢,听罢叙述,神色微凛:“约莫五载前,偶然听得家父与叔父在藏书阁争执,其间提及万寿宫秘辛。”他屈指轻敲檀木案几,“可惜彼时年少懵懂,未能深究其中关窍。”
顾见春执剑的手微微一顿:“看来在下所料不差,万寿宫当真牵涉其中……此事愈发复杂了。”
夜来素手抚过发际,漫不经心问道:“令叔平日性情如何?”
“二叔惯会藏拙。”林穆远冷笑,“看似木讷寡言,实则暗藏机锋。若非那日窥见他与曹连密谈,家父也不至遭他毒手。”
夜来又问道:“密谈...令尊当时如何态度?”
柴堆忽地爆出火花,林穆远记忆方显,倏然起身:“正是那日!家父怒极出手,二叔踉跄撞碎博古架,嘴角渗血,仍嘶声道‘白玉帮’、‘浮岚派’什么的……还说那些门派前车可鉴,难道要林家百年基业尽毁?”他猛然攥紧案角,“如今想来,那刺史曹连定是万寿宫安插的暗桩!”
顾见春轻叹一声:“万寿宫若能将势力渗透至镇南镖局,再使些手段,让官府干预倒也不足为奇。”
林穆远点头:“对了,后来我曾查到,镖局也曾往白玉帮这些地方运镖,难道他们也因着这化功毒镖遭了魔宫毒手?”
“应是如此。”顾见春叹息,“林少主提到的白玉帮、浮岚派皆是武林正道,若连他们都遭逢变故,这万寿宫图谋的恐怕……”
“师父请看。”方知众人讨论时,苏决明便取出丝帕探查那银车,此时忽而指向木箱底部道,“漕银表面无虞,毒药实则暗藏在夹层之间。当有人运走银两,箱底机栝便会触发,使毒素缓慢渗出。这机关精巧得很,既能精准毒害接货者,又不会伤及押运的镖师。”
“竟有此事!难怪我此前反复查验这批货物都未发现端倪,原来问题是出在货箱之上!多谢苏小兄弟指点迷津。”林穆远拊掌顿悟道。
“动用这般伎俩,莫非万寿宫的野心是要吞并整个武林?”夜来凝眉轻语。
“确有可能。”顾见春颔首分析,“借助镇南镖局的渠道将毒镖送往各派,待各派中招后再逐个击破。待江湖同道察觉异样时,早已回天乏术。这般步步为营的毒计,着实狠辣至极。他们既敢在官银中做手脚,看来是要迫使林少主出面,拼个玉石俱焚才肯罢休...”
“若果真如此,此番解镇南镖局之困,只有五成胜算。”夜来若有所思地颔首,“林公子喜欢赌,可愿与我作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