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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木簪

作者:凰箜篌Erasmus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再回来的时候,陈阿娇依旧是方才的姿势躺着,只是刚刚还红润的一张脸又惨白了下来,抿着嘴,好像唇瓣也失去了血色。


    楚服瞧着她心情不好,于是走到她床边干巴巴地哄:“往后我们阿娇也是大姑娘了,不开心吗。”


    “大姑娘?”她颤着声音,又像笑,又像是在哭,“可是我不想长大,怎么办呢?”


    外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看她何时成人,何时出嫁。


    她是母亲棋盘上的棋子,进退不由自己。十几年享用的清福,也都垒在棋桌之上,暗中待价而沽。


    母亲总是摸着她的头,声音极尽温柔:“往后余生全都有母亲安排。我的阿娇生来就是要享福的,不用你自己在朝堂上风刀霜剑半分。”


    是不用,还是不许?


    不允许她有城府,不允许她处心积虑,不允许她有任何自己的心腹,不允许她身强力壮也不许允许她风华绝代。


    所以她不学无术、蛮横娇纵、蠢钝愚笨,按着所有人的心愿长成大,堂而皇之接受了所有的锦衣玉食,和未来的凤冠霞帔。


    可是陈阿娇,你也读了万行诗书,百页辞赋。


    你心里明明也有家国天下、刀光剑影。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改变吗?


    陈阿娇小心翼翼地看着楚服,忽然改了话题:“往后我入了宫,论理来说你不许跟着的。”


    楚服点头。


    “楚服,你可能——”她忽然被自己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从牙冠挤出来几个字,“可能会被派去服侍我的哥哥们,出不得院门。”


    楚服继续点头:“楚服知道。”


    “若我要你从今往后的人生里,无论何时何处,无论是否还在我身边服侍我,都要说一不二的听我的话,你悔也不悔?”


    “不悔,楚服愿意。”


    她就这么跪在床边看着小姐,目光里万分深情。


    “你长得好看,出去以后说不定还能混个夫人当当。我拦了你的路,你悔也不悔?”


    “不悔,楚服愿意。”


    陈阿娇抬起手来,放到楚服的头顶。


    手看似绵软无力,却隐隐带着威胁。


    “你要是以后负了我,我就会把你抽筋剥皮,生不如死。你悔也不悔?”


    楚服刚要张嘴,却又见她把手挪到了她的唇边:“想好再说。三个不悔,你人可就永远归我了。”


    说完,陈阿娇的手指半是威胁半是戏弄地,轻轻掐进了她的唇齿间。


    楚服张了嘴任她抚弄,而后在她抽手离去后,才抿了抿唇,带着些许意犹未尽说道:“不悔,楚服愿意。”


    “我愿意为小姐效忠,肝脑涂地,犬马之劳。”


    “这京城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和刘荣订婚的事。你要切记出了院门少言语,免得落人口实。”


    “娇字太软,还是用这个字做契吧,更像我的人。”


    夜里灯火幽微,那一点亮光又被屋内金玉珠帘来回推搡戏弄,晃得人眼花。


    楚服跪在床边,居然都有些看不清陈阿娇的眼神。


    她像是过分虚弱,眼皮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呼吸也很缓慢。


    靠近些,再靠近些。


    她贴在陈阿娇身边,这姿势显得有些过于亲昵:“那你的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陈阿娇挑眉,含混不清地说:“多嘴。”


    然后她抬手把发间的簪子拔下来,递给楚服。


    陈阿娇挽着的青丝披散开,像是将军卸甲,卸下了所有杀意。


    她懒懒散散地歪在床铺里面,却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里面有机关,能拔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来。算不上削铁如泥,只说防身,倒也够用了。”


    楚服依着她说的话打开簪子,果然看见了那把闪着幽幽蓝光的、细细的匕首,拿出来握在手心。


    这匕首放在她手里显得有些小。


    “知道给你这个做什么吗?”


    “护小姐周全。”


    陈阿娇捏着她的手腕看了看,叹了口气:“它放在你手里,显得有些太小了。委屈你了,做丫鬟不方便佩剑。往后找到机会了,我找人给你再做一把好剑。”


    “好。”楚服点头,慢慢把匕首收进簪子里。


    啪地一声。


    伤人的利器重新变为无害而美丽的首饰。


    陈阿娇看着楚服小心握着木簪的模样,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会使么?不会把自己给割伤了吧。这可是剧毒,没有解药。”


    楚服又点点头,神情十分认真:“幼年学过几招。”


    说完,她就在屋子里比划起来。


    刀光剑影,出手狠辣。


    别人耍起刀枪,带起来的风呼呼的刮,可楚服不会。


    她像是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一招一式都化解在了风中。


    不花拳绣腿,刀刀入骨,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道,让人看着便觉胆寒。


    “被买过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在西北老家,打猎。”


    打猎两个字,言简意赅。


    可这猎物到底是人还是动物,就难说了。


    这样好的身手,又会些巫蛊之术,为什么会被人牙子卖到这里?


    “爹娘是做什么的?”


    “跟着族里的阿爹,打猎。从小就这样。我祖上原本是江南人,当年修长城的时候逃了徭役,跑去了河西,也就是漠北。我和我爹娘都生在那边,从没回来过。”


    楚服抬手蹭了蹭鼻尖,擦掉上面的汗珠。


    那是一个有些血气的动作。


    “奴婢七岁那年,阿娘生下了小弟,营养不好,要用中原的药。阿爹没钱,就把奴卖给了一个药商,没过多久他被老爷们捕了,因而回到中原,把我丢进军中洗衣做饭,奴跟着学过一些招式。后来缩减军费,奴就又被卖到了牙花子(人贩子)手上,辗转了几手才到了长公主府上。”


    这是她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烛火像是给她鼓掌,忽而发出了一声小小的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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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


    “撒谎。”陈阿娇的声音淡淡的,“你这样的身手,还会被人卖进来?”


    她依旧是上位者的姿态,哪怕面对着拿着毒刃、身体明显强壮百倍的楚服。


    楚服忽然笑了。


    她手里的匕首入了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双手举起那木簪,放到陈阿娇眼前。


    楚服抬起头来,双目如炬,亮的可怕:“他们是男人,我是女人,打不过的。小姐要是不信,任凭处置。”


    陈阿娇忽然态度不明地哼笑一声。


    她抬手,极快地夺过木簪,几乎是眨眼地功夫,那刀尖就停在了楚服额前。


    “你以为我不敢吗?”


    刚才那点旖旎气氛瞬间全部散尽。


    捉都捉不住。


    这身手分明不像是个不学无术的娇蛮小姐。


    刀剑无眼,就算陈阿娇没想杀了她,一旦被划伤破了皮也是死路一条。


    楚服瞬间冒出冷汗。


    “哦,”陈阿娇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语气玩味,“我还以为你不怕这种东西呢。”


    “人生在世,谁能不怕死。”


    兴许感觉到这只是来自她的试探,楚服尽力伸长了脖子,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交在她手里,肩颈的肌肉也随着不自然的抽动着,似乎在尽力展示着自己的人畜无害:“楚服做不了死士,只能做个普通的——”


    话没说完,她就感觉到陈阿娇手里的刀尖轻轻蹭过了自己的喉结。


    楚服的瞳孔不可抑制地紧缩起来,盯着眼前的少女。


    下午那个柔弱不堪的阿娇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恍若蛇蝎一般狠厉。


    “普通的什么?”


    “忠犬。”


    “那,小狗知道我要留你做什么用吗?”


    楚服艰难地摇了摇头,而后忽然福至心灵:“能死在小姐手上,楚服心甘情愿。”


    “油嘴滑舌。”


    这句话总算取悦了陈阿娇,于是楚服再接再厉:“您可以用任何方式来驯服我,小姐。”


    眼下她接触不到其他人,也不会再有人把这样能打的人放进她的院子里。


    现而今能依仗方寸的,只剩下这一个背景有些不清不楚的漏网之鱼,楚服。


    她把刀放回了刀鞘里,重新丟回楚服手中。


    而后陈阿娇重新软回塌里,像是撑着她身子的那一口气断裂,被倦倦地呵出:“走吧,我要睡了。”


    *


    第二日清晨,楚服是被冻醒的,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根精巧的簪子。


    簪尖紧紧抵在胸口正中,抬起来以后,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坑。


    身上是冷的,可是那木簪居然还带着她的体温。


    楚服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然后借着模糊的天光,盯着那簪子上嵌着一块玉。


    里头写了个“陈”字。


    她的脑子还不清楚,只是下意识的把冻的发白的唇贴在了玉上,烙下一个冰凉的吻,感觉自己的舌尖烫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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