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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火光

作者:非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云青回到作坊时衣衫上沾染了一点血迹,整个人惶惶然进门,恍若遭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作坊里很安静,旁人收拾收拾东西早就骂着离开,俞溪倚靠在门边,看云青两腿发软直接跪在地上。


    “起来,你还真对他怀了好几分兄弟情不成?这般软弱成什么样子!”朱祎被他吓了一跳,和石翠二人手忙脚乱地把人硬生生从地上拖起来按在椅子上。


    云青双唇张张合合,一只手搭在桌上不断颤抖,二人凑近了去听。


    “断了,全部都断了。”他的声音从喉咙里一点点挤出来,双眼瞪着钟壤方才瘫倒的位置,俨然是魂离体外的模样。


    手里抓着一块冷水洗过的新的面巾放在桌面上,俞溪抱臂站在一边,使眼色给朱祎和石翠。


    朱祎见人还是一副被魇住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杯子里才倒上的凉水手腕向外径直泼到云青脸上。


    “什么断了说清楚,别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云青一个激灵低下头,下意识摸到桌上的软布胡乱擦了擦:“钟壤的手断了,接不上,应当是这辈子都不中用了。”


    大家都是凭着一双手办事儿的人,闻言都下意识摩挲了下自己的手腕,朱祎垂着眼没有开口。


    “他留着那双手做什么?”石翠皱着眉头站在云青面前,很是不解他的痛苦从何而来。


    “旁人用这双手劳动,他用这双手投机取巧伤害共事的伙伴,断了又怎样?”话头落下,石翠犹疑地盯着云青苍白的脸色,“你莫不是因为他没害到你头上就怜悯他吧?”


    闻言,云青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石翠:“可这无异于断人生路。”


    “翠翠,过来。”见石翠开口还要说,俞溪把石翠喊着离远了云青。


    待所有人都被俞溪弄出去,云青默然。


    “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事?”


    “我好像在你心目中是一个很恶毒的人啊。”口头上是这么说,俞溪确实料到了钟壤会遭一顿毒打。她不拦着,有意放任,不过是在度上没把控好。


    重一点轻一点,都不会有这么麻烦。


    “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他?”


    云青将手指插入自己头发,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俞溪上前将云青的手腕拽下来放在云青的眼前,紧紧盯着云青满是惶然的眼睛:“你看明白是谁犯了错,让他全须全尾地走出去,断的就是枕风的命。”


    “移送官府?你猜猜官府会怎么判?人都该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我知道了,您让我再想想。”


    *


    枝叶交缠间斑驳的阴影投射在俞溪脸上。


    钟壤若是旁的地方出问题也就算了,偏偏断掉的是那只右手。


    摇香楼可千万得把人养得好好的,要是一个人真没了活下去的盼头,可就什么都干得出来。


    只是她不能退。


    “坊主?”


    谁?


    俞溪愕然回头,定睛一看却是一张芙蓉面。


    如果自己每日也能如他一般悠闲便好了。


    “你要找死别拽上我。”俞溪皱着眉往前走,她不愿意成日对容晟摆脸色,但也无法接受他这样大喇喇地露面,一个不甚双方都要折在这儿。


    “我听说了那件事怕你遇到麻烦才来的。”容晟闻言也不跟着向前了,眼睫垂下,有些无措地抿唇站在原地,“这里偏,我真暴露了早就死在外面了,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俞溪脚步一顿,长出了一口气后转头。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走,索性倚着树干观察容晟今日的打扮。


    “你的病养的不错。”


    月色如洗,容晟一身玄色劲装立于林间,腰间挂着一柄折扇,被散散拢起的青丝间依旧是一根毫无雕饰的发带。如往日或孱弱或粗犷的风格不一样,今日容晟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利而暗含杀机。


    见俞溪停步转身后容晟才慢慢抬头,拢起的眉心展开。


    “借坊主吉言。”


    见俞溪转身继续往外走没有要赶人的意思,容晟自发地跟在俞溪身后。


    “外头传成什么样子了?”俞溪今日还没去找杨大乞那头的人散布消息,不过大概能猜到整体的舆论走向,“是说枕风不近人情,还是骂钟壤是个畜生?”


    容晟抬手拂开俞溪肩头上的一片落叶,低声笑道:“现今人人都挤破头想往枕风来,哪里有不近人情一说。”


    “钟壤过去得罪了不少人,你不运作,也有人替你运作的。”


    潺潺水声涌入容晟耳际,容晟看着俞溪一言不发的模样,安静地跟在俞溪身侧走到湖边。


    俞溪一撩衣袍坐在草地上,随手抓起一颗石子丢到湖水中,深深叹了口气。


    容晟学着她的样子坐下,仔细观察俞溪的模样后把外袍径直盖在俞溪过于单薄的衣衫外。


    “你要是倒了,小昙和枕风怎么办?”一句话止住俞溪把外袍扯下来的动作,容晟确信自己都能看到俞溪头顶厚重的乌云。


    夜风拂过溪面扰乱水面的倒影,俞溪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个问题:“你的手怎么样了?”


    没料到她会提到这个,容晟联想到今日之事近乎一瞬间了然俞溪纠结的东西:“总归是旁人的东西,不必多加关心。我的手也是,他的手更是。”


    把自己那只疤痕还未全然消尽的手放在俞溪面前,容晟坦然一笑。


    “我若是真的连累你,断一只手算不上什么。而那个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容晟再开口时声色却无比柔和,“死不足惜。”


    一枚石子落入水中,俞溪把脑袋靠在膝盖上:“我想过,他如果就这样被打死了,可能还没这么麻烦。”


    语毕,一颗石子在水面了跳了三两下才沉入水底。


    “我好像确实变成了一个,嗯,不那么好的人。”


    容晟仔细观察俞溪手部的动作,愣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在去摸石子竟是摸不到了,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低下脑袋。


    “你不会打水漂啊?”俞溪本来有点烦闷的心情被扰乱没忍住笑出声,她以为像容晟这样的高手是什么都会的。


    “来。”


    见俞溪眉眼间狡黠的笑意和满满一手的石子,容晟左右看看,终于知道那些石头跑到哪去了,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我再试试。”


    看着一个个石子沉底,俞溪无比郑重地把最后一颗小石子递到容晟手中,宛如传递圣火一般的郑重。整颗石子扁平而又呈现出椭圆、表面光滑的样子。


    俞溪的手指擦过容晟掌心,带起些微的痒意。


    石子斜飞去,七个水花在并不很宽阔的湖面上接连炸开,俞溪惊愕地望向容晟,容晟方才外偏的手腕收回,收敛地露出一个笑:“坊主教得好。”


    “那是当然。”俞溪笑着站起身拍干净衣袍,身侧的人依旧坐在地上。


    “俞溪。”许久没听见容晟叫自己的全名,俞溪颇有些意外地低头。只看见容晟昂起头,脸上带着暖融融的笑意。


    “你从来都是一个很好的人,天地山水皆知,不要怀疑自己。”


    “或许吧。”俞溪偏过身子摆摆手,不等容晟再开口就走进树林中,“我先走了,你注意点。”


    容晟撑地起身,俞溪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错落的林木间,只余下一串被踩断的小树枝,默然低语:“斩草要除根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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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泽鲜亮的菜肴摆在桌上,俞溪早早放碗坐在一旁,看着俞昙和姚绣小姐妹似的凑在一起吃的香甜。


    “钟壤一事,你可想好了?”姚锦走至俞溪身侧,眉间堆叠着深重的忧虑,“把自己弄得饭也吃不下,今日就莫要回去了,在姚府歇着吧。”


    清雅的香气似乎有着安神的功效,俞溪倒在姚锦肩头,无意识地喃喃:“摇香楼千万要把人养好啊。”


    姚锦垂眼:“若是摇香楼用完就丢你当如何?”


    看了一眼两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姑娘,俞溪闭着眼坐直身子,再睁眼时便如下定了决心。


    “这人留不得。”


    姚锦几不可查地笑了笑,似乎俞溪的回答并不在预料之外,于是只点点头:“若缺刀子同我说便是,只是你得快点做决定。”


    天色渐沉,剪灭烛心,俞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困意。


    不行。


    心头猛然一跳,俞溪翻身自床榻匆忙穿上衣裳,出门前盯着桌边一把小刀,咬咬牙把东西揣在身上。


    “这么晚了俞小姐你去哪儿啊!”来不及回应丫鬟,俞溪凭着直觉径直往作坊处赶去。


    跟着跑了几步实在追不上,本是起夜的丫鬟咬着下唇狠狠一跺脚往主屋那头跑去。


    “大小姐,出事了!大小姐——”


    深夜寒凉,俞溪发丝凌乱,避开大路抄小道往作坊那头跑去。


    距离作坊越来越近,肺部近乎被挤到爆炸,俞溪咬着唇遏制自己喘息的声音,鼻尖敏锐地动了下,桐油的气味在空气中漫开。


    终于赶到作坊前,见有人佝偻身躯一桶桶往地上泼倒桐油。


    他倾倒的动作无比小心,油桶被放得很低,生怕这桐油飞溅到自己身上似的。


    桐油的反光面照出对方腰间的火折子,俞溪的血液在这一瞬近乎凝固。


    似乎是察觉到了俞溪的视线,那人敏锐地抬头冲俞溪藏身的巨树看来。


    “你再躲,我可就要放火了。”


    不知钟壤究竟是在诈自己还是确实看见了,总归也没有躲藏的必要。俞溪的手放在腰侧,竭尽所能地控制好面部表情走出来:“钟壤?”


    闻言,钟壤猛地回过头,佝偻着腰眯着双眼盯了会儿俞溪的脸。


    “有够好运的——不过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嘀咕的声音不大,俞溪没有听清,只是放轻动作慢慢靠近钟壤。


    钟壤将那火折子从腰间抽出,惨白的面容狰狞,在黑暗中显出骇人的癫狂。嘶哑的声音穿透桐油结成的膜带着不可见的火光直冲俞溪的耳膜。


    “坊主,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过来,你过来看看我的手。”


    俞溪深吸一口气:“你冷静点,我答应你就是。”


    “坊主,我快死了,我快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这样平庸的人能拉着您一起去死,真是无比荣幸啊。”桐油被倒尽,钟壤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俞溪。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是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都是你们的错!”


    “钟壤,你不想死对吗?”杀机四伏,俞溪在钟壤对面站定,漆黑的瞳孔倒映出钟壤的脸。


    钟壤瞪大眼睛,好像听见什么奇怪的话,只是整个人又离桐油泼洒到的地方远了点。


    “我的右手断了,怎么活?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们害的我!”


    腰间带着火星的火折子被抽出在空中摇摆,无时无刻都有点燃桐油的风险。钟壤脖颈处暴起青筋,头颅靠近火折子一吹:“去死吧!”


    火焰窜起,寒光顺着夜风被被带起的方向向前,月光投射下的两个影子刹那间相接,鲜血瞬间迸溅而出糊住俞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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