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壤重重倒在地上,脖颈处的口子呼噜噜往外冒血,温热的血液迸溅覆盖在桐油上。
“嗬——”
左手紧紧捏着火折子冒火的头,炽热的火焰舔舐掌心。俞溪双目猩红,不顾左手剧烈的灼痛,刀尖毫不犹豫地向下。
生命的最后一秒,钟壤听见俞溪的声音。
“我就该早早杀了你。”
夜风的寒凉同手心的滚烫混杂,无数向外伸展的枝叶擦过俞溪的侧脸肩膀。腿脚越来越沉重,直到把火折子扔进溪水中,俞溪身子一软径直跪在溪边。
双手浸入冰冷的水中,圆月高悬,透亮的溪水映照出俞溪满脸的鲜血。
血痕在粼粼溪水中上下浮动,刹那间似是要化作冲天火光。
好恶心。
俞溪力竭,恍惚间整个人阖目歪倒在溪水边。
溪水浸没了俞溪小半张脸,溪水流动,冲刷她侧脸上的血迹。
好冷啊,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冷过了。
恍然间俞溪看见水面上出现一个倒影。
“你……”俞溪偏过脸,冷水被呛进她的鼻腔。
湿淋淋地从水里被捞出来,俞溪打了个哆嗦,下一瞬整个人就被柔软的狐裘包裹得严严实实。
大概是有雨水七零八落地掉在俞溪脸颊上,又被人慌乱而轻柔地擦去。
彻底昏睡前,灰烬的气味靠近,俞溪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
*
被刺眼的日光扰醒,俞溪皱着眉头半眯起眼睛,左手上的剧痛在她醒来的瞬间冲到头顶。
“嘶——”
“阿姐?阿姐醒了,阿姐醒了!阿姐你有哪里不舒服?”
见俞昙红着眼睛,俞溪艰难地把右手抽出来拍了拍俞昙乱糟糟的脑袋:“小昙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俞昙明明在擦眼泪却哭的越来越凶。
门被无比干脆利落地推开,俞溪还没反应过来就兜头挨了一通骂。
“我看你是了不起了是吧?你行的很啊,大晚上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逞英雄。你等着,我这会儿就去把枕风坊给拆了,看你能厉害到哪里去!”
姚锦冷笑着走进门,趁着俞昙哭得生气不接下气把人拽到姚绣身后。
“这妹妹你也别养了,跟着你担惊受怕的没个好日子的,你自己去做孤胆英雄别害了家里人!”
俞昙将将冒出一个脑袋想否认姚锦的说法就被姚绣捂着嘴巴拽到门边上。
“嘘。上次姐姐骂我,我和她顶嘴差点被打断腿。让她骂两句就好了。”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你把自己的手拿出来看看,你自己看看!”
俞溪被噎住,一时间如同被卡了脖子的大鹅一声不吭地任由姚锦骂,在姚锦口渴的时候还伸出右手要给姚锦倒水。
“你还敢动!”
右手停滞在半空,俞溪哂笑着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不动也不说话了。
待姚锦坐下休息的时候俞溪方才抓着空档开口:“枕风那边……怎么处理的啊?”
遭了姚锦一记白眼,乔禾自门外走进。
“作坊那头的桐油还没处理完暂时停工了,枕风坊铺面照常开着的。”
闻言俞溪长舒一口气,思及那日钟壤死不瞑目的模样,胃部一阵翻涌。
挥手叫乔禾把两个孩子带出去,姚锦因气急而发红的脸色终于缓和。
俞溪伸出右手抓住姚锦的胳膊,紧紧盯着姚锦的侧脸。
“钟壤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我们赶到的时候,除了满地桐油和鲜血外什么都没有。”
俞溪愕然,手一抖滑落在床上。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怎么会?
不可抑制地想起昨日情景,姚锦只觉自己这辈子都要对桐油有阴影了。
她听着丫鬟叫喊着“俞小姐走了”急忙起身,一行人匆忙赶到作坊时险些被满地桐油和鲜血吓得神魂俱灭。
这是一处密林,初秋的日子地上已经积攒了落叶,整个作坊最不缺的就是易燃助燃的东西。一把火能烧掉整个山头。
最后找来找去才在距离作坊不远处发现被裹在狐裘里昏迷不醒的俞溪。
俞溪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该说什么?说自己杀人了?还是说自己英勇无畏地保下了枕风坊?
如昨夜倒在溪水边时一般无二的颓然上泛,俞溪把头靠在窗边。
姚锦把俞溪的右手牢牢抓在手心:“与你无关,你明白吗?是枕风遭人暗害,钟壤是自己失踪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昨日她赶到时确实没有瞧见钟壤,只是夜里窥见俞溪衣领上暗红的血迹,多少也知道一些。
俞溪的双眼缓慢地眨了眨,指尖微动扣住姚锦的手背。
“我知道了。”
屋内陷入沉寂,俞溪见姚锦坐在床边一声不吭但满面愁容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疑窦横生:“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不必顾虑我,我知道了才能安心。”
闻言姚锦眸中的怜爱更甚。
叹息声钻入俞溪耳朵的瞬间,俞溪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淡然。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好的坏的一起听完了也就用不着把喉咙吊在嗓子眼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凝神听得这一句话,俞溪依旧心平气和地去等那丢掉的“马”出场,“俞溪,东巷的那间小院——被人烧了。”
恍然间俞溪还以为自己在做噩梦,慌乱中左手撑着床边要起身却被一阵剧痛重新丢回去。
跌坐于床沿,俞溪茫茫然看向姚锦,却被姚锦扶着躺回床上。
“至少躲过去了,不是吗?”姚锦的声音极为轻柔,入耳近乎缥缈。
如果昨夜她没有应邀呆在姚府,如果昨夜是在家中,如果昨夜她独自一人出了院子……
俞溪登时毛骨悚然。
“小昙知道吗?”
“小昙如今是不知道,但是迟早会知道的。”
俞溪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又不知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说是意外恐怕只能糊弄傻子。她不用深思都能猜到是谁动的手。难怪自己还能赶上钟壤作案,原来已经是第二场了啊。
昨日的恶心痛苦就这样消弭,俞溪在一瞬间最恨的是自己的优柔寡断。
斩草除根,应当做绝才是。
“第二个,与摇香楼的老板相关。”不给俞溪继续往下想的空挡,姚锦抬手为杯中添水。摇香楼三个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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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根引线,牵扯走俞溪所有的注意力。
姚锦眉心微拢,迟疑着开口:“似乎是失踪了?”
“失踪?”
“是,今早摇香楼上上下下乃至他自个儿府里都找遍了就是找不见人,也不知到底是被哪户仇家索了命。”
一切似乎都戛然而止。
俞溪的肩膀塌下去,面色灰败,左手的疼痛如同毒蛇硬生生钻进俞溪的胸腔撕咬她的心脏。
眼前一阵阵晕眩,腥甜的味道上涌。
“咳咳——”上下颠倒,一抹猩红落在洁净的地面。
而后的事情她记不清了,
*
空气中浮动着苦药的气味,迷蒙间俞溪听见几句断断续续的话。
“先去休息好吗?”
“听话。”
“好,我答应你。”
俞溪睁开眼望着层层叠叠的床幔,嘴唇动了动。直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自另一侧传来,一声叹息被闷在繁复的布料中,俞溪的侧脸贴枕。
“系统,我怎么了?”
“您的身体没有收到巨大损伤,左手已在修复中。”久违的机械音一板一眼地响起,俞溪悬起的心的心落回原处。可感知上似乎有无数棉絮和厚重的油脂拼命地往脑子里挤,俞溪呼吸间烦闷得想就这样滚到地上去。
默然间,叩击窗户的声响一下接着一下。
还挺有礼貌,夜闯旁人卧房还知道敲窗户。
“哪位英雄夜访啊?”俞溪撑着身子坐起身子倚靠在床栏边。
叩打窗棂的声音停顿,夜风短暂地造访了这个房间。一阵清茶的气味穿过沉重的药味来到俞溪面前,顺着那只胳膊往上看,紧绷的侧脸上还有伤口。
“你在展示自己的臂膊吗?”容晟雕塑一样低着头数地上的灰尘,闻言攥紧了手中的床帘。
俞溪无声地笑了笑:“你自然点。”
她只着一层单薄的里衣,容晟的视线甫一碰到俞溪的脸就不敢再挪动。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俞溪,就像另一个人。
两个人好像回到无比陌生的关系,于是只能这样缄默下去。
“找我什么事?”昏睡了将近一整个日夜,俞溪的精神头似乎被修复了一点,于是主动开口,“谢谢你。”
不能坐在俞溪床边,容晟看见她疲乏的脸色。俞溪客气的话语沾着他于黑夜间行走的寒凉覆盖在他唇间:“你救我多次,我并非忘恩负义之辈。”
又在这儿打太极。
俞溪垂眸调整自己的吐息,对话又不可抑制地向着推拉客气滑走。她没有心力去计较容晟又自顾自地跳过了她的发问,左手忍耐着慢慢向里握。
“你的伤可还好?”
话语落下,一双在黑夜中仍旧熠熠生辉的眸子直直对上容晟的眼睛。
“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俞溪其实有点好奇,要是自己摔断了腿,系统还愿不愿意疗愈自己。
“……那就好。”堆叠的床帐上映出容晟站的笔挺的身影,肩头似乎还覆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直到站在这里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至少现在,他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和俞溪说——
你为什么会昏迷?
摇香楼的老板在我这里,可以任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