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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过年二三事

作者:神佑小白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腊月二十九,天还未大亮,村头的老槐树挂满了晶莹的冰棱,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树枝上凝着厚厚的霜,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装。村长家的李婶子早已起身,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径直往灶房走去。


    她熟练地掸了掸那条磨得发亮的围裙,动作轻快而利落。灶房里,泡了一天的糯米已经软糯得恰到好处。王婶子将糯米倒入石臼,拿起木杵,“梆梆”地敲打起来。那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响亮,震得屋檐下的冰溜子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碎成一片晶莹的粉末。


    二娃子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瞧着阿奶忙碌。灶房里热气腾腾,李婶子熟练地将裹着枣泥的豆包捏成一个个胖乎乎的元宝形状,蒸汽混着甜香在空气中弥漫,糊满了纸窗。二娃子吸了吸鼻子,满心期待着这些豆包出锅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村西头张家的院子里早已冒起了袅袅青烟。三四个壮汉围着一头绑在条凳上的年猪,忙碌着准备杀猪过年。李屠户抄起两指宽的铁钩子,嘴里呵出的白气洇湿了他那胡子茬。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猪,笑着说道:“今年这猪怕不得有二百斤?真是个好年景!”


    木盆接猪血的当口,隔壁赵家媳妇端着细盐走了过来。她顺手把案板板边剔下的碎肉拢进陶罐,动作麻利。这些碎肉待会儿要拿去给村尾的孤寡老人炖白菜,村里人总是互相照应,年关将至,谁也不会落下谁。


    日头缓缓攀上屋檐角,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小院。林小满蹲在院门口,跟着他娘一起刮糨糊。那扇掉漆的木门早已被草把子刷得泛白,露出斑驳的木纹。娘俩小心翼翼地将红纸对联贴在门上,“天增岁月人增寿”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微风一吹,红纸便簌簌作响。


    不远处,晒谷谷场上热闹非凡。半大小子们踩着高跷,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手里捧着晒干的松枝,往各家房梁上挂。松枝的碎末子随风飘落,纷纷扬扬地洒在豆腐刘刚支起的油锅边。油锅里,金黄的丸子翻滚着,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四溢。松脂的清香与炸丸子的浓郁香味交织在一起,随风飘散,弥漫了整个村庄。


    村头的老槐树下,几个老人围坐在一起,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茶碗,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嬉戏。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也在为这喜庆的日子而欢欣。林小满抬头望了望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新年的气息已经深深烙在了他的心里。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糨糊,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年三十的晌午,阳光刚刚洒满大地,清河村的祠堂前已是热闹非凡。祠堂廊下,一张古朴的八仙桌被摆得满满当当,三层供盘层层叠叠,犹如一座小山。供桌的正中央,一只整乳猪头格外显眼,油亮的蜂蜜涂抹其上,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三婶子手里托着条盘,穿梭在祠堂门口,挨家挨户地收取供品。她的脚步轻快,脸上挂着挂着满足的笑容,仿佛每收一份供品,就离来年的丰收更近了一步。黄米年糕被巧妙地码成塔尖,层层叠叠,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就在这丰盛的供品堆中,最底下压着个豁口的粗碗,碗里装的是李寡妇用野菜和面蒸的窝头。


    清河村本就是个杂杂姓村,村民们因天灾人祸来自不同的地方,姓氏各异,但大家却共用着一个祠堂,共同祭拜着祖先,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林小满家因在守孝,未能参与这场盛大的祭祀活动。


    祭祖仪式结束后,沈青山提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木质食盒走了进来,手中还拎着一条用新鲜草绳穿起的大鲢鱼。他将食盒递给林小满,林小满接过,仔细一看,竟是镇上最有名的“好味来”糕点铺的食盒。这铺子里的糕点价格不菲,最便宜的白米糕也要五铜板一小块,而沈青山带来的却是桂花糕和芙蓉糕,这两种糕点一块怕是得要五十铜板。


    王氏见状,心中欢喜沈青山给他们买了如此贵重的糕点,但转念一想,这俩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会花钱呢?她暗自决定,等沈青山不在时,得好好说说林小满。


    林小满此时还不知王氏心中所想,他心情好得没话说。前世作为一名社畜,他最喜欢的就是制作和品尝各种美食。此刻,他心中满是期待,想着这些糕点的美味,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丝笑意。


    “先搁盆里。”王氏从炖着肘子的铁锅前直起身。满哥儿接过鱼的手指泛着红,棉袄袖口还沾着几星面粉,显然刚从揉面的活计里抽身。沈青山顺手扯下挂在梁上的围裙,系在腰间,准备干活。


    灶台边的矮桌上,蒸年糕的竹屉正冒着腾腾热气,白雾缭绕间,甜糯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王氏抄起磨得锃亮的菜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她熟练地剁起肉馅,‘咚咚’的声响节奏分明,惊飞了院里觅食的麻雀。满哥儿把剥好的板栗仁往冬菇丁里拌了。他扭头见沈青山蹲在厨房外边剖鱼,鲢鱼鳔在菜板上弹起半尺高,鱼腥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随风飘进厨房。


    灶膛里煨着的柴灰忽然‘噼啪’炸响,火星四溅。王氏掀开炖肘子的砂锅盖,琥珀色的汤汁咕嘟着漫过林小满在猪皮上刻的福字,那福字在汤汁的浸润下显得愈发鲜亮。


    申时三刻,暮色渐沉,祠堂方向传来第一声供磬,清脆悠远,在炊烟袅袅的村落上空回荡。王氏正守在灶台前,用木勺舀起一勺浓汤,轻轻吹了吹,尝了尝咸淡,满意地点了点头。


    满哥儿踮着脚尖,正往房梁上挂腊肠,木凳子被沈青山用腿稳稳地抵住,生怕他摔下来。隔壁院里炸油丸子的香气从土墙的缝隙中渗进来,勾得人食指大动。竹筛上晾着的柿饼突然掉下一个,正巧砸中趴在灶台边偷肉渣的花猫,猫儿“喵”地一声跳开,引得满哥儿咯咯直笑。


    “摆盘用牡丹盏。”王氏从樟木箱底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豁口的青花瓷盘,这是满哥儿爹当年用三斗米换来的宝贝,虽然有些破损,但依然透着古朴的韵味。


    暮色爬上窗纸时,八大碗在八仙桌上摆出了尖儿,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栗子炖鸡、糖醋鱼、酱大肘……每一道菜都透着王氏与林小满的手艺和心意。满哥儿正要把祭祖用的长明灯端到供桌,忽见沈青山伸手抽走他发间的稻草屑,那是刚刚帮着烧火时沾上的。


    “谢谢沈大哥。”林小满回以自己都没察觉的甜甜的笑,眉眼弯弯,像极了天边初升的月牙。


    沈青山觉得呼吸一窒,心跳似乎漏了一拍,表面依旧淡定地点了点头,扔掉稻草后,手指还无意识地轻捻,仿佛那稻草上还残留着满哥儿发间的温度。他低头看着满哥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转身继续忙碌,但嘴角的笑意却再也藏不住了。


    村东头骤然响起头遍爆竹声,震得屋檐下的冰凌簌簌掉落。正在桌下偷吃的三花猫被惊得跳了起来,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喵’的一声窜到了王氏脚边。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屋里三人都逗乐了,笑声混着爆竹声在屋内回荡。


    王氏蹲在灶前,将最后一把松针塞进灶膛。跳动的火苗映着墙上新换的“灶王图”,三柱清香插在盛满糯米的粗瓷碗里里,袅袅青烟歪歪扭扭地升腾,与房梁上垂挂的腊肠交织在一起,在屋顶下形成一片朦胧的烟雾。


    正月初一的鞭炮声还未散尽,王氏就听见柴院门吱呀作响。满哥儿踮着脚,正取下房檐下晾晒的柿饼串,瞧见一抹青布衫角在篱笆墙外一闪而过,连忙喊道:“娘,沈大哥背着篓子往咱家来了!”


    沈青山踏着积雪走来,肩头落落着细碎的雪花,竹篓里油纸包裹的桂皮在冬日暖阳下泛着暖光。“婶子,后山捡了些干柴,给您垛在东墙根。”他说话时,耳尖泛着红晕,不知是被冻的还是羞的。


    这时,院门外传来板车吱呀的声响。王铁柱拉着板车进了院子,崔三娘怀里抱着红纸裹的年糕,轻巧地跳下车来。“要我说啊,青山小子该找村长做主,开春就把婚事定下来咯。”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拍掉王铁柱肩头的雪渣。


    灶膛里的火苗欢快地跳动着,映得屋里暖融融的。


    沈青山挽着袖子,棉布衣襟沾着米粉,他用力揉搓着面团,手腕上的青筋随着动作起伏。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蒸笼里冒出腾腾热气,将他的眉眼都笼在了一片朦胧中。


    林小满假装查看火候,借着弯腰的当儿,袖子轻轻扫过沈青山结痂的虎口。那处伤是前几日劈柴时留下的,已经结了褐色的痂。“吴掌柜的账本要抄到初八?”他轻声问道,目光却落在沈青山微微发红的手背上。


    沈青山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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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他一眼。阳光透过蒸腾的水汽洒在他的侧脸上,映出细密的汗珠。“再抄七本就完事了。”


    林小满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沈青山原是识字的,字写得也端正。他爹是村里的秀才,虽家境清贫供不起他去镇上的私塾,却也在家中教过他读书写字。每到年关,沈青山都会给吴掌柜抄账本,这已是惯例了。


    “啪”的一声,崔三娘裹着栗子泥的筷子重重敲在王铁柱手背上。“看看人家!”她嗔怪道,“你那对雕花箱笼拖了半年,腊月才抬到我家院里。”王铁柱摸着后脑勺憨笑,灶上蒸腾的雾气裹着栗子的甜香,飘过晒谷场,在初春的寒风中氤氲出一片暖意。


    初五,沈青山挑着担子,踏着泥土路往林家走去。村道上,接财神的锣鼓声此起彼伏,鞭炮的硝烟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气息。他肩上的担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斤上好的硬木柴,每一根都劈得方正。


    到了林家门前,沈青山轻车熟路地将木柴堆放在柴垛上。柴垛早已堆得满满当当,几乎快要溢出来。


    这时,林小满推开门,正巧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沈大哥,我们家的木柴都快没地儿放了,你每天这么送,我们家都快成柴火铺子了。”


    沈青山闻言,脸上微微一红,挠了挠头,低声道:“这……木柴不嫌多,用得上。”


    大槐树斑驳的树影下,正午的阳光如金丝般斜斜地洒在粗壮的树根上。李寡妇倚着树干,手中捻着一根鲜艳的红头绳,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初五迎财神那会儿,我亲眼见青山家灶王爷像前供着两刀红纸——没爹没娘的人家,倒急着要写合婚庚帖了。”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轻蔑,仿佛亲眼目睹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沈青山家位于半山腰,也不知她是怎么瞧瞧见的,瞎话随口就来。


    树墩子上,吴氏正晒着南瓜子,突然“咔”地一声咬开瓜子壳,接过话茬:“要我说青山小子迷了心,前日见他扛着酸枝木料往刘木匠家去,那木头分量抵得上三袋麦子。”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解和嘲讽。


    孙大娘手中甩着纳到半截的千层底,针尖指向院子里晒衣服的人影,“你们细瞧满哥儿手腕,青布衫底下晃悠的不就是银镯子?”她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衣衫,直指真相。


    崔三娘将捶衣棒砸得震天响,毫不客气地反驳:“眼红人家有情义?孙婶当年嫁闺女,不是把隔壁王屠户家的牛都牵走当彩礼?”她的声音在树影中回荡,引得周围爆出一阵闷笑,惊飞了啄食的麻雀。


    周婶端着针线箩往树荫里挪了挪,低声说道:“我们家柱子说,青山小子给吴掌柜誊完八本账,换的银钱全兑成红绸子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和感慨。


    “这青山小子对林小满可真好。”有人感叹道,还兑红绸子呢,她们嫁人时能有一身新衣裳都能被人羡慕坏。


    “林小满这命可真好。”李寡妇呸了一口,心中满是不甘。她几年前没了丈夫,婆家人不喜,娘家说如果她要回去就要听家里的话再嫁人。她又不是什么好颜色的,再嫁只能是那种那种死了婆娘的老汉,自是不愿。也就死皮赖脸待在婆家给她分的一个老房子里了。


    本来她看猎户年纪大了还娶不上媳妇,想着自己勾搭一番,说不定能嫁给他,结果媚眼抛给瞎子看,沈青山一直拿她当空气,可气死她了。


    崔三娘拧干洗好的衣裳放进盆子里,冷冷地说道:“满哥儿命好,青山小子才是命好呢,能求娶满哥儿是他的大福气。”说罢也不管旁人什么脸色,扭头就走了。


    “这臭妮子,都二十了还没嫁出去,神气什么。”吴氏愤愤然道。


    “嗐,人家有铁柱小子天天追在尾巴后面呢,再说如果不是守孝耽误了,当年多少小子想要求娶三娘。”孙大娘倒是没有附和她,之前她家小子也喜欢崔三娘,但是崔三娘父母双亡,他们觉得不是个良配,硬是逼着儿子娶了别人。


    “行了,我也不跟你们唠嗑了,家里还有一堆活计。”吴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转身离去。


    日头西斜,炊烟裹着腊肉香漫过槐树枝,老槐树簌簌抖落几片黄叶,盖住了石板缝里发亮的瓜子皮。树下的人们逐渐散去,只留下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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