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令尹绪割舍不下的东西的话,大概就是家庭了。
一个从小离家生活的孩子,为何会对亲情有如此大的执念?有时候尹绪自己也不明白。
他从小就是个古怪的孩子。心思比同龄的孩子重很多,对别人的冒犯十分敏感,还格外能忍。他往往不动声色地接受这些冒犯,然后将讨还列入未来计划当中。等到那些曾欺侮过他的人跪在他脚边的时候,往往才在痛哭流涕中想起自己还做过这么一档子事,悔不当初。
尽管父母越来越害怕这个孤僻寡言,身上总是带伤的大儿子,但贫穷的窘境最终还是让他们惴惴不安地接受了一个自称是“小尹上司”的陌生男人的好意,带着年幼的小儿子漂洋过海,来到了这座城市定居。
那时候尹绪刚从斗兽场被接回来,整夜整夜地噩梦,天亮的时候,和母亲与弟弟的每天一通电话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看到视频另一头的背景是窗明几净的大房子,对纪城的恨意便会削减一点,觉得被奴役的生活也没有那么难熬了。他甚至为纪城愿意接济父母和弟弟而感到幸运。
他总是兀自沉浸在这种恨意的加加减减里,忽略了弟弟笑容背后的古怪和沉默。
从前他以为那是上位者施舍的善意,未料到那其实是一把被藏起来的利刃。命运给的礼物,总是暗中标好了价格。
尹绪忽然觉得很可笑。
原来他一直生活在巨大的谎言之中。
自以为精明,实际上每个人都把他耍得团团转。
锋利的指甲将掌心掐出了深痕,仿佛灵魂裂成了两半,有一半像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家,对等待在房里的情人柔柔地微笑,然后抱在一起抵死缠绵。
另一半则飘荡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交.缠在一起的两具雪白的肉.体。
他的情人年轻漂亮,会在床.上摆出各种各样令人血脉贲.张的姿.势,会在尹绪失神的时候亲昵抚摸他的脸颊,灰色的眼眸里有将人溺毙的温柔。
尹绪最喜欢那对凸起的蝴蝶骨,他的小情人会离开些许,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直到背上起伏的曲线真的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带着薄茧的指尖在上面流连的时候,他眯着眼有些得意,很享受恋人对自己身体的沉迷。
一切都很好,相比之下连他的风流成性也可以暂时忽略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的姓氏。
尹绪痛恨和纪家有关的一切。恨这个纠缠了他半辈子,只带给他无尽痛苦的地方。
那么纪青呢?
一个躁动的声音在他脑子里怒吼,隆隆作响——
你凭什么说纪青是无辜的?你凭什么把他排除在纪家之外?
小少爷一身精雕玉琢的好皮囊,吃穿住行,小到每一顿昂贵的食材,大到他眼也不眨扔出去享乐的花销和投资,用的难道不是纪家赚来的黑心钱,难道不是扒在无数他们这种可怜人身上吸的血吗。
尹绪在痛苦中哑然,无数次试图说服自己:
我恨他是应该的。
我利用他也是应该的。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哪里不舒服?”纪青揉着他的腰。脸上的红潮还未完全褪去,餍足地咬了咬他肩膀。
被呼吸轻拂过的皮肤一阵战栗,尹绪突然挣脱出来,转过身和他面对面躺着。
酝酿了许久的问题脱口而出。
“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纪家没那么辉煌了,你……会怎么想?”
纪青看着他微红的眼角,胸口随着平静的呼吸起伏着。
实在没藏住低笑。
尹绪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却实在不是一个很会演的人。他或许还觉得自己把心事重重掩饰得很好,但那股理智和情绪打架的拧巴劲——都在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想搞死纪家就直说啊,少爷我十二分的支持!
尽管心里这么叫嚣着,嘴上还是把牢了门。纪青琢磨了一会,牵起他的手,深情款款。
“不用假如。”
“嗯?”
纪青轻拍了拍手里握着的胳膊,像是笑话他不开窍,嗓音低沉带着笑意。
“我不是一直在说带你去北国吗?去了那里,或许就要和叔叔分家了。生活自然比不上现在,我早有准备,放心吧。”
尹绪仍怔怔地发愣,纪青看着好笑:“我又不是什么狗屁家族守护神,非要纪家千秋万代不可。”
“不过,也不能和现在差太多,不然我会受不了的。钱,要有足够的钱,生活质量不能下降太多。所以我要努力赚钱呐。”
关于去北国,关于新公司的宏伟蓝图已经画了有一阵子了,却依旧停留在想象的层面中。这是第一次,尹绪没有沉默,而是蹭了蹭纪青的额头。
“好,我跟你一起。”
纪青移开视线,防止因为过近看对了眼,震惊:“真的?”
他只是稍稍离开了点,但尹绪却像无法忍受一样穷追不舍,将头深深地埋在他肩窝,深吸一口气。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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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做到的。
他在心里许下承诺。只需要有钱,假如这就是纪青的要求——
等到纪家倒了。他也可以养着他。
指望小少爷自己开个店赚到钱还是太遥远了。
而在此之前,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和索菲亚公主,约过下一次见面吗?”
尹绪抬起头,目不转睛。搂着他的身躯一僵,重重地一叹。即使是生了气,也只是烦躁地揉乱了尹绪的乌黑长发。
“还没吃够醋?说了纯属叔叔陷害我,我跟公主可清清白白的。不过就是小时候见过几面而已。”
尹绪摇头。那双淡灰色的明眸又疑惑了些许,等待着他的解释,尹绪想了想,用他最温柔最蛊惑的声线,凑近了小情人泛着红的耳垂:
“帮我一个忙,好吗?”
……
或许是因为终于下定了决心,罕见地闭眼就睡着了。
尹绪做了一个梦。
不知不觉,像是走到了一个充满雾气的地方,满嘴都是消毒药水刺鼻的气味。
明知道那是梦,然而看见那具躺在床上的惨白躯体时,心口仍然像被一双大手扼住一样,重重地一跳。
那个人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也不得安宁,细瘦的手腕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垂落,整个人苍白到病态的程度,触目惊心。
淡金色发丝被整齐地梳理过,束在脑侧。
但怎么会是他呢?
他应该是很生动的,会叽叽喳喳的,漂亮且自知的,皮肤应该紧致有弹性,还带着薄薄的温度,不胖也不瘦,精心保持匀称的身材。得意洋洋地用美丽的皮囊去勾引一个又一个沦陷。
梦里的他失去了声音,惶然张口:
“纪……青……”
骤然惊醒,心脏几乎从胸腔里跳出来,尹绪急切地摸了摸身边————
摸到了空。
从来没有一天是这样的,纪青怎么会不在呢。
也不在阳台,也不在卫生间,他几乎无法思考,下意识地冲出了房门。
刚巧撞上了来敲门的女仆佐菲娅,佐菲娅手里的牛奶差点撒了一地,疑惑地看着略显异常的主人。
“您……怎么啦?”
尹先生从来不会起得这么晚,更不会这样满脸惶恐,把情绪都写在脸上。
“纪青呢?”尹绪哑声。
佐菲娅啊了一声,想起来了。
“纪青少爷出门了,他说替您去见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