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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血腥的开场白

作者:水上祢1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新年才过去没多久,华纳帝国由上至下仍然沉浸在节日的余韵中,街头巷尾依然残留着欢庆的痕迹,空气中残存的烟花火药味,让人恍惚间觉得年味还未彻底消散。


    但城市已经在悄然复苏。


    主干道上,车流滚滚,假期综合症正上头的驾驶员们正不耐烦地左突右支,只是因为碍于文明禁令不敢长按喇叭;地铁里,人们重新回到拥挤的早高峰节奏,乘客们低头刷着手机,抢到座位的幸运儿多是闭着眼打着小盹,显然还未从过节的放纵中彻底恢复。


    商场里,换季的橱窗已经悄然上新,取代了节日促销的标语,广告牌上的模特穿上了早春新款,仿佛提醒着所有人,该收起假期的慵懒,回归现实的轨道。


    只剩下那些还未开学的学生们还沉浸在假期的自由里,三三两两地出现在游戏厅、奶茶店、商业街,步履轻快,笑声肆意,对即将到来的新学期毫无紧迫感。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元宵节的气氛又将城市重新拉回了欢乐的氛围里。广场上开始有人张罗着花灯,河岸边的灯笼点缀出一条长长的光带,等待着夜色完全降临后,重新染上一抹属于节日的浪漫。


    然而,一则突如其来的新闻,犹如一颗炸弹,瞬间让整个帝国上流社会陷入动荡。


    “帝国新闻台紧急播报——”


    “财政副大臣傅晋准夫妇所乘航班失联,皇室紧急成立特别调查组。”


    “今日凌晨,财政副大臣傅晋准及夫人、知名慈善家索菲亚·傅乘坐的 EX-017 湾流七号私人航班在帝国东部海域上空失联。该航班搭载六名乘客及机组人员,原定从帝都前往维尔港执行重要公务访问,航班在起飞后按计划沿预定航线飞行,最后一次与地面塔台联络是在凌晨2时36分,当时一切正常。然而,仅3分钟后,该航班于起飞后3小时37分时,与地面控制塔台失去联系。”


    “…失联前,航班未发出任何求救信号,也未报告任何机械故障,最后一次记录的飞行轨迹显示,飞机偏离既定航线,朝东南方向飞行,随后信号彻底消失,帝国航空管理局与军方雷达系统均无法重新锁定航班信号,飞机已被官方认定为失联。目前,帝国皇家科学院的航空专家正联合军方技术团队,调取卫星监控数据和航班黑匣子信号,以期尽快找到失联飞机的确切位置。”


    “…事发后,帝国皇室及内阁高度关注此事件,皇帝陛下已召集紧急会议,指派特别调查小组全权负责搜救及调查事宜。调查小组由军方、交通部、财政部、帝国安全署以及航空专家共同组成,并将在24小时内向公众通报初步调查结果。帝国空军与海军已经联合出动大规模搜救编队,对失联航班的最后已知坐标附近海域进行全方位搜索,同时调动远程雷达、卫星监测系统及舰载侦察设备,全力追踪航班的可能去向。”


    “傅家是帝国最古老的贵族世家之一,失联消息传出后,傅家尚未对事件做出任何官方回应,仅表示将全力配合调查,并希望外界保持克制,耐心等待调查结果。”


    “帝国安全署发言人表示,不排除任何可能性,包括技术故障、极端天气干扰或人为因素等。所有失联航班上的人员仍被视为 ‘下落不明’,但我们不会放弃任何生还希望。”


    “本台特约评论员表示,作为帝国财政体系的核心人物,掌管帝国经济政策与国库财政,如果傅晋准副大臣确认遇难,这无疑将给最近出台的新的经济政策可延续性投下巨大阴影;他的夫人索菲亚·傅女士则是知名的安福童生慈善基金会理事长,在帝国内外皆享有崇高声望。二人的失踪,无疑让各界对帝国的未来局势充满疑问与不安。


    新闻一出,民众对事件议论纷纷,阴谋论迅速蔓延——有人怀疑这是单纯的航空事故,但也有人猜测是否涉及政治暗杀、恐怖袭击——索菲亚夫人领导的基金会涉及多个敏感的人道主义项目,也曾多次因政策问题与利益集团发生摩擦。


    帝国欢乐的节日气氛,在这一夜之间,彻底消散了。


    鹿城的夜风带着海潮的腥味,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一下驱散了室内的热得令人心燥的暖意。远处的海面漆黑一片,唯有零星的几点渔火在浮动,如同深渊里微弱的光点。


    傅尧靠在椅背上,海风带来的刺骨寒意一直钻进他骨头里,屏幕上仍停留在帝国新闻台的特别报道页面,刺目的红色标题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EX-017号航班失联,财政副大臣傅晋准夫妇生死未卜”


    帝国新闻台直播画面模糊又清晰——搜救队的探照灯划破夜色,在一片死寂的海浪翻涌里寻找不可知的结果。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样的搜救画面,他仍然心慌得连呼吸都快要失控。


    保密的通信终端震动了一下,傅尧猛地一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般按下接听键。


    是爷爷的声音。


    老爷子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可在这个时候,那种沉稳反而让人窒息。他没有安慰,没有过多的解释,开口便是命令——


    “傅尧,待在鹿城,哪里都不许去。”


    “……爷爷。”傅尧的嗓音有些干涩,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声音的颤抖。


    傅劲先的声音听起来甚至连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仿佛此刻并非是他长子性命攸关的危机关头。


    “从现在开始,任何媒体的访问你都不准接受,任何人问起,你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情,正在等待官方的调查结果,别多说一个字。”


    “…就算是调查小组来问,也是一样。你吓坏了,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傅劲先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的事自有大人们处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分地待在鹿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还有两天就开学了是不是?我会再派一支亲卫队去保护你,现在你的安全是头等大事。”


    傅尧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情绪压回去,压进心底最深处。他知道爷爷的意思——如今局势未明,帝国上下都盯着傅家,他这个年纪最轻、最无害的继承人,此刻任何一点不对劲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引来无数目光。


    他不能露出端倪。


    挂断来电后,他仍僵硬地站在原地,指尖一阵冰凉。他强迫自己回忆,父亲最后一次和他说话的神态语气,母亲出发之前留在他额头上的那一个温柔的吻,他想钻到记忆最深处去看清之前的每一个细节,可他的脑海里却一片混乱,连那日他们穿的外套是什么颜色都想不起来了。


    他庆幸,在出事前,他已经回到了鹿城。


    如果此刻他还待在老宅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情绪,能不能在媒体的长枪短炮下保持镇静,能不能在爷爷和小叔敏锐的嗅觉下毫无破绽。


    书房里站了四五个人,大家都低头不说话——面前的年轻人显而易见正处在爆发边缘,没有人愿意承受他的怒火。


    傅尧失控着把屏幕从桌上扫到地上大吼: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左右的黑发男子往前一步,即使是熬了个大夜,整个人仍显得非常精神笔挺。


    他的声音坚定却不尖锐:“这意味着…飞机失联。”罗培荣这样说道,“经过技术专家初步分析,认为这次事故可能涉及通讯系统故障、突发机械问题,甚至人为因素……”


    罗培荣是父亲的特别助理,明面上是财政部核心幕僚,私底下也是父亲最信任的亲信之一。


    他和罗培荣对视一瞬,对方没有立刻回应。他不知道罗培荣究竟知道多少,他到底是不是被安排好的?


    “刚才接到的通知,作为财政部的代表,我也被任命为特别调查小组的成员之一,我这就得启程赶往事故现场。”罗培荣看着其他人先行离去,这才低声道。他话语中的关切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坚定,“我相信先生,也相信您。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也请您务必保持必要的冷静。”


    傅尧点点头,目送男子快步走出傅宅。


    又一个高保密级别的通讯请求在他的终端上亮起,对方是老爷子的人,言辞谨慎地询问他是否有权限调取相关数据,或者是否知道任何可能的疑点。傅尧盯着那条信息许久,唇边忽然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冷笑。


    他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口。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我父母坐的飞机失联了,而你们连最基础的监控数据都查不出来?】


    【如果他们真的出了事,你们是不是要等帝国的媒体先发布报道,才知道要去哪里收尸!】


    对方立刻发来一连串的安抚与解释,傅尧没有理会,他狠狠地按下关机键,手指几乎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不是在发火,也不是在指责——他只是在用这个方式,逼自己冷静下来,逼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最可怕的可能。


    书房里只剩下壁炉噼啪燃烧的声音,他终于忍不住将手掌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手背触及微湿的眼角。


    他无法承受这个可能。


    “帝国新闻台紧急播报——”


    “财政副大臣傅晋准乘坐航班失联数日,官方确认发现疑似飞机残骸——”


    “本台最新消息,今日凌晨,在帝国东部海域偏远水域,搜救队发现了疑似失联多日的EX-017号航班的残骸,包括少量机身碎片与部分座椅,以及疑似机上人员的遗留物品。目前,尚未发现任何生还者,机上乘客及机组人员恐已全部罹难。”


    “特别调查小组正在加紧确认残骸来源,并已将疑似遗骸及物证运回帝都进行进一步鉴定。皇帝陛下指示各方保持冷静,等待官方调查结果。”


    “此次事件引发政坛震动,财政部及上议院将召开紧急会议,以商讨应对方案。本台将持续关注最新进展。”


    听到新闻播报的那一刻,傅尧的世界仿佛骤然坍塌了一角。


    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惧,父亲没有告诉过他完整的计划,但他知道大概的关键点。


    这一刻,他没办法去计算利弊,没办法去权衡得失,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有变数。


    计划出错了。这不是原定的安排。


    这个方式不是他们预先安排的那个方式——


    这意味着……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场“假死”不是真的假死呢?如果出了意外呢?如果,父亲真的……


    不,不可能。父亲那么谨慎,做任何事都留有后手,怎么会栽在这里?


    可他却压不住心底翻腾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必须相信双亲还活着,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撑下去。


    “帝国新闻台最新报道——”


    “财政副大臣傅晋准乘坐航班确认坠毁,傅氏夫妇遇难。”


    “【帝都,紧急讯】经特别调查小组确认,财政副大臣傅晋准夫妇乘坐航班确认坠毁,机上乘客包括财政副大臣傅衡之及其夫人,全部确认遇难。皇室对此深表哀悼,并宣布将于近日举行国葬。陛下亦在声明中强调:“…将以最严谨的态度查明真相,并确保所有调查细节向公众透明化。 ”


    “傅家尚未对外发表声明,政商两界震动,帝国政局或将迎来新一轮变动。”


    傅晋准夫妇遇难的消息迅速传遍帝国,各大贵族家族、政坛领袖及企业巨头纷纷发表声明,表达哀悼。


    傅尧拨通了罗培荣的私人通讯,对面沉稳的声音响起,但难掩疲惫:“…目前调查组的结论确实是如此,残骸被发现,也被送去化验了,但由于样本受损毁程度严重,DNA验证无法完全确认身份。”


    傅尧明白,当初的计划是双刃剑,这本来就是死中求活的险棋,片场都会有意外,更何况战场?如果戏做得不够真,这就是把自己打包扎好蝴蝶结地送到死神手里。因此,一开场就如此震撼,才是安全的保证。


    但这不是拍电影,就算是超人特工 007 也不能变魔术一样地,从被拆碎的飞机里万无一失地活着出来。


    他抚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丑陋疤痕,而后双手十指紧握,握得太紧,以至于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他倒是很想随着他们离开,然而更勇敢的并不是赴死,而是更加努力地活下去。一个家族要在历史的风雨中长久地辉煌屹立并不容易,但一夕倾塌并不是难事,尤其傅家已经失去了正值壮年的主人、岌岌可危正被众多恶狼环伺觊觎。对于傅尧,既然他已经被傅家一粥一饭、一针一线地供养到如今,那么现在,该轮到他偿还这些的时候了。


    “我明白,请代我向调查组的各位问好,感谢大家恪尽职责,多谢了。”


    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却让那头的人听得难过起来,罗培荣低声说:“请您节哀。”


    一股不可抑制的歉疚席卷了罗培荣的全身──尽管隔着千里之外,他仿佛能看见那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少年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受益于严格的家教,对方依然沉稳从容,还能微笑致谢,但所有的悲伤和憔悴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还没等傅尧彻底平复下来,保密终端再次震动——这次,是傅秦陶。


    傅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指尖按上太阳穴,死死地按住,试图平复自己混乱的思绪。他没有马上接听,直到那通来电不依不饶地响了三遍。


    “小乖?”傅秦陶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许多,带着一点从未有过的克制和不安,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亲昵地称呼过傅尧了——事实上,他们已经多年未曾直接交谈过。


    傅秦陶看着新闻画面,旁白用沉稳克制的语气播报着“傅氏夫妇遇难”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内心竟然升起了一种近乎荒谬的违和感。


    他的兄长怎么可能死得这么荒唐?


    没有征兆,没有铺垫,没有挣扎,就这样在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航班事故里消失了?


    这太不像傅晋准的作风了。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披着睡袍就往外走,连鞋都没穿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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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地拉开抽屉翻找烟盒,手忙脚乱地点燃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涌入肺腑,刺激得他微微皱眉,可是胸口的闷痛丝毫没有缓解。


    对面沉默了一秒,然后传来少年低沉克制的声音:“小叔叔。”


    傅秦陶深深地吐出一口烟,仰头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小乖,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傅秦陶的声音有些不稳,带着某种仓促的压抑感。


    傅尧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沉默让傅秦陶心里猛地一沉。


    “……这就是调查组目前的结论。”少年最终缓缓开口。他的目光落在书桌的报纸上——头版头条赫然印着“帝国财政副大臣傅晋准夫妇不幸罹难”的黑色标题,“新闻不都写了吗?空难,失联,遇难。全国上下此刻都在哀悼我的父亲和母亲。”


    傅秦陶皱眉,生生用手捏灭了烟蒂,痛得他心一颤。他知道傅尧在隐忍,在克制,在努力表现得与他年纪不符合的镇定。


    他放轻声音,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哄小孩一样低声哄他:“小乖,我不相信,你也不要相信。你爸那个人,你比谁都清楚。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尸体都没找到,一切都不算数。”


    傅尧没有回答,他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已经喝了不少酒,声音有些发涩。傅秦陶向来心大,即便是那年,他也从未真正失态。可现在,他的语气里有着压抑的颤抖,甚至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茫然,带着某种无法置信的错愕,又像是一种不愿接受现实的挣扎。


    片刻后,傅尧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小叔叔,你冷静一点。”


    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傅尧甚至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然后,他听见傅秦陶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苦笑,又像是自嘲,“……他不会死得这么轻易。”


    这句话带着一种比悲伤更深的情绪,像是深埋在心底多年、不愿承认的某种执念。


    “我跟他斗了这么多年。” 傅秦陶的声音很轻,仿佛喃喃自语,“就算他真的要死……也不该是这种方式。”


    傅尧微微闭了闭眼,他知道,小叔叔其实并不是真的希望父亲死去。


    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是从长子与次子的身份之争开始,又在彼此的不同立场和外力裹挟下,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对立。但无论如何,傅秦陶都是曾经那个陪他骑过旋转木马、放过风筝的小叔叔,当年的事,总是他亏欠的多一些。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一瞬,像是酒精终于攻上大脑,让他难以再维持冷静。傅秦陶低声问,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脆弱,“……小乖,你相信我吗?”


    小乖。


    这个称呼让傅尧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无知的幼童挥舞着小短手,“咿咿呀呀”地还不会说话,青春帅气的男大学生把他高高举起,放在自己肩头,刻意压粗声音:“小乖,你可不许尿我身上啊。”


    温情的回忆转瞬即逝,傅尧垂眸,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伤疤,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平稳得像是在述说一件极普通的事情:


    “小叔叔,父亲已经不在了,跟您比起来,我是晚辈,不该做的事,我一样都不会做,但我也想请您答应我,无论局势如何,您都不会轻举妄动。”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


    傅秦陶没有再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极轻,而后冷冷来了一句:“你倒是比你父亲会算计。”


    傅尧一点没有心理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评价:“但您不会拒绝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嗤笑,像是被他这句话惹得有些不爽,又像是有些疲倦。


    “……你真是越来越像他了。”


    傅尧依旧平静,轻声道,“所以,小叔叔,您答应吗?”


    对面安静了很久,久到傅尧已经能听见傅秦陶若有若无的叹息。半晌后,傅秦陶似是笑了一声,又像是嘲弄自己。


    最终,他听见了那个略带无奈的声音:


    “好。”


    傅尧没有再继续,而是默默地挂断了通讯。


    通讯断开的瞬间,他终于靠在椅背上,肩膀微微颤抖,额角沁出一层冷汗,整个人像是筋疲力尽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顾梓聿不知道是不是去看元宵花灯受了凉,又或者是之前压抑的疲累一下子爆发,元宵节当晚就发起烧来。起初只是头痛和四肢无力,可接下来连着高烧了两天,烧得他眼热口干、意识涣散、灵魂出窍,甚至错过了新学期的开学。


    顾仲景忙着伺候他,拿温毛巾替他擦身子物理降温。温凉的触感让顾梓聿舒服了一瞬,少年无意识地哼了一声,柔弱地像是求助。


    顾仲景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一软,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先把药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顾梓聿烧得迷迷糊糊,被扶着半靠起来,闭着眼睛勉强吞下苦涩的药片,又被喂了几口温水。他想说句谢谢,干渴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见。顾仲景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替他把被子掖紧了一些。


    直到男孩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响起,顾仲景才静静起身,回到自己房中。他掩上房门,站在落地窗前,闭起双眼,细细咀嚼着那条震动了整个华纳帝国军政两界的新闻——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只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去揣测将要迫近的暴风雨了。


    自大哥从家谱上生生烫去他的名字,而他背着满身伤、带着那时还小的男孩,隐姓埋名为生活奔波时,他就知道命运的安排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的。自己所能做的,不过是赶在时间前面,将那孩子平安带大,守护着他,直到他能承受住这些风雨。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与那些龌龊往事再次相遇的时刻竟来得如此之早,而拉开一切序幕的开场大戏,竟如此荒谬。


    说起来是由于机师的疏忽,未按规定例行检修就让飞机起飞,才会酿成事故。但傅晋准是怎样的人他还不了解吗——当年可是被称为“狡狐”的人哪!他那样谨小慎微的个性,怎会在这样的小阴沟里翻船?最重要的是,湾流七号之所以成为军部大佬的爱驾,就是因为其出众的安全性能和稳定的机械参数!


    如此多的疑点,有心人自然能嗅出其中的猫腻。那机师证言、黑匣子的记录等等诸如此类不过是为了糊弄民众,欲盖弥彰罢了。有能力而又有胆量敢做这件事的势力,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可他们又和当年的那件事有什么关系?连傅家都敢动手,这群人还想做什么、还敢做什么?


    顾仲景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他当年叛出家门,而后断绝一切故旧交往,就是为了保顾梓聿平安。顾梓聿若平庸如常人也就罢了,自己也不是养不起。他这辈子也不指望这孩子为他父母报仇——这趟浑水,太深太湍急了!但顾梓聿毕竟继承了他父母的优良基因,他若一直这么耀眼下去,难保不会因为优秀的履历而被军部抽调成为国防生,回到那起子魑魅魍魉眼皮底下去,那他所做的一切牺牲,一切隐忍就都白费了。


    是该和这孩子认真谈一谈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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