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知想到什么,许久未语。
含璎没察觉他的异样,翻了翻账册,想起来道:“对了,夫君不是要往上读么,迟早要投考太学,届时便能到都城团聚了。”
周从寄未置可否,只问她:“我若考不上……”
“不许说这丧气话,”含璎一只手轻轻搭着他的手背,微蹙起眉,不赞同道,“夫君素来会读书,何来考不上一说?”
等到用暮食,含璎在饭桌上将此事一说,无疑好似炸开了锅。
行明搁下竹筷,看着她。
林帛儿吃了一惊,一时没言语。
阿豚呆了呆,问道:“嫂嫂带阿豚么?”
含璎摸摸他的脑袋,“阿豚自是跟着我,你哥哥住学堂,顾不上你。”
阿豚看了看林帛儿、行明,低头扒饭。
林帛儿跟着问:“我呢,小娘子带我么?”
“我去不去得成,还要看帛儿,”含璎往她碗里夹了块肉,继续道,“府城的铺子我打算开着,需得帛儿你与和尚留下,才可开下去。”
林帛儿神色茫然,“小娘子要将府城寒记交给我与和尚?”
含璎点头。
行明重新抓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搁在冒尖的米饭上,问:“你一人去都城?”
含璎道:“不是还有阿豚嘛。”
行明拿筷子将排骨往下压了压,看着汤汁渗进饭粒,沉声道:“贫僧云游四海,闲散惯了,不会在此久留。”
含璎没理会他,这和尚一度落魄到连口吃食也混不上,还扯甚云游的鬼话。去岁在岩宁县尚且好好的,今年不知怎么就弄得这般落魄。
吃罢饭,含璎将林帛儿叫去西屋。
“我知你大可回家去,不必在此劳心劳力,可我心底还是盼你留下,寒记有你一份心血,你若能继续管着,日后换个大铺面,叫寒记生意越来越好,未尝不是幸事,帛儿意下如何?”
林帛儿道:“小娘子要我做甚,只管与我说,若不是小娘子,当初我便流落街头了。”
“你凭本事养活自己,不必记着我,”含璎笑了笑,“帛儿莫想旁的,只需自问,可愿做寒记府城分号的掌柜。”
林帛儿心扑扑地跳着,两颊微红,“小娘子叫我做掌柜?”
“嗯。”
林帛儿两手交叠着摆在桌上,眼里泛着亮光,喃喃道:“我阿爹教书,阿娘在家相夫教子,兄长为官,还从没出过掌柜呢。”
“你愿意?”
林帛儿使劲儿点头,“多谢小娘子!”
含璎道:“给你两成利做酬金,如何?”
林帛儿瞪大双目,直说“使不得”,她心中有数,照此一算,连她兄长的俸禄都不及她多。
含璎当她答应了,接连数日,带着她进进出出,与各家馆子混个脸熟。
谷娘子听说她要走,没太意外,早便猜到她迟早要去都城,只未料这般快,有些舍不得罢了。
最为沮丧的要数奚郎君,好容易争取到投考府学的名额,便听说含璎要去都城。阮、齐二人虽亦有憾,闻知含璎在府城留下了新铺子,才好受些。
傅郎君感叹不已,当初他劝含璎来府城,没想到这小娘子当真就来,如今更是放下府城大好的局面又闯去都城。
诸事交代完毕,入了九月,寒风乍起,含璎便收拾了行囊,启程赶赴都城。
因她晕船,这回坐了马车,原想她自己带阿豚去,周从寄告了假,坚持送他们。
一早出发,到晚寻了间客栈落脚。
因才落了场雨,地上积了雨水,周从寄抱下阿豚,又撩开车帘,将手伸给含璎。
含璎穿了那双粉面油靴,原想自己下来,起身钻到门帘处,周从寄探手一揽,她尚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提起放到了廊檐下。
阿豚牵着阿福阿花,扭过头去,似已习以为常。
含璎瞪眼周从寄,幸而雨天人少,没给人瞧见。
周从寄泰然自若地将她鬓角的几缕发丝别至耳后,低声道:“进去吧。”
在楼下等饭食的间隙,含璎取出自备的小食,先吃些垫一垫。
阿豚饿坏了,嘎嘣嘎嘣地嚼着炸茨菇片。
含璎不紧不慢地啃食虎皮鸡爪,周从寄则夹了块小酥肉。
隔壁桌两个虬髯大汉正吃酒,一听着声儿,便扭头瞧过来了。
等那跑堂的来上菜,拦住了问:“那桌吃的,依样儿来一份。”
跑堂的看了眼,“对不住了客官,非是鄙店售卖的。”
大汉双目怒睁,“你这厮,我们兄弟难道不付你银钱?”
那跑堂打量他们身上携着刀棍,得罪不起,忙又道:“委实不是,客官只管去问。”
皂衣汉子因问道:“郎君娘子吃的甚好物,哪处买的?”
“自家铺子卖的,”含璎笑笑,“寒记,二位可听过?”
两人摇头,盯着桌上的几包小食,当中一个问:“各样卖些与我们可好?”
“我们一家赶路去都城,没备货,只这些自吃的,”含璎说着往桌上指了指,大方道,“二位可尝一尝,若吃着好,来日去都城,再去我铺子里买。”
皂衣汉子道过谢,起身过来,拈了个鸡爪,另一个褐衣汉子稍稍迟疑,跟着拿了块小酥肉。
尝过自是赞不绝口,问含璎去都城哪处寻寒记的铺子。
含璎留了个心眼,没说此行即是去都城开铺子,只道就在乌绫巷附近。
这二人自南地远道而来,在船上晃了月余,近日才登岸。
“齐王成亲,我等奉家主之命,前去都城送贺礼。”
含璎没听说过这齐王,周从寄倒是问了一句,似有些诧异,“齐王这般年岁,成亲?”
皂衣大汉笑道:“郎君有所不知,现下这齐王新袭了爵位,老齐王已亡故。”
正好跑堂上菜,周从寄便没多问,给含璎拿了副筷子,弄反了头尾,叫跑堂的另换了一副。
那皂衣大汉颇是健谈,一面吃,一面说起路上所见所闻。
莫说阿豚这自小没怎出过远门的,便是含璎也听得津津有味。
“小郎君可出过海?”
阿豚摇头,他尚不懂何为海。
大汉备述海之大、水下物产之丰,海上又如何凶险。
“半月前我等搭乘的客船遇着了风暴,险些给风浪掀翻,幸而船大,眼瞧着对面两艘小的侧翻后便沉了,人跟下饺子似的往水里掉。”
含璎听过便抛在了脑后,次日入了城,在客栈卸下行囊,即马不停蹄地四处寻看铺面。
过了这些年,都城比她记忆中繁华许多,街巷宽敞,车马喧阗,彩楼华屋鳞次栉比,酒肆食店几步可见,勾栏瓦舍笙歌笑语,人头攒动,较之府城,入夜后街市也还喧嚣不止,灯火通明,不输白昼。
且处处可开张行商,便是自家门外也可放上一张条桌,供路过的行客挑拣。
乌绫巷仍是老样子,她阿娘赁过的那间铺面如今给人家开了饼铺。含璎在门外转了转,花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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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钱买了两只新出炉的胡饼。
卖饼的汉子熟练地自炉中捡出饼来,拿干荷叶包了给她,见她频频向内张望,问道:“小娘子来过此地?”
含璎笑笑,没作声,转头分了只胡饼给周从寄,自己也吃着,一面吃,一面沿着窄长的巷弄往外走。
这胡饼烤得外皮焦脆,内里咸香松软,麦香浓郁,揉面用了荤油,吃着一股脂油香,含璎暗自感叹,随意一家不起眼的小铺子竟有这等手艺,都城市井当真卧虎藏龙。
阿娘当初能在都城待下去,也属不易。
冬风渐冷,自巷外呼啸而入,吹得人面颊发凉。
周从寄走在她身前,回头看她一眼,轻声问:“想起岳父岳母了?”
含璎咬了口胡饼,低头慢慢嚼着,过半晌,小声与他道:“周从寄,我若说我阿爹阿娘没死,只是去了我阿娘的故乡,那故乡又极远,极难寻到,你信么?”
周从寄脚下一滞,良久方才嗯了声,含璎以为他没懂,却听他又道:“我阿娘亦是。”
含璎怔住,旋即想起他曾说过她阿娘每每回岩宁县都会与婆母小聚,两人如何结识的,她却不知。
她上前一步,揽着他的手臂,仰头望他道:“婆母与我阿娘是同乡?”
周从寄亦凝着她,“嗯。”
含璎微张着唇,难怪阿娘有意将他订给她,兴许便因此故。
“你怎不早说?”
周从寄拈下她嘴角粘的一粒芝麻,淡淡道:“小桃何曾与我提过。”
“我不敢,”含璎索性低头在他袖上胡乱蹭了蹭,“我阿娘不许,怕人家说我中邪了,连侯叔一家也不肯说。”
顿了顿,又道,“我若同你说了,婆母与我阿娘又非同乡,你会将我捉了送去官府么?”
周从寄反问她:“小桃呢,可会捉我去官府?”
含璎瞄他一眼道:“说不准。”
周从寄牵起她的手,捏了捏指腹,似是不满,口中却认真道:“我不会。”
含璎心底微动,觑着前后无人,朝他勾勾手指,周从寄俯身过来,她便攀着他的脖颈,迅速在他唇角啄了一口。
周从寄直起身,连脖颈也红了,面上倒是镇定自若,深深看她一眼,牵了她的手,朝巷口走去。
含璎若无其事地问:“婆母莫不是也回了故乡?”
今晨下过两场雨,街巷潮湿,周从寄带着她绕开一处浅水坑,应了一声。
“你阿爹好歹还肯留下照看你与宝葵,不像我阿爹,”含璎哼了哼,“平日宝宝长,宝宝短,好得很,原来早便打算不声不响地随我阿娘跑了。”
周从寄垂眸看她,“何以见得?”
“我猜阿娘没打算带他走,是他自己要跟着的,”含璎分析道,“阿娘总想着将积攒的银钱交付于我,定是担心她回去后,阿爹给我找的继母苛待我。”
周从寄沉默地听着,忽问:“小桃在游家过得好么?”
含璎点点头,“只吃得不尽兴,幸好有三……”
她及时止住了话头,不欲提起游菀,她不懂一个人何以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从前那些好又不似强装的。
游芙信中说她随陆子琤去了儋岛,日后恐怕见不上面了。
看了两日,就在乌绫巷附近的青心街上寻了处小宅院,前头铺子,后头三间南房、两间东西厢房,比府城樟南巷那院子大些,地段也好,赁钱每月约莫一贯。
既已寻着落脚处,开铺子又用不上周从寄,含璎便催他启程回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