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怕她反悔,英子一大早就雇了辆牛车在院门口候着,夏乔嫣随便跟母亲扯了个谎就出了门。
一路上,夏乔嫣都没怎么开口,偶尔英子跟她讲话,她便简短地敷衍了几句,其余时间只是愣愣地望着前方发呆。
牛车又拐了一个弯后,眼前的场景便越来越熟悉,很快,夏乔嫣就看到了几天前曾来过的那家首饰铺。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帮她追回了钱袋子,还送给她一支孔雀银步摇的陌生男子。
男子长什么样她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只隐约记得,首饰铺的掌柜喊他陈老板,想至此,她扭头看向英子:“你可知这镇上统共有几个陈老板?”
英子一愣,忽又笑了起来:“具体有多少个陈老板我也说不准,不过,咱们待会儿要见的那人,也姓陈!”
说话间,忽然瞥见首饰铺对面的万福酒肆,忙急急让人停车:“到了,就是这儿了。”
下了牛车,夏乔嫣跟着英子一前一后进了酒肆,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目光中满满都是杀气。
店小二见来了客人,忙上前打招呼,英子笑道:“我们今儿不是来喝酒的,是来找你们陈老板的……”
话音未落,就见后厨的门帘被人掀起,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男子的目光扫过走在前头的英子,落在她身后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女身上,微微一怔:“这位是?”
英子回身挽住少女的胳膊,笑道:“她就是乔嫣姑娘……”
又看向少女,朝她使了个眼色:“说话的这位,便是我跟你说的陈老板……”
夏乔嫣红着脸抬起头来,蓦地一愣:“怎么是你?”
男子微微一笑:“是我!”
见俩人一问一答,英子不禁纳闷起来:“你们俩认识?”
“见过一面!”男子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到楼上说话吧,别老站着那儿了。”
跟着对方上了二楼的一间雅室,夏乔嫣依旧有些手足无措,就跟提线木偶似的,人家让她坐她就坐,让她喝茶就喝茶,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
毕竟,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回主动上门去跟陌生男子相亲,即便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准备,可与人家面对面坐到一起,仍觉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自在。
当对方将那支熟悉的金海棠珠花步摇摆在她面前时,她的脸更是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这支有着特殊意义的珠花步摇明明是她替旁的女子选的,怎么到最后反倒成了她自己的了?
见她说什么都不肯收,男子笑着岔开了话题:“听说乔嫣姑娘这几日正忙着酿桑葚酒,说起来,咱俩还是同行呢。”
少女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小打小闹而已,乔嫣哪能跟陈老板您比?”
男子笑笑:“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哪个做大事的人,不是由小事做起,想当初,陈某也不过是个替人跑腿的小工……”
夏乔嫣有些惊讶:“那后来,你怎么……”
男子语气淡淡:“说来也是机缘巧合,那日陈某帮一户人家送酒,不料半路上车翻了,满满一车的酒全给打烂了,人家非要我赔,可我一个小工哪里赔得起,于是我便自己学着酿,没想到,竟酿成了……”
夏乔嫣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敬佩:“那你年纪轻轻就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想来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期间确实有好几次,感觉快撑不下去了,”男子看着她,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现在回头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人生嘛,哪有那么多的顺心如意,有些坎迈过去了,说不定就是海阔天空,就看你肯不肯主动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夏乔嫣沉思良久,蓦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儒雅男子,微微牵起了唇角:“你的见面礼,我收下了。”
男子亦对着她笑:“你生得很美,不过,我更喜欢你的聪明与爽快。”
轻啜一口茶,他继续道:“你的情况我大致都已了解,关于我的事情,相信英子也都跟你说了,既然你肯来,说明你不介意,如若你感兴趣的话,可以随我到酒庄看看。”
夏乔嫣没有拒绝,随着他坐上了停在酒肆外的豪华马车,来到了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山村。
几人下了马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走了一会儿,终于在一扇铁门前停了下来。
看门人十分客气地请他们进去,夏乔嫣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只见偌大的葡萄园内,各种颜色的葡萄好似宝石般镶嵌在藤蔓与绿叶之间,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淡淡的果香。
见夏乔嫣在葡萄架下绕来绕去,开心得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男子唇角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倘若你喜欢这园子,日后咱们可以搬到这里来住……”
夏乔嫣的脸颊蓦地染上一抹红晕,低着头,跟着对方又到地下的酒窖转了一圈……
刚回马车坐稳,男子便笑着看向她:“如若你没意见的话,明日我便请媒人上门提亲……”
“明日?”夏乔嫣有些愕然,“明日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快了,”男子半开玩笑半认真,“你知道,我已经快二十五了,周围像我这么大年纪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回去的路上,英子摆弄着陈老板送的紫金茶壶笑得合不拢嘴:“托乔嫣妹子的福,今儿我也用上了这样的好东西……”
见少女红着脸不吭声,她又道:“姑娘家长大的都是要嫁人的,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是不方便跟你母亲讲,待会我替你说……”
夏乔嫣浅浅一笑:“没事,我自己可以。”
刚进院门,便见宋氏正立在木架前翻动着还未晾晒好的桑葚,夏乔嫣迟疑片刻,还是红着脸走上前去:“母亲……”
宋氏扭头看向她,目光柔和。
“母亲,我,”夏乔嫣低着头,深吸一口气,“我可能要嫁人了……”
原以为宋氏会大吃一惊,不料,她只是微微牵起唇角:“是要嫁给今天见的那个人吗?”
夏乔嫣一脸错愕:“母亲怎么知道?”
“我猜的,”宋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翻动着簸箩里的桑葚,“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品行如何?”
夏乔嫣脸颊绯红:“他姓陈,是万福酒肆的老板,人看着温文尔雅,待人也彬彬有礼……”
“看起来你对他还挺满意,”宋氏笑了笑,“是英子介绍的?”
“嗯,”夏乔嫣缓缓抬起头来,“母亲,这事您会同意吗?”
“他若能真心待你,母亲自然不会反对,”宋氏看着她,眼神很是复杂,“只是,你自己愿意吗?”
“我,”夏乔嫣愣了一下,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当然是愿意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她此刻只想赶紧逃离母亲的视线,便借口给宋灼送点心匆匆走开了。
天已经有些黑了,宋灼的屋子却没有点灯,敲门也无人应答。
夏乔嫣推开门走了进去,放下点心后准备离开,却冷不丁被一个坐在黑暗中的人影给惊出一身冷汗。
待看清那人正是宋灼,她不禁气道:“灯也不点,喊你也不答应,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屋里头傻坐着干吗,晚饭吃了吗……”
生气归生气,还是找出火折子帮他点了一盏煤油灯,一回头,却见身后之人脸色黑沉沉的十分吓人。
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阴侧侧地开了口:“你为什么要去见万福酒肆的陈老板?”
夏乔嫣一愣:“你跟踪我?”
宋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冷地盯着她:“你莫不是跟娼妓坊里的女人一样,也想趁着年轻让自己卖个好价钱?”
夏乔嫣忽地站起身来,气鼓鼓地扔下火折子:“什么叫趁着年轻让自己卖个好价钱,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我是不想看到你这般自甘堕落!”宋灼蓦地提高了音量,“你有手有脚,做什么不行,为何非要贪慕虚荣走捷径,委身于一个有家族遗传病的男人?”
说到这里,他不禁冷笑一声:“你不就是图他有钱吗,你这个样子跟娼妓坊里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够了,你能不能别总拿我跟娼妓坊里的女人相提并论,”夏乔嫣气得浑身发抖,“我是嫁人,不是卖/身!”
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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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走,忽又回过头来:“而且,女人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什么错,是不是在你眼里,女人只有嫁给那种穷得连自家媳妇多吃一口菜都要计较的男人,才算得上品德高尚,才配称贤良淑德?”
从宋灼的屋子出来后,夏乔嫣一口气跑到了半里外的玉沙河边,一个人蹲在河滩上默默流泪。
在宋家岭,除了宋氏与桑菊外,宋灼算是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亲人了。
记忆中,宋灼总是对她言听计从,从不曾与她起过任何冲突,更别提像现在这般三天两头地拿各种恶心的话语来刺激她。
她不明白宋灼为什么会变成眼下这个样子,更无法理解对方的所作所为,她明明只是想给自己找一条出路,可到人家眼里,怎么就变得那般不堪?
夏乔嫣其实也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可眼下她能怎么办?
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难不成她真要连累母亲与她一道整日被人指指点点,永远抬不起头么?
莫南北她不能嫁,赵弛她不敢嫁,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包容她的过去,接纳她的所有,可是,为何身边最亲近的人不能理解她支持她呢?
阵阵夜风袭来,把河边一人高的蒿草吹得左摇右摆,碰碎了河面上的那一捧熔银,也撕开了少女倒映在水中的孤独倩影……
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内,一个同样孤独的身影静静地坐在后院的水榭旁,一颗接着一颗地剥着手边的糖炒栗子。
奇怪的是,他并不吃,只是将剥去壳的栗子肉均匀地裹上糖浆,然后再一颗颗地摆在瓷盘上……
站在不远处的顾十安实在看不下去了,几步上前抢过他手中的栗子:“老大,您到底是怎么了,今早回来时脸上带了伤不说,身上还沾满了泥土,难不成就为了到田地里采那一束望日莲?”
“您想要最鲜艳的望日莲您可以说,您要多少我让人给您采多少,您至于一整夜守在田间等待花开吗?”顾十安越说越气,“还有,从下午到现在,您在一直在这里剥栗子,魂不守舍的,就跟着了魔似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赵弛略显不满地扫了他一眼,“有这管闲事的工夫,还不如早些把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好!”
“我也想早些把事情办好,可您这个样子,叫我如何能心无旁贷?”顾十安气哼哼道,“从莲州回来之后,您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样子,不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就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您说您,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赵弛心中莫名苦涩。
缓缓闭上双眼,浮现在脑海中的依旧是那张娇憨可爱的美丽面容。
那一颦一笑,一个回眸甚至一个蹙眉,都能让他的心情随之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夏乔嫣此时在做什么,有没有想他,哪怕一点点……
忽然,赵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起身匆匆离开了水榭。
厚重的夜幕中,一骑飞马朝着皇城的方向疾驰,不一会儿,一名宫人便小心翼翼地在养心殿外禀道:“陛下,赵都尉求见!”
宣和帝刚刚躺下歇息,闻言有些不耐烦:“你且与他说孤睡下了,有什么事叫他明日再说……”
宫人沉默了好半晌,才又鼓起勇气道:“都尉大人说了,有十分要紧的事情需要向陛下禀报……”
宣和帝无奈叹了一口气,起身穿好衣裳,让人宣赵弛进殿。
不过一日未见,青年眼下的两团乌青又明显了许多,连带着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又憔悴了不少,宣和帝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宫里来做什么?有什么火烧屁/股的事情非得现在说?”
赵弛跪地叩首,声音略显沙哑:“儿臣想要调任莲州巡抚,还请父王成全!”
而就在这时,莲州城宋家岭的玉沙河畔,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朝着夏乔嫣所在的位置一步步逼近。
许是蹲得有些累了,夏乔嫣刚要起身,不料一个巨大的麻袋当头套了下来,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未及开口呼救,便觉后脖颈一痛,紧接着她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