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不及唏嘘,又见九重丹墀之上,端木丘辙手中捏起一枚微若毫发的金针,眼角凝着寒意冷笑道:
“这枚银针怎的突然变成了金色,难道是孤的眼突然蒙上了朱砂?”
众人不知,舞姬脚踝上射出的明明是银针,全尽数被端木丘辙劈下贵人的曳地裙摆卷起,而食盘背后却钉上了数十枚鎏金细针,细若发丝令人难以察觉。
端木云颐抬头望去,忽然撞上了端木丘辙那充满了玩味儿的目光。
她猛然低下头,只听丹墀之上忽而传来一声厉喝:“给孤查!”
话音未落,众人皆垂首相心,只听怒喝声倏地又如峰回路转般,缓和道,“可要仔细地查,孤倒要看看汝等到底有几个七窍玲珑心?”
“喏——”只见绫禹大手一挥,其余众羽林卫纷纷向周围四下散去。
刹时间,殿门外也窜出许多身着铠甲的侍卫,大殿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端木丘辙突然抓住旁边侍酒的宫娥,金针划过她的眼尾,血珠顺着金针滑下来嘀嗒嘀嗒地滑到案边的漆盘上。
“孤的这双眼睛,就连先皇都曾赞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话音未落,手中的金针已经钉进了宫娥的颅内,未待她倒在地上抽搐多时,宫娥的躯体已然僵硬在金砖上,身下逐渐渗出一大滩血水。
底下众人见状纷纷低垂下头,又闻见几人「噗咚——」仆倒在地上,嘴里哆嗦着不知所云。
大殿之内,唯见少数几人仍站得笔直,荣国公与一众老臣只互相瞧了一眼,无一人敢言。
端木丘辙甩着染血的袖袍踱到端木云颐的案前,玄玉扳指的手指勾起她的下颌:“云儿方才抬头,可是瞧见了什么稀罕物?”
突然抓起她案上的酒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随后推到她的面前,“喝了这杯酒,孤便信你的心仍是赤色。”
端木云颐低垂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金砖上那双黑色描金线勾头鞋。
司马彦惊了一瞬,随后广袖翻卷扑跪在面前,金砖映出众人紧绷的一线垂眸,“陛下,臣斗胆乞圣恩。”叩首时,身上的玉珏撞出碎响,“长乐殿下玉体染恙,臣与殿下虽未执雁纳吉,然鸾书已缔——”他突然抬起头,任由睥睨而下的目光如寒冰般掠过自己,“微臣奉肝胆代承天赐!”
端木丘辙指尖的金针正游走于琉璃盏沿,忽而将酒液泼向身后的蟠龙玉柱。
丹魄酒沿着蟠龙躯体蜿蜒而下,竟如斑斑血痕在蟠龙的身上攀蜒,“好个同枝连理……”他捏碎酒盏骤然抵住司马彦的咽喉,“那便用七旒金樽,盛你剖出来的赤诚肝胆可好?”
碎盏即将刺入皮肉的瞬间,殿门訇然闭合,十二盏仙鹤宫灯的烛火骤然爆亮,将几人的身影扭出成一幅《谲影幻合图》烙在穹顶的藻井中。
西席的蟠龙玉柱上忽然映出人影晃动,荣国公颤巍巍起身从席间踱出,开朝功臣的紫授玉环撞在羊脂玉腰带上,叮咚作响惊碎了满室死寂。
“老臣依稀记得,圣上赐婚那日圣旨有云「长乐公主性行温良,荣国公府之子志虑忠纯,国之良才,与公主实乃天造地设之佳偶」,今日所闻倒让人深感所以!陛下圣明!”
荣国公苍劲的手指抚过自己手上的鸠首扳指,浑浊的眼珠却盯着端木云颐发髻上的九翟冠,“犬子这番赤诚,倒让老朽想起六年前先皇也是如此这般高见,给二人赐了婚。”
御史中丞手中的象牙笏板“当啷”一声坠地。
先皇御下被旧事重提,这是端木丘辙的软肋,荣国公又岂会不知?
九重丹墀之上的宫娥血流蜿蜒,沿着台阶嘀嗒此刻仿似有了新的方向。
端木丘辙手中的碎盏倏然转向,在荣国公阴郁的脸上投过一道寒芒,“国公爷这记性可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啊,莫不是国公府好茶好水将养着竟有如此疗愈,就连小皇妹的‘心脉受损’此刻瞧着似乎也好了许多。”
“陛下明鉴!”荣国公突然俯首跪地,膝下的玉带猛地磕在金砖上,苍劲的双手上那枚鸠首扳似乎在盯着别人,喉间沙哑却裹着雷霆,“老臣惶恐!”
“昨夜梦见先朝肃亲王忤逆引发宫变,神宗太皇大怒血洗了轩辕城……”他颤巍巍地举起五指,袖中滑落半截褪色绶带,正是当年与端木丘辙谋逆时裹着玉玺的绑带,“整整屠了五日啊,方才见陛下与犬子剖心之态,恍惚间竟似重历了那场腥风血雨……”
燕侯王夫人手中的玉如意突然坠地,当年正是她母亲在这场宫变中率先倒戈。在神宗太皇屠城五日之后,燕侯王带兵围剿京城,直指轩辕皇城拿下肃亲王,这场腥风血雨才得以制止。
“陛下——”
九重丹墀之上,皇后突然抬手扶正九尾凤冠,翟衣广袖掠过御案上的斑驳血痕。她指尖轻轻抬起落在嬷嬷伸出的手背上,从凤座起身时东珠耳坠恰巧闪过一丝流光伴彩。
“三日后便是祭天大典,礼部呈上来的十二章纹衮服还缺九寻金线。”她忽然转向端木云颐身后的祺嬷嬷,“本宫记得,祺嬷嬷曾是尚宫局女官,据说鎏金淬火后延展性更佳?”
端木云颐猛然抬头,只见皇后袖中突然滑出一方鲛绡帕,正悄然滑落覆盖在宫娥漫出的乌血上,绡帕一角的赵氏家徽在血渍中愈发清晰。
更有好事者频频侧目,望向东席这边,祺嬷嬷闻声立即跪地回话,“回禀皇后娘娘,确有此事……”
“皇后娘娘明鉴!”荣国公突然转膝面向凤鸾,又转而朝向圣上,额头重重地磕在鎏金砖处,“老臣愿捐出府中鎏金器皿熔炼金线,以弥陛下祭服之缺。”
端木丘辙突然低笑出声,转而踱步向九重丹墀。
“赵氏鲛绡果然名不虚传,入水不濡,见血竟也不沾分毫。”他忽使剑尖挑起染血的鲛绡帕转向席间,“云儿可曾见过此等宝物?”
端木云颐旋即低下头行礼,“禀圣上,臣妹未曾见过。”
皇后从容地接住飘落的帕子,顺势挽住端木丘辙的手臂,“陛下又取笑臣妾。天下的就是皇家的,北境战事频犯,赵氏献此鲛绡原以为服,入水不濡,遇雪不透。怎奈南海连年冰封,泉室潜织难堪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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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只有鲛族才能织就此鲛绡,而赵氏封地内的鲛族数年前早已经由南海潜至东域。而近年来,东西部边境也频频犯事,端木云颐抬首恍然间似撞见皇后意味深长的眼神。
“今日之事,自当该查。”皇后忽然捏起御案边上的鎏金针,在袖口处轻轻一挑,“只是今「冬日宴」,众卿皆感怀圣恩而来,且尚食局已在芳华殿备下珍馐美馔,还有一整头炙鹿肉有待陛下前去提刀定箸。”
听到炙鹿肉,端木丘辙的眼神恢复了些神采,突然攥住皇后的胳膊,却在触及她腕间的翡翠念珠之时松了力道。
那是她亲自向先皇求赐婚之时,先皇赐给她的珠串。任何能让他忆起先母皇的物件儿人事都令他感怀万千,忿愤不已。
酉时三刻,朱红宫灯次第亮起。
皇后抚起腕间滚动的翡翠念珠,指尖轻点帝王溅血的袖口:“陛下,芳华殿的炙鹿肉该凉了。”
端木丘辙捏起一枚鎏金针望向西席,嘴角逐渐扬起一丝令人难以揣摩的笑意,继而忽抚掌大笑,“众卿移步罢,可莫要莫负了皇后苦心备下的「冬日宴」。”
司马彦望向年轻帝王投来的目光,不由分说抬手轻轻攥住了手侧之人。
群臣鱼贯而出时,司马彦的墨狐大氅扫过门槛积雪。他驻足回望,见端木云颐鬓间玉簪映着最后一缕残阳,簪头碧玺里凝着状如丹墀上蜿蜒的血痕。
崇德殿暖香浮动之际,侍郎夫人经过门槛,鬓边的点翠蝴蝶忽然振翅。忽而传来一抹幽香扑进司马彦的鼻间,味道淡若枝头雪梅,却摄人心弦。
初闻之际满心欢喜,细闻之下却心生不宁。
再细瞧之下,随之而至的安乐郡主踉跄扶住蟠龙柱,鎏金护甲在柱面龙身抓出一条细痕。
那抹幽香钻进肺腑,竟使人忽而目眩神迷。
待他反应过来时,侍郎夫人的身影已淡出视线。
“郡主当心。”耳边忽而传来一声惊呼,御史中丞千金秦千然颤声搀扶安乐郡主,缠枝牡丹步摇垂下之时悄然掠过行人面颊。
司马彦墨狐大氅忽地扬起,殿外的风雪气卷散迷香。
他虚扶住安乐郡主的瞬间,玄铁护腕已扣住秦千然命门:“秦小姐的步摇倒是精巧,可否借在下一观?”
秦千然咬紧双唇不明所以,搀扶着郡主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豆大的泪珠已然滑下面颊,“司马公子,你这是所谓何意?我这身上可是沾了方才舞姬的血污?”
只因她鬓间的缠枝牡丹步摇实在是普通,比起朱颜阁的出品,更是不值一提。
端木云颐从身后旋出冷眼瞧着,见秦千然步摇里的鎏金针已全吐息完毕,心偶舒缓,抬手暗自拂过司马彦的手背,“千金小姐的鬓间之物,岂是能容你一个外男随意亵渎的?”
她鬓间的玉簪忽地轻颤,簪头碧玺映出崇德殿檐角的一排寒鸦,正如密匣中那卷未展开的北疆血书。
暗青天光在碧玺中凝成一线,只是密匣中的血书缠着的金线,是兵部八百里加急文书专用的火漆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