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谈婚论嫁。
倒是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姣惠解释说,之所以找不到沈景湛,因为他前些时日往豫州走了一趟,是办朝廷的事情,也是为了躲个清净。
找到沈景湛,得了他的回信,祝吟鸾心中大石头落地,人稍安。
却也没有办法彻底放下心来,她还是没有多少睡意,更何况外面的那些人还在时不时叫嚷。
她很清楚,沈家这棵大树不是好攀附的,即便沈景湛求娶的那一日跟她承诺了许多,几乎样样周到,她也不能完全依附于沈景湛,他为人虽不错,可她对他知之甚少……
沈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高门,里面的人只怕难缠,不好对付,以后的日子唯恐举步维艰,她要谨而慎之,若是行差踏错,日子一定会比在卫家更难过,毕竟高门世家水很深。
话是这么说,不免担忧和害怕,但她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能畏惧。
忍不住给自己打气,左不过一个死,可她现在还不想死,她还是太弱了,没有任何的母族托底,仅凭她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和祝、卫两家抗衡,只能一直被欺负。
与其在这里被祝、卫两家的人折磨算计,郁郁而终,不如豁出去,借沈家的势力冲上去,将来若真不好,那也罢了,毕竟是她自己选的路。
思及此,祝吟鸾的心思稍微定了定。
她听了一整晚的嚷嚷声,几乎没睡。
翌日,让明芽去正门吸引注意,她带着姣惠偷偷走角门遛了出去。
直到上了马车,祝吟鸾还是心有余悸,生怕这些泼皮无赖追过来,扰了她今日的计划,幸而对方没有发觉。
这些人日日在这边蹲守,搅乱她的日子,她真怕梦里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过去的路上她在思忖怎么跟沈景湛说呢?
不承想,到了那边的街巷并不入医馆,沈景湛的随从请两人换了马车,带着她绕去了京城隐藏很深的私宅膳楼,她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下了马车往里面走,祝吟鸾四处扫了一眼。
这虽然是用膳的地方,装潢却好,少见的雅致静谧,木楼梯转角摆的都是名贵金樽,只怕光有银钱没身家的人都进不来。
姣惠只能在一层跟随从等候,祝吟鸾由掌柜的亲自引上了顶楼的雅座,对方恭敬无比,弯腰推门请她进去。
方才抬脚迈步,祝吟鸾便已经隔着屏风,隐约窥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落拓身影。
听到动静,沈景湛起身来迎。
他绕过屏风,祝吟款见他今日穿了一袭松青色圆领锦袍,束白玉冠,身量高大,宽肩窄腰,走过来时,坠在腰间的玉佩随之浮动。
通身贵气清雅,偏他还生得俊逸,他的眼神投过来,祝吟鸾下意识躲避视线,不敢多看,更不敢与他对视,总觉得他的眸子太深沉了。
许久不曾见面,这也算是两人头次实打实的约定了单独见面,她自然免不了害怕。
她在观察沈景湛的时候,对面的人何尝没有在瞧她。
今日她着一身鹅黄襦裙,外.罩淡蓝披帛,一头乌发半挽半放,看起来尤为娇俏,只是……人瘦了不少,想来这些时日也没休息好,垂下的浓密睫毛都已经掩盖不住她眼底的乌青了,他借着光影看得很清楚。
她先前一直要避讳,如今倒是愿意让人瞧了,虽然还是在躲避,还是低着头,模样比之前还要更怯几分,可到底没那么抗拒抵触他。
沈景湛很清楚她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心下也知道了她思忖几日的答案。
祝家那边施压,他不曾出手,放任事态发展,所以她被祝、卫两家逼到他这边来了。
这世上少有东西能够脱离他的掌控,一切都在意料当中。
“祝小姐里面请。”他温声笑着带她入内落座。
祝吟鸾福身轻嗯一声,抿唇跟在他的身后,原是并排走的,可她害怕,下意识落了一乘。
留意到她的反应,沈景湛也只当没有看见。
祝吟鸾落坐在他的身侧,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
沈景湛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并没有让她尴尬,他率先跟她解释了一遍前些时日去做了什么,为何她会找不到他,尽管他的随从已经说过一遍,祝吟鸾也早就知道。
“嗯。”祝吟鸾点头,轻声慢语,“世子爷……公事繁忙,我都清楚。”
他轻笑一声,让她先点饭菜小食,吃着慢慢聊细则。
祝吟鸾没点,只说她都可以吃,让他做主就是。
但沈景湛没有直接叫外面掌柜的进来点菜,而是挑了话头,跟她说了一遍这里
有些什么招牌菜色,味道是怎样的,善诱她斟酌选选。
男人关怀备至,既然要达成利益合作,祝吟鸾自然没有拂却他的面子,尽管心里还是很紧张害怕,却也还是顺着他的话茬答腔点了两道菜,剩下的她不说了,只由沈景湛做主。
等菜的间隙,沈景湛问她这些时日在做什么?
祝吟鸾没提令她焦头烂额的事情,只说在家中做了些女红,顺便查看铺子的账目,没怎么出门,她说话时,他都专注一一听着。
膳房手脚快,两人没讲几句,便上了菜,沈景湛照拂着让她用膳。
许是男人嗓音温和好听,这边菜色又好,祝吟鸾原本没有胃口,却出乎意料的一口一口吃掉不少。
饭菜味道很不错,味蕾的愉悦很大程度缓和了她的紧张以及害怕,虽然没有彻底消除,好歹是被冲散了大半。
等用膳结束,她僵硬的身子都软了下来。
见她放松,沈景湛才开始提求娶的事情。
他问她是真的想好了吗?
祝吟鸾原本低着头,捏着帕子擦拭嘴角,听他这样问,抬眼看过去,对着他的眸子,郑重其事点头,“嗯,我想好了。”
男人眼前所见是姑娘柔软白嫩,却又过分认真的小脸,她的神色其实十分严肃,可落到他眼里,他却只觉得可爱。
论起语气,她谈说这件事情,不像是在说她嫁人,更像是认真在与他谈论公事。
她说话的语气倒也没有错,毕竟一开始两人之间便是这般谈的。
所以,她不把这件事情当成姻缘,当成交易,严肃一些也正常。
来日方长,这才开始。
他有的是耐心,倒也不急。
男人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掩下不为人知的心绪。
祝吟鸾不知道男人心中所想,只见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挂着柔和的笑,到底心安了一些。
沈景湛看起来很好相与,有他在,或许她嫁入沈家后也不至于太难过,况且他也说了他在家中有威严,会护着她,再者还有那罢官削爵的事情呢……
纵然不为人品,仅凭这些,她也该信的,但凡男子谁不看重自己的前程仕途,他既拿此来做赌注,也足够表明他的诚意。
思及此,祝吟鸾道,“世子爷既许诺我此生不纳妾收房,我也定然恪守妻子本分,认真做世子爷想要的满意的正妻。”
绝不其中意惦记他,免得扰了他。
他道,“我自然相信祝小姐的为人,你不必拿什么与我做赌。”
祝吟鸾的确在思忖,她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
没等她想明白,沈景湛便截了她的话,叫她少了烦恼。
只是……
她总觉得不太好。
“既已谈婚论嫁,那祝小姐便唤我的表字吧,也显得亲切些。”
她看过去,用一双盈盈水眸无声询问他的表字是什么?
:.
他淡笑告知,“我表字听澜。”
听澜……
祝吟鸾在心中默念,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表字,她竟没有陌生的感觉,反而察觉到熟悉。
熟悉?她抛开脑中荒谬想法,怎么会觉得熟悉?
“你唤我听澜一声可好?”男人声音带着商量和不易察觉的微哄。
祝吟鸾抿唇轻咬唇瓣,轻声吐露听澜二字,她声音轻柔绵软,听起来不叫人觉得她生疏和害怕,反而更像撒娇。
男人闻言,指腹忍不住摩挲了两下,祝吟鸾并没有看到。
“你既唤我表字,那我日后称你为鸾儿可好?”
还从未有人这般亲密叫过他。
便是嫁到卫家的那四年,跟卫如琢再怎么好,他都只叫她吟鸾,后面更是连名带姓,总之没这样亲昵唤她鸾儿。
沈景湛声音本就温柔,如今压得低沉更显磁性,钻到她耳朵里,有些莫名的痒,这痒窜到她的脸肉里,就连面子皮都微红了。
“……嗯。”过了好一会,她才点头。
相对静默一瞬,沈景湛拿出提前书写好的若纳妾便罢官削爵的文书与她看,问她可觉得妥当?是否欠缺什么要添补?
他竟已准备了?祝吟鸾低头看男人宛若磅礴游龙的笔迹,落在宣纸之上的一字一句,重要的是宣纸的右下方竟已落了玉玺红印。
有这盖印,那便意味着他已经将此物呈到御前过了?皇帝不仅过了目,甚至还在上面盖了玺印。
她不免心惊讶,试探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若是被沈家人知道,她定然……
“没什么不好,我既应了鸾儿,自该说到做到。”
鸾儿……他唤得好是顺口……
男人把宣纸折起来递给她,说既无添加,让她务必收好,收纳之处,莫叫他知道。
祝吟鸾只觉得薄薄的一封信笺,有千万斤重,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生怕折坏了边角。
待她收起来后,沈景湛又跟她道,“你既已与祝家决裂,那成亲一事……”
他的意思祝吟鸾明白。
他向她求娶,按照成亲流程,得过双方亲眷的眼。
她如今“无父无母”,恐怕难以办事。
但回祝家?她绝对不要!
何况,在亲事没成之前,她不想祝家的人知晓,坏了她的这门“好亲事”。
若父亲嫡母和长姐得知她嫁了京城第一公子,御前掌中书令,监管御史台的大人,真不知会做何感想……
眼前姑娘黛眉舒展片刻又渐渐拢起,她在斟酌着回话。
沈景湛却在她前面道,“我为你寻一家妥帖谦和的高门大户认作义父义母。”
“你挂个名,从那边出嫁至沈家到我身边来,可好?”
第32章 第32章“定情信物。”
他做事情怎能够如此周到细致?竟然要给她寻高门依靠庇护?
“如此是好……可我如今被卫家休弃,会不会……”没有高门世家愿意收她这个义女?
“鸾儿的顾虑我都明白。”他对她笑了一下,还把掌柜新端来的糕点递到她的面前来,微微颔首示意她吃,“交给我,鸾儿且放心就是了。”
看着男子无比惑人的隽秀面庞,祝吟鸾不由入神,她顿下来想了想。
她的身家的确不好,又被卫家休弃过,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即将嫁给沈景湛,有她在中间联结,收她为义女的高门世家,不也同样“攀”上了沈家么?
这件事情有利有弊,且利大于弊,收一个声名不大好的义女,得一个权倾朝野的女婿,恐怕多得是人抢着要。
思及此,她也不忧虑添麻烦的事情了。
只是……他怎么叫她闺名,一口一个鸾儿,真是叫得好顺口……
一说换称谓,他启唇便是鸾儿了,倒叫她不自在起来,可又不能纠正,只能端起面前茶盏呷了几口,掩饰她的淡淡尴尬与不自在。
“……”
沈景湛知她尴尬,陪她一道吃茶,垂下长睫掩盖眸中笑意,祝吟鸾并不得见。
两人没坐多久,商榷之后便从私宅膳楼离开。
祝吟鸾原本不想要他送,想着怕被人看见,可沈景湛顶着这样出众绝尘的脸和身段,这家私宅膳楼的人哪里不知道他是谁?对方都唤他世子爷了。
所以她就算是再想欲盖弥彰,只怕也是费尽心思的掩耳盗铃而已,便没多话,让沈景湛送了她回去。
这一路上,在马车里。
两人相对而坐,祝吟鸾都不敢抬头,她始终垂着眼。
马车宽敞,还燃了熏香,可男人身上清冽淡雅的气息渐渐传来,将她包裹,分明舒坦,可不知是不是她心绪当中的紧张未曾消散的缘由,竟觉得莫名危险,至于哪里危险,她又说不上来。
沈景湛会时不时跟她说几句话,譬如方才的菜式合不合口味,她都一一应了,毕竟很好回答。
快到雅音小筑之时,她担心外面的泼皮无赖还在纠缠,斟酌着要怎么跟他开口,毕竟这是家里的烂账。
尽管沈景湛知道她和祝家闹得不可
开交,可真要她细细与他讲嫡母是怎么折磨她的这些手段,她还是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端着什么,一时之间竟无法坦然。
分明都清楚两人之间本就是“利益结合的姻缘”,他当初也说了他会帮她处理家里的事情,可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张不开口。
许是因为他的行为太周到细致,亦或他的容色太绝艳,跟他提家长里短,乱七八糟,总感觉糟污了他一般,况且他总一声一声叫鸾儿,嗓声过分低沉悦耳。
但又快到雅音小筑了。
祝吟鸾抿唇心下一横,决定还是提前开口,反正迟早要面对,总比一会他听到乱糟糟的声音再解释比较好。
不料沈景湛竟在她前面开口,“雅音小筑外面的人我已经叫官府去处置了,日后鸾儿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再出现。”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执着书卷,看着她淡笑开口。
“你……”她总觉得要说点什么,思绪一转,“你直接出手会不会被祝家的人知道。”
“不会。”他让她安心。
虽没解释,但他都这么说了,祝吟鸾很放心。
一时之间她又不知说什么了。
没一会就到了雅音小筑。
下马车之时,明明已经姣惠都搬了矮凳,他却朝她伸出了手。
祝吟鸾看着男人宽大白净,骨节分明的手掌。
在犹豫。
可他也不催促,还在等。
良久之后,她搭上去了。
他的掌心温热,攥包住她的手背之时,她感觉被烫了一下,心跳得莫名快。
“……”
沈景湛实在太勾人了。
她窥视一眼,见他神色毫无变化,一如既往的温润清和,祝吟鸾连忙按下心中思绪。
她当真是太久没跟人亲近了,尤其是男人。
卫如琢的碰触叫她恶心,沈景湛的靠近令她慌张。
好在,下了马车他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一副君子作派,越发让祝吟鸾觉得她心中想法过于狭隘。
许是见她面色红润,不自然得厉害。
沈景湛轻声解释道,“过些时日后我便要迎娶祝小姐为妻,这些细节之事总要注意,你我难免接触,还请祝小姐莫要见怪抗拒。”
他又改了称谓,没叫鸾儿,直称她祝小姐。
祝吟鸾越发觉得难堪,对方称她鸾儿,想来是要快速适应,也带着她入戏,免得到了沈家露馅,她在想什么呢?
思及此,她立马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都明白,不会见怪,也不会抗拒。”更不会胡思乱想了。
沈景湛的皮相品性都太吸引人,可不是她的良人,她不应该心猿意马,须得知道,她只是他的“盟友”,他信任她,也曾说了选她的缘由是因为她不中意他,绝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嗯。”男人意味深长看着她的小脸低声一句。
姣惠和随从在侧,自然能够听到两人在说些什么。
不免觉得大人似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解释是怕姑娘因为他的亲近而起疑,可对方似乎被他“吓”回去了。
所以,算不算搞砸了?
事情办妥了,外面的人都被赶走了,祝吟鸾难得静谧安眠。
只是明芽觉得奇怪,祝吟鸾还没坦白,只说她今日又去报官了,想来是官府的人嫌弃她恼怒,索性一劳永逸解决了这件事情,明芽并没有起疑问。
沈家宅院内,沈老太太的“病”又重了,四处灯火通明,今日沈景湛归家,她叫人截了他。
今儿原本是打定主意要逼迫他,必要他说出先前就说好的成亲对象的身份。
毕竟这都快春末了,他却没什么风声,倒是沈夫人一直收整家中,似乎日日盼着沈景湛带人进门。
可沈老太太完全放心不下,自从他年关说了要成亲,可他这几月毫无动静,年关都过了,春末将至,他却还是没说话,前些时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了豫州,沈老太太听到他离开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沈景湛跑了。
豫州有什么大事?值得他跑一趟?
沈老太太连忙把沈侯爷和沈夫人给叫过来,让他们写信,把沈景湛喊回京城。
信倒是送了出去,没想到……沈景湛竟然自己回来了?
更没想到,他坐下之后便爽快道四日后会带着人来商榷婚事。
带着人来商榷婚事?!
沈老太太瞬间精神百倍,“真的吗?”
“孙儿所言,自然是真的。”
沈老太太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倒是没看见欺瞒的调笑。
顿了一会,沈老太太问,“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能说吗?”
“这些时日你母亲父亲都在家中,你总要先说了名字,我们才好叫人上门去谈吧?否则临时通告,再上门,岂不仓促?”
他吃着茶不说话,姿态散漫又松弛优雅。
“这成亲的俗成礼节你可清楚?”沈老太太不得不换了话茬。
好在他总算说话,“孙儿已准备妥当,祖母身子既然还是不舒坦,必要听从太医的话好生修养。”
“你这亲事一日不定,我这身子一日也好不了。”沈老太太冷哼一声,直接把话挑明。
“祖母.操.心太过,即便是孙儿娶了妻,您只怕也没法子恢复。”沈景湛淡声。
沈老太太却觉得不对劲,“你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沈景湛搁下茶盏起身。
“时辰不早了,您快些休息吧,孙儿告退。”
根本留不住人又套不出话,只能看着他离开被气到的沈老太太,“……”
翌日,气不过的沈老太太把沈夫人叫过来,沈老太太让她盯着沈景湛,务必早点把这个人给套出来,“我总觉得他在拖延家里。”
沈夫人不好劝自己婆母宽心,只得斟酌道,“听澜他应当不会。”
“他就是欠人管训盯着,往前你和大郎都管得太少了。”
沈夫人只能赔笑,“您说得是,怪媳妇和夫君往日管得太少了。”
“多看着他,别又被糊弄过去。”
“是。”
祝吟鸾在家休整了一日,翌日之后跟着沈景湛出了门。
天知道沈景湛过来拜访之时,明芽打开门看到对方吓成什么样子。
这一路上想问又找不到空隙问,只能欲言又止。
还是姣惠见她憋得厉害,抓了个空,跟她说了一下,明芽知道后眼睛瞪得十分厉害,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姣惠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独自冷静一二。
在过来的马车之内,沈景湛便已经跟她说了,他今日要带她去拜府,认义父义母。
祝吟鸾没想到,沈景湛给她挑选的人会是沈家的远房旁系。
施家也是京城高门大户,门庭显赫,其主施寂乃镇北将军,前些年在战场上受伤了,如今提前致仕在家养伤,其夫人便是沈家的沈翕云,早年得封诰命,在京城贵眷当中很有身份,她膝下有两子三女,大部分都成家了。
沈景湛很周到,祝吟鸾说要备拜府贺礼,他说他全都筹备了,让她别担心,一会直接给了就是。
不仅如此,马车之内,他告知她那些是备办的贺礼,还给她放了一些宫内得来的糕点小食,让她先吃了垫垫肚子,一会到施家还要说会话才能用午膳。
其实沈景湛过来之前,她已经用
了早膳,虽然没有吃多少,可也不至于饿着,但他未免太体贴了。
祝吟鸾还从未受用过这样的关怀备至,除却明芽姣惠,没人对她尽心尽力,关心她的饮食起居。
明明前日已经稳定了心绪,不该对沈景湛有过多注意,可他太体贴,还是让她受用得不安,略微忐忑。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拂却他的好意,逼迫自己去慢慢适应,从而不在意。
她的雅音小筑只算是靠近高门世家宅院的附近,马车带着她驱向天子脚下的西南正中,这里要更安静,祝吟鸾不免紧张起来。
他忽而对着她笑,放下手中书卷,大掌拢着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鸾儿不必紧张,我在你身侧。”
他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要拍她的手背做安抚?
他的掌心好烫,祝吟鸾眼睫微动,强势按下心中波动,“……”
很快就到了施府,沈翕云早早便得到了信,带着小丫鬟在门口迎接。
祝吟鸾想象当中的尴尬和煎熬完全没有来临,沈翕云没用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看着她,分明第一次见面,却好似与她见过许多次般随和迁就,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跟她说话,夸她生得柔美,性子一看就温婉。
招呼着两人往里走,还说嘱咐了膳房正在备办两人爱吃的菜色。
祝吟鸾闻言觉得奇怪,若说准备沈景湛爱吃的无可厚非,怎么连她的也一道筹备了,莫不是客套话?应当是的。
不仅仅是沈翕云在家,她还把两个女儿从娘家给叫回来了。
施从微和施从苑对祝吟鸾十分好奇,但也不敢露出任何轻视,一直客气友好。
祝吟鸾能够感受到对方话里行间的字斟句酌,不由在心中感叹,沈景湛还真是有面子,跟在他身边,她都有了尊荣。
就算对方有可能真的看不上她,面子上都无从叫人捕捉轻视。
这就是天子之下的滔天权势吗?
施将军很快就被人推着过来了,即便受伤久居家中养了多年,可依然能够看出他身上盘踞着久经沙场的威严气势。
沈景湛对他颇为敬重,他也很看重沈景湛,视线投过来祝吟鸾身上之时,客套之下,倒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有一会。
祝吟鸾由着他打量,“……”
施寂和沈翕云早就知道两人的来意,祝吟鸾送上沈景湛所准备的贺礼之后,沈翕云走过场说与她一见如故,想收她为义女,问她可愿意?
祝吟鸾抿唇颔首说愿意,跪下磕头拜义父义母。
施将军让她起来,沈翕云亲自上去搀扶。
“我家中三个女儿从小舞刀弄枪,活泼灵动,如今总算有个娴静女儿,看你第一眼我便觉得欢喜,好啊,好。”
沈翕云拍着祝吟鸾的手背,当下褪了一个手镯给她戴上。
祝吟鸾已经拿了一份礼,收下这昂贵的玉镯有些惶恐,她下意识看向沈景湛,他对她淡笑,眨眼示意她收下。
祝吟鸾才略微放松,“……”
在施家用了晚膳,祝吟鸾跟着沈景湛回去。
已经跟施家的说好了,她今日回去收整,明儿施家的过来接她过去住。
没想到今日如此顺利,祝吟鸾在心里长呼一口气。
看着手上透亮不菲的玉镯,她已经数不清什么时候有多久没被长辈看重夸耀了。
沈翕云好像的确很喜欢她,总摸她的头发和脸。
祝吟鸾思忖期间,旁边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鸾儿没有什么物件要赠予我吗?”
“什么?”她猝不及防抬头看去。
对方在这时候递过来一个锦盒,
“定情信物。”
第33章 第33章隐藏同心结下的黏腻。
低沉温柔的嗓声说出定情信物四个字,祝吟鸾怔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敢接。
她的视线从锦盒挪到了沈景湛的脸上。
对方面色一如往常,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应当不是那个意思,祝吟鸾思忖着正要接过。
沈景湛果然在这时候开口与她解释道,“但凡成亲,男女之间总有个定礼,这便是我的赠物。”
果然,他没什么意思。
只是这定亲之物,他做什么要说成定情信物?虽然这样说也没错,可她总觉得怪怪的。
祝吟鸾收起心中的惊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算起来,又不是头一回成亲了,怎么还这样呢?
幸而沈景湛好性子,并不挑剔她总是处处疑问,也不曾嘲笑。
上一回成亲,虽然也算是嫁的好,可礼节之上却有不少的空缺。
家中只告知她得了好运气,长姐高嫁,与卫家的姻缘落到她的头上,填补周全四个字从未有人提过,除此之外的所有一切都是父亲嫡母.操.办的。
卫家送来的定礼,自然也是嫡母收走了。
她当时好奇,想问不敢问,嫁过去半年了才从卫如琢那边得知,原来是一块玉佩,至于玉佩的样子她至今没有得见。
这一次成亲,沈景湛竟然事先就把物件给她了。
祝吟鸾拿到锦盒,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却不敢打开。
沈景湛好似又看穿了她的意图,对着她道,“打开看看?”
祝吟鸾看了他一眼,动手之前又问,“可以吗?”
“自然可以。”
“在我面前,鸾儿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她心下一动,这句话没回,动手打开了锦盒。
里面是一支精美别致的发簪,簪头花纹繁复,可她却看出来了是海棠穿凤鸾的样子。
做得实在太好了,恐怕京城的饰楼都难以复刻,不提样式,单说发簪所用的制材,也是纯金叶,一眼看过去,真不知价值几何。
他择发簪为“定情之物”,是择她为正妻,发妻之意吗?
便只是“盟姻”而已,沈景湛却处处周到,所赠之物,毫无敷衍,祝吟鸾一时觉得负担。
他注意到她的情绪,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
“若鸾儿不喜,我可以再送别的。”
“不……不是喜不喜欢,而是……”
她紧张之时便忍不住轻咬.下.唇瓣,原本就泛粉的唇被她的贝齿咬出痕迹,看得男人眸色微动。
她却毫无察觉,一心只在那簪子的身上,说是太贵重了。
“若我弄丢了,可怎么是好?”她恐怕赔不起。
想想嫡母来雅音小筑跟她算的那些账,她真怕日后跟沈景湛姻缘难续再次和离,沈家的人也带着账目来找她要价,别说什么其它的,就只是这只发簪的价钱,她都要凑一凑,就算是拿出来了,必然也会掏空她的身家。
“丢便丢了,若真如此,鸾儿要是中意这支发簪,我再给你打一支一样的。”
他的语气很随意,并不像她遇到过的人,字里行间都是银钱利益,可她跟沈景湛之间才是真的“利益”,不对吗?
“我的定情信物已然给了鸾儿,那你的呢?”
男人悄无声息将话茬转移走,问她要东西。
祝吟鸾这才反应过来,“我……我没有准备。”
这些时日一直浑浑噩噩,即便是定了定心思,却依然觉得混沌,昨儿在家休息了许久,她只记挂着要去施家拜府的事情。
况且,这门姻亲,她攀得太高,下意识里并不敢指手画脚。
当初她想要问问和卫家成亲的细则,最后被嫡母给凶回来了,说有她.操.办,她还在担心什么?!如今自然也不敢开口,谁知道沈景湛来问她要定亲信物。
男人看着她没说话,祝吟鸾跟他解释了一下,随后又道,“我会给你筹备,但我给你的信物,若以贵重来比,定然无法跟你给我的相提并论。”
“有便好了,我不在意这些。”
“好。”祝吟鸾听到这句话,稍微放松了些许。
也是,只要有个信物就好,届时沈家的人问起,也好回了过去。
本来这定亲信物,就多是男女之间互相挑选,再由家中赠予。
沈景湛身居高位,什么样的贵重之物没见过?她无法给他同等的贵重之物,那便认真做了,全补心意。
祝吟鸾在心中思忖着要给他送些什么为好。
沈景湛却在这时候再次开口问她,“没思路吗?”
“嗯?”她疑问。
“定情信物
要赠我些什么,鸾儿没思路吗?”
的确是有些没思路,祝吟鸾点头,她想了想,索性问他,“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循着他的心思问,先看看吧,反正沈景湛应当不会过分为难她,要贵重的,难做的。
再者说,他既然这样问了,会不会是要给她提供些思路呢?
祝吟鸾猜测得不错,她问了之后,沈景湛果然露出了意图。
只是他看着她的头发……
祝吟鸾顺着他的视线看下来,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一头雾水,“你为何看着我的头发?”
“我想要枚同心结。”他直言。
“同心结?”祝吟鸾后知后觉。
这同心结她知道的,可用彩绳编织,其中贯.穿.男女各自一缕发丝,以示夫妻永结同心好,恩爱两不离。
所以他才这样看着她的头发?
“可以吗?”沈景湛见她意会,温柔笑问。
祝吟鸾心里觉得奇怪,但他都已经开口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她无外乎就是觉得太黏糊了些。
用她的发丝同他的纠葛在一处,好像是浓情蜜意的少男少女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若是鸾儿有顾虑,可与我直接说明。”
“我想问你要同心结的缘由,是因为我二人家世不相配合,过些时日见亲长时,若要问起,我打算言明,是我心悦于你。”
“所以做戏要做全套些。”
原来如此。
他都说了做戏,祝吟鸾自然没什么顾虑了,总归没有轻易嘛。
一枚同心结算什么?
“可以。”她点头。
沈景湛好似变戏法般拿出了一缕他提前裁好的发丝和小剪子,一道递给她。
祝吟鸾原想回去剪,但他都准备齐全了。
她便接了过去,剪了她的一缕发,与他的放在一处。
“待我做好同心结,再给你。”
“嗯,好。”他淡笑,如画的眉眼满是俊逸,笑起来更令人如沐春风,叫人忍不住看他,祝吟鸾连忙挪开眼。
很快就到了雅音小筑,跟昨日一样,他牵着她下来。
旁边的姣惠和沈景湛的随从已经见怪不怪,反而是明芽简直是欲言又止。
沈景湛回去之后,主仆三人.入了府,她便问祝吟鸾,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今日姣惠与你说的那样,我与沈世子达成了共识,他娶我搪塞家中,我嫁他抵挡威胁。”
明芽一时哑然,“……”
“小姐……”
她要怎么说?
看着小姐对那沈世子倒是没什么情意,可那沈世子对小姐,实在是太关怀备至了。
真的是结盟成亲,而不是别有用意?
“明芽,我知道你担心,但这件事情我已思虑很久,你不用过分慌张,再者说,你先头也见过沈世子,不是觉得他不错吗?”
“事已至此,奴婢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觉得很奇怪,那沈世子怎么单寻上了小姐?”
祝吟鸾耐着性子和她说了一遍。
明芽却还是放不下心,她总觉得沈景湛的求娶太过于突然。
怎么那么巧啊?
见她还要再说,怕动摇了祝吟鸾的心思,姣惠及时上前,“不论怎么样,眼下要嫁给沈世子已经是定好的事了。”
“小姐若是反悔,恐怕开罪沈家和施家,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着沈世子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总归日后有什么事,咱们也会保护好小姐的。”姣惠让她别说了,免得祝吟鸾心里担忧。
明芽听罢,只得点头,按下觉得奇怪的心思。
这一切虽然巧合,却也不是说不通,或许真的是她太敏锐了。
姣惠说得对,沈世子也不像是坏人。
祝吟鸾梳洗之后便让姣惠把家中的红绳取出来。
她坐于妆奁台前,灯盏烛火之下,认真用红绳合着两人的发串编同心结。
明芽和姣惠在旁边对视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明芽,她道,“小姐,这真的是沈世子跟您要的吗?”
“嗯。”祝吟鸾轻声。
“奴婢还以为高门世家的公子大人,会不喜欢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呢。”
姣惠说,“哪有人会不喜欢啊。”只是要看对着谁吧。
她后话没说,主仆二人并不知晓其意。
同心结很快就串编好了,祝吟鸾打了个穗子,放入锦盒当中。
看着她的长发与沈景湛的串编在一处,其中红绳黑发,尤其柔和。
看着这枚同心结,方才对她要与沈景湛成亲之事生出一丝实感。
“……”
祝、卫两家那边的亲事也提上日程了,怕事多生变,祝沉檀在家中住久了卫如琢反悔,朱夫人挑了最近的良辰吉日。
如今忙得脚不沾地,摆弄着家里的一切。
深夜里还在跟管事的婆子们清点瓜果茶水的清单,桌椅板凳买的不是很齐全,要讨吉利的双数,前头那家不够数,正商榷着退了重新选一家的。
她翻看着册子,旁边管事的婆子害怕她看花了眼,在旁边说话提醒,谁家铺面在什么位置,有些什么好处,价钱是几何,掌柜的好不好相与回价。
看来看去,都差不多的,朱夫人择中选了一家最好的,毕竟这一次她女儿再嫁,关乎祝家脸面,当然要比之前都要好,旁人才会觉得祝家腾升,她面上也会有光,堵住那些要看热闹人的嘴。
刚合上册子,便听到那婆子说今儿去李家退桌椅听人说了一件奇事。
朱夫人原本没放在心上,随口一问什么事。
婆子道,“听闻侯府世子要娶妻了!”
“侯府世子?……沈家?”朱夫人当即看过来。
“是啊,可不就是咱们京城当中最炙手可热的沈世子,御前那位中书大人!”
京城当然还有别的世子,可沈家只有一位。
“真是要娶亲了?可曾听说是哪家的贵女?”朱夫人忙着追问,手上的功夫活都顾不得。
到底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些时日她忙顾着家里办婚宴,各家送来的帖子一应没空去,自然就没有听到风声了。
沈家娶亲可是大事啊!
祝家够不上沈家的门庭,只怕这沈世子真要成亲,祝家去不了,祝鸣生虽然在三省里面做事,可官职不显眼,三省的人太多了,沈家有脸面,不是什么人都发帖子的。
更何况,沈家和祝家没什么交情。
卫如琢蒸蒸日上,或许他能够弄一张请帖呢?
若是有这么一张请帖,能够去看看,见识见识高门是怎么办婚宴的,长了不说,露露面也是好的啊,至少是混进去高门行列了,日后出去赴宴,别人也能因此高看一眼。
“奴婢当时也奇怪呢,毕竟这沈世子多年没个动静,只以为是讹传,那铺子里的小二说八.九.不离十。”
“因为沈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得了命令从年关就一直在置换家中桌椅板凳,挑来挑去,京城但凡成色好些的都被买了,除此之外还订了不少,这才叫咱们家的桌椅板凳也缺了数目。”
朱夫人还是觉得不信,“置换桌椅板凳大手笔一些也没什么,怎么扯到成亲上?”
“因为铺面小二问了那小丫鬟为何年关才过就要急着置换?小丫鬟道侯府要有喜事了,点名说大公子要成亲。”
大公子?沈家的大公子可不就是沈景湛了?
“到底是谁家的贵女啊?”朱夫人急得不行。
沈家那边拿不到帖子,或许可以从女方家下手呢?
卫如琢升官,庞氏身子好了也常出去跟贵妇们周旋,或许她那边可以……
“没听说是哪家的,上头藏得很好,没有什么风声。”
朱夫人蹙眉,“……会不会是小丫鬟乱说……”
刚说完她自己也清楚不可能。
既然是沈夫人身边人放出去的消息,京城当中的人都开始议论了,沈家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沈家的人都知道了,还不出来遏制,必然就是真的。
高门世家的人保密不谈,或许另外有用意,毕竟规矩多,忌讳也多。
“你多着人留意着,务必搞清楚是谁家的贵女。”
弄清楚,可不就好奉承了吗?
“是。”婆子连忙点头。
朱夫人定下心对银钱数额,不免焦虑,成亲场面摆得大,花销出去的银钱是少不了的。
另有管事的进来回话,说庄子上的账目还没有收回来,只怕周转不开。
朱夫人生气,“怎么还不去催!”
“家里的喜宴迫在眉睫,绝对不能出岔子!”
“您消消气。”
说来说去都怪祝吟鸾,要不是那小蹄子突然甩脸和离,也不至于少了这么多银钱,毕竟她之前铺子里的营生都会按月送来一份,数目还不少,如今亏了银钱,便是卫家那头的便宜都占不到了。
外头看着祝家好,只有朱夫人知道操持这这么一大家子有多难。
说到祝吟鸾,这些时日她都还没有过问,连忙叫了人来回话,却找不到人了。
朱夫人等了好久,才等到消息,但这是个噩耗,“你说什么?”
“官府出手那些泼皮无赖全都赶走了?”
“是。”小厮低着头。
“既然那批人不中用就换另外一批啊!官府不是都打点过了,怎么还真的把我们的人给赶走了?”
“泼皮无赖那边坐地起价。”小厮比了一个数目,看得朱夫人脸都黑了。
“官府那边的人说,陛下如今查得厉害,御史台的人已经进入有司衙门肃查了,邢大人方才被摘了乌纱帽,他们可不敢接咱们家的案子。”
朱夫人气得不行,脸色一阵黑一阵青,“那之前打点出去的银钱就收不回来了?”
“人都找不到了。”
砰——
朱夫人拂袖摔了桌上的东西。
“夫人息怒。”婆子把东西给捡起来,问她是不是祝吟鸾找了人帮忙?要不要去查查?
官府那边打点得好好的,祝吟鸾的铺子都关停了一个,眼看着铺子就要到手了,怎么在节骨眼上出这个事情?
朱夫人嗤笑,“她能够有什么能耐?只是运气好罢了。”
自幼养在膝下的庶女,她再清楚不过了,性子怯懦,往日里连个手帕交都没有,出嫁之后天天都在卫家,唯一跟她关系近一些的,就是旁氏的小女儿卫明烟。
卫明烟生了小孩,这一胎伤了身子,如今还在养着,哪里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就算是她要管,庞氏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制止。
所以不可能会是卫明烟。
既然卫明烟都没有找,祝吟鸾更没有什么助力了。
“罢了,且先放一放,让她再过几天好日子,待殿试过了,檀儿和卫如琢婚事办完,我再腾出手料理她。”
不过就是一个毫无助力的庶女,没人在意,就算是死了,能有谁给她出头?
“派两个家里的人过去盯着些,别叫她出什么岔子,闹出事情来。”即便是知道祝吟鸾不敢,但还是要防备。
暂时没办法从祝吟鸾身上拿银钱,看来要另外想法子了,否则根本周转不过来啊。
“你之前说放印子钱少要利子的是哪家……”
祝吟鸾才到雅音小筑没待多久,东西又少,很快便收整好了。
更主要的是,沈翕云让她不必带什么衣裙罗褥,那边一应都给她置办了,可祝吟鸾总觉得受之有愧,奈何架不住沈翕云这位义母的热情。
她亲自带着人过来接祝吟鸾。
今日没有沈景湛在,独她和沈翕云一道坐马车,心里还是有些慌的,不敢乱说话,沈翕云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幸而对方和缓,多问些家常话,譬如她的口味,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爱什么样式的罗裙……
没有提到卫家,祝家之类的事情。
也没说她可怜,真真就是拿她当女儿一般对待。
到施家以后,领着祝吟鸾先去看她的院子,让小丫鬟安置行囊。
虽然也就过来住一些时日,但院子收拾得特别好。
且不说环境清幽,就说院子的布局,真的好大。
比她在祝家甚至是卫家的院子都要大。
卫家的院落,便是庞氏所居的停雨阁都比不上卫如琢住的地方宽敞,如今她在施家单独的院子,竟然比那地方还要大,不愧是世家高门啊。
“这地方我前些时日叫人收整的,你且看看可还喜欢?若有觉得不好的地方,只管跟母亲说,我让匠人修改添置。”沈翕云拉着她的手。
祝吟鸾回,“很好了,并没有什么要修整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太好了。女儿受之有愧。”
“讲那些个做什么?”沈翕云叫她别见外。
领着她看了一下院落,小丫鬟来传话说饭菜摆好了。
两人先去了前厅用膳,今日沈翕云的大女儿施从微倒在,二女儿施从苑娘家有事便回去了。
施将军也出来陪着用膳,桌上倒也其乐融融。
用过早膳,沈翕云和施从微带着她在施家后院散步消食,也是领她认路。
沈翕云说得不错,施从微的性子十分豪爽,昨儿初次见面她还端着,今日三人在后.庭闲逛,祝吟鸾看出了不少端倪,倒跟卫明烟的性子有几分相似。
这一日过得平顺,祝吟鸾的心渐渐放下来,夜里,竟也睡得舒坦。
翌日,沈翕云同她说,后日沈家的人要过来了,她给她裁了新的衣裙,让她去试试,瞧瞧合不合身,若不合适得改改,届时穿了好见客。
听到一个沈字,祝吟鸾不免紧张,她在想,沈景湛竟已跟沈家的人都说了么?
沈家的人要过来,算是上门提亲。
既如此,必然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会不会介意喧闹?
看出她的紧张,沈翕云安抚道,“景湛既然中意你,铁了心思要娶你,必然会摆平家中人。”
“你也且放心,沈夫人是个面善心软的,并不凶恶,真有什么事情,我作为母亲,自然也会帮着你。”
祝吟鸾只能笑着接受了沈翕云的安抚,“多谢母亲。”
她只在心里祈愿,沈景湛那边不要闹得太厉害。
沈家的确不太安生。
正厅之内,人人缄默。
沈夫人左右为难不知道说什么打圆场比较好。
沈老太太脸色难看,沈侯爷眉头紧皱。
唯独当事人气定神闲,一派的坦然自若,端着盏子喝茶。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沈老太太又说了一遍。
“你就算要娶小门户的姑娘,也得找个清白的人户,这嫁过人,还嫁了四年多,方才被人休弃的女子,怎么能进我沈家门?”
沈老太太冷笑,当初她在沈嘉显那边察觉到苗头问沈景湛是不是这个人的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哦,他反问她胡说八道什么?一个有夫之妇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好啊,这转过头就要把人给娶进门了。
沈老太太今日得到的消息,那祝家女和离,不,被卫家休弃还没超过一个月,他就要把人给迎进门了?
“不可能。”沈老太太又说了一遍,“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母亲……您莫生气,太医说了,您的身子骨不好,要多多保重爱惜。”
沈夫人本来是好心哄劝,谁知道沈老太太借题发挥,假意咳得厉害,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沈景湛却没什么动作,看着她咳,面色不见丝毫退让和担忧。
沈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夹在.儿子和婆母中间实在不好帮腔,主要手心手背都是肉。
儿子宣说他要娶亲的时候,沈侯爷问他为何要娶这名女子。
他说喜爱。
既然是儿子喜爱的人,她怎么拦?
这都十几快二十几年了,哪里能从沈景湛嘴里听到他说喜爱什么?
这喜爱的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呐!姑娘家!
也不知那祝家女是何方神圣?
沈夫人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沈侯爷。
“听澜,好好跟你祖母说话。”沈侯爷皱着眉头发声。
“瞧瞧你生的好儿子。”沈老太太一手指着沈景湛,一手捂着心口,面色表现得十分痛苦。
“祖母身子不适,孙儿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这门亲事板上钉钉,我已跟圣上言明,他允我娶祝家女进门。”
“你……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沈老太太听到圣上两个字,总算安静了些许,反问沈景湛着了什么魔?
“父亲母亲祖母皆在此,儿子也不隐瞒,多年以前
儿子对她一见倾心,钟情不移。”
“但当年为朝廷事,与她错失良缘,儿子遗憾不已,原打算终身不娶,不料她会与卫家和离,她如今也是孑然一身,儿子必要娶她进门,携手一生。”
“你……”沈老太太被噎回来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主要是他先斩后奏,不仅筹备了一切,甚至还跟圣上说了,若是悔亲,那圣上面前如何交待?
更重要的是他后面这一席话。
他说什么惦记人家姑娘许多年了。若是她没与卫家的和离,便要终身不娶?
“你是在威胁祖母与你父亲母亲吗?”沈老太太冷着脸。
“孙儿并无此意。”沈景湛不卑不亢,目不斜视,语气听着平和却不容人置疑。
旁人一看一听,他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沈老太太找不到话说什么了,这时候小厮禀告说太医来了。
沈夫人连忙吩咐人请进来。
沈侯爷看了一下自家儿子,起身道,“跟我去书房。”
沈景湛起身嗯,作揖辞别沈夫人和沈老太太。
书房内,沈侯爷也不知说什么,只问他,“你是想好了?”
“是,儿子要娶她。”
男女之间,情之一字,沈侯爷也不知说什么。
沈家位居京城高门,他这儿子如今建树也有了,在朝廷已经算是站稳脚跟,他的姻缘真要择选,还不能选门当户对的,免得陛下忌惮,觉得功臣结势.联.合。
前几日沈侯爷还跟沈夫人提,若沈景湛说春末要娶亲的事情是缓兵之计,那就让沈夫人挑个中规中矩的清白人家,性情温婉些的,迎入沈家就是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娶亲了。
那女子家世什么都不出挑,听老太太说,也就容貌上乘。
可沈景湛是贪图她的美色吗?他这儿子不近女色,哪里是贪图美色的人?
京城美女如云,真要以美来选,多得是人。
既无利可图,那便是真的喜爱了。
这门亲事若成了,祝家女的身世瞒不住的话,必然举城震惊,可……要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棒打鸳鸯”?不许他娶亲。
沈侯爷倒是想要拆散,但发现,他做不到。
沈景湛势大,已经不好弹压,真闹得很僵,只会坏了父子关系。
斟酌来去,沈侯爷道,“你如今前程似锦,已然不需要岳家提携,既喜欢,又筹备了许久,那便娶吧。”
“但你也要清楚,若日后朝政出事,她的母家不强,就帮不上你什么了。”
沈侯爷知道沈景湛给她找了个母族,但依然是沈家的势力,这座靠山真的只是给祝家女找了靠山,对沈家有何益处?
非说益处,无非就是……亲上加亲。
“儿子清楚。”沈景湛颔首,“多谢父亲。”
“祖母那边还需父亲和母亲多帮儿子劝劝,后日去施家,不要叫她受委屈。”
“还没进门,你就这样维护了?”沈侯爷看似训话,实则调侃。
沈景湛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祖母那边,我会让你母亲多劝劝。”
“多谢父亲。”他做了一个揖礼。
“嗯。”沈侯爷看着他点头。
沈老太太的身子自然无碍,只是她依然不喜欢,不愿意让祝吟鸾进门。
但这件事情,沈景湛一力做主,沈侯爷都劝不住,沈老太太总不可能进入宫内面圣,拦都拦不住。
沈夫人听沈侯爷说后,也不知讲些什么,她历来也管不住这个出色的嫡长儿子。
只能在心里盘算着筹备后日去施家的贺礼。
“听澜喜悦此女,你在礼节上万不能怠慢。”沈侯爷跟沈夫人嘱咐道。
“夫君相信听澜喜悦她?”沈夫人疑问。
“若无喜爱,也不会如此上心筹备了。”沈侯爷道。
“也不知祝家女品性如何?”沈夫人担心。
倒也不是嫌弃小门小户的姑娘不好,只怕她担不起世子正妻的大梁。
今儿看了画像,样貌倒是和顺。
可她若无问题,怎么会被卫家休弃?甚至连娘家都不要她回去了,她自身就没什么问题吗?
沈夫人只敢在心里胡思乱想,不敢直接挑明。
说出来,恐怕不好。
“后日看看再说,听澜眼界一向好,能得他看中的人,想来应该不错吧。”沈侯爷这样认为。
沈夫人哑然,庆幸自己适才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后日很快就到了,期间沈老太太一直没松口,也没有露面。
得知沈侯爷和沈夫人备了厚礼即将上施家的门,两人晨起过来请安,直接闭门不见客。
沈侯爷和沈夫人只能面面相觑,隔着门扉在外请了安,便离开了。
沈景湛没有住侯府,他在门口等候。
沈夫人出门看到明显收拾过了,越发显得身高腿长,丰神俊朗到令人忍不住看过去,瞧上便挪不开眼的儿子……
眼前一亮之时,又觉得,这只怕不是一点点喜爱吧?
第34章 第34章非她不娶,神挡杀神,佛挡杀……
真要是一点点喜爱,何至于如此收整?
沈景湛几年前另府别住,沈夫人倒也时常能够见到他,可从未见他这般刻意收整过,他一向清简素雅,少用昂贵的金珠玉缀堆砌。
今儿上.到束发玉冠,下至腰间玉坠,尤其这一身绛紫色圆袍,通身彰显世家公子的韵流贵气,更别提他还生了一张惹人注目的俊脸。
往日说什么收整?就是沈老太太找了相看的姑娘上门过府游玩,他连面都不露,着人去请了,还说不得空。
回回搬出朝廷公务的借口,沈老太太气得不轻,却不敢反驳让他丢下手里的事情来这边。
在马车之上,沈夫人忍不住跟沈侯爷提了这件事情,问他有没有看出来沈景湛今日特意收拾了?
“嗯。”沈侯爷翻着兵书点头,“看起来的确是比前些日更朗利清俊些。”
“那女子究竟有何妙处?竟让他如此费心思。”沈夫人对祝吟鸾越来越好奇,忙不迭催促马车快一些,她赶不及要看对方。
施家这边也在筹备早膳。
早就收到了沈家登门提亲的消息,祝吟鸾心下不由紧张起来。
沈侯爷和沈夫人都来了,一会见面,真不知是什么样子。
她低头看着身上堪称耀眼夺目的鸢尾花戏蝴蝶样式的罗裙,总觉得有些许太张扬了。
可沈翕云说,这样很好。
“你往日里的衣衫都太素了,样子生得如此好,年岁又轻,合该好生打扮打扮。”她还给她送了一幅头面,今日特地嘱咐了小丫鬟给她簪上,口脂上的也比往日要浓许多。
祝吟鸾还是不自在,沈翕云怕她偷偷擦掉,一直让她跟在身边,不叫她跑掉。
沈家的人来得早,膳食还没有准备好,守门的侍卫便上来通传说沈家的人到了。
祝吟鸾心中不免一慌,但在卫家多年,她很会隐藏情绪,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沈翕云留意着她的神色,倒是满意她“临危不乱”。
施从微在膳房盯着,祝吟鸾跟在沈翕云和施将军后面去迎接。
越靠近施家大门,她越紧张。
但避无可避。
路程虽不短,但很快就走到施家大门了。
祝吟鸾远远便看到了三抹伫立于马车仆从之前的身影。
沈将军身量很高,年近五十了,依然端正健朗,沈夫人要更年轻些,即便年岁渐长,依然不损她姣好容貌,祝吟鸾也听说过,在多年以前,沈夫人是名动京城的美人。
两人不愧是京城世家有名的大人与贵眷,身上的气势很足,若是不知其身份,单是见了两人,也会叫人觉得二人并不简单。
她与沈景湛对视了一眼。
男人今日的俊朗更盛以往,看向她时眉眼温柔含笑,祝吟鸾接收他的目光,悄悄挪开眼,“……”
悄无声息观察对面的同时,祝吟鸾也感受到了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尤其强烈的打量,是沈夫
人和沈侯爷。
她没有与之对视,因为沈家在上位,如此正视会显得不尊重。
沈将军那边还好一些,沈夫人下马车的时候视线就投过来了,简直令人如芒在背,同沈翕云互见了礼数之后,她的目光更是直接放到了沈翕云旁边的祝吟鸾身上,看了她好一会。
祝吟鸾始终半垂眼睫,轻言细语跟两人请安。
旁边的沈景湛她也不敢再看,安安静静接受沈夫人和沈侯爷的打量,没有露出一点慌张。
沈侯爷倒是爽快说不必客气。
沈夫人许久之后,方才接了她的礼数,不咸不淡,“嗯。”
沈翕云打圆场,“进去说话吧?”
一行人往里走。
长辈们在前,祝吟鸾和沈景湛落在后面。
她低垂着脸看着脚尖,“……”
耳畔传来男人温柔的询问,“我的同心结,鸾儿做好了吗?”
前几日各自有事,忙得没空见面。
她的同心结虽然做好了,可一直没有交给沈景湛,原打算让姣惠送出去,可姣惠觉得还是先放放,让她亲手给沈景湛比较好,毕竟是定情的信物。
所以一直放到现在。
沈夫人和沈侯爷虽然一直在跟沈翕云和施将军说话。
但祝吟鸾知道,沈夫人的余光一直注意她这边,尤其是沈景湛看过来的时候。
她的脸都微微转过来了。
祝吟鸾没说话,只是点头,无声告诉他做好了。
男人勾起薄唇,“那便好。”
沈夫人留意到自家儿子主动靠近搭话的样子,看着他脸上的笑,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她何时见过沈景湛这样上赶子跟姑娘家说话?
尤其是对方还爱答不理,只敷衍般点了点头,他居然都笑了?!还笑得眉眼舒展,会不会有些太不值钱?
见状,沈夫人又看祝吟鸾了。
模样倒是不错,礼数也不差,看着不怯场,但未免太羞怯了吧?
至于性子……还不曾摸出来。
沈家上门的意图在落座正厅之后言明——提亲。
祝吟鸾在旁边坐着,扮演一个乖巧的闺中姑娘,一切皆由沈翕云和施将军去谈,这一开始也的确是说好的了。
祝吟鸾能够感受到沈夫人和沈将军不太喜欢她,但在礼数和提亲的礼节之上,却无任何的怠慢。
她也不知道沈景湛究竟是怎么说服两人的。
早膳用的算是融洽,多数是长辈们在说,祝吟鸾安静用膳,施从微偶尔会叮嘱她多吃一些。
沈景湛在她对面,两人的目光时不时会碰上。
他今日似乎很愉悦,眸光当中总有笑意。
用膳快要结束之时,沈夫人忽而叫她,“祝小姐。”
祝吟鸾看过去。
沈夫人问道,“你是几时生的?”
按照成亲的流程,纳采已经过了,接下来便是问名,要对两人的生辰八字,方便命理先生挑选良辰吉日。
“回夫人的话,我是十月初七辰时生的。”她声调柔软,不紧不慢。
“十月初七辰时?”沈夫人低喃。
“嗯。”祝吟鸾点头。
沈夫人倒没说什么了。
用过早膳,沈家和施家交换了信物,便起身离开。
临走之前,祝吟鸾原是让姣惠把装有同心结的锦盒拿给沈景湛的随从代为转达。
可他径直跟她要了,还跟她说,“你就在施家,等我来娶你。”
“我会挑选最近的良辰吉日。”
祝吟鸾被他看得很不自然,若是之前便也罢了。
可沈夫人以及沈将军的随从都在这里,她也不敢多说,只道,“不着急。”
“等我,鸾儿。”他又道。
祝吟鸾,“……嗯。”
沈景湛走后,施从微忍不住凑到祝吟鸾的身边打趣,“湛表兄这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啊。”
沈翕云也跟着笑,“是,要快点把鸾儿娶进门。”
祝吟鸾面皮薄,一瞬间就红了,“母亲……”
沈翕云笑,让她别担心,说沈夫人和沈将军既然都上门要来生辰八字,这件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还说今日沈家送来提亲礼,全都归纳入她的嫁妆里面。
“我额外也会给你出一份嫁妆,你好留着傍身。”
祝吟鸾颔首,“多谢母亲。”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回去的路上,沈夫人问沈将军,觉得祝吟鸾如何?
沈侯爷道,“看着不错,就是性子似乎闷了些。”
打眼过去年岁也很小,所以祝吟鸾说出她是哪年生的,沈将军也不意外了,若是旁人不说,还真瞧不出来她嫁过人,还嫁了四年。
“但……”沈侯爷欲言又止。
沈夫人问他但什么?
“但听澜很关注她,在她面前话更多些。”
对此,沈夫人也没话说。
的确很关注,眼睛都快长到人姑娘身上去了。
“听澜既喜欢,便也罢了。”
沈夫人叹出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若是沈景湛没有在御前中书省任职,没有监管御史台。
他的亲事家里还是能够管.制的,如今说得再多也是白费功夫,因为管不了。
“样貌倒是出挑,问她话时也不胆怯。”不仅没有胆怯,更没有沈夫人想象当中的谄媚,这一点是令她意外的。
或许有,被祝吟鸾给隐藏住了,暂时看不出来。
既能隐藏心绪,便说明她不简单。
沈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好。
沈侯爷在这时候开口道,“若她没有许过人家再被休弃,夫人又觉得如何?”
沈夫人不明所以,但顺着沈侯爷的话想了想,“那还可以,只是门第不配。”
岂止不配。
她还是个庶女。
但若真那样,也勉强算是清白了。
“听澜怎么喜欢上这样的……”沈夫人捏着眉心,沈将军宽慰了她两句。
沈景湛还有公务,他没随着回沈家,过些时候要办婚宴,这些时日得抓紧将中书的诏令都拟了给皇帝过目,否则无法有空闲。
同样的,沈侯爷也有事情要忙,他把沈夫人送回去之后,便带着人去了官署。
沈夫人想了想,先去给沈老太太请安。
沈老太太佯装身子不舒服,还是不见人。
到底相处多年,沈夫人岂会不知道自己婆母是何意。
她站在屏风外一五一十说了今日去施家见礼的事情,禀告完了再请老太太好生保养身子,她得去找命理先生合两人的生辰八字。
还没退两步,沈老太太出声了,问她,“不找钦天监的人算算?”
沈夫人停下脚步,“听澜那边已经找钦天监算过了。”
“怎么说的?”沈老太太哼了一声。
虽然想听,但是她不相信。
“说两人八字极其相配,是天作之合。”
“他找的人去算,说的话岂能不合他的心意吗?”沈老太太字里行间依然不赞同这门亲事。
沈夫人听出沈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帮忙递了台阶,“媳妇想着,再找命理先生看看,奈何找不到路子,母亲见多识广,不知您有没有人选?”
等了一会,沈老太太叫她进去。
沈夫人再次请安,随后坐到旁边听沈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开头没提命理先生,反问她,“今日去施家你见到那女子了?”
必然是见到了,何况方才沈夫人都主动禀告了一遍,但沈老太太又问,沈夫人依然耐心点头回答,“见到了。”
“比之画像上,她的模样如何?”
“模样很出挑,比画像还要更胜一筹。”沈夫人如实道,
“这么说,她跟听澜很相配了?”
“模样倒配得上。”沈夫人中肯点头。
“性子呢?”
“今日看着倒是不错,但……还不清楚。”
“听澜很喜欢她。”沈夫人又补了这么一句。
“怎么喜欢了?”沈老太太半抬眼皮。
沈夫人说了一遍今日沈景湛不同以往的“反常”。
沈老太太,“……”
“他果真这样殷勤?”
“若非亲眼所见,媳妇也不相信。”
沈老太太顿了一会,半晌之后,她道,“就算是喜欢,也不行。”
“可……”沈夫人表露为难。
她也不想祝吟鸾进门,但夹杂在婆母和儿子中间,已经不是为难二字能够解释了。
“今日我让人去查访,你可知查到了什么?”
“什么?”沈夫人疑问,摇头说不知。
“这女子之所以会被卫家的休弃,正是因为她四年无己出。”
沈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竟是不能生吗?”
“若是她能生,那卫家的为何要休弃她啊?”沈老太太对祝吟鸾很不满意。
沈夫人沉默不好表态。
沈老太太道不能让她进门,“我还等着抱听澜的重孙子女呢,她要是进来,我们沈家长房岂不凋零?”
沈老太太无比反对,她让沈夫人斟酌掂量。
许久之后,沈夫人叹一口气,“听澜的性子您也知道,媳妇管不住他。”
“那把他父亲叫回来。”
“夫君前脚才走,这会恐怕……”
“去把听澜叫回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
沈老太太让沈夫人把沈景湛叫回来,她亲自跟他说。
沈夫人只得派人去了。
原以为沈景湛不会回来,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看他的样子气定神闲。
沈夫人猜测,他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沈老太太要问什么。
匍一开口,果不其然。
沈老太太说他不能娶祝家女,他平静反问为何?
“你不知道为何?”沈老太太也跟他打哑谜。
“祖母不说清楚,孙儿自然不知道。”他的嘴角噙着淡淡地笑。
旁边的小丫鬟们都不敢看他这副祸国殃民的样子,纷纷低着头。
“你会不知道为什么?!”沈老太太气得声音都大了。
“祖母有话不如说明白。”他优雅坐下。
沈老太太,“……”
“她与卫家和离的缘由你不清楚吗?”
“自然清楚。”
“那你还不知道为何?”沈老太太还在绕。
“卫家高升,祝家要抬长女进门,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最终遭到卫家休弃…如此种种如何不能够再嫁孙儿了?”
“又不是她的错。”沈景湛淡淡道。
沈老太太闻言,与沈夫人对视一眼,还有这内情?
“莫不是你胡说的吧?”
“祖母自己查不到,怎么怪在孙儿的头上?”
沈老太太刚要说什么,忽而反应过来,似乎在无形当中被他牵着鼻子走,连忙让他不要转移话茬。
干脆挑明,“她遭到卫家休弃的真正原因,恐怕是不能生养吧!”
“她嫁入卫家几年,至今无己出,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还是不管用,这一点你不清楚吗?”
“她这样的身子如何能够入我们沈家做你的正妻?”
“你身上担着侯府长房爵位的重任,将来必定要后继有人,她不行。”
沈老太太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沈夫人给她拍着后背,顺着她的气,“母亲您不要动怒。”
“听澜难得有个喜欢的人,这件事情……”
沈老太太说话直接,沈景湛不说话,怕两人闹得僵,沈夫人自然要递台阶。
沈老太太果然顺着台阶下来了,“我也听你母亲说了,你很喜欢她。”
“既然喜欢,倒是可以抬进来做个妾室,但也要等你娶妻之后再说。”
沈景湛好一会没说话,他指尖慢条斯理敲打着桌面。
静默一息,方才启唇,“母亲和祖母说完了吗?”
沈老太太和沈夫人不说话,他起身,“儿子要娶她做正妻这件事情绝不会更改,任何人都无法左右,便是神佛也不可能。”
他话里意味,表露得很清楚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所以……祖母实在不必费口舌了,她,孙儿一定会用八抬大轿迎进沈家门。”
“至于她在卫家四年为何无己出,这件事情恐怕她自己,以及卫家都不清楚内里缘由。”
“什么意思?”沈夫人暗觉不妙。
“并非她不能生,而是卫家子。”
“你…你怎么知道?”沈夫人奇怪。
沈景湛展唇一笑,他笑得人畜无害,如沐春风,吐露的话却令人胆颤心惊,
“因为是孙儿动的手脚。”
他亲自给卫如琢下的药,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夫人,“……”
沈老太太,“……”
第35章 第35章卫如琢收到她再嫁高门的喜帖……
长久的静默之后,沈老太太最先回过神,“你……你说什么?!”
原以为沈景湛是为了迎祝吟鸾进门而找的托词,可对上沈景湛那张俊逸的面庞,他哪里像是说谎,更像是陈述。
沈老太太指着他,厉声训斥,“你怎么可以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她仿佛第一日认识眼前的重孙一般看着他,实在是太不可置信了!
不,用不可置信已经不能够形容沈老太太此刻心里的感受,应该是大惊失色,惶恐不安。
他不是个正人君子吗?
沈夫人虽然也是惊得失语怔愣,但很快回过神,连忙打圆场,“母亲您息怒,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听澜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后面这句,沈夫人的声音都弱了下来,知子莫若母,她岂会不知道沈景湛说的话是真是假?
“瞧瞧你生的好儿子,往日里风光霁月,人人称羡,背地里怎么能做这样损阴德的龌龊事!”
沈老太太痛斥沈景湛,又对着沈夫人开腔,“他都亲口答应承认了,还有什么误会?!”
这件事情的确是太过于震惊,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亲口承认了!
他的口吻毫无忏悔之意,反而只有舒愉自怡。
沈夫人头疼不已,“听澜……你……”你到底着什么魔?
“就算是再喜欢祝家女,也不能这样做吧?”沈夫人骂都不好骂。
“你到底为何?”沈夫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为何?
他不急不缓,“祝家长女拜高踩低另攀姻缘,为了周全祝、卫两家,祝大人让她嫁去卫家填补空缺,可祝家卫家儿郎贪得无厌,根本配不上她。”
这祝吟鸾竟然是填补长姐姻缘空缺,被推上去的?
沈夫人疑问。
沈老太太却还在生气,嗤笑着脱口便质问他道,“祝家长女拜高踩低,卫家儿郎贪得无厌,你呢?你说说你!”
沈景湛却笑,“孙儿表里不一,自然也不是个东西。”
沈老太太,“……”
沈夫人,“……”
“你倒是对自己有清楚认知啊?”沈老太太被噎了一句,凉飕飕道。
沈景湛略略挑眉,算是默认。
“孙儿定然要与她成亲,若她跟卫家子有了后嗣再领入沈家门,儿子倒是能够爱屋及乌,但只怕母亲和祖母不能接受吧。”
此话一出,本就气急的沈老夫人受不住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沈夫人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叫人去请太医。
沈景湛在旁边一如既往的姿态优雅,丝毫不见慌乱。
夜里沈侯爷归家,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脸色沉下来看着沈景湛,跟沈夫人一样,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
因为不论骂什么,对方似乎都不为所动。
今儿的事情他都听说了,沈老太太训斥他衣冠楚楚,他浑然不恼。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骂的。
沈侯爷只问一句话,“那祝家女知不知道你给她郎君下药?”
“卫家子已经不是她的郎君了。”他没回答,率先纠正沈侯爷字里行间形容两人关系的称谓。
沈侯爷,“……”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
“所以到底知不知道?”
“自然不知。”若是知道,恐怕不会亲近他了,但他也不会让祝吟鸾知道。
见沈景湛稳操胜券,不慌不乱的样子,沈侯爷哪里还不清楚,他根本就不怕,他不是怕祝吟鸾知道,而是他根本不会让消
息泄露出去。
之所以说出来,也清楚沈家的人不会捅娄子出去。
请太医的间隙,沈夫人已经打点好了沈家的小丫鬟还有婆子们。
能进入内室伺候的人全都是心腹,大家自然也不敢乱说。
若是因为逞强一时之快得罪沈家,那岂不是自绝后路吗?
看着眼前儿子俊逸的侧颜,沈侯爷道,“焉知纸包不住火,世上岂能真的有密不透风的墙?”
“多谢父亲提醒,儿子一定谨而慎之。”
沈侯爷,“……”
“好之为知吧你。”是气不过的语气。
沈景湛嗯了一声。
沈老太太为这桩婚事真是气病了,可饶是她反抗,也没办法阻止,毕竟沈景湛都做到了给对方下药的份上,若是再阻止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万一他强娶民女,亦或者带着人私奔,离开京城呢?届时沈家真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总之,沈老太太丢了一句随他。
沈夫人找人去重新合了两人的八字,让她意外的是,命理先生说祝吟鸾的命格极好,少见的凤星占楼,旺宅旺院,大富大贵。
沈夫人当时盯着命理先生没说话,又看了眼祝吟鸾的生辰八字,都有些许怀疑这人是不是沈景湛找来诓人的。
可这人是她手帕交贵眷荐来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沈景湛收买?他的手不可能伸得那么长吧?
沈景湛的生辰八字命数,沈夫人早几年就算过了,就跟这人说的差不离,即便有出入,也没什么紧要的。
合两人命理之时,命理先生说原本是天作之合的数,但凤星闪烁,红星追逐,纠缠颇深,唯恐镜花水月啊。
这些命理话,沈夫人听不懂,要求他解释。
对方来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沈夫人给了大把银钱,对方都不说。
回去之后给沈老太太禀话,对方听到一个凤星占楼,也是觉得奇怪,问她这命理先生可不可靠。
沈夫人说可靠。
沈老太太还是存疑,她寻了一个人上沈家门,让对方来算,这道人早年拜在终南山,入道几十年,道行很深,轻易不给人看命理了,但沈家供奉多,他便跑了这么一遭。
没想到,他居然也批了一个凤星占楼,贵不可言。
沈老太太打断问,“凤星占楼为何意啊?”
“凤者,贵之极也,其星居所,自占一楼,为星主方,故而凤星占楼,此女非池中之物。”
沈夫人不由和沈老太太对视一眼。
岂料对方摸着苍白胡须道,“实不相瞒,此女的命格,鄙道的师叔祖曾经批过。”
“给听澜批过命格的老师父吗?”沈夫人问。
“是。”
那道人可准确了,他都说祝吟鸾凤星占楼,那她的确是不错的……
高门世家就重这些祥瑞,也算是有些许勉勉强强的好印象了。
沈老太太面色认真起来,让道人合一下两人生辰八字。
没想到,这道人说的话也跟前一个命理先生差不离的。
察觉出不好,沈老太太问他可有解法?
道人说,“且看凤星闪烁的方位。”
“大公子也是池中龙,龙凤呈祥,再怎样也不会损了各自命途,夫人太太们尽可放心就是,无论如何都是造化,强求只怕不得善果。”
道人如此所言,沈老太太也不好再问,给了不少银钱添香油,让人好生把道士送了出去。
“……”
生辰八字对了之后,该到纳吉送聘礼的好时候了。
沈家是高门,纳征的手笔自然不同小门小户,不看内里的物件东西,只是送过去的数量而言,都送了整整一日。
祝吟鸾看到那么多东西都被愣住了。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聘礼,更重要的是,沈翕云说沈家送来的聘礼,她都不收入施家,全都添入她的嫁妆,让她带出门去,除此之外,沈翕云和施将军还给她送了一份,施家的兄长姐姐们也给她添置了些许。
如此众多的嫁妆,沈家竟还送了这么多?
沈翕云看她惊愕,凑到她耳边说,“这里面也有景湛和夫人给你添的一份。”
沈景湛给她添嫁妆,她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沈夫人分明不喜欢她,可竟然还是给她添嫁妆了吗?
见状,祝吟鸾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沈夫人不愧是高门贵妇,就算是不喜欢,面子的功夫也做得很好,不会叫人难堪。
沈家的聘礼一送,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议论纷纷。
先前沈夫人和沈侯爷上施家门,便有人怀疑沈家要跟施家联姻。
可也只是谣传,因为施家三个姑娘,前面两个都嫁出去了,剩下的一个不是前年就订了亲事吗?原定是今年成亲,之所以拖着,是因为施三小姐的未婚夫婿家中有丧事,这才迟误了下来。
也有人说保不准,可能施三小姐的婚事黄了呢。
后面又有流言传出,施家认了一个义女,沈家上门求的是义女?
后面的说法少有人信,更多人倾向沈家求的是施三小姐。
没想到,聘礼一送,求的竟真是的义女!
这义女身份不明,前头也不知是哪家哪里的人!京城人猜来猜去,什么说法都有,但没人往卫家猜,祝吟鸾的身份没有被人扒出来。
沈家大公子,世子沈景湛要成亲了,娶的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京城的贵女们无一不碎了芳心。
可没有办法阻止。
沈家那边探不出消息,施家又不接帖子,如今想要得见这名女子,还有些难呢。
现如今更难的是,弄到沈家施家的喜帖,若是能去沈家的场子里吃喜酒,好歹也是亲近的机会。
故而京城世家都开始活络起来了,小门小户的更不用说。
祝家这边,祝沉檀的心绪不怎么好。
她预备那么久的婚宴,竟然完完全全被沈家施家的人压了风头。
原本想要找了一个近来最好的良辰吉日,想要快些嫁过去,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跟沈家、施家给撞到了一起。
卫家如今就算是晋升,哪里比得上真正的高门世家啊?
众人挤破头要去沈家施家吃喜酒,哪里还会来卫家和祝家?
一想到那个寂寞寥落的场面,祝沉檀脸都青了。
她费尽心思要办再嫁的喜宴,就是为了给骆暄还有祝吟鸾看的,届时若惨淡不堪,她不是请人来看笑话吗?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刚要去找朱夫人,对方先来了,“檀儿,母亲有话跟你说。”
“女儿也正巧有事情要跟您说。”
朱夫人让她先说,祝沉檀讲,她要把婚期给往后挪一挪。
“你母亲我也是这个意思。”朱夫人拍着她的手,“万万不能跟沈家施家给撞上了,况且这两家成亲,咱们要去见见世面,好歹露个脸,再者说……”
沈夫人压低声音,“万一你有了更好的姻缘呢?”
“我的檀儿生得如此之美,除却卫家的,张家李家王家公子谁配不得?”朱夫人完全忘记了祝沉檀再嫁又和离甚至小产过的事情,还以为她是黄花大闺女。
若是之前,祝沉檀听到这句话心里定然愉悦,可她如今没有愉悦,只有恼怒。
当初她和骆暄相遇,也是在赏花宴上,骆暄对她一见钟情,她当时真的以为是她美貌过人,令骆暄念念不忘。
可谁知道,根本就不是这样的,骆暄亲近她,完全是因为他的贱.人.表妹!
因为那.贱.人跟她有几分相似而已!
越想越气,祝沉檀的脸青到扭曲起来。
听说那个.贱.人又怀孕了,速度还真是快啊,骆暄有了她以后,都不去花楼了。
“母亲这些时日还是没有妹妹的消息吗?”
只有想到穷困潦倒被休弃的祝吟鸾,她的心里方才好受很多。
听母亲说,这些时
日她如丧家之犬,连头都不敢露。
“这些时日忙着.操.办你的婚宴,母亲那里有时间去过问她。”
“若是找不到她,女儿的婚宴怎么办?”
“我要祝吟鸾来赴宴!”她就是要让祝吟鸾看看,她如今过得有多好。
“行行行,母亲让人去找她。”
“你这婚宴,且推些时日吧,先去沈家见见世面,届时再办,拖一些时日也没什么变故,总归全都办好了。”
话是这么说,祝沉檀心里总有不详的预感,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事。
“母亲,说是要去沈家,咱们有请帖吗?”
沈家的门第那么高,哪里就能够弄到请帖?
“这件事情你母亲也正犯愁呢,这些时日走走路子吧,必然要弄到一张请帖,你过去卫家之时,也提提这件事情,就算咱们家没有,卫家若是有,咱们也能够跟着沾沾光。”
祝沉檀心烦意乱点头,“女儿知道了。”
“却说这施家收养的义女,你也打听着,看看是何方神圣,若是能够跟她交好,日后你也能够在京城高门贵妇圈子里说上话了。”
“女儿前几日去赴宴,倒是听说她好似京城人,但不知道原来是哪家的……”
她当时脑子里就记挂着沈家和施家结亲的时日跟她撞到了一处,烦着呢,哪里还有心思去探听这个女人是哪家的?
就算是知道哪家的,祝沉檀心里也是厌得很。
这个女人突然冒出来之前,有没有思虑过京城哪些时日有人成亲啊?
突然就与她撞到了一处,抢了她的风头,果然是高门,只知道仗势欺人!
祝沉檀心里又躁又不安,这些时日卫如琢忙得不可开交,都不怎么见她,就算是见了,说笑也比较少,跟从前不太一样。
男人升了官,也真是管不住。
听说他前不久出去应酬,竟然有人对着他投怀送抱。
闻言,祝沉檀哪里还能不着急?
就怕外面的狐狸精趁虚而入,抢了她的姻缘。
她是一定要嫁给卫如琢的。
卫家和祝家的亲事一定要成,若是不成,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瞧着你的脸色不好,这到底是怎么了?”朱夫人问。
“女儿放心不下,担心出事。”
“你和如琢的事情板上钉钉,哪里会出事啊?”朱夫人安慰她宽心,还说起之前祝家帮卫如琢脱困的事情,“若是他不要你,你父亲和哥哥也不会放过他,况且,他还要晋选礼部尚书的位置,此刻还需要咱们祝家。”
祝沉檀想到这次退让拖延的婚期,越发觉得不吉利。
“可若是卫如琢不需要祝家了呢?他如今屡屡晋升,若是有贵女看上了他,对方的身家又在祝家之上,还能帮上他更多,他会不会抛弃女儿,另外选了那个人?”
朱夫人连忙叫她呸呸呸,“檀儿不要胡说!怎么可能!”
“你以为那卫如琢真的那么多人喜欢啊?”朱夫人安慰着她。
“女儿总觉得心里不安啊,母亲您知不知道这些时日他对我爱搭不理,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女儿总觉得他不喜欢女儿了。”
“檀儿啊。”朱夫人摸着她的头发,“男子谁不是这样?”
“彼此情浓时自然好,可过日子嘛,总要受些委屈,何况卫如琢的公事的确忙,你也要体谅些,不要跟他闹,什么事情都等成亲以后再说。”
“他如今就对女儿不耐烦,成亲以后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能变成什么样子!”朱夫人说她胡思乱想。
“他家中还有个小妾呢,看着那女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女儿要他遣散了那人,可他竟然说,等我过门再将人赶走,这是舍不得吗?”
“那女子不是生得像你吗?”朱夫人安抚着她。“你的替身而已。”
放在之前祝沉檀或许高兴,可她被骆暄膈应到了,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正是因为像,我才想把她赶走。”
“且忍些时日吧,没多久便成亲了,如今弄到沈、施两家的请帖要紧,你也多走动走动,想想办法。”
“女儿知道了。”祝沉檀按下心烦的思绪。
“……”
尽管祝家和卫家都出了力气,可还是够不着沈家的门第,拿不到请帖,别说请帖了,高门办喜宴,宫里都有人去,进出的人严格查访,想跟着人混进去,都找不到空子可以钻。
朱夫人和祝沉檀这些时日出去赴宴,不仅没有拿到请帖,甚至还……还被人阴阳怪气奚落了。
说什么她家不也办喜宴吗?
这么想要喜帖,她家多多筹办几张喜帖摸个够不就成了?
朱夫人和祝沉檀几乎是铁青着脸回去,当着诸位女眷的面还不好撕破脸。
阴阳她们的贵女与骆家交好,与筹办宴会的府卿夫人交好,若是回击,岂不是打了府卿夫人的脸吗?便只能够吞了这口气,回去的路上,母女两人都没说话。
祝沉檀说,“没想到高门世家这样欺人。”
朱夫人却叫她小声,“不要被人抓了把柄,回家再议。”
若是请帖拿不到,还得罪了沈家这还了得?
回家之后,祝沉檀便哭闹起来,说她这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说不去参宴了,随着沈家去吧。
朱夫人安抚着她,还说再想想办法,“这会子若真的不去,打了退堂鼓,那真是要被人笑话了。”
“咱们家必然要去的,给那些小人看看,咱们祝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够挨上高门。”
“可沈家的请帖哪里好要……”
朱夫人也是叹气,毕竟祝大人和祝鸣生没有法子。
卫如琢也说不保准。
婚期越来越近了。
眼看着恐怕是去不了,没想到,卫家那边却传来了消息。
“……”
卫如琢今日伙同另外三司主去尚书府上赴宴。
酒过三巡,尚书大人眼神示意他去书房说话,两人一前一后离席,旁边没去更衣留下的同僚也喝得醉醺醺了,自没有多注意。
毕竟这些时日尚书大人都一视同仁,不曾看出什么苗头。
到书房之后,尚书大人给了卫如琢一张请帖,不,准确来说,应当是喜帖。
卫如琢有些不明所以,疑问道,“这是?”
“这是你的门路。”
“门路?”卫如琢还有些不解。
可当尚书大人说出这是沈家世子成亲的喜帖之时,卫如琢双眼瞪大,心里已然泛起万丈波澜!
什么!这竟然是……
他惊喜之余,忍不住说出声来。
尚书大人点头,“嗯,不错。”
“的确是沈家和施家的喜帖。”尚书大人坐下。
“沈世子成亲,高门大户的人都会去,就连宫内与沈世子交好的人也会到场,届时,你可以多多认识,好歹露个脸面。”
自从上次以后,卫如琢便一直暗地亲近尚书大人,私底下更是给他送了不少礼,还帮他做了不少事情,解决了很多的麻烦。
旁人不知情,不曾看出尚书大人已经将位置属意于卫如琢。
“你的本事我已然看到了,但你太年轻了,入官场的时间短,就算是我要提你,恐怕不能服众,祝家虽然帮了你许多,但……祝家能力有限,再往上无法给你更多,如今只能靠你自己。”
“到沈家吃喜酒的都是大人物,你必要好好混个面熟,叫三省的大人们留意到你,往后的事情……不必我一一教你了吧。”
尚书大人呷了一口解酒汤。
卫如琢连忙拱手,跪下道,“多谢大人指示提携,将来若真的能够有造化,下官定不忘大人之恩。”
尚书大人很满意,“嗯,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卫如琢出了院子刚要打开看看,可碰上了更衣的同僚,是礼部另外的主客司郎林项。
“哟,卫大人也来更衣?”对方靠近。
卫如琢不动声色将喜帖给收好,装作醉醺醺认不出人的眯眼样子,“……林?林大人?”
林项哈哈大笑,“卫大人这是喝了多少,快叫人拿醒酒汤来……”
“是。”下面的人连忙就去了。
所以一直到离开尚书府,差不离快要到沈家了,卫如琢才有空打开尚书给他的喜帖。
在他眼里,这已经不是一封喜帖了,而是他通往富贵权势的敲门砖。
所以他无比激动到紧张,乃至于兴奋。
心里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但
都被他的兴奋给掩盖了,准确来说,是他没有注意。
所以,当他打开喜帖,一路往下看……
看到写在沈景湛旁边那三个字的时候。
他还以为他真喝多了,兴奋醉了没醒呢。
否则……他怎么可能看到了祝吟鸾的名字?
对啊?
写在沈景湛旁边的这三个字怎么会是祝吟鸾?
是他太想祝吟鸾了吗?
说到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本事啊,说和离,不,被休弃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
从卫家出去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祝吟鸾了。
一次都没有见过,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卫如琢想着,她这样怯懦卑微,往日里也没有本事,怎么能够在京城立足呢?
娘家不喜又不容,过不了多久,祝吟鸾就会哭着回头祈求他的原谅,可他都等了多久了?
这些时日虽然忙碌,可他总时不时想到祝吟鸾。
尤其是回家之后,往日里祝吟鸾话不多,十分安静,自她走后,家里就更安静了。
虽然安静,但他总莫名其妙想到祝吟鸾会出现的地方。
她喜欢站在窗桕边沿,还喜欢在长廊之下坐着,不论是晴朗亦或者阴雨天,都在这两处地方。
比起晴日,她似乎更喜欢看雨。
可自从郎中说她身子弱,母亲训斥她少吹风之后,她就再也不坐长廊之下赏雨了,就连门都很少出。
现如今,便是在官署之时,看到落雨,他竟然也会想起祝吟鸾。
祝沉檀来寻他的时候,他看着祝沉檀的脸,竟然能够准确在对方身上分辨出她与祝吟鸾相似的地方,不同的眉眼……
真是疯了。
是太久没见到她,有些想念她,所以才会在这个喜帖上面见到她的名字?
眼花了。
卫如琢嗤笑甩头,重新打开喜帖。
这一次,他确信自己没看花眼,可喜帖之上那三个字,就是祝吟鸾。
不是别人,就是祝吟鸾。
字句一模一样的祝吟鸾?
难不成,京城当中,还有谁家的高门贵女,也叫祝吟鸾吗?
他不信,视线上移,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生辰八字。
卫如琢的脸开始黑下来了,手开始抖。
怎么可能?!!
沈景湛迎娶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祝吟鸾?!
是被他休弃不要的那个祝吟鸾!!!!
她怎么可以抛弃他之后,再嫁得那么高那么好?
在她旁边的男人名讳是谁?
卫如琢神色铁青,面目狰狞看着刺目喜帖之上的男人名讳。
与祝吟鸾这三个字并列一处的男人名讳……
那是位列高门之首,人人不敢与之得罪的天子近臣,沈景湛。
不,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沈景湛怎么可能要她?
卫如琢催促马车停下,他用力扯开挡光的车帘再看一眼,但的的确确就是祝吟鸾,沈景湛!
卫如琢还是觉得眼花了,他让人快点回家!
车夫不明所以赶车冲到了卫家。
卫如琢火速下了马车,他叫人熬醒酒汤。
可他觉得太久了,一头扎入冰冷的水中,浸泡许久,他整个人总算是醒过来了,也的确是醒过来了。
随意擦了擦,他走入书房,对着明亮的烛火再次看去。
这喜帖之上的名讳,的确还是熟悉的那三个字。
盛怒之下,他几乎要撕碎捏烂这张喜帖。
纵使拳头握得青筋暴起,他也不敢。
这是他通往极乐富贵高门的敲门砖啊,他怎么敢损坏?
况且还是沈家的喜帖,届时都要收回去的,若是弄坏了边边角角,沈家的人记住他,不让他进去怎么办?
他的仕途,包括整个卫家都要毁了。
卫如琢气得眼睛都红了。
渐渐的,他冷静下来。
想着祝吟鸾怎么可能攀附上这样的高门?绝没有可能!
或许就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又同名的人而已。
听说是施家的女儿,收的义女?
就算是祝吟鸾……不知道她怎么攀附上施家,又勾搭上沈家。
总之,他要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她!
若真是祝吟鸾这个抛夫再嫁的女人,他一定会戳穿她的真面目!
思及此,卫如琢勉强畅顺,他看向赴宴的时日。
心里咬牙切齿默念着,
五、月、二、十。
第36章 第36章她真的再嫁了。
不正是他与祝沉檀挑好的最近的成亲时日么?
前几日祝沉檀过来的时候还说婚期要往后挪一挪,就怕与侯府沈家撞上,届时没人来参加他二人的婚宴,冷了场子又丢了两家的面子。
推迟婚期并不吉利,尤其是在一切都准备齐全的基础之上。
可当时的他却莫名庆幸,松了一口气。
似乎潜意识里总觉得不想那么早成亲。
说不上来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要晋选礼部尚书之位吧?
可若真是这么说,早早与祝沉檀成亲了才是要紧,因为只有成亲了,祝家以及祝家的那些同僚才能够不留余力支持他。
他实在不想承认,还是在等祝吟鸾。
因为她迟迟不曾回来低头认错。
想当初,她就是因为祝吟鸾要进门才跟他闹得不可开交,非要和离。
如今……若是他真的跟祝沉檀成亲,她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私心里,还是想等一等祝吟鸾,毕竟她在卫家待了有几年,也帮着他做了一些事情,没有功劳亦没有苦劳,应该等等她。
可谁知道……左等右等,竟等到了一封她再嫁高门的喜帖?
这封喜帖宛若晴天霹雳,将他劈得里外惊惧且愤怒,难以接受。
庞氏那边听到卫如琢怒气冲冲赶回家的消息,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亲自过来看他。
远远只见卫如琢阴着脸静坐在书房里,死死盯着桌上一封红红的……似乎是信笺?还是什么东西。
庞氏边喊他边往内走。
卫如琢猛然回神,收好喜帖,外出来迎庞氏,“母亲这些时日不是身子不爽么?怎么过来了?”
“琢哥儿,你这是怎么了?”靠近了之后,庞氏才留意到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桌上也没什么东西。
庞氏道,“春日才过,这倒春寒可是厉害,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身边人是怎么伺候的!”
庞氏劈头盖脸就是质问,身边的小丫鬟们连忙去筹备干净的衣衫和热水。
卫如琢捏着眉心,压下心头盛怒,开口之时,声音有些许嘶哑,“适才不小心弄的。”
慌乱之下的一时之间,他哪里找得到周全的借口,能维持这样表面的平静,已然不错了。
“到底怎么了?”庞氏等他沐浴换衣之后出来问。
适才庞氏逼问这边的下人,谁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原以为方种月伺候不周到,庞氏叫人来问了,方种月惶恐也道不知。
看着卫如琢即便收拾过,依然能窥见出难看的脸色。
庞氏心急如焚,让他快说。
被问得很烦,卫如琢又不能大声说话,只回避,“朝政上的事而已,母亲不必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莫不是你又被人挤兑了?可尚书大人不是说会看顾你吗?”
为了亲近尚书府,帮尚书大人解决麻烦,人情世故往来之下,要给卫如琢打点,庞氏还动了一些她的嫁妆。
若这都办不好,真不知如何了。
一想到上次的无妄之灾,庞氏就心有余悸。
“并非尚书府的事情,而是儿子担心晋选不到尚书的位置,毕竟其余的三司大人也是虎视眈眈……”
这句话没说错,若是那个人真的是祝吟鸾,她攀上了高枝,一定
会报复卫家和祝家的。
现如今,卫如琢的心里乱麻麻,难以形容。
“只是担忧啊?”庞氏松了一口气,“真的没事发生吗?”
“没什么事发生,母亲多虑了,天色不早了。母亲快去安寝吧,您的身子不好。”
多番逼问之下,卫如琢依然说没事发生,庞氏放不下心,她只能叫人去知会祝沉檀。
翌日,祝沉檀去了官署寻卫如琢。
他正在忙公事,心绪不佳,但又不能不见,除此之外,他还想要证实一二,便在官署旁边的茶馆见了祝沉檀之后问她知不知道沈景湛娶的女子是何方人物?
祝沉檀一头雾水,“不知,这个女人隐藏得很好,我听母亲说高门世家都不清楚她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没有一点消息?”喜帖不是都发出去了?
先前参加过他和祝吟鸾婚宴的人,怎么没人发觉异常。
思及此,卫如琢忽而一顿。
他是在几年前和祝吟鸾成的亲,当时卫家获罪,他没有打眼的官职,祝吟鸾又是个庶女,来的人压根不多,主要是庞氏也没有发多少喜帖。
况且就算来的人也不算高门显赫,这些人能够得到沈家施家发的喜帖吗?
便是如今的祝家都拿不到,他还是通过尚书大人才勉强拿到一封喜帖而已。
卫如琢在想,会不会是祝吟鸾故意的?想方设法让人把喜帖送到他的手上?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祝吟鸾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若高嫁的这个人真的是她,那她不是应该与祝家卫家划清关系,为什么还要他去?她就不怕?还是要让他去看看,给他一个下马威?
“如琢,你怎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事了?”祝沉檀被他晾在旁边喝茶,但还是耐着性子询问他。
卫如琢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祝沉檀。
他只道,“我得到了一张喜帖。”
“什么喜帖?”祝沉檀一惊,“该不会是沈家和施家的喜帖吧?!”
“嗯。”卫如琢点头。
“这是好事啊!”祝沉檀瞬间欣喜起来。
她居然能够去参加高门的婚宴了,前几日她和母亲还备受奚落,如今卫家拿到了帖子,她必然要去,得让那些人看看,她有没有资格去高门场面的宴会里走一走。
越想越行风,祝沉檀朝着他伸手,“喜帖呢?我看看?”
“喜帖我暂没带出来,放在家中了。”卫如琢隐瞒到底。
看着眼前祝沉檀的笑脸,他忽然在想,若是祝沉檀看到上面人的名讳,还能笑得出来吗?
转过头,他又觉得荒谬,祝沉檀为何笑不出来?
祝吟鸾是她的妹妹啊,祝沉檀又不像祝吟鸾拜高踩低,只知道攀附高门,趋炎附势,祝沉檀被骆暄强娶,如今又转过头嫁给他,都是因为多年情意,她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
若真是爱慕虚荣,就不会回过头再嫁给他了,她是喜悦他的。
“这些时日…祝吟鸾有没有回祝家去?”
闻言,祝沉檀脸上的笑意消失,“你问她做什么?”
不等卫如琢回答,她瞬间意识到她的语气不太好,立马就改了,“你今日怎么忽然想到问妹妹?”
卫如琢已经想好了借口,“她离开卫家之时,曾带走了一张母亲的地契,我想问她要回来,若她去了祝家,你记得告知我一声。”
“原来是地契啊。”祝沉檀看着卫如琢的脸色,分辨着他话里的真假,见他神色没什么触动,一直是那样,便也松懈下来。
“对,她去了吗?”
“她没去。”祝沉檀道,“自上次以后,她从卫家出去,就再也没回去了。”
“她不仅拿了卫家的地契,甚至还拿了家里的铺子和田庄,霸占着不肯还呢。”
祝沉檀眼珠子一转,撒了一个网,“听母亲说她变卖了家中母亲给她的铺面,在京城寸土寸金的西南方买了一处宅子。”
卫如琢眸光一闪,“果真?”
“是的啊。”祝沉檀见状他的反应,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他该不会还惦记着祝吟鸾吧。
这些时日与他在闲暇时说话,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要么略微不耐烦,要么心不在焉。
今日他倒是专注且有兴致。
“只是……”
“只是什么?”卫如琢没注意到祝沉檀眼眸深处闪烁的冷笑。
“只是母亲上门两次,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出事,好言好语劝她归家,她觉得母亲多管闲事,烦家中人管束,搬走了,这些时日母亲再派人去找她,却是人去楼空。”
“人去楼空?”她是不是去了施家?
“若你不信,我可以告诉你确切的地址,你自己去看看,看看她在做什么,过得如何?”
卫如琢总算是听出来不对劲了。
他回神之后笑了一下,“沉檀,你不要多心,我只是为了地契。”
“是吗?”祝沉檀没忍住呵了一声。
“是。”他看着祝沉檀,也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说给他自己,“我对祝吟鸾并无情意。”
“那从前呢?”祝沉檀不依不饶,“你从前对她没有情意吗?你与她朝夕相处三四年,甚至同床共枕相拥而眠,甚至还要孕育后嗣……”
也幸而祝吟鸾不能生,否则还真不能够将她给赶走,祝沉檀在心里暗暗想。
可她的话却令卫如琢闪了神。
不论那个人是不是祝吟鸾,她脱离卫家之后,保不齐会再嫁。
若真有瞎眼的不嫌弃看上她,那祝吟鸾定然也会跟那个男人同床共枕相拥而眠,甚至一起孕育后嗣,做尽亲密的事情……
越是往里想,卫如琢的心里越是火大。
怎么可以!
“如琢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祝沉檀迟迟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开始催促。
“我只是在想,如何跟她拿回地契?你放心,我从来都没有喜爱祝吟鸾……”
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愚弄了他,生气恼怒而已。
毕竟这爱慕虚荣的女人,与他和离多久,竟然就再嫁高门了,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她跟沈景湛一定早有联络,只怕暗地里已经私相授受无数次了。
听到这句话,看到他阴蹙的脸色,祝沉檀勉强放下心。
“那就好……”
她主动伸手过去拉着触碰卫如琢的手背。
婚期将近,祝吟鸾忍不住紧张。
她的喜服,原是要自己做的。
可谁知道,沈家那边送来了,说是不必劳累她,她什么都不用准备,大小事宜可以过目,但不用忙碌,闲得厉害。
祝吟鸾事先试了试,竟十分合适,仿佛为她量身打造。
上身之后显得她尊贵优雅,光彩夺目。
尤其是那凤冠……
完全是纯金叶打造的,祝吟鸾第一反应和明芽一样,好漂亮……好重……这得多少银钱啊?
除此之外,还有手镯钗链无数,饶是祝吟鸾不为权势富贵所动,此刻都忍不住瞠目乍舌。
她受之有愧,忍不住道,“这会不会太大手笔了?”
如此显赫,恐怕不好?
更重要的是,她和沈景湛不过“利益盟姻”而已,就是为了敷衍家中,他竟然如此重视,这是祝吟鸾没有想到的,难道是因为高门世家的礼数如此吗?
可施家的人却说好,这是沈景湛重视她,给她脸面,嫁过去之后,再也不敢有人轻视欺负她了。
如此,祝吟鸾也不好说什么,怕说错话,叫别人误会。
“小姐,您往日里只穿浅素色的衣裙,这红色多好看啊!”明芽不住夸耀,姣惠在附和。
旁边施家小姐和小丫鬟们也跟着点头,说她模样生得俏丽,身段又婀娜,这艳些的衣服更为她增添光彩,叫人止不住看
她,实在是太美了。
“湛表哥见了,定然欢喜!”
“是啊是啊!”
“……”
祝吟鸾自幼少听过这些夸人的话,整个人羞得不行,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她就算和沈景湛没什么情意,也架不住众人起哄,被打趣得止不住低头,耳尖都红了。
时□□近,转眼就到婚宴当日。
祝吟鸾早早便被人给叫了起来,吃了一些小食垫了垫肚子,梳洗过后坐到了妆奁台前,闭上眼睛让小丫鬟们给她上妆。
日头渐渐亮了起来,凤冠压上来的时候,祝吟鸾真觉得好重,她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荣华富贵看着耀眼,但冠压下来至于头上之时,重得异常,没点力气都撑不住。
就像她和沈景湛之间的姻缘,显赫耀眼,但她要面对的,恐怕也不简单,她忍不住在心中担忧,紧张起来。
睁眼看到铜镜当中再着喜服上红妆的自己,又一次恍惚,她竟然真的再嫁了……还是嫁给沈景湛。
这些时日她一直跟着沈翕云接见施家,沈家旁支的亲戚好友,几乎抽不开身。
有些人婚宴来不了的,亦或者想要提前上门见见她的。
祝吟鸾还从未被这么多人重视注意过,众人对她无比好奇。
她猜测或许已经有人猜出了她的身份,但没有人提沈家或者祝家,当面也没露出任何的轻视,背地里祝吟鸾也不曾听到一句议论。
在施家住的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是她为数不多的舒坦闲时了。
她自幼多思敏感,施家三个姑娘都是爽朗的性子,两位兄长也大气,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庶女出身再嫁四年被休弃,对她竟没有丝毫偏见,还说英雄不问出处,夸她好。
甚至拐弯抹角宽慰她,怕她自卑怯懦,嫁入沈家受委屈,会跟她提前开小灶,说沈家都有些什么人,那些人性子如何,癖好怎样。
先前跟在庞氏身边,也听方种月提过沈家都有哪些人,今儿在施家,却是了解得更全面了些。
施从微从旁边走进来,见她看着铜镜发愣,安慰她,“鸾儿妹妹,你不要怕,湛表哥喜爱你,沈家的舅母叔婶们都不会多为难的。”
怕她饿,将装满果食糕点的荷包递给她,让她吃的时候小心些,不要弄脏了口脂。
“外头来了好多宾客,哥哥们约了人拦门,今儿必然要给沈世子一个下马威,叫他知道你不好娶,日后才不会亏待你!”
祝吟鸾感受着在祝家时从未有过兄长姊妹情谊,听着施从微跟她说着外面的事情,鼻尖泛起酸意。
施从微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见她眼圈微红,又是哄,又是逗,
“鸾儿妹妹,你怎么哭了,莫不是心疼湛表兄被哥哥们为难?”
第37章 第37章洞房花烛夜。
知道祝吟鸾面皮子薄。
施从微故意叹出一口气,“哎呀母亲说得对,果然是女大不留啊!”
“你还没有嫁过去呢,竟然就开始心疼湛表兄了。”说罢,她还装模作样,擦了擦眼泪。
祝吟鸾虽然知道施从微是装哭,但还是不免紧张起来,因为施家的人都对她很好,她不希望任何施家的人露出愁云。
连忙解释,“我不是我只是舍不得姐姐们”
“只舍不得姐姐,那兄长和母亲,父亲呢,你舍得吗?”施从微还在逗弄她。
“自然也是舍不得的。”
见到红衣姑娘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点头,好像只小猫咪,漂亮又可爱。
施从微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鸾儿妹妹,我逗你寻乐呢,瞧把你吓的,怎么胆子还是这样小,真担心你被沈家的人,被湛表兄给欺负了。”
前头一句话都还正经,可后面这句话就
都是嫁过人的姑娘,即便是施从微不挤眉弄眼,祝吟鸾也清楚施从微在暗示些什么。
纵然她和沈景湛是假的,并不圆房,这一切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可说到那些事情,她的神色仍然浮现上不自然,“从微姐姐你你不要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鸾儿妹妹你在想什么呢?”
祝吟鸾撇开眼,她一动,整个凤冠的冠尾也跟着颤动。
偏生她的脸红,没有上脂粉的耳尖也快要被染透了。
看起来无比娇怯,可怜又软糯。
施从微想要捏捏她的脸蛋,可又怕弄脏了她的脂粉,到底没有接着逗她了,只跟她说一些姑娘家的私房话,叫她别紧张。
却说前头这边,施家门庭若市。
比前几次嫁女儿都还要热闹,谁让今日是沈世子娶亲。
即便是热闹,一切到底井井有序,没有过分的喧哗,亦或者场面乱得不可控制。
祝沉檀今日也是起了一个赶早,让小丫鬟给她收拾,换上她箱笼里最贵的华服,簪上了最好的头面,还特意收整了妆发,试了好几种口脂颜色。
她自认已经打扮得艳丽无双,便是家中的小厮都忍不住偷偷看她。
可出了府门,见到了来接她的卫如琢,祝沉檀发现他不仅无动于衷,就好似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今日的光彩夺目,不仅没有多看她,也没有夸她一句半句。
原以为卫如琢也是紧张的,可没有想到,卫如琢哪里是紧张,分明就是不在意,因为马车走了大半,眼看着就要到京南那边去了,可他依然沉思,也不知究竟游神什么。
祝沉檀很不满意,叫了他的名字。
他才回神问她怎么了?
“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吧?”祝沉檀没有好气,别过脸,娇哼一声。
卫如琢被摆了脸子,这才反应过来,注意到她今日略显隆重的妆束。
他抛开思绪,笑着拉过祝沉檀的手,夸她生得美。
可触及祝沉檀的手腕之时,却莫名想到休弃祝吟鸾的那一日,他追到内院当中去,想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却被她给甩了脸子,他恼得攥住她的手,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时她的手,柔软纤细,好像一折就断,让人根本不敢用力。
她的眼尾红红,跟眼下的祝沉檀相比,并不一样,前者是脂粉染就,后者是哭红的。
这些时日,他一点都不好过,总是想到这场婚宴。
卫如琢都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想要这场婚宴快些来临,却又莫名害怕,就好比今日,过去沈家的路上,竟生出了退堂鼓的心思。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难不成是害怕祝吟鸾傍上了沈家,会给他一个下马威吗?
“你今日一直在游神,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若不是卫如琢眉头紧皱,一脸愁容,她真的要以为他想哪个不知名的.贱.人。
听卫家收买的下人说,这些时日他也没有宿在方种月处,一直在官署。
除此之外,祝沉檀还去庞氏那边试探问了问,得知祝吟鸾的确带走了家中的地契,便也对卫如琢放心了,看来他没有说谎。
可她根本不知道,卫如琢早便跟庞氏通了通气,她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没什么事,只是惦记着尚书大人晋选的事情,这些时日三司主动作频频,我很担心……”
谎话张口就来,祝沉檀也没有起疑。
半是安慰半是警告,“你怕什么,只要我们成亲了,父亲一定会不留余力支持你,父亲这些年在官场也有不少相熟的人,待你成为祝家的女婿,大家都会帮你。”
这句话放在之前,卫如琢一定会无比欣喜,可现如今的他根本就笑不出来。
相比于他的晋升,祝吟
鸾的高嫁是什么?
那简直就是飞速腾升啊!
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祝吟鸾站在比他高的位置去。
他甚至不想过去,不想拆穿祝吟鸾了。
沈景湛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
若真的鬼迷心窍,在这种场面上,恐怕……
这一刻,他竟然生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不管怎么样,你可不要摆出这副愁云满面的样子,待会到了沈家,可都是高门的大人物,若是不小心得罪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祝沉檀无意当中的一番话却令他如梦方醒。
他怎么能够生出打退堂鼓的心思来?
在没有得知祝吟鸾就是沈景湛要娶的新妇之前,他去赴这场喜宴的目的,可是为了结交高门,飞黄腾达的!
若是他打了退堂鼓,怎么跟尚书大人交代。
前面可是做了不少功夫,费了不少银钱,才拿到这张喜帖。
若是搞砸了,尚书大人一定会对他失望。
思及此,卫如琢瞬间压下心中乱糟糟的思绪,他攥住祝沉檀的手,“沉檀,多谢你对我的安慰。”
见他罕见的主动,祝沉檀的心里也慢慢浮上了愉悦。
很快便到了沈家。
初到如此多高门权贵的场合,饶是家中嫡女,祝沉檀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她下马车时小心翼翼,一双眼睛纵然克制了,但还是忍不住到处乱看。
卫如琢同样紧张,可是隐藏得很好,没有露出丝毫的马脚。
前面排起了长龙,都是显赫人家,两人乘坐来的马车已经算是两家最拿得出手的了,可在大族人家面前,依然不够看。
甚至有人瞧过来,是哪家的人?在如此隆重的场合,连个乘三驾的马车都拿不出来,只用乘一驾的马车?
祝沉檀感受到旁人投过来的目光,还以为是她今日的衣妆吸引了人,却不料已经被人看了笑话。
沈家占地广,门庭宽大,前来祝贺的宾客很快就往前挪了。
就快要到她和卫如琢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哟。
声音不大不小,正巧挤入祝沉檀的耳朵里,她转过去一看,原来是工部虞门司郎的女儿车芳恬,车家与骆家交好,车芳恬喜悦骆暄,早几年就想要嫁给他,但祝沉檀抢了先,两人自然就不对付了。
前不久得知祝沉檀想来吃沈家的喜酒,一直在想方设法弄请帖,便是她带着人在工部尚书府卿夫人的字面上暗地里讥讽她,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还能在沈家门口碰上。
车芳恬虽然没有嫁给骆暄,但得了一门好姻缘,嫁给了工部右侍郎为妻,结交了不少贵女,因此,沈家的席面,她也能来。
两人面上倒是装得很好,互相见了礼数。
卫如琢与右侍郎大人作揖之后,主动笑脸攀谈结交。
祝沉檀落在后面,跟车芳恬并列。
旁人不曾留意,自然不知道两人的过节,还以为两人在说说笑笑呢。
可凑近细听全是讥讽。
祝沉檀本来还想着扬眉吐气了,毕竟前些时日车芳恬讥讽她,说沈家门庭严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挤进来的。
可她不也是来了吗?
却没想到,刚见面就被车芳恬从头轻视扫到了脚,说她就像山鸡飞上了凤凰窝,瞧瞧这些高门贵女们,说有她打扮得艳俗,这是把全身家的珠钗都簪到头上戴出门了吗?如此累赘?好似没有见过世面一般。
祝沉檀听罢,当下脸都绿了。
皮笑肉不笑,“夫人真是沉不住气,今日怎么见人就咬?”
车芳恬被她噎了一下,当下还击,让她好生看看前面——卫如琢在攀结车芳恬夫君右侍郎的画面,祝沉檀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这天子脚下,尊卑分明,我劝祝小姐说话还是要谨慎一些,你可不要说错话做错事……否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说罢她捂着嘴笑了起来。
祝沉檀脸色扭曲,但已经到了沈家的台阶,不得不摆出笑脸,一时间心气难平。
“……”
进入沈家庭院,祝沉檀和卫如琢方才开了眼。
虽然早就知道沈家很大,但没想到进来之后竟然如此宽敞,雕梁画栋好似瑶台仙池一般,在天子之下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竟能够占据如此方圆,足见沈家有多恐怖了。
来往的都是一些高门大人夫人还有王孙子弟,有些人祝沉檀甚至只见过画像,听过名讳,今儿得见真人,她忍不住心中砰跳,原来,这就是权势滔天的门阀。
在此强烈对比之下,她越发觉得自家与卫家寒酸起来,就连当初骆暄给她的婚宴都不够看了,尽管当时骆暄给她的婚宴也华丽奢靡,但两厢之下,在沈家面前都算些什么?
她现在预备要跟卫如琢成亲的喜服料子已经是寸锦寸金的云绫锦,花了不少心思采买到的,可看看这沈家的红绸,她没有看错的话,小丫鬟腰上系着的红绸就是她做喜服的云绫锦。
登时之间,她瞬间觉得屈辱起来,这股屈辱密密麻麻蔓延在她的心上。
她不想要那身喜服了,可若是再找,再往上要浮光锦,燕羽裳?那些恒州进贡的东西,别说她拿不出价钱,就算是拿出来了也买不起。
话说回来,小丫鬟腰间系的,亭台楼阁所用的红绸都这么名贵,那新妇的料子该有多好啊?
祝沉檀感觉她这世面见的无比心塞。
卫如琢带着她穿梭在沈家各处结交大人,基本上也处处碰壁,因为压根就.插.不上话,即便是.插.上话了,对方寥寥几句,就把卫如琢给隔离了出去了,压根就没有打算为他引荐,真真是面熟都混不出去了。
她心中郁结,却也不得不摆出笑脸,越发觉得是来出丑了。
时辰过得很快。
施家这边原本筹备了许多的难题要沈景湛作答,可万万没有想到,众人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的题目,竟然被他一一化解了,且十分轻松。
施家都是武将,结交的好友自然也差不多的,文题出得不好,倒也无可厚非,再者说这沈景湛可是状元郎啊,又掌中书令,帮陛下拟诏写旨,玩弄笔墨,谁论得过他。
幸而,还准备了“三关六将”,绑了红绸的剑丢在双方手中,要求沈景湛将对方“六将”一一击败。
论起拳脚功夫,施家的人倒是来劲了。
却没想到还是一败涂地,沈景湛的红剑非常快。
他动手之时能够让对方感受到威慑,却也不压人,仗着自身武功高强,而叫施家前来拦门的人难堪,丢了面子。
众人即便是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沈景湛带过来的人撒了一波金叶子,施家的人便欢欢喜喜放行了。
祝吟鸾即便在内院也听到响彻云霄的锣鼓声了,刚往外看去,施从苑带着喜娘小丫鬟们风风火火走进来说沈景湛已经过了拦门的环节,快要到前院了。
祝吟鸾本来平静下来的心被大家搅和得紧张起来。
尤其是喜娘将团扇递给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敢说话了,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团扇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端正手腕,左右两侧都有人搀扶着她。
“新娘子出阁咯!”牵引的喜娘在前面喊。
施家两个姐姐都在她身边陪同,伴随着许多小丫鬟们送她出门。
祝吟鸾心里慌张,却不怎么怕。
因为她被人簇拥在中间,不论走哪里都有人提醒脚下。
很快就绕过庭院长廊,到了前厅。
隔着繁丽的团扇,她见到了一抹同样着红色喜服的颀长身影。
即便视线朦胧,看不清楚,可她依然能够分辨出对方轮廓分明的俊脸,他在人群当中,真的好出众。
很快她由人搀扶着走到了这么颀长挺括的身影旁边。
感受到他身上清冽气息笼罩过来,祝吟鸾更紧张起来,施家前厅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不仅不敢说话,就连旁边的沈景湛她都不敢多看一眼。
沈翕云和施将军就坐在主位上。
虽然两人都不是祝吟鸾的亲生爹娘,却在短短的时日给了她不少温情,想到在施家的时日,她很愉悦,真的要出阁了,要嫁出去了,她竟然有些舍不得,尤其是看向沈翕云的时候,拜别的时候。
对方是为她高兴的,似乎也舍不得她,眼里隐隐约约闪着不易察觉的愁云。
“今你既出阁,往后定然要孝顺公婆,与夫郎有话好说,携手并进,和
和美美。”沈翕云道。
“女儿知道了。”祝吟鸾福了一礼。
她能感受到沈翕云对她的祝福,不像在祝家的时候,嫡母和父亲只跟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子是她自己过的,好也罢歹也罢,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施将军往日里不善言辞,今日也细细叮嘱了很多句,他还对沈景湛道万万不能欺负他施家女儿,否则他可不管沈景湛是什么身份,两家有些什么交情。
沈景湛点头应好,已经改口叫上岳父大人了。
“好了,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沈景湛看向身侧羞涩腼腆的红妆姑娘,与她一道迈步出去。
直到进入花轿,祝吟鸾方才松了一口气。
适才沈景湛看着她就算了,还特别细心叫她注意台阶,旁边跟着的人低声起哄嬉笑,她面皮薄,总是忍不住脸红耳热。
施家到沈家的路途不算太远,但今日沈景湛娶亲前来凑热闹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
官府派了官兵前来维持秩序,可依然挡不住热情的百姓们。
大家都想看看这新娘子长什么样子。
但人坐在花轿里,压根就看不到。
虽然没有得偿所愿,却也拿到了不少的彩头。
沈家让人准备了很多分小喜袋,分给旁边凑热闹的百姓,里面装了桂圆花生红枣等物,以及铜板碎银子。
拿到喜袋的百姓们,纷纷说着祝两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永结同心的吉祥话。
往日里不苟言笑坐在马上的新郎官沈世子,竟然一一答谢众位百姓的祝贺,甚至回敬了众人,百姓们纷纷高.涨.起来,一时热闹非凡,挤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坐在花轿之内的祝吟鸾自然听到了,她也没有想到沈景湛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但转念之间想到沈景湛往日里对她的照拂,又觉得很正常,他本来为人处事就很好,总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温润细腻。
她这一门姻缘真是结的太快太好了……
好到让她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祝吟鸾兀自想着,花轿晃晃悠悠,竟然已经到了沈家。
她猛然回神,拿起一旁的团扇,执着于面前,遮住她的脸蛋。
沈景湛下马来接她,祝吟鸾伸出一只手去。
上一次被他牵住,还是下马车的那一会。不过是在很久之前了。
他的手上宽大一如既往,温热烫得她下意识想要回缩,却又被他给抓住,他以灵巧的手势,将她的手给攥握住。
这股力道看似温和,却又隐藏着不容人退却的强势。
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一瞬间,她莫名其妙恐慌了一下。
“……”
总觉得,这不像她认为的认识的沈景湛,但他又真真切切是他啊。
或许是错觉吧,她初到沈家,快要进门了,自然是慌张的。
他也应当是察觉到她的恐惧,想要安抚她吧。
对,她太心慌了。
祝吟鸾放松下来,让沈景湛扶着她下花轿。
下了花轿之后,经过喜娘提醒,他才松开她的手,与她一道并列走进去。
祝吟鸾感受到的注视越来越多了,也有人低声议论,但声音很小,她听不到旁人说些什么。
只觉得从沈家大门走到正厅的路好是漫长啊。
她没有来过沈家,只能由旁边陪嫁的沈家的小丫鬟和喜婆们领路,更重要的是,沈景湛在她的身侧。
与沈景湛并列而行,果然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这些看过来的人,她只知道都是高门大人夫人,贵女王孙,却无从分辨,也不敢乱看。
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烈了,多得很,一道又一道,祝吟鸾只能一一忍耐,目不斜视走好脚下的路。
团扇遮住了她的脸,却不似红盖头一般能够遮得完全。
她哪里知道,今日来的人当中,竟然有祝沉檀和卫如琢。
自打沈家下人说世子爷已经接到了新娘子,正往里面来呢。
卫如琢便立刻起身,挤到了隐蔽又能观察的角落。
祝沉檀跟在他的身边,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说话,今日受的瘪实在太多了,她心气不畅却又没地方发泄。
刚想问卫如琢看什么?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凝聚了,就这么直接且全神贯注盯着沈家长廊正厅那地方。
祝沉檀不认为卫如琢是在好奇沈景湛,要上前攀结,她只觉得他如这些贵女公子们一般想看新妇,他这般好奇那新妇吗?
可还没有等问,长廊那头的人群露面,走过来之后,卫如琢凝盯着不远处的红色身影,他的神色骤变,难看至极的同时,浑身都紧绷起来。
祝沉檀不明所以,也随之看去,第一眼还好,第二眼她只是觉得有些许眼熟。
第三眼第四眼……这个新妇,这个女人,怎么那么眼熟?
到底是谁?她在哪里见过?太眼熟了!
沈景湛带着红衣女子走过来,靠得越近,长廊之下,从侧面窥见新妇样貌的祝沉檀整个人仿佛被雷霆击中。
祝沉檀脸上的神色崩塌,伪装了许久的笑意彻底消失了,从怀疑到震惊再到惊悚。
她没有看错吗?!
沈景湛娶的新妇,施家不为人知的义女,怎么跟她那唯唯诺诺,被卫家休弃下堂之后,走投无路到不知所踪的庶出妹妹祝吟鸾长得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就是她!
祝沉檀愣了许久许久,对面的人消失在长廊,走入了正厅,她才勉强回神。
刚要冲上去质问,她是不是祝吟鸾,她怎么会在这里!却被旁边的人给拽住,他捏着她的手腕,用了很大力气,仿佛也在克制。
祝沉檀疼得皱眉,但此刻的她没有办法顾及这些,而是低吼问他为什么拽着她。
“你没有看到那个人是谁吗?!”
祝吟鸾那个小贱人!
对上卫如琢难看的脸色,想到他今日的种种反常,前几日的走神,她总算是明白到底为什么了。
什么狗屁的为尚书之位担忧,压根就是早就知道了祝吟鸾高嫁!
思及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旁边已经有人留意到了这边似乎起了争执,卫如琢看她同样的脸色失控,带着她离开了长廊。
幸而沈家地方大,眼下新人在拜双亲高堂,没有人留意到后院隐蔽的角落里。
祝沉檀心里乱糟糟的,她又妒又恨,说清醒了却也没有。
她要怎么接受,她艳羡眼红了一整日的新妇,竟然是她曾经看不起的庶出妹妹?
她居然再嫁了,还嫁到了沈家?!!!
知道不应该展露情绪,此时此刻的她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嫁给沈家的人是祝吟鸾?”
卫如琢此刻也不好受。
若说那封喜帖不过就是导火索,那今日祝吟鸾身上所着的耀眼夺目的喜服,就是易燃火木,两者合并,简直将他点燃到怒火中烧的地步。
他先前还不怎么相信,抱有一丝侥幸,现如今却是不得不相信了。
看到她再着喜服嫁给了旁人,还是嫁给了京城最得势年轻的权.臣,他哪里能够接受。
难怪她不回卫家求饶,原来是攀上了高枝。
“我只是猜测。”卫如琢闭上眼睛,企图遮掩焦躁不安的心绪。
“什么猜测?”祝沉檀追问,脸色很不好看。
“我之前从尚书大人手里拿到了一封喜帖,那封喜帖上面写了祝吟鸾三个字,我起初以为只是同名同姓,可喜帖上面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料想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便想查探消息,可沈家施家实在藏得太好了,令我无从下手。”
“今日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她。”卫如琢咬牙切齿道。
祝沉檀心火燃烧,她还在逼问,“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还带着她过来看笑话,围观祝吟鸾的高嫁,看着她趾高气昂吗?
一想到前些时日,她跟母亲为了弄一张沈家的喜贴几乎是四处送礼求人,想到今日她出门时用尽心思的装扮却被人讥讽野山鸡,想到沈家丫鬟腰间系着跟她喜服一样的绸缎,想到跟在卫如琢身边四处攀谈却饱受奚落……
祝吟鸾说不定还安.插.了眼线在周围,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卫如琢再怎么晋升,怎么跟沈景湛比啊?!
祝沉檀觉得再待下去,她一定会发疯失控。
所以她闭眼又睁,用尽力气维持了最后的体面急匆匆离开
了这里。
被甩在后面的卫如琢盯着前厅的方向,脸色又绿又黑,“……”
前面沈家的正厅,一直到拜完高堂,被送入洞房等待,坐到床榻边沿的那一瞬间,祝吟鸾方才松了一口气。
小丫鬟们全都退了出去,她轻轻把手里的团扇放下,打量着所在的内室。
第一反应是好大好宽敞。
只是一个内室而已,完全不亚于一个庭院了。
妆奁台,博古的置物架,还有桌椅小几,肉眼可见的用料名贵。
她看着摇曳的烛火,感受着夜晚的静谧。
有些饿了,祝吟鸾拿出施从微给她准备的小荷包,打开之后小心翼翼吃了几口。
头上的凤冠实在是太重了,怕掉,她也不敢大幅度动作。
可才走了一会神,忽而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请安声。
喊的是世子爷金安。
祝吟鸾忙不迭将小荷包一把.塞入锦被当中,她拿起团扇遮住脸,被吓得心跳好快。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男人正在往这边靠近。
第38章 第38章你要与我圆房吗?”
他靠近的步伐并不算很快,不急不缓,且十分的轻、稳。
分明说好了不过就是假成亲,祝吟鸾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心跳如雷。
比上一次跟卫如琢成亲都还要慌乱,或许是因为她放下在偷偷吃糕点,也不知道沈景湛有没有发觉,她藏得快应该没有露馅吧?
说到上一次,即便已经过去了四年多,但祝吟鸾依然能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她初次成亲,虽然是替长姐嫁过去,周全家中的面子,但她还是及笄不久的姑娘,焉能不紧张和期待,况且,她没有见过卫如琢几次,说过几句话。
对他这个人的认识,止步于长姐的未婚夫婿几个字。
谁知阴差阳错,昔日的长姐未婚夫婿竟成了她的郎君?
新婚之夜的忐忑紧张与羞涩,全被卫如琢的平静如水给消磨了。
祛除团扇之时,祝吟鸾都不敢对视,抬眼之时只见到他一脸平静,她的心渐渐冷却下去。
卫如琢当时的身上酒意弥漫,看着她神情恍惚,似乎是意识到娶的人不是长姐,明显失望了。
在祝吟鸾紧张走神期间,男人已经行至她的面前站定了。
他的身量真的太高了,身形也宽阔,将她眼前的大部分光亮全都遮掩,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圈地”之内,视线之中。
这一瞬间,不知为何,她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般,竟产生无处可逃的错觉。
思及此,祝吟鸾忍不住笑,沈景湛怎么可能是猎人,她也不会是猎物。
再者说,作为猎物,是要有价值的。
她能有什么价值?即便是有,对于沈景湛而言,她所能呈现的价值,也不算是价值了。
隔着团扇,祝吟鸾都能够感受到男人对她的长久的注视。
就当她快要扛不住,预备开口问他看什么的时候,他迈步,旁边的床榻一重,沈景湛坐到她的身侧。
距离是不是有些过于近了?再往旁边一寸,他的肩膀就要碰到她的了。
如今近的距离之下,即便是祝吟鸾没有看过去,只是用余光扫视都能够窥见男人的身形。
他的肩骨宽阔,将喜服撑得很漂亮。
除此之外,将那边的烛火全都给遮掩住了,光影笼罩在他的身侧,愈发让她感受到他身形轮廓,明显得难以忽视。
清冽的气息一如白日里来接亲时渐渐弥漫过来。
这种倾覆令祝吟鸾睫羽颤栗,她紧张加剧,心里想要往旁边挪一挪,退居她觉得安全能够松一口气的位置,可又觉得这样挪动是不是不太好了?况且凤冠真的重。
思来想去,她最后还是没有动作。
男人投在她身上的视线始终没有收回。
她下意识抿咬唇瓣,动作虽然小。
又隔着团扇,却还是被身侧的男人尽收眼底。
他薄唇微微勾起。
她和从前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变化,紧张害怕便会如此抿咬她自己。
祝吟鸾端拿着的团扇被男人轻轻推拿开了。
她上了红妆的白玉小脸露了出来,浓密卷翘的睫毛颤得比方才还要厉害,整个人娇怯得令人心痒,旁边男人的眸色微深。
即便已经在梦中无数次幻见她着喜妆嫁过来的样子,可真正得见少女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晃了神。
不是梦了,却依然觉得好像梦。
没有了团扇的遮掩,祝吟鸾越发觉得自己被他看得无所遁形。
她在想,沈景湛怎么不说话?他一味这样看着她做什么?他没吃酒吗?还是吃了酒?怎么身上没有酒味?
他之所以这样看着她,莫不是因为她适才偷吃小食弄花了口脂被他发现了吗?
可她很小心啊。
就当祝吟鸾预鼓起勇气抬眼回望过去的时候,男人总算是开口了。
他问她累不累?
声音很温柔,仿佛缓缓溪流淌过耳朵,祝吟鸾的心思总算是定了定。
她微微摇头,“不累。”头上的凤冠也跟着晃动作响。
今日她就是起得赶早了些,但前一日睡得也早,的确是不累。
就是额头上的凤冠太重了,时时刻刻要端着。
看着她羞怯,说话声音很小完完全全不敢看过来的模样,随着不敢看他,两只手也藏到了宽袖之下,男人唇边的弧度又往上扬了扬。
他起身去倒合卺酒,端过来给她。
男人离开之后,祝吟鸾总算是敢掀起眼皮子偷偷往他那边看过去了。
却也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只看到男人窄瘦的腰身。
他很快就倒好酒转过来了,祝吟鸾慌忙垂下眼睛,佯装平静,却不知道男人余光一直注意着她,将她不易察觉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
也是在这一会,祝吟鸾留意到沈景湛腰间悬挂着的物件
似乎是她给他做的同心结?
若是她没有看错,应当是了。
出于好奇,祝吟鸾又抬了眼偷偷瞟了一下。
恰在这时,修长如玉的长指将酒盏递过来了,她伸手去接。
借着端酒的动作,的确看清楚沈景湛腰间悬挂的物件就是她给他做的同心结。
今日他竟然一直佩在身上?
那岂不是许多人都瞧见她与他的头发缠绕在一处了么?
这等彰显亲密的物件被旁人窥见,祝吟鸾忽而觉得更不自然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沈景湛居然会将同心结示于人前。
“鸾儿能吃酒么?”她接了酒盏之后,视线停留在他腰间的同心结上,久久未动。
他看到了,但没有提。
祝吟鸾回神,唇瓣翕动,“能。”
他重新坐回她的身侧,她也总算是抬眼看向他了。
沈景湛本就生得俊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如今再着红衣,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活脱脱一个妖孽再世。
只听众人说红颜祸水,可男人的容色出众过头,祝吟鸾觉得也可称为祸水。
她的眸色微躲,回避他的幽深的视线,“……”
男人手腕穿过来与她吃酒时,身骨前倾,更近了……
祝吟鸾只能强迫自己适应,忽视他的靠近。
她很少吃酒,没想到这合卺酒竟还有些微辣,入口之后,她便忍不住蹙眉。
沈景镇留意到她的反应,问她还好不好,祝吟鸾点头说无碍。
吃过合卺酒,他说凤冠太重,起身亲自帮她取了下来放到旁边。
男人的手伸过来时,她降下去的紧张又浮了上来,但她没有说话,害怕尴尬。
头上的负重忽而被卸除了,祝吟鸾松了一口气,肩颈都舒坦不少。
去除钗环,黑发红衣,越发显得她
恬静温婉,但因为今日胭脂比往日上得更多些,沾染了酒水的唇瓣红润晶亮,透着若隐若现的妩媚,很是动人。
沈景湛静静看着她。
好一会,祝吟鸾实在是被看得受不住了,她腮帮子微动,启唇问他,“是不是我的胭脂花了?”
“嗯?”男人语调微扬表达着疑惑。
“我的胭脂要是没有花,你你做什么这样瞧着我?”
“鸾儿貌美,我一时失神。”他直言不讳,轻声笑。
倒叫祝吟鸾越发不自在,“……”
男人皮相生得好,语调也温柔,不叫人觉得话语冒犯。
更何况这是她与他的洞房花烛夜。
说起这个,倒与她想得不太一样。
本以为沈景湛会很晚才过来,却没想到她被送到内院没有多久,他便过来了?
今日来的人这么多,基本都是王孙公子,上位大臣,他就不用应酬么?
心中做此想,祝吟鸾面上却不敢表露,也不敢说出来。
说好的假成亲,只是相敬如宾,但沈景湛给她的感觉太像是真的了。
就好似,他中意她,娶到了她,要与她
与她……
不怪她错觉,主要是他看向她的时候,专注得不挪眼,令她面热难消。
她明明没吭声,可沈景湛却好似再一次看穿她在想些什么。
他轻声道,“鸾儿与我虽只是盟亲,但该做的礼数不能少,免得被家中人察觉传到母亲和祖母耳朵里,如此,你可能理解?”
有这句话,祝吟鸾微微放松了些许。
可很快她松下去的这口气又提了起来,因为顺着沈景湛的话,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万分担心之余,竟然无意之间将话给问了出来。
“我们不会要圆房吧?”
先前不是说可以从外认养一个孩子,放在她的膝下么?
当时沈景湛这样说,她便认为沈景湛是不与她圆房的。
况且,他再往前也说了么,帮他搪塞家中,这房中事应当不会有人盯着吧?
她虽然早有人事,可一想到要跟沈景湛行亲密之事,莫名慌怕。
此言一出,祝吟鸾察觉不合时宜,却也收不回来了。
她忐忑等着沈景湛的答案默不作声。
男人沉默一会,“…鸾儿不想与我圆房吗?”
他、他怎么这样问?
语气也有些怪怪的。
“我们……你、你当初不是希望娶的人不中意你吗?”
不惦记,不垂涎。
“嗯。”他轻声。
寥寥一个单字,祝吟鸾无从分辨男人话里的意味。
既然不知道回些什么,索性就不开口了。
沉默了一会,男人问她饿不饿?
祝吟鸾自午后便没吃,适才也就吃了几口,眼下当然是饿的,她不想委屈,便轻轻点了点头。
沈景湛往外叫随从,很快就有小丫鬟端了托盘上来,里面装着精美的膳食。
净手之后,两人坐下用膳。
见她拘谨,沈景湛把旁边负责伺候布菜用饭的小丫鬟都给遣散了出去。
人赶走之后,他自己没怎么吃,还一直给她夹菜。
“我自己可以。”她让他吃。
沈景湛轻嗯,却还是留意着,帮她添汤。
吃到一半,他忽而开口叫她不必紧张,“当初说好的不会更改,鸾儿不必担心我会欺负你。”
他说的欺负,应当就是圆房这件事情了吧?
倒也不是欺负。
男女之事,多是女子吃亏。
可听闻沈景湛不近女色,沈翕云也跟她说过,沈景湛房中不仅没有通房丫鬟,就连伺候的都只用男仆,可把沈夫人愁坏了。
误以为他好龙阳,毕竟高门公子当中,可没有谁像他,弱冠之年都过了,连个晓事的丫鬟都不收。
如此说来,他房中事必然干净。
想来……是要留给喜悦的姑娘?
这等亲密的事情,自然要跟喜悦的人行了,才有愉悦的意趣。
他不是有心悦之人了吗?却不知那人是谁,沈景湛隐藏得深,沈家的人竟没有丝毫察觉他早有了心上人。
“我……我没有担心。”她道。
“为何?”
适才分明防备,此刻却对他松懈起来了。
祝吟鸾想说她只是太紧张过头了,所以才风声鹤唳,却没说,脱口一句,“因为沈世子是正人君子。”
听到眼前姑娘一本正经的夸耀。
他着实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她莫不是说错了?
可他的确是正人君子啊。
“没什么。”沈景湛唇边的笑意没有收敛,他道,“只是没想到在鸾儿心中,我竟然如此之好。”
她一直觉得他是正人君子,若有一日发现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会如何?
厌恶他?远离他吗?
思及此,男人眼眸微沉,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不会知道。
阴暗在他心中翻覆,但在长睫掩饰之下,祝吟鸾看到的只有他表面的温和俊逸。
“你一向……一直都很好。”
他又笑了一下,眉眼舒展。
祝吟鸾吃了不少,他叫人拿水伺候她沐浴。
祝吟鸾这才留意到旁边竟然有两个浴房,难怪内室如此宽敞。
明芽不知道两人不会圆房,给祝吟鸾攃洗着身上,还给她多放了一些玫瑰花露,说是施家姑娘给她的,用了之后,身上会染上馥郁芬芳,久久不散。
祝吟鸾却觉得不用,可架不住明芽热情,还是倒了一些花露在热水里。
祝吟鸾出来的时候,也察觉到了她身上好香。
给她上完滋润肌肤的玉露,小丫鬟们默契退了出去,还把烛火灭了很多盏。
原本亮堂堂的内室瞬间变得幽暗起来。
这会子,沈景湛也从另外一边的浴房出来了。
昏暗当中,祝吟鸾抬眼看去,见到男人颀长身姿,觉得赏心悦目的同时,她竟又诡异觉得熟悉?
在哪里见过吗?
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可这股诡异的熟悉感久久未曾消散,始终萦绕在她的脑中,心上。
她无法驱散,要追根溯源,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沈景湛问她怎么不过来。
祝吟鸾走神期间,他已经靠近了,就在她面前,她要抬头看他。
她也闻到了他身上沐浴之后的香味,跟她所用的澡豆胰子是一样的。
窗桕半开,夜风吹袭过来,还卷带着男人身上的清爽气息浮至她的鼻端。
祝吟鸾撇开眼,“我正准备过去。”
说罢,她与他错身往前走。
走得有些快,就像是逃了一般。
男人转身看着她的背影勾唇笑。
祝吟鸾躺到了床榻里侧,依然无法平静,主要是沈景湛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纵然两人之间距离还很宽,可她就是……没办法平静下来。
在半月之前,她哪里想过,竟然会跟沈景湛成为夫妻,同床共枕。
就当祝吟鸾在心中不断安抚自己,祈求平静下来之时,沈景湛忽而靠近,她微微消融的紧张又骤然升高。
“怎、怎么了?”细嫩的手攥紧了被褥。
男人低声唤她鸾儿。
声音近在咫尺,又同在一处幔帐内。
她慌乱。
“你恐怕要与我演一场戏。”
“什么戏?”她接话接得很快。
“祖母和母亲派了人过来。”
“什么?”祝吟鸾此刻的思绪微微迟钝。
“就在室外墙角。”
原来是来听墙角的。
沈景湛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但祝吟鸾已经清楚了。
她和沈景湛之间差距太大,先前又没有在明面上接触过,这一遭恐怕是来探听虚实的。
昏黄光影当中,沈景湛见她自己意会了,接着问她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这本来就是她的“职责”所在,一开始就约定好了她要帮他应付家中。
更何况,此刻的她帮沈景湛,也是在帮她自己。
若是沈夫人和沈老太太发现两人之间不对,再起变故怎么办?
“那……我要怎么做?”她问。
“鸾儿会叫.床吗?”
男人直接说出这两个字,祝吟鸾的脸色却在一瞬间红润起来。
“
……”
他直接的语调似乎毫无霞念,可她却扭扭捏捏?
沈景湛说得对,沈老太太和沈夫人派来的人的确就是要听动静啊,若是不闹出些许动静,恐怕不好交差。
这是叫.床.这两个字他怎么就脱口而出得那么自然?
或许他心无杂念吧。
静默一息后,祝吟鸾尝试叫了一两声,可她真的没办法学出那样的低吟婉转,简直就是小猫咪叫,且只有沈景湛听得见,哪里就能够传到外面去了?
也正是这一两声,祝吟鸾的脸都红了不少。
她发现她做不到,还是当着沈景湛的面,那种声音怎么能够浑然天成发得出来呢?
以前她都一直隐忍,觉得情难抑制之下被逼出来的声音实在陌生且黏糊……
再者,她都多久没有共情.人事了啊?
祝吟鸾又羞又急,仿佛事情快要被自己搞砸了。
她不断强迫自己冷静,抛却羞耻,去做好这件事情,想想祝家卫家对她的逼迫……
思及此,人的确是冷静下来了,可再开口,依然干巴巴不像,还不如不叫呢。
尴尬始终蔓延,祝吟鸾想要忽视沈景湛,旁若无人.吟.咛出声,可是好难,她没办法忽视沈景湛,他的存在感太强了。
就当她一愁莫展之时,旁边的男人轻声道,“鸾儿既觉得为难,那便算了吧。”
“可……”虽然他这样说,让她觉得松了一口气,但是沈老太太和沈夫人那边怎么交代?
“明日我会与母亲说我身子骨不舒坦。”
祝吟鸾沉默下来,“这样能糊弄过去吗?”
“应当能的。”
男人又补了一句,“且再拖拖吧。”
祝吟鸾,“……”
有句话怎么说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即便是沈夫人和沈老太太被暂时糊弄过去了,往后怎么办?
祝吟鸾也清楚沈景湛是在为她争取时日,今日不行,过些时日或许就好了。
可她也了解自己,眼下不行,过些时日恐怕也……
若是旁的事情还好,这样的事情她去哪里学?又去哪里找师傅教一教?
况且,今日沈景湛接亲的时候还好好的,夜里却说身子骨不舒坦,恐怕瞒不过去。
“………”她抿唇,心里正做着挣扎。
沈景湛见她满脸愁容,轻声安慰她道,“无事,我不会叫母亲和祖母为难你,明日找个周全些的借口就是了,待过一段时日,祖母和母亲应当也不会一直盯着我们了。”
“鸾儿今日也累了,快歇吧。”
男人还贴心给她掩了掩被角,随后退离。
祝吟鸾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总之她是豁出去了。
心一横,攥着沈景湛的衣角,“别……先……”她抿唇,“先别走。”
男人已然翻身。
昏暗幔帐里,无形当中掉入陷阱,被圈至角落里的兔子,总算是被他以退为进逼出来了。
可她却不知道男人此刻的想法,还以为他在为难。
她觉得沈景湛帮了她很多,到这个份上再扭捏守身如玉也没什么意思。
索性就道,“你……你与我……”
圆房那两个字,祝吟鸾说不出来。
她说不出来,便只能用行动来代替了,一点点攥紧沈景湛的衣角,攥至她的掌心,将他拉过来。
她的力道很小,如何能够将男人给拉过来。
若再进一步,祝吟鸾想着她要不要挪过去,方便沈景湛意会。
她也的确挪了一些,但慢慢得很……
男人等了一会,他翻身过来。
锦色中衣从她的掌心脱出,两人面对面。
“鸾儿要与我同房应对吗?”
他又开始很直接了。
直来直往,的确可以节省很多麻烦,总比她扭扭捏捏强,祝吟鸾想说话,却还是觉得羞,便点头以做回答。
反正她早就为人妻了,既能解决办法,没必要一直端着守身如玉。
只是,沈景湛那边恐怕就……
他或许不愿……
祝吟鸾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想说些话找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幸而,沈景湛也没说什么。
他知道她面子薄,不过低声再问一句她可是真的要这样应付演戏?
祝吟鸾点头,“嗯。”
她撇开脸蛋,连带着细颈都红了起来。
脸蛋也变得很热。
沈景湛看了她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处在昏暗当中,五感会比平时更敏锐。
她开口让他别看了。
沈景湛的视线果然收回了一些,但与此同时他靠了过来。
掀开被褥,攥着她的腰身将她给拉了过去。
男人的手掌好大,几乎攥拢了她的大半腰肢,距离近得说话间便能够吻上对方。
沈景湛的气息悉数打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本就热得不行的小脸,越发蒸腾了起来。
“别怕…”他哄着她。
带着她的腰身往这边带过来。
隔着薄薄的亵衣,她感受到男人.硬.朗结实的胸膛。
压上去时,整个满春都散了形。
祝吟鸾情不自禁.嗯.呀一声,猝不及防蹦出来的声音。
跟方才她干巴巴的.嘤.咛相比,那股黏糊劲头窜上来了。
她虽说是点头了,可因为害怕,手抵在两人中间,手掌压在他的肩胛骨上。
他的力气一定很大,与她的柔软相比简直强势到了极点。
“……”
“得罪了,鸾儿。”
他前一句都还生疏,后一句却唤着她的闺名,还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耳鬓厮磨之间,只有她听得见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是独属于两人之间的秘语,祝吟鸾莫名觉得心颤。
他的声音磁沉低哑,着实好听到惑人。
祝吟鸾抿唇。
他施加一些她还能够接受的力道,将她越发往他怀中带去。
这一次是真的压了一个紧紧实实,抱得严丝合缝。
祝吟鸾比方才更进一步感受到男人的身骨纹路。
他壁垒分明的腹肌。
她贴着他的胸膛。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她既然能够感受到他,恐怕他也感受到她了吧。
沈景湛的确是感受到了。
过往的记忆袭来,零零散散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当中。
她不记得了,可他还记得。
但若是太快进一步,只怕她醒过神之后察觉到不对劲。
所以他一直在压抑着,克制着。
若是此刻此处有明亮的烛火,祝吟鸾定然能够看到男人眼底吓人的晦暗与幽沉。
她也会被吓得逃离。
但此刻的她还蒙在鼓里,哪里清楚抱着她的男人在想什么,他又想做什么,克制着什么,隐忍着什么。
她只感受到他的灼.热.与滚.烫。
想着他为何不动?
是……不会吗?
她要不要提醒沈景湛接下来该做什么?
就当她思来想去许久,正要开口时,男人低头了,他用高挺的鼻梁眉眼去等她的额头,眉眼,面颊……
蹭得她好痒,除却痒意,甚至泛起了阵阵酥麻……
叫她忍不住想躲,可又不知道躲往什么地方去,因为男人揽着她的腰肢,根本不容她退却。
这股子酥.麻和痒.意窜遍全身。
祝吟鸾忍不住挣扎,侧脸躲闪的同时,断断续续的吟.咛,破口而出。
他一开始用脸去蹭她不过是温柔的触碰,可渐渐加重了力道,且不至于她的面颊。
姑娘的红衣被拱开,露出大片雪肤。
第39章 第39章亲密。
受灼.热.强势的春风吹拂,春波愈发扭显出柔软。
本应令人.肉.浮骨酥,可这才开始,激荡起来的只有难耐的.燥.热。
祝吟鸾觉得她好热呀。
这才刚过春日,时值初夏,京城的天虽然时冷时热,可总体而言,还是寒的。
沈景湛还没有过来之时她便留意到新房墙面用了椒泥——取花椒捣碎再混香料混泥和墙,利用其性辛辣保暖,同时芬芳四溢。
除此之外,内室还放置了熏炉。
方才进幔帐时,还要盖锦裘,如今锦裘落了大半。
沈景湛抱着她,他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
这强势的火.蹭.着她,热得她难以复加。
他知道她难受,已经在帮她除衣降热了。
可……杯水车薪。
因为他的鼻尖已经流连途径雪堆积而成的峰峦之地。
男人似乎也不舒坦,深伏入雪岭之间。
那地方就在祝吟鸾的心口右侧,她此刻的心跳如雷,他必定听到了吧。
她虽然有过人情之事,可卫如琢的公事公办与沈景湛之间……完全不一样。
在面对前者之时,她还能够压抑自己,控制着不过分展露情绪,可沈景湛这才开始,她怎么……就成这副样子了?
似乎比他这从未有过的都还要溃不成军?
或许因为沈景湛是京城当中最高不可攀的权臣公子,众位贵女都想摘下的高岭之花。
他年轻,样貌又生得无比俊朗,如此人物却在沾染情.欲,还是同她一起,这般的交颈以.握,她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男人一开始还是有礼貌的。
他没有用唇吻她。
祝吟鸾适才已经发出“不舒坦”的异动声响,可她自己也清楚,这是不够用来应付外面的人。
正当她乱糟糟想着要不要刻意加大声音时,他不知道从何开始,竟然…以唇吻了上去。
祝吟鸾不可控制扬起了细颈,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香汗,还有他留下的气息,她如愿拔高了声音,也的的确确传到了外面去。
在守夜伺候的小丫鬟婆子随从们全都听到了,可谁都不敢好奇,一味的眼观鼻鼻观心。
祝吟鸾觉得,她要热得融化了。
因为强势的风一直留恋在雪凝成的软糯之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角都冒出了细汗,甚至开始推拒他,却又被他捏住腕子,束缚控制。
男人反手攥住她的动作好熟悉,似乎曾经他早就对她做过这样攥捏手腕的……
祝吟鸾脑中闪过一幅画面,但速度太快了,此刻的她根本来不及捕捉。
断断续续的声音往外蹦,时而高,时而低。
泪珠和汗珠滚落到一起。
男人的薄唇总算是离开流连忘返之地,转而重新落到她的脸上,眉眼,鼻尖上,始终没有吻她的唇。
他另外的一只大掌,穿过少女纤细的腰身,接替了薄唇的工作。
揉乱满园春色,在骨节分明的五指之下,雪色从指缝逃窜,却又被他带回。
祝吟鸾低咛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外面的小丫鬟们听了都不禁脸红。
没想到大公子竟真的如此喜爱这祝姑娘,将人疼爱得低低抽泣。
“……”
那边在应付客人的沈老夫人听到了消息,面露惊讶的同时,还有几分不信。
她贴身的老妈妈再次点头,说亲耳听到,沈老太太这才正视起来。
那女子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她这矜贵清冷的嫡长孙竟然真的不嫌弃,反而多番纠缠。
看来,的确是喜爱极了。
众女眷见她面色变化,沈老太太不说,却也不敢问什么事。
外面奉命前来偷听的人走了祝吟鸾也不清楚。
此刻的她哪里顾及得上。
适才不过是低低抽泣,可沈景湛吻下之时,她的足趾都忍不住蜷了起来。
意识到他或许要做什么。
祝吟鸾连忙制止,她叫他不要吻。
亲哪里都好,怎么能够亲那里呢?
男人停下来看她,她羞得哭了,两只小手遮掩住,腕子又细又嫩,在昏暗当中依旧白得晃眼。
她乌黑如泉般滑亮的长发大部分铺洒了满枕,少部分混合着泪水和汗水黏在她的脸上。
姑娘的睫毛颤抖,鼻尖时不时耸动,她怎么娇得如此好看?
沈景湛强压下心中荒诞不经的想法,知道他不能.操.之过急了。
便顺了她的意思。
“我想要鸾儿好过。”他开口之时声音暗哑,沉得吓人。
祝吟鸾抿唇。
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男人常年握剑攥笔,他的手指虽然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可指腹的粗厉很是严重。
祝吟鸾身体力行感受到,尽管他已经温柔克制,可她忍不住哭出声来,他吻去她的眼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鼻尖都哭红了,蜷缩的足趾在紧绷之下总算一瞬间松了,小巧的脚边显出淡淡的粉色,是银河流淌的功劳。
她哭得厉害,缓不过气。
男人一直在等她平复,许久之后问她好点了吗?
“……嗯。”祝吟鸾几乎没有力气。
她虽然好了,可他却依然僵持着。
祝吟鸾刚想说话,他却已起身看着要出去。
她着急问,起身之时力气还没恢复,摔入柔软的被褥之中,“你去哪?”
“叫水。”男人看过来时,眼神微暗,瞬间撇开视线。
祝吟鸾此刻也留意到她的“狼狈”。
她此刻衣衫不整,春色泄露。
沈景湛挪开眼的一瞬间,她立马垂眸整理,可她勉强收拾好,男人已经离开了。
“……”
小丫鬟们手脚很快,拿了热水伺候祝吟鸾沐浴。
即便两人并没有真的行房,可种种痕迹,已经足够糊弄了。
明芽跟祝吟鸾说,适才沈夫人和沈老太太派人过来,听了半宿走了。
祝吟鸾平复心绪之后,想到刚刚的事。
沈景湛要亲她,却没有真的与她行周公之礼。
分明只是演戏而已。
既然已经糊弄了过去。
两人的狼狈各自收尾就是了,可他竟然还顾及了她的难受,帮她舒畅。
也只是帮她而已,事情完了即刻抽身。
祝吟鸾当然感受到了沈景湛的“难言”,都到了那个份上,他没有再进一步,一或许是顾君子之谊,二来应当还是想留清白之身给他喜爱的姑娘吧?
思及此,祝吟鸾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她倒也不失落,只是再次替沈景湛惋惜,若他娶到他真的想娶的人,这新婚之夜,也不会是这样的。
同室比邻的浴房之内,身处在凉水当中的男子闭上眼,额头上的热汗往下滚,他眉心触到一起,额头青筋忍得爆起,呼出的气息热得骇人。
浴桶里的凉水都被他给蒸腾得热了起来,。
他的心气难消,垂眸一看,还在僵持。
这忍了许多年的干柴,遇上烈火,一时之间哪里能够瞬间平息了?
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若太想“急功近利”,她一定会发觉异常。
心里想着姑娘的雪肤娇样,此刻她并不在,心中绮念被他暂时放出。
浴桶里的水激荡,不多时总算漾出白云泉水,混入其中,犹如他的思绪一般,勉强得以舒展。
祝吟鸾上榻许久,沈景湛才回来。
察觉到她没睡,问了她是不是身子骨不舒服?
男人的声音退却暗哑深沉,只余温和。
“适才,抱歉……”他居然朝着她认错。
祝吟鸾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他分明这样周到细致了。
她摇头,“我……你并不需要向我致歉,反而是我……”
想到沈景湛出去时的样子,现在又姗姗来迟,她抿唇低声问他还好不好?
原是勉强压下去了,但她此刻低声细语关怀,尚未散尽的余火隐隐有复燃之势。
沈景湛眸光微闪,答非所问的语调却很温和,“鸾儿怎么了?”
“我叫你为难了。”
若不是她做不到,沈景湛理应为他喜爱的女子守身如玉的。
“这件事情本是我占了便宜,鸾儿不该自责。”他宽慰她。
“方才我力道重了,鸾儿可觉得哪里不舒坦?”
“没有,明芽给我上药了。”还是他叫人拿来的,不得不说沈景湛真的很贴心很好。
“没有伤到鸾儿就好。”他躺在她身侧。
经过这么一遭,他躺下来的地方比方才更进一步,祝吟鸾却没发觉。
“你呢,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好不好。”她问。
“我没事。”他轻笑。
听到男人亲口说,祝吟鸾松了一口气。
“既没事就好。”
“只是……”
“只是什么?”她疑问。
“鸾儿若不喜欢唤我表字,便叫我夫君吧
,如此可行?”
他的表字……
自从上次以后,祝吟鸾的确没有叫过他的表字,她始终觉得太亲密了。
现如今再叫,又觉得…尴尬。
“夫君……”她轻唤了一声。
身处昏暗当中的男人听到她的称呼,薄唇弧度放大,“嗯。”
他等这一声,实在太久了。
折腾了半宿,祝吟鸾在羞怯当中睡去,她的呼吸平稳之后,身侧的男人转过来看着她的睡颜不语。
他靠近,近在咫尺。
与她面颊相贴,指腹轻柔摩挲她的眉眼,鼻尖,一遍又一遍,展露着他不为人知的喜悦和痴迷,低声缱绻唤她鸾儿。
终于,娶到你了。
沈家这夜很晚才将客人尽数送离。
祝家那边也不太平。
祝沉檀直接冲到了沈家,可家中竟无一人在。
下人说,祝大人和祝鸣生去了立水办公事,要几日才能回来,朱夫人过府应约去了,只怕也要晚些归府。
祝沉檀实在气疯了,回到院子里面砸了一地的东西。
小丫鬟上去劝解,还被她甩了一个大巴掌,一时之间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说了。
管事的妈妈最好去找朱夫人。
收到消息的朱夫人也坐不住了,连忙回家来。
路上没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朱夫人赶往祝沉檀的院子,到时吓了一跳,因为地上满是狼藉,屋内的物件全都被她给砸干净了,完完全全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祝沉檀气极了,哭得梨花带雨,眼睛红了不说,就连发鬓都散了。
“我的祖宗,究竟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出门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朱夫人连忙叫人去收拾,又心疼地上被祝沉檀摔碎的摆件,多数都是名贵的,这些时日家中银钱短缺,届时又要买了填补了。
“母亲!您……”祝沉檀欲言又止。
朱夫人见她这样,以为她魔怔了,追着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母亲您知不知道沈世子娶的女人到底是谁?!”祝沉檀此刻只觉得屈辱,她看着朱夫人,甚至怀疑朱夫人都在骗她了。
因为朱夫人一直找人要帖子,叫她去赴这场屈辱的喜宴。
她哪里是去见世面,而是被人摆了一道,成了骗子,成了一个笑话!
朱夫人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从朱夫人的眼里看到躲闪的神色,祝沉檀勉强松了,但她心里的怒火依然在燃烧,而且烧得特别厉害。
“是谁?不就是施家新认的义女吗?”朱夫人问她是不是见到人了,结交上了吗?
祝沉檀冷笑,“结交?”
“母亲真应该也过去看看,她到底是谁?!”
朱夫人皱眉,“檀儿,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母亲怎么会知道?”
祝沉檀大声嚷嚷,“沈世子娶的新妇,施家认的义女,不是别人,正是祝吟鸾那个小.贱.人!”
朱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祝吟鸾那个小贱人!她居然攀附上了施家,还嫁入了沈家,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怎么可能。”朱夫人摆手一笑,“怎么可能是她,你定然认错了……”
话是这么说,朱夫人却觉得不对。
若事情不属实,祝沉檀也不会这般发疯摔东西。
可怎么可能呢?!
那个小贱人……对啊,这些时日早就没有祝吟鸾的消息了,她就好像完完全全消失在了京城当中。
“你亲眼所见吗?”朱夫人问。
“女儿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就是她!”祝沉檀整个人都快要抑制不住的发抖了。
“不只是女儿,卫如琢也看到了,就是她!她嫁入了沈家,嫁给了沈景湛!”
天知道她有多眼红!
那可是沈景湛,全京城贵女最想嫁的人。
“怎么会……”朱夫人的脸色也开始发白,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若真是这样,祝吟鸾恐怕不会放过祝家。
朱夫人一想到之前找她算账,还寻了地痞无赖去进行.骚.扰恐吓的事,额头上瞬间浮起冷汗。
她低喃,“祝吟鸾一直默默无闻,怎么会攀附上施家呢?”
这件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朱夫人让她先冷静,小丫鬟们收拾好了屋内的狼藉。
她让婆子们拿水,重新给祝沉檀梳妆。
对方却十分抗拒。
朱夫人捏了捏眉心,“还没发生什么大事,你就怒不可遏,自乱阵脚,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母亲是不知道女儿今日有多屈辱吧!”祝沉檀大声叫唤着说她喜服所用的料子,挂在沈家丫鬟的腰间上,那些还都是做粗活的小丫鬟!
“她在羞辱我!她一定是故意的!”
祝沉檀一想到往日里看不上看不起的庶妹,竟然爬到了她的头上,就要压制她一辈子了,气得牙齿发颤骨头疼。
“冷静下来!”朱夫人看她这样也是心疼,叫人熬安神汤来。
发了好大一通气,吃过安神汤,祝沉檀也好多了。
朱夫人安慰了她许久,“我会让你父亲去查这件事情,若真如此,沈家新妇真是祝吟鸾,那必然要从长计议。”
“依着母亲看,这也不完全是坏事。”朱夫人很快就绕过弯子来。
“不是坏事?”一想到祝吟鸾可能会出现的趾高气昂的嘴脸,祝沉檀脸都黑了。
“不是坏事。”朱夫人摸着她的头发,“祝吟鸾若真的高嫁,你一定要跟她多多往来,届时你若不想嫁给卫如琢,不也有更好的选择了吗?”
“母亲是想让我靠着祝吟鸾高嫁吗?”祝沉檀瞬间冷静下来。
“若她愿意帮你,也不是没有可能。”朱夫人点头。
祝沉檀想到那日在卫家闹得难堪,还有后面发生的诸多事情,不免没有底气。
“您说得轻巧,祝吟鸾借着沈家的势力,翅膀定然是硬了,怎么可能会帮我?况且您忘了吗?当初把她逼出沈家的是我们,您后来还找人去跟她算账欺负她呢……”
祝沉檀边说着边在心里算账,若是能够踩着祝吟鸾高嫁…
听母亲的话,忍这一时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是啊,祝吟鸾那么愚蠢,或许……她或许是凭借样貌入了沈景湛的眼睛。
祝沉檀忍不住在心里想,她既然都能够把卫如琢给抢过来,沈景湛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一想到若是能够嫁给沈景湛那般风光霁月的人……
祝沉檀的心跳得无比厉害。
眼下的她,早已把今日众人的艳羡对象换成了她自己。
“放心吧。”朱夫人嗤笑道,“她就算是进宫当了娘娘,不也还是姓祝,是祝家人。”
既然是祝家人,当然要帮家里做事。
“您说得对。”
“……”
相对于祝家,卫家这边还算是风平浪静。
卫如琢在喜宴上,的确与几位大人攀谈说上了话,但对方记不记得他,就另当别论了。
祝沉檀走后,他也没逗留多久。
那喜酒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但为了交际人脉不得不喝。
一整日,他都觉得辛辣如鲠在喉。
他居然在喝祝吟鸾和别的男人的喜酒?
回来之后,他同样砸了桌上的茶壶杯盏,砰的一声,随从们全都被吓得不敢说话,只能面面相觑。
卫如琢近来一直阴晴不定,还吩咐了这边的事情不准透露到停雨阁,传到庞氏的耳朵里。
许久,卫如琢才缓和过来,他瘫坐在圈椅上。
这个夜晚实在太难熬了。
居然是祝吟鸾和旁人的洞房花烛夜!
这让他怎么接
受!祝吟鸾本应该是他的人!
当初就不应该放她离开卫家,凭什么要让她出去?
她出去才多久,居然就嫁人了。
一个月都没有吧?
思及此,卫如琢脸色一黑,她一定是跟沈景湛有私情!两人绝对是早就有往来私情了。
对。
这些年他忙碌不堪,为公事奔波周转,基本很少回家。
再加上太累了,身子莫名虚弱,总是没有兴致,抬不起来头,所以很少跟祝吟鸾同房。
她会不会红杏出墙?
祝吟鸾虽然怯懦无趣,但她生得很美,极少会有男子不为她的娇怯样而心动。
是她引诱了沈景湛,还是沈景湛对她出手?
他一定要查明白,绝对不能做这个剩王.八!
卫如琢心气难消,捏着眉心。
脑中思绪混沌,不知怎么的,忽而想起多年以前,他和祝吟鸾的洞房花烛夜。
那时候家中败落,他喜欢的女子被骆家夺走,祝家只能把祝吟鸾嫁过来。
那时候听到祝吟鸾的名字,他的印象只有一个沉默的影子。
在祝家见过,但没说过几句话。
只知道是个庶女,很不讨喜。
那场亲事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没有任何的欣喜和期待,因为娶的不是自己想要娶的人。
他按部就班顺着喜娘说的流程走。
在推开祝吟鸾手里端着的团扇,正式朝她看去的时候,他说不上来那时候的感受。
她虽着了红妆,但样子娇怯,瞳眸水润,清纯得不可方物,就这么忐忑又可怜的看着他。
卫如琢的心剧烈跳了一下。
很快,他总算回过神。
蹙眉反思他为何要对祝吟鸾怔愣,岂非对不起他喜欢,放在心上多年的祝沉檀吗?
可那时的他忘记了,他喜欢的祝沉檀早已为他人妻,而眼前的祝吟鸾才是他的妻,他本该喜欢她,看着她……
卫如琢松开捏着的眉心,怒气翻天的心里忽而搅出了一股酸水。
他在想,今夜的祝吟鸾是不是也如多年前一般清纯妩媚?沈景湛会看着她失神吗?
她在沈景湛身下也会极致隐忍,不敢发出一声而偷偷哭泣吗?
越是往深处想,他的心里就越酸,酸到发疯。
可他还是不承认自己妒忌,只是恼怒被背叛了而已。
“……”
记挂着明日要敬茶的事情,祝吟鸾特意吩咐了明芽,早起来叫她。
但往日里醒得太早,今儿也是一样,不等明芽叫她,她便已经醒过来了。
然后她发现,当下不太对劲。
这被褥怎么那么热,还那么.硬.?不应该是柔软的吗?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手在乱摸的同时,忽而听到男人的一声嘶哼。
祝吟鸾瞬间清醒,“!”
她坐起来!
好一会才回神想起来昨日发生的事情。
她应该睡在里侧的,可她居然跑到了沈景湛的怀中?!!
他看起来也很懵,人还在歇息,是被她吵醒的。
祝吟鸾没想到她竟然做了那么出格的事情,抱着沈景湛睡了一晚。
甚至还把他的中衣给蹭开了,脸贴着他的胸膛歇息,还抱着他窄瘦的腰身腹肌……
难怪她觉得不对。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事情,祝吟鸾撇开眼,强压下心中的不自然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过去了……”
“对不起。”
她往日里歇息一直都很规矩,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都不清楚。
“无事。”
男人拢好中衣,朝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可祝吟鸾还是觉得尴尬,她只想着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对沈景湛毫无规矩……
却不知道昨日她睡了之后,是被男人给抱过来的,抱了她一晚,期间她嫌热要挣脱,却又被他给牢牢桎梏住。
因为她潜意识里就认为沈景湛是个正人君子,压根就不会这么做,所以问题只能出在她自己身上了。
祝吟鸾还在酝酿措辞,不知说什么为好,外头明芽已经走了进来,提醒她该起来了,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沈景湛率先起来,祝吟鸾压下尴尬和不自然,跟在他后面出了幔帐。
梳洗期间,两人也没再说什么,她神色微有躲闪,不敢看沈景湛。
小丫鬟们看她这副模样,自然以为她是害羞了。
沈景湛比她的速度要快。
他就在旁边静静等候,没有不耐与催促。
祝吟鸾低声催明芽之时,他还说了叫她别慌,“父亲母亲也不会那么早,鸾儿慢慢收拾就好。”
两人的视线在铜镜之中对上,他眉眼含笑,温润和煦,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自然又跑出来了。
良久之后才在明芽的提醒下回了他的话。
过去的路上,小丫鬟仆从还有婆子们保持一定距离跟在两人的后面。
沈景湛轻声跟她说着话,他告诉她沈府的布局,家里的长辈都在什么院落居住,“用过早膳,我带鸾儿走走。”
“你公事不忙吗?”她刚问,男人眉心微蹙看向她。
祝吟鸾不明所以,被他看了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改了称谓,“…夫君公事不忙碌吗?”
“陛下允了我休沐几日在家。”
“原来如此。”她点头。
“嗯。”男人接下她的话。
话茬又绕回沈家的院子,说到沈家长辈。
边说边走,很快便到了前厅。
祝吟鸾跟在沈景湛身边,踏入的一瞬间。
感受到了在座众位沈家亲长投过来的视线。
第40章 第40章若真的行周公之礼…
被这么多人看着,祝吟鸾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更何况沈家的诸位亲长都是朝廷重臣,婶母们皆有体面,便是平辈小辈都在朝廷身居要职,单个的身份拎出来,谁不比她强上一百倍。
往日里,她在卫家时,赴宴参席,可从来见不上这些人物,因为身份不够格。
祝吟鸾乖乖跟在沈景湛身边走,并不敢过分四处乱看打量,只凭借着往日里施家,以及刚才沈景湛给她提前开的小灶默默认人。
她在观察诸位亲长之时,对方也都在观察她。
昨日有小丫鬟们和喜娘搀扶,就拜堂那会勉强见了身影和脸,今日看着她跟在沈景湛身边走过来,竟也不卑不亢。
沈景湛着湛蓝色圆袍束白玉发冠,身量挺拔,面容俊逸,一举一动无一不彰显大家公子风范。
他身侧的女子挽了朝云近香髻,只用了两支步摇点缀,她着红色衣裙,越发显得面白肤嫩,走动时纤腰婀娜,跟沈景湛看着出奇登对。
若不知道她真的底细,谁知道她是个庶女,还嫁了四年又被休弃,“……”
侯府往日里就只有大房在这边住,可今日祝吟鸾作为新妇要敬茶,沈景湛的身份在沈家小辈里是最高的,又是御前有头有脸的人,自然是沈家的亲长们都来了。
最上首的是沈家老太太。
昨日她没有在正厅露面,今儿一见,当真不同凡响。
她半倚着软枕姿态悠闲,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年岁虽然上去了,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很是犀利,看着便令人肃然起敬不敢轻易与之对视。
两人行至前面,便有小丫鬟放鹅绒织就的蒲团,端上茶水。
祝吟鸾随着沈景湛跪下给沈老太太请安,敬茶。
沈老太太先是接了沈景湛的茶水喝了。
打量祝吟鸾许久,这才慢悠悠由一旁的婆子扶了正坐起来。
还是婆子接过祝吟鸾手里的茶水,沈老太太方才接过呷了一口。
期间沈老太太的眼神一直飘在祝吟鸾的脸上。
对方感受到她的目光,始终低敛着眉眼,任由她打量,并未露出任何的怯意。
胆子不清楚到底怎么样,场子倒还勉强接得住,并没有展露任
何的慌张失措。
沈老太太喝了茶水之后,她没说什么,旁边的婆子代替沈老太太讲吉祥话,给祝吟鸾送了礼,是一尊送子观音。
“身为世子正妻,老太太希望您早日为沈家开枝散叶。”这句话很有深意,众人都在看好戏,想要听听祝吟鸾怎么回。
祝吟鸾听到送子观音四个字,想到她那四年都没个孩子的事情,眼皮子不易察觉微动了一下。
她心想沈家的人揪查她的过往,必然清楚她嫁入卫家四年毫无己出。
祝吟鸾的小反应,沈老太太自然是留意到了。
可沈老太太没想到,就跪了这么一小会,膝盖也不至于就弯得疼了吧?
沈景湛亲自扶着祝吟鸾起身,一副心疼样子,不等祝吟鸾开口,就帮她回了话。
“孕育后嗣不止是鸾儿一人之事。孙儿也会努力,祖母您就放心吧。”
沈老太太心中冷笑,但愿他是真的能够让人放心。
先前沈景湛说祝吟鸾无法孕育后嗣,是因为他给人家当时的夫郎卫家子下药了,当时沈老太太真气得头疼晕倒。
后面想了想,不论是真是假,且瞧瞧这祝家女嫁进来了能不能生。
若是真的不能生,定然是要休弃的!
“对了,您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孙儿让人寻了一尊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佛,放在您的内宅,想必对您有所助益。”
这是让她多拜佛,少.操.心了?
被自家孙儿回击的沈老太太,“……”
旁边一直在留神观察的众人见状,无一不收了轻视祝吟鸾的心思,因为她实在太得沈景湛喜爱。
在这种沈家长辈皆在的大场面,沈景湛竟为了她,连沈老太太对孙媳妇的训话都给挡了回去,那祝吟鸾几乎都没说什么,沈景湛这是在帮她抬场子,撑面子。
前些时候,看到沈景湛迎娶她的大手笔,众人并不相信他是真的那么喜爱祝家女,毕竟这席面办得好,主要彰显的还是沈家的实力,可今日一看……恐怕不止于此咯。
沈老太太脸色微沉,沈夫人连忙上前打圆场,把话茬转移走。
茶水敬到沈夫人和沈侯爷这边,两人倒是没有为难,吃了茶水给了东西,也收了祝吟鸾的回礼。
有了沈景湛替祝吟鸾回怼沈老太太的前车之鉴,谁都不敢给祝吟鸾脸色瞧,就连说话都客气不少,毕竟沈景湛的厉害,沈家人谁不清楚,这可是尊笑面虎,凶起来不认人。
相对于几房的客气,唯独有一人,二房夫人不咸不淡而有些叫人印象深刻了——因为她之前查到沈嘉显的“流放”隐约跟祝吟鸾有关系,所以不喜。
祝吟鸾不明内情,还以为二房夫人看不上她的出身。
敬了茶水之后,又说几句话,便到了用早膳的时候。
祝吟鸾跟在沈景湛身边坐下。
她原还想着恐怕要伺候沈夫人和沈老太太用膳,可谁知完全不用,因为都有小丫鬟忙活。
不仅不用伺候婆母祖母用膳,沈景湛还总是照拂她,给她夹菜。
别说只有两人时,他给她夹菜,她觉得坐立难安,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被人偷看着,祝吟鸾越发觉得神色不自然,她只能也给沈景湛夹菜,低声让他吃,不必管她。
他却旁若无人般继续给她舀汤,说担心她害羞,不敢多吃,还说她瘦弱,理应多用一些饭菜。
祝吟鸾只能抿唇尴尬笑了笑,避开众人的目光,埋头用膳。
她本来都摆正心思了,力求寻常心思对待与沈家诸多亲长们一道用膳,可被他这么一照顾,又被那么多人瞧着,的确是有些害羞与不自然了。
往日里的沈景湛清冷如霜,话都不多说一句,今日却体贴关怀,好似变了一个人,可不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沈夫人和沈侯爷对视一眼。
沈侯爷虽然意外,但也还好,毕竟沈侯爷知道沈景湛为了娶祝吟鸾还做了什么事情。
沈夫人却像是见了鬼,这还是她那个不近女色,对女子退避三舍的儿子吗?
祝吟鸾真是被盯得如芒在背,她几乎是硬着头皮在吃,“……”
此刻难为她还能察觉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沈景湛夹给她的菜无一不是她喜爱的,这是巧合吗?
他竟然如此了解她的喜好?
就连她不喜欢吃叶用芥菜这么隐私的事情他都知道,还帮她给挑掉了。
这件事情就连贴身伺候分明芽和姣惠都不知道,沈景湛又是怎么知道?
就算是巧合,也不可能巧合到如此份上。
因为不知缘由,祝吟鸾只能暂时将这股疑惑压在心底。
见她低头低得越发厉害,沈景湛给她夹菜之时,顺势抬眼,视线凉飕飕扫过观察这边的众人,大家忙不迭挪开了眼,用自己的饭菜。
“……”
膳后,众人客套着又说了一会话。
沈景湛便要带着祝吟鸾离开了,他说要她逛院子,熟悉沈家布局,恰好消消食。
可就在起身之时,沈老太太叫住两人,“你既然已经成家,便搬回来住吧,大家在一处,好歹有个照应。”
搬回来?
祝吟鸾想起一事,沈景湛好似住在外面。
方种月说过的,他很早便另府别住了。侯府只有长房的人,沈景湛的妹妹还没嫁人,上前月去了琉州,至今没回。
原是要回来的,只因为琉州距离京城太远,又是独立小州,春日里风雪融化,河流冲垮了河堤,来往的船只都损毁不少,路也堵住了,所以她便滞留在了那一带。
人倒是没事,沈家已经派了人去接,只不过还要耽搁些日子才能回来,所以祝吟鸾还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小姑。
听施家的姐妹说,她与奉安公主交好。
那奉安公主……在卫明烟承办的席面上,祝吟鸾可是听人说了,她喜悦沈景湛。
“祖母养好身子为紧,这些事情您就不必担心了。”他又把沈老太太的话给呛了过去。
对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祝吟鸾在旁边不好.插.话,沈老太太把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似乎想要她劝解。
祝吟鸾也不笨,自然明白,她斟酌一二,刚要开口,可沈景湛辞别了沈老太太把她还没开口的话给堵了回去不说,还带着她走了。
只留下沈老太太盯着两人背影,一脸不悦。
其余留下的沈家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劝慰沈老太太宽心,陪了沈老太太一会,便也请辞离开。
人差不多走光了,就剩下沈夫人和沈侯爷。
沈老太太一想到这不受管教的孙子是两人生的,更不想看到两人了,叫两人去忙,别在跟前碍眼。
待人一走,沈老太太身边的老妈妈给她捏着肩膀,问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沈老太太叹出一口气。
“大公子疼爱少夫人,这是好事啊,奴婢看着那少夫人也是个乖巧的性子,不像那些歪心思会耍心眼的人,适才您一个眼神过去,她显然是要帮您说话,只是大公子……”把人给拉走了。
“恐怕是面子上的功夫。”沈老太太捏着眉心,“听澜这样喜欢她,我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您啊,就是.操.心太过了,前些时日晕倒还在吃药呢,太医说让您好生保养,您应该听太医的话才是。”
沈老太太摆手闭上眼睛,老妈妈立马闭上了嘴,拿来软被给沈老太太盖腿。
祝吟鸾跟沈景湛绕到沈家的后院。
不得不说,沈家的院落实在太大了,比施家都还要大,假山水榭,溪流潺潺,各类名贵花种,有些她甚至都不认识,好似书上才有,其间林立错落有致,令人看了心旷神怡。
沈景湛问她喜欢沈家吗?
祝吟鸾没说喜不喜欢,只道沈家景色好,庭院楼台也不错。
“这是父亲花重金找了宫内工部尚书帮忙修筑的。”
竟然是工部尚书的手笔,难怪如此精巧雅致。
“对了,适才祖母说——”祝吟鸾的话还没说完,沈景湛反问她是想在沈家住,还是搬出去?
祝吟鸾顿了一下,私心里她自然是想要搬出去。
这跟长辈们住在一处,免不了拘谨。
何况过些时日沈景湛休沐的日
子结束了,他若忙得脚不沾地几日不归家,那便是她一个人留在沈家,应付沈家的人。
沈家的人今儿倒是客气,谁知道背地里什么样?恐怕比卫家的庞氏,以及她的嫡母朱夫人还要难缠。
“鸾儿也想搬出去住,对吗?”祝吟鸾沉默期间,沈景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祖母……”
“祖母那边鸾儿不必担心,我会应对。”想到他今日的维护,祝吟鸾竟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因为沈景湛实在太周到了。
当初明明说好了她帮他应付沈家事情,她今日准备可能要应对长辈的诸多措辞,一句话都用不上,因为沈景湛都帮她挡了回去。
“鸾儿有话要说?”
“只是觉得你……夫君待我很好。”她何德何能?
“我娶鸾儿归家,自然不是叫你来受委屈的。”
不是受委屈,那是享福吗?她从来没想过,嫁到婆家,沈家能够享福?
沈景湛看着她如此说,祝吟鸾抬眼对视上.他幽深漂亮的眉眼,心下忍不住微动,抿了抿唇。
她沉默。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啊,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思来想去,祝吟鸾灵光一闪,她和沈景湛之间分明是“互利”成亲,可沈景湛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他爱慕她多年一般?好不容易把她娶回来,所以处处护着。
她莫不是昏头了,竟然冒出这样荒诞的想法。
不知道说什么但又不好沉默不语,她回了一句,“…多谢夫君。”
是真的感谢。
她很清楚沈景湛在人前的照拂与维护,都是给她撑腰。
正因为如此,沈家的人都不敢欺负她了。”鸾儿不必客气。”男人看着她卸下不少防备的神态,眼底滑过一丝笑意。
跟之前相比,她对他已然没有那么抗拒和疏远了。
假以时日…她必然会全身心依赖他。
不论多久,他有的是耐心。
两人慢悠悠在后院走着,时不时谈上一两句。
“……”
沈夫人回院子之后,还惦记着沈老太太问的那句话,她找沈侯爷拿主意,想问他能不能也帮着说和说和,让沈景湛就此在家中住下,可别再搬出去了。
沈侯爷却不愿意,“听澜已经成家立业,做事自有决断,他爱如何便如何吧。”
“他常年不在家,如今娶个媳妇长房也能热闹一些,再带着人搬出去怎么是好?”
沈夫人自然不愿意说她的私心,她就是想盯着沈景湛和祝吟鸾要孩子。
更何况还没有认真考究一下祝吟鸾的品性,两人只在家待几日就搬出去,那可怎么说?
“夫人这般不想听澜带着媳妇搬出去,何不亲自去跟两人讲?”
“我哪里敢做听澜的主?”没见他连沈老太太的话都呛了吗?
沈侯爷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见他置身事外的笑,沈夫人的脸色拉了下来沈侯爷正色轻咳一声,凑到沈夫人耳边,给她提了一个主意。
“这样能行吗?”沈夫人听罢,半信半疑。
“行不行,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沈侯爷道。
沈夫人思索着沉默下来。
或许也算一个法子吧。
早膳用得不愉快,沈老太太午膳和晚膳都没有露面。
其余来吃敬茶送礼的旁支长辈走了之后,就只剩下沈夫人,沈侯爷,长房的公子小姐并姨娘小辈们。
人虽然还是不少,却没有早上那般多了。
祝吟鸾这两顿饭,都不用看顾手底下的人用饭,多是小丫鬟和婆子们在旁伺候,她自己反而吃得不少。
沈景湛一如早上那般照拂她,她这次依然留意到他给她夹的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十分精准。
沈家厨子做饭讲究,基本不与晨起的早膳重样。
饶是如此,沈景湛竟也能在这堆满满当当的菜色里挑出她爱吃的,夹到她的碗里来。
未免也太巧合了!
一次是巧合,第二次也还是巧合吗?
心里装着事情,祝吟鸾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没想到回了院梳洗过后没多久就被沈景湛给发现了。
他问她在想什么?
刚说没想什么,可沈景湛看着她问真的吗?
“我没有要逼问鸾儿的意思,只是怕你觉得在沈家不适,又不肯说,自己闷在心里难过。”
男人温柔体贴的话语钻到耳朵里。
祝吟鸾觉得她或许多想了,沈景湛年纪轻轻便能在御前站稳脚跟,洞察人心的本事自然不必说。
他能够发觉她爱吃什么,或许不是奇事。
话是这么说,她自己依然觉得奇怪。
要说吗?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
可当她纠结拿不准之时,沈景湛竟然自己说了,问她是不是奇怪他为何给她挑的菜色都是她爱吃的?
“你…你怎么知道?”他果真洞察人心到如此地步?好似会读心一般。
可她哪里清楚,沈景湛太了解她了。
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无比留意,她在饭桌之上展露出的疑惑,即便是隐藏了,他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此刻若是不说,恐怕她就会起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人便会风声鹤唳,变得疑神疑鬼。
对上沈景湛含笑的眉眼,祝吟鸾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话已经泄露了内心的想法。
连忙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觉得奇怪,因为夫君好似很了解我的口味。”
“嗯。”他点头,“鸾儿保持警惕是应当的。”
他接着往下道,“我的确很了解鸾儿的口味,不止因为我寻人向你的婢女问过,从她们口中了解了一些你的喜好,你在施家住时的衣食起居,我也让人留意了。”
祝吟鸾听罢,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她怎么把施家给忘记了?
沈景湛既让人留意了,那他肯定清楚她的喜好。
思及此,她又不免感叹沈景湛的深不可测,他只从旁人的禀告当中便能够分析她很多不为人知的口味,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除了感叹之外,祝吟鸾也多了几丝忌惮。
“至于我为何要这样事无巨细,也是因为我清楚鸾儿的性子文静,一是担心你在施家被人欺负又不肯说,二是……”
“是什么?”难得见沈景湛话语停顿。
“我曾与家中说明求娶鸾儿的原因是喜爱惦记你多年,此生非卿不娶。”
他就这样以玩笑且随意的口吻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祝吟鸾怔了一下,对上男人眸色深深的眼,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又说不上来。
似乎因为他的眼眸天生深邃,所以即便他说的话是玩笑,可总叫人觉得他很认真,并非是戏言。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当然不能让家里的人看出破绽来。”
难怪他事无巨细,敬茶时,用饭时,对她过分照顾。
原来抛却要给她撑场面,还有这样的缘故。
“我明白了。”祝吟鸾暂时消除心中的疑虑。
“嗯。”
“日后鸾儿再有什么不解,径直问我便好,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若有什么,也会直接问你。”
把话说开的确好,能省很多麻烦,也免得互相猜忌,毁了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信任。
祝吟鸾没什么异议,颔首点头,“好。”
说完话,两人起身要歇息了。
睡前,沈景湛过书房走了一趟,似乎要过目,签什么诏令。
祝吟鸾先上榻等他。
明芽在帮她脱靴之时,悄
声跟她说,昨日来听墙角的老妈妈又来了。
祝吟鸾眉头一皱,“……”
怎么又来了?
这些人该不会日日都来吧?那岂不是日日都要跟沈景湛做戏吗?
今儿应对着沈家的亲长们,她都快要把昨日床榻之上的紧张与尴尬给忘记了,一想到昨日,她的面色一红。
“昨日也来了吗?”刚问完她都觉得自己蠢了。
明芽不是说了昨日来听墙角的老妈妈今日又来了,她竟还问了,况且白日里明芽也说了昨日有人来。
她也不知自己是在求证什么。
求证沈景湛说的话?她不相信沈景湛说的话?
可他的话挑不出错,她的心里也没有疑虑了,近乎完美,为何要问?
对啊……
他的回答近乎完美,没有一丝漏洞。
“小姐您怎么了?”明芽都觉得她问得奇怪?
“没怎么,就是……有些困了,所以有些恍惚。”
她想到昨日夜里的失控,他亲她,吻她,帮她。
在这场做戏里,她竟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燥热和慌乱。
她和沈景湛,甚至都没有真的行周公之礼便乱成那个样子了。
若是真的行了周公之礼……【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