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氢氦锂铍硼?
方言又说了不少祖安不错的话, 方瞻耐心听完后,只是挥手让其退去,随后又召人入帐商议, 直至深夜才散。
第二日,盛世再见他时, 他郑重行礼,道一声“有劳先生”。
双方心知肚明,倒也不必说太多,倒是方言有些莫名, 只以为两人说的是伤残将士的事。
方瞻治军严明,各项登记也都很清楚, 因此盛世要的伤残将士的原籍住址很快便整理清楚-
自从前几批农具大卖之后, 齐老板店里的客流量很明显降了许多。毕竟农具这些大件可不是那么容易消耗的,即便有了破损那也是修一修继续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更换的。
况且现在也没到春耕的时候, 齐老板最近一直闲得磕牙。昨日他回家听他媳妇说,她姐夫最近又接了一笔大单,他随口一问,发现又是盛里正找他姐夫买粮。
想到这,齐老板又叹了口气。
店内小二擦着桌子,见他这般长吁短叹忍不住问道:“掌柜的这是怎么了?您今天已经叹气八十回了。”
齐老板撑着下巴望着门外,闻言又叹了口气,“你说里正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来啊?”
能被掌柜的称为里正大人的,非盛里正莫属。
小二一愣,不明白自家掌柜的想盛里正干什么,但他见掌柜的这么忧愁,迟疑了一下还是宽慰道:“说不定眨眼功夫就想起了。”
齐老板再次叹了口气, 看向门外,“哪有这么巧的事。”
然而话音刚落,门外就来了人,“齐老板在吗?”
齐老板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匆忙从柜台后跑了出来,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好几道。祖安的管事他太熟悉了,尤其是里正大人身边的那几个。
听到对方说是盛里正请他过去,齐老板二话没说当即跳上马车,直奔祖安镇而去。
只是等他到了祖安见到盛世之后,才发现高兴得有点太早了。
齐老板“蹭”地一下站起来,一脸震惊指着自己、
“什么!我,造兵器?”
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齐老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爱做梦也不敢从一个做农具的商贩变成造兵器的啊!
盛世淡定地喝了口茶,示意齐老板先不要着急。
“不是让你造兵器,而是灵武军的兵器破损需要更换和修复,如今没有那么多懂铸造的人手,所以请你出些人手帮忙,算是雇佣的关系。”
听他这么说,齐老板被吓得七上八下的心勉强平复了一些。
灵武军可以自己铸造兵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雇些工匠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
盛世接着道:“我也是看你之前分了股给我,所以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赚了,我也赚了。”
齐老板立刻高兴起来,他就知道跟着里正大人好处多多。
只是,“可我们也不会铸造兵器啊。”
他就是个卖农具的,哪里会打造兵器啊!
盛世见他愿意,放下茶盏淡笑着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之前曲辕犁、耧车、水车,你都能根据图纸做出来,想来只要那些兵器有图纸,你肯定也可以。”
齐老板曾经还真是铁匠出身,后来由于吃苦耐劳人老实被岳家看上,之后便在岳家的帮助下开了个农具店。这会儿被盛世一夸,也觉得自己的基本功还算扎实,带出来的徒弟也不少。
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道:“那我们就去试试。”
刚说完又觉得“试试”不能显示他们的决心和能力,于是改口道:“里正大人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他们有图纸,我们一定能给他做出来。”
盛世顿时满意,双方相谈甚欢,很快约定好齐老板带人去灵武军的将作坊干活。
只是图纸有了,人也找了,但原料却还没有着落。于是盛世只能委托齐老板帮忙,先从他之前的上家那边买些铁矿先。
虽然朝廷明面上对铁矿管理严格,但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矿产都在官府手里,有相当一部分矿产资源是握在世家大族或是各地豪强手里。
这些人即便是朝廷也轻易动不了。
齐老板的铁矿便是从他们手里买的,当然了,他之前是做农具的,要的量也不多就是了。
齐老板走后,盛世也并没有放松下来。齐老板能买到的矿并不多,远远不够铸造他想要的所有兵器。
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紧着要紧的先来。
盛世低头看着一堆计划表思索的时候,长安敲门进来,随后恭恭敬敬请安,又为盛世沏了新茶。
盛世抬头看他。
烛光中,小孩长高不少,已经不是初见的模样。当然了,也比初见时更加知礼了。
“这晨昏定省的规矩,是崔润教你的?”
虽然校舍还没有盖好,但崔润那边已经开始了小范围的授课,就在盛世送他的那套小屋里。
每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而长安最近则上午跟着治安队一起训练,下午跟着崔润上课。
长安闻言将沏好的茶端给盛世,乖巧道:“崔先生说‘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注1)’。”
盛世看着他颇为无奈,“每日请安铺床还不够,还得冬天温暖被窝,夏天扇凉床铺?”
长安抬头,“若义父需要,长安定然做到。”
盛世见他当真,赶紧摆手,“那倒不必。所谓悦亲之道,非荐旨甘,奉轻暖也;非晨昏定省,冬夏温清也(注2)。以后你这早晚请安的事也可以省了。”
“可是崔先生,”长安顿了一下,随后道:“长安明白了,若义父与崔先生意见相悖,那听义父的。”
盛世抬眸。
虽然他是这个意思,但是怎么这话从长安嘴里说出来就有些怪怪的呢?
在盛世看来长安还是小孩,于是挥手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别熬夜,省得到时候长不高。
长安退下前,看到他桌面上摆着的纸张,最上面一张用炭笔写着“铁矿”二字,于是打算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住。
“义父是想要铁矿吗?”
在长安面前,盛世倒也没有隐瞒,闻言喝了口茶道:“是啊,缺铁,很多东西都弄不起来。”
长安斟酌片刻,小声道:“义父,长安知道哪里有铁。”
盛世喝茶的手陡然停住,“你知道?”
在他看来,长安虽然人小,但绝对不是个说谎的孩子。
盛世的书房里有祖安乃至周边各城镇的地图,长安站在地图前,用手在其中一处点了一下,“这里。”
盛世走过去。
那里正是陈县令划给他们祖安的那座山。山很大,而长安指的那处便在山的深处。
盛世没有立即质疑长安话的真假,只问:“你如何知道的?”
是之前去山上捡柴的时候发现的?
但那里是深山,孩子们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还是其他村民发现的?
若是村民发现,那第一个应该报给他这个里正知晓,怎么在今日之前从未听人说起过铁矿。
长安低头沉默片刻,最后抬头看向盛世,说出的话惊得盛世久久回不了神。
他说:
“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的。”
见盛世吃惊,他继续说道:“此前那个声音就告诉我,说榆延村有煤,我没信,以为是在做梦,后来榆延村果然被人发现有煤。”
榆延村发现煤的事,盛世也知晓,他们如今用的煤还是从那里买来的。
如果今天不是盛世,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听到长安的话,都不可能信他,只会以为他是被梦魇住了在发癔症。
而如果是从前的盛世,他定然也不可能相信脑子里有个声音可以告诉你,哪里有好东西可以发财。
但现在的盛世是穿书的盛世,而且还是个绑了系统又被系统抛弃的倒霉鬼。
他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震惊,回到桌边狠狠灌了一口茶,随后才恢复平日的模样,语调平稳地说道:
“氢氦锂铍硼?”
第32章 第 32 章 您本来就是义父
说完后, 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长安,然而长安并没有他预料中的反应,而是问道:“义父, 您说什么?”
盛世转头看着他,但长安依旧是一幅不解的模样。
他轻咳一声, 道:“对了,你脑子里那个声音,还说过什么吗?比如他是什么东西,叫什么名字?”
长安摇了摇头, “没有。”
盛世:“那他第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义父去晋阳后的某天夜里,那时候义父不在, 大家又都在忙着建房子, 长安想着是自己睡糊涂了,就没对人说起此事。”
“不过,”长安仔细思索了一下, “但它好似说了什么奖励,这次也说是奖励。”
“奖励?”盛世摩挲着杯子,重复了一句。
长安一脸欢喜,“义父,您说他是不是什么神仙?”
盛世:“是与不是,等明日让人去你说的那个地方挖挖看就知道了。”
长安重重地点了下头,“若是真的就好了。”
见盛世看他,他又立即扬起笑脸,“那样长安就能帮到义父,就不再是您的累赘了。”
盛世皱眉,“谁说你是累赘了?”
长安摇头,“没有谁。”
随后拱手行礼离开, 不再打扰盛世。
盛世盯着关上的门好一会儿,回头看向地图上长安指出来的铁矿点。
若是假的,那一切都很简单,不过是小孩子一时癔症罢了。
但若是真的。
盛世眯了眯眼,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若真的有铁矿,那说明长安脑子里那个可以预知煤矿铁矿的东西是真的存在的。而有这个探查矿产能力的,不会是长安以为的什么神仙,最大的可能便是系统。
毕竟盛世之前可以绑定系统,那别人为何不行?
而若是还有第二个系统,那是不是也说明还会有其他穿书者的存在?
盛世最近又是造农具,又是制肥皂玻璃的,书中的人或许不清楚,但只要还有穿越者,那一眼便能知道他换了芯子。
那他现在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甚至于长安……
盛世捏了捏眉心。
当初只想着赚钱,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为今之计,只能先看看明天的情况再说。
他突然有些忐忑,既希望有,又希望没有-
第二日,盛世便找来林原,让他从治安队里挑些人,带着工具和干粮随他一同上山。
大家平日里上山也只在前山活动,很少去深山里。众人走了半日,便发现已经没了路,于是只能在山林中一步一步探着走。虽然现在是冬日,但路上仍旧遇到了几只大型野兽,好在这次来的人都有些武艺,集众人之力也算是有惊无险。
两日后,盛世终于停下了脚步。
虽然树木高耸,但由于新的叶子还未长出来,阳光从干枯的树干缝隙里照进来,并不影响众人视物。
林原见里正大人说就是这里,立即招呼大家抡起锄头开挖。
不到一个时辰,纷纷有人喊下面都是石头挖不动。
林原率先过去将泥土扒开,但他分不清这是什么石头,只是奇怪道:“这石头怎么是红色的?”
盛世过去,便见挖开的泥土之下,是带有红色的暗棕色石头。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轻轻吁了口气,看了一圈周围,“应当是赤铁矿和褐铁矿。”
林原眸子睁大,“铁?”
盛世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挖到了,那说明这里果真是一处铁矿山。
盛世此次带人来,只是确定是否真的有矿,并没有打算直接开采。如今既然已经确认,他便也不多呆,立即带着人返回,同时让林原去给方瞻送消息。
倒不是盛世不想自己挖,而是他这里的人手不多,壮劳力更是少,况且马上就要开始春耕,而挖矿又是个持续的过程,还是让灵武军自己解决比较好。
他们需要武器,自己挖矿炼铁,自力更生。
盛世给方瞻去的信言简意赅,表示铁矿他提供了,炼铁的人手也出了,图纸也给了,到时候灵武军造出来的武器,分他一部分就行。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到方瞻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但正是因为盛世什么都帮他们想到并且办到了,方瞻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心里又有些不安,于是又找心腹商议了半宿。
盛世一直以为方瞻会将灵武军的将作坊建在他们军营里,却没想到方瞻为了开采方便等诸多因素,最后将将作坊的位置设在了祖安镇北部,也就在盛世划定的祖安城的城外。
灵武军的军备问题解决,盛世便打算找崔润说一下招生的事。虽然学校没有完全建好,但是建几间校舍还是很快的。
而他去找崔润的时候,却见长安独自一人跪坐在临时课桌前,低着头握着笔认认真真写着字,其他的孩童已经放学回家,而崔润也不知去了哪里。
盛世站在长安身后,盯着毫无所觉的长安看了半晌,最后突然出声喊道:
“十一皇子。”
原先正低头全神贯注写字的长安,下意识回头,然而转头到一半,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到了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盛世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外走去。
长安见他这般,顿时有些慌了,顾不得收拾东西,立即起身跟上,“义父,我……”
盛世目不斜视,只道:“回家再说。”
听他说回家,长安心下稍定,随后乖顺地跟在盛世身后。
盛世任由他跟在身后,两人一同回了书房。
只是到了书房,盛世仍旧不发一言,只自顾自坐下倒了一杯茶,又轻轻吹了吹。
长安暗中窥了好几眼,最后还是乖乖低头,开口道歉,“对不起义父,长安错了。”
盛世不知道这事从何问起,如今见他认错,便顺着问道:“哪错了?”
长安继续低头,“哪都错了。”
盛世轻笑,认错速度倒是快。
听到他笑,长安也没敢抬头。
盛世:“什么时候知道的?”
长安:“第一次见您的时候。”
盛世从茶盏上方抬眸看了长安一眼。
他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这小子还还挺会装。
“如何知道的?”
长安抿唇未答。
盛世见他这样,吹了下茶换了个问题,“真有你说的声音?”
“没有。义父,长安错了,不该说谎骗您。”
在确定铁矿是真的后,盛世便认定长安也绑了系统,但长安到底有没有换人,他并不能确定。虽然他上次用元素周期表试长安时候,长安没有什么反应,但他并不能确定长安是不是装的。
他并不希望跟自己朝夕相处了半年多的孩子,是个心机深沉的穿书者。因此自那日从山上回来后,他便一直刻意避着长安。
如今看来,这小子还真是装的。
盛世轻哼一声,“骗就是骗了,认错有用?”
长安嘴角绷紧。
最近不论何时去找义父,都被管家等人给拦了下来,连盛婉儿都能见,独独他不可以,想到这,长安的脸越发苍白。
“只要义父您问,长安必定知无不言,绝不再骗您。”
虽然长安认错态度良好,但盛世依然不为所动,语气平淡,“你到底是谁?”
当他今天喊“十一皇子”长安却下意识回头的时候,盛世便知道长安不是跟他一样的穿书者。
只不过这样的话,情况就更复杂了,能对“十一皇子”这个称呼立即作出反应,那说明长安也不是原先的长安。
一直低头认错的长安缓缓抬头,虽然对方依旧是少年的模样,但这一刻盛世却从与自己对视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灵魂,那是与平日的长安截然不同的模样。
只听他道:“我不是之前的长安。”
“义父您,也不是之前的盛世。”
虽然早有准备,但身份被说破的时候,盛世的心跳还是不免漏了一拍。
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停顿片刻道:“所以你是多年后成为十一皇子的……”
盛世顿住,长安这个名字是他起的,那对方的真名应当不是这个,于是他问道:“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长安盯着盛世,仿佛也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隔了好一会儿,直到盛世开始皱眉,他才吐出两个字,“长安。”
盛世诧异,即便没有他的存在,对方仍旧叫长安,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宿命?
盛世回顾了一下剧情,文中确实没有关于十一皇子长大后的记载,莫非是因为主角是傅临淮,而长安对于傅临淮的剧情没有任何推动作用,所以就此省去了?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所有配角都是为主角服务的。
“那你是如何到这里的?”
长安:“平兴二十五年,于北邙山一战战死,醒来便到了这里,回到了几年前,成了十几岁的模样。”
平兴二十五年,那就是五年后。
虽然不是盛世之前以为的饿死,但听到对方说战死,还是让盛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揪痛。
他压下异样的感觉,继续问道:
“那你是如何恢复身份,又是怎么知道铁矿在这座山里的?”
长安果然信守诺言,并未再有隐瞒。“平兴二十年冬,舅舅找到了我。至于铁矿,几年后人人都知道这里有铁矿。”
盛世暗忖,重生就是这点好,日后的好东西都可以提前发现。
盛世单手撑着下巴,沉默片刻,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长安:“您说。”
“平兴二十五年,那时候你已经年满二十,请问你是如何以二十岁的心理年龄,拜我这个同龄人当‘义父’的?”
不是盛世故意要给他难堪,而是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他想不通长安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天天义父前义父后,还能给他端茶倒水日日请安的?
这也太能装了吧?
而且既然要装,为何不装到底?
若不是对方自己透露铁矿所在,他根本不知道长安的芯子也换了人。
这次长安的沉默更久了。久到盛世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让终于缓缓开了口。
“您本来就是义父。”
第33章 第 33 章 偶像的力量,果然是无穷……
盛世瞳孔瞬间放大, 不禁问道:“那个盛世也收你当义子了?”
“还是说,”他停顿了一下,憋出另一个可能,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相较于原先的盛世收了长安当义子这种完全脱离原文剧情的情节, 后者更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并没有发生那么可怕的事。
“都不是。”
“不管我之前多少岁,如今您是义父,那我就应该恪守孝道,正如您对义祖父那样。”
盛世:“……”
这么一说, 好像也在理。
他现实二十六七,而盛昌则也才三十五六, 相差不到十岁, 他还不是一样喊对方父亲?
盛世端起茶盏喝了口,将刚刚的心悸压下去。之前长安沉默片刻说他本来就是义父,真是给他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离谱的事, 只有穿书和重生两个,没有再疯狂叠其他BUFF进入地狱模式。
目前为止,最大的好消息便是没有再多出一个系统来。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其他系统和其他人存在的可能,但也能稍稍安一下盛世的心。
万一这个世界唯二的异数,只有他们两呢。
按照长安的说法,在他的那一世,崔润在山上当军师的时候,也会给孩子们上课,后来见长安话少还认识路,便让长安带路一起出了山寨。
之后又见长安可怜,便让他当了书童带着去了京都。
崔润入学国子监后,接触的都是世家子弟和皇亲贵胄, 后来便有人发现了长安相貌问题,再后来便是长安的舅舅景清辞找了过来。
只是他虽然在景清辞的帮助下,恢复了身份,但由于流落民间十多年,不识字还粗鄙,一直被众人排挤耻笑。
景清辞知道后便请旨将他带在身边,建元帝因为心中对景家有愧便同意了下来。
盛世听完发现,长安回京后在众皇子眼中几乎是透明的,他一开始是以山寨孤儿以及崔润书童的身份与崔润接触,再之后便与他的舅舅景清辞一同远离了京都。
而书中连崔润的笔墨都很少,只在他入三皇子府后才有相关描述,更别提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书童了。
因此书中没有关于十一皇子的描述,也属正常。至少在傅临淮的眼中,他的对手只有太子和二皇子。
想到这,盛世不禁问道:“你为何故意暴露身份让我知道?”
若不是长安主动说起铁矿的事,盛世根本不会注意到长安已经换了人,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意识到。
“您上上个问题就说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自知道长安不是真的小孩后,盛世也懒得故意扮长辈了,“谁刚刚说只要我问,他就知无不言的?”
长安:“……”
“我见您对着铁矿烦恼,便想着我既然知道,就应该帮下忙。再说,”他眼神飘了飘,“演小孩太麻烦。”
盛世瞅了他两眼,只见长安耳根开始泛红,随即了然。
按照之前扮小孩的样子来说,确实有些羞耻。
而二十岁,正是觉得自己是成熟大人的时候,能演半年小孩,已经很是不易了。大约是这样,才决定向自己这个同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坦白。
至少他们能够互相理解。
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盛世又有些怜爱起来,说到底也才二十而已。
在知晓长安重生之后,盛世也不再将他当做十四五的少年看待,此后有什么事都吩咐他去办。
很快,学院的校舍便建好了几栋,而崔润家中也频频发来书信催他赶紧回去。就在崔润纠结的时候,易老先生带着人到了祖安。
盛世写信给易慎,原是请他推荐一些有学识的先生过来任教,却没料到他老人家亲自来了。
他当即放下手中的东西,出门迎了出去。
易老先生正被易思衡扶着下车,一见到盛世就捋着胡子笑道:“早年从西陉关去塞外时曾路过此地,没料到如今这里已经变了模样。”
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各处房屋干净整洁,门前屋后不见脏污,道路更是宽阔平坦,与其他地方的狭窄小路一点都不一样。
当初各家建屋的时候,完全是仿照了县里的规格来,只是盛世在道路方面留得比县城里的还要宽阔。甚至盛世单独划了一条商业街,让有做小买卖想法的人在那里开了店,卖些日用品猪羊肉之类的。
一开始的时候生意不好,但随着大家手中宽裕,倒是时常有人去割一小块肉回家给家里人补补。
而石村长和齐村长更是领着人将祖安镇各处的路都重新修整了一下,虽然现在仍旧是土路,却很是平整。
若是不知道的,单看屋舍和道路,还以为是到了城里。
盛世拱手行礼,“百姓随我来此处定居,理当让他们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
易慎捋着胡须,越看盛世越顺眼,回身对着身后下车的众人称赞道:“室雅人和,乐业安康,盛先生是为百姓谋福之人。”
这些人正是受邀前来授课的先生们。
他们闻言纷纷跟着夸赞起来。
盛世汗颜,连说不敢当。
他们这边刚说几句,崔润听到消息也匆忙赶了过来,站定后立即朝着易慎和众人拱手行礼。
易慎看着气息有些不稳的崔润,笑着道:“你就是学院里唯一的老师,崔怀远?”
怀远是崔润的字。
要知道即便是崔家这样的大家族,年轻一辈里佼佼者众多,但能被领到易慎这样的大儒面前,且还能被对方记住姓名的,不足一二。
他一个崔氏旁支子弟,能被易大儒记住,是之前的他完全不敢想的。
崔润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面上勉强稳住才不至失态,低头应道:“正是。”
易慎知道他,不是因为他是崔家人,而是因为他是祖安镇的一名授课老师。
而这一切,只能是盛世此前特意在信中提了他。
易慎点了点头,“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说着他又道:“你是崔家人?”
崔润再次点头称是。
“出身名门,却能做到有教无类,实属难得。”
这算是易慎对他的高度肯定,崔润再次俯身行礼。
文人之中,谁不景仰易大儒?能得易慎一句称赞,简直可以刻在族谱里,因此崔润再抬头时,看向盛世的眼中满是感激。
盛世虽然在一旁没插上话,但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他之前以为要想彻底留下崔润还得一段时间,却没想到易慎来了后三两句话,就将崔润彻底说服了。
看崔润的样子,只怕以后要彻底投身到教育行业不回头了。
他在心里叹口气。
偶像的力量,果然是无穷大的。
盛世带着易慎以及身后的那些先生们参观了刚刚建好的校舍,除了校舍之外,其他的都还没开始建,但是院墙的地基已经挖了,因此也能粗略看出学院有多大。
一直跟在易慎身后的易思衡忍不住道:“你们私塾建这般大?”
虽然他们带来了二三十位老师,但也不至于要这么大的地方吧?京都的国子监都没有他这个规模大。
就连他祖父办的书院,都不到这个私塾的一半。
盛世笑着解释,“不是私塾,是综合性学院。”
这下连易慎也好奇了,“什么是综合性学院?”
“易老您刚刚说教化当有教无类,而我们这个学院除了有教无类外,还讲究因材施教,除了基础课程外,还会设置不同的学科方向,例如学文的、学理的、学医的,当然了,隔壁还有学武的。”
盛世已经尽量讲得通俗易懂了,都没有细讲学理还分哪些,但已经足够将众人讲晕了。
易慎本来是因为盛世后来给他补的道歉信,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意思,才陪着大家一起来,就当是出游了。没想到到了这里后,盛世关于学院的想法勾起了他更大的兴趣。
就连吃饭时都拉着盛世问学院打算如何建,学生如何,老师如何,课程如何,直讲得盛世口干舌燥,饭都没吃上几口。
等到易慎听说盛世还从灵武军中要了伤残将士名单,打算招那些人来学院授课的时候,已经年过七十的易慎眼中满含热泪。
“你是第一个想着他们的人。”
易慎少年时也曾快马加鞭意气风发,他从西陉关出塞打算投身军中,最终却遇到了大凉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西陉关外数城在一月内接连失守,西陉关也在半月后被攻破,北戎铁骑一路南下,攻至晋阳城。
晋阳城以十五万人战死的代价死守,才堪堪止住了北戎南下的步伐。最终大凉朝廷屈服议和,将西陉关外诸郡全部割让给北戎,并赔款无数。
此战大凉将士及百姓死伤达四十万人之多,晋阳城以北十不存一。朝廷给了罪魁祸首无数金银,却对保家卫国的伤亡将士只字不提。
易慎也是经此一役对大凉朝廷彻底失望,回乡后再也不提从军之事,也不愿入朝为官。
那是一段被朝廷刻意掩盖的前尘往事,而一甲子的时间过去,如今的年轻人大多已经不知道当初的惨烈。
桌上众人低头沉默,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突然,盛世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大碗,倒了满满的一碗酒,随后朝着易慎及众人举杯。
“其他地方我管不着,但光武县内、西陉军中,所有退伍军人及军属,我盛世一人负责到底,绝不让将士们的血汗白流。”
说着一抬头,将碗中的酒一口干了。
易慎许久没有这么热血澎湃过,他也学盛世端过一只碗,颤巍巍倒了酒,易思衡在一旁赶紧阻拦,却被他不容置喙地一把推开。
随后端起酒碗,冲着盛世举杯,“老夫敬盛先生大义。”
说着也豪迈地将酒一口干了。
两人同时放下碗,狠狠擦了一下嘴边的酒,随后大笑出声。
第34章 第 34 章 坑他
盛世趁机问道:“不知易老可否担任学院院长一职?”
怕易慎拒绝, 他又补充道:“不需要您老留在这授课,是荣誉院长,挂名即可。”
易家是有自己书院的, 盛世自然不能强人所难要求易慎来他这里上课。
盛世的算盘算是摆在明面上,在场众人都明白他是想借易慎的名声, 为自己新开的学院加码。
易思衡担心学院万一出点什么事,会累及自家祖父名声,于是小声提醒,“祖父……”
易慎却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 随后对盛世道:“荣誉院长就不必了。”
盛世也只是气氛到了随口一问,易慎若是接受自然最好, 若是拒绝也属正常, 他本也没想到易慎会亲自来。而易慎的拒绝,也在其他人的意料之中。
盛世一脸歉意,“是无期唐突了。”
无期是他的字, 取无穷极之意。(注1)
易慎摆手,“盛先生误会了,这学院是你一手创办,院长一职理当由你担任,老夫怎能鸠占鹊巢夺人所好。”
在易慎看来,学院若真的能如盛世所说般开起来,那日后院长必然能够扬名天下为万人敬仰。他不需要这样的名誉加身,但年轻人却不同。
“只是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易慎看了眼一旁恭敬垂首的易思衡。
“思衡虽年轻,但学识尚可,所以老夫打算将他留在盛先生这里任教,老夫虽不能长期授课,但一年半载也能在此授课一月, 不知盛先生可愿接收?”
这可是意外之喜。
易慎愿意亲自授课,即便一年只有一月,那也足够让人惊喜,这可比从不露面的荣誉院长更能招揽到学生。
盛世哪里会不愿意,他只恨不能当场签了合同防止易慎酒醒后变卦,好在易慎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易思衡之前就知道祖父有将他留在此处历练的想法,因此对自己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他没想到祖父自己也要留下。
与易思衡同样震惊的,还有那些跟随易慎来的先生们。
他们是因为各种原因走投无路家徒四壁,才愿意来边关之地的学堂授课,易慎作为大凉人人敬仰的大儒,居然也要留在此处,怎能不叫他们惊讶。
因此他们看向盛世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思与打量。
易慎愿意留下,最高兴的莫过于崔润了。
如今别说家里只是给他来信催促了,即便真的来人,他也不会回去。
在盛世为学院开办,收集各类书籍的时候,京都也不平静。
盛昌则到了京都后,与一直留在京都负责香皂生意的周管家汇合,同时也从周管家那里得知,建元帝为了彰显孝道,明确表示此次太后寿诞要大办。
因此京都贵人们都在张罗着从民间淘些好东西,以期能在建元帝和太后面前露脸。
之前还有公主侍女来店里订了套还未上架的新品肥皂回去。
如今京中的情形正中盛昌则下怀,他让人将那只幻彩琉璃莲花香炉从盒子里取了出来。
周管家看到东西后惊得眼睛都睁大了,“这东西可是个大宝贝啊!”
琉璃因色彩艳丽,广受达官贵人喜爱,只是琉璃通常都是镶嵌在各种物品上作为装饰,例如宝剑上的宝珠,甚少有如此精美的琉璃器现世。
周管家一边惊艳一边心疼。老爷就这么将琉璃随随便便包一下放在盒子里,也不怕磕坏了。
这要是碰掉了一小块,可得把人心疼死。
周管家的表情明显取悦了盛昌则。
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了。
他坐下轻轻吹了口茶,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嗐,不值钱的东西。”
周管家更震惊了,“这琉璃怎会不值钱?”
老爷脑子是不好了吗?
周管家越吃惊,盛昌则脸上的笑越止不住,他也没再卖关子。“世儿自己做的。”
周管家愣愣地盯着莲花香炉喃喃:“少爷自己做的?”
盛昌则笑得嘴角都要裂到耳后去,“就跟你卖的肥皂一样,都是世儿做的。世儿还说以后这样的琉璃还会有很多,到时候京都这边你可闲不下来。”
周管家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起来,他家少爷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最后只能真情实意夸赞道:“少爷真是太厉害了!”
盛昌则像只骄傲的五彩锦鸡,尾巴都要翘上了天,“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周管家围着琉璃香炉转了两圈,明白盛昌则这次定也是为了太后寿诞二来。
“老爷,如此精妙绝伦的香炉,少爷打算卖给谁?”
他说的是少爷,而不是老爷打算卖给谁,明显已经不将自己划在盛昌则的手下了。
盛昌则也不生气,这本就是他乐见其成的,他吹了口茶,“三皇子。”
周管家动作一顿,随后靠近盛昌则小心翼翼问道:“少爷还对三皇子余情未了?”
这话耳熟得很,因为同样的话,盛昌则也问过盛世,当时盛世是这么跟他说的。
“如今京中还没人知晓琉璃器是如何制出来的,我们可以趁机卖出高价,等到日后琉璃器多起来,价格自然就会降下来。到时候大家便会知晓琉璃器没有那般贵重,那第一个高价买这只琉璃香炉的人,必定遭人嗤笑,也会加倍怨恨我们。”
盛世和盛昌则都明白,他们如今没有能力跟有权势的皇子对着干。
盛昌则接着道:“这人,不能选二皇子,我们暂时不适宜跟二皇子和林大人撕破脸,但也不能选太子。太子拥护者众多,手中的宝物更是不计其数,琉璃香炉虽不是凡品,但还真的不一定就从太子手中的藏品中脱颖而出,出现在太后的寿诞上。”
三皇子如今刚刚冒头,但脚跟不稳,手中财物不多,值钱且能投太后所好的自然更少,因此琉璃香炉一旦到他面前,必是他的首选。
盛昌则还记得当时盛世跟他说三皇子打算纳他入府为妾,不榨他一笔如何消恨,对此盛昌则深以为然。
他们都知道盛世当初追在傅临淮身后导致名声受损,就有傅临淮在里面推波助澜,用盛世不知羞耻来立他宽厚温良稳重谦逊的人设。
甚至于后来盛世落到匪寨里,京都全都是他被人糟践的风言风语,虽然不能确定是傅临淮指使的,但消息从三皇子府传出,那就跟他脱不了干系。
盛世记仇,盛昌则更记仇。
盛昌则冷哼一声,“余情未了?他也配?”
这话是有些狂妄,但是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他就是这般觉得的。
傅临淮不是良配-
傅临淮本以为上次让福全给盛世递了消息后,盛世就会有所行动,至少也应该上来示好才对,但他一连等了半个多月,也没等来盛世的一点动静。
他很想知道里面出了什么问题,但又因盛世远在边关,根本无从探知。
他最近正焦头烂额,虽然拉拢了不少人脉,但各处都需要花钱,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盛世那边没有见到银子,崔家那边的事也一直没有进展,让他更加着急。
急得他最近都没有时间去太傅府瞧瞧。
由于他一直让人关注盛世是否来了京都,因此当盛昌则出现的时候,下人立即报到了他面前。
傅临淮想了想,觉得不能继续拿乔等下去,还是得主动出击。
然而即便主动,他也没有直接上门,而是派人宣了盛昌则过府,将皇子高高在上的姿态捏得死死的。
即便是他图谋钱财,也得做得像是对方硬贴上来非要塞到他手里一般。
盛昌则能屈能伸惯了。
即便他图傅临淮兜里的钱财,这会儿也表现得像是自己为了儿子低三下四巴巴地贴上来,因此一点都没有引起傅临淮的怀疑。
盛昌则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将琉璃莲花香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还说是托了去西方经商的商人,斥巨资花了三万两白银从西方大佛寺中购得的,就是为了献给傅临淮。
傅临淮一听是盛世为了博他一笑特意买来的,顿时心里舒坦了。原来半个多月没动静,是为了给他这个惊喜。
“殿下,这只琉璃香炉在佛祖身前供在整整二十年,也吸了二十年的香火,实在是佛寺中最贵的东西。”
傅临淮闻了闻,确实檀香味很浓,与平日里的玉石器具不同。而他在听到盛昌则说“佛寺中最贵”时,脸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果然是贱籍。
盛昌则仿若没看到他的神色,继续自己的表演。
他有些为难道:“只是这只香炉虽是世儿为殿下祈来的,但佛家讲究机缘,须得持有者另外捐献三千两以示心诚,方能得到佛祖庇佑,是为香火钱,否则花再多的银子买回去,也只会适得其反。”
傅临淮触摸莲台的手立即顿住,“所以盛世捐了吗?”
不止太后信佛,建元帝也信,皇子们或多或少也受了影响。
盛昌则悄悄看了一眼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心里介意了。
“世儿是为殿下祈来的,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当初这宝贝是托人买的,那人对禅师说,香炉是殿下您的,他代您先将钱捐了。
禅师表示代捐可以,只是得殿下将香火钱付给对方,不然会被视为欺瞒佛祖,恐会遭遇不测。”
言下之意,你要是想要,就得花三千两。
供奉在佛前的琉璃香炉定然能讨太后欢心,傅临淮自然想要。可是他并不想出钱,但不出钱,又怕会沾染上佛家的因果,导致不好的事情发生。
盛昌则见他迟疑,转而又说:“殿下,不是草民和世儿贪图您几千两银子,我们三万两都出了,如何能在这里抠抠搜搜,实在是世儿怕他替您将银子给了中间人,到时候却连累殿下安危……”
盛昌则说得情真意切。
傅临淮皱着眉,有些动摇。
盛世对他的迷恋,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可能会害他。而且这只香炉的价值远远不止三千两,更别说供在佛前通体檀香味了。
盛世愿意三万两银子买到这只香炉,不可能会骗他三千两。盛家若是为财,完全可以出给二哥,得到的钱财只会更多。
盛昌则见状,赶紧再接再厉,“若是因为这个香炉害到殿下您,那这香炉就是个祸害,不如砸了算了。”
说着盛昌则一步跨上来,伸手就要将香炉举起来砸了。
傅临淮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拦住,“住手!”
他咬了咬牙,“这香火钱,本王给。”
第35章 第 35 章 人才
等幻彩琉璃莲花香炉在太后的寿诞上大放光彩, 引起达官贵人们对琉璃的强烈兴趣后,盛昌则趁热打铁推出了几款琉璃碗和琉璃杯。
这些杯子和碗的颜值比莲花香炉差上许多,但胜在工艺简单, 都是模具做出来的,算是可以量产。
只是盛昌则这次并没有带太多琉璃器来京都。
此前盛世跟周管家说的那套饥饿营销, 他虽然也是第一次听,但他却懂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从京都离开后,他又辗转去了大凉几座繁华的城池,靠着一只样品琉璃碗, 拿下了不少订单,光是定金就抵得上他从前数年的奔波所得。
就连一直跟在盛昌则身边的人都感叹, 还得是少爷啊。
而远在祖安的盛世在收到盛昌则的信件后, 也加大了琉璃坊的产量。
不止是盛昌则那里的琉璃器卖得好,戚氏的琉璃首饰也很受欢迎。自从琉璃发簪在晋阳城某位夫人女儿的及笄礼上出现后,立即风靡了整个晋阳城的夫人小姐圈。
如今要是哪位夫人小姐出门应酬, 没有戴琉璃发簪,那是要被人笑话的,因此多的是人拖关系都想要购得几件琉璃首饰回去充场面,甚至这样的流行风向已经刮到了晋阳以南。
而琉璃首饰这里更简单了,盛世只出了一点琉璃珠子,大小不限,只要没有大的瑕疵就可以。戚氏会自己根据珠子的颜色和大小,画新的首饰样式,然后找师父用金银打造。
连跟着戚氏一起做生意的盛婉儿,都成了个小富婆。
“哥哥,哥哥,你猜我送你的是什么?”盛世一抬头, 就见盛婉儿像只小花鸟一般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精美的木盒,戚氏跟在她身后,不忘斥责她注意仪态。
戚氏见盛世抬头,又侧身行了个礼,口中虽称“世儿”,行的却是下属礼仪。
盛世虽然不让她这般,但戚氏依旧坚持,待到后来他也就懒得纠正了。
他笑着问盛婉儿,“莫不是一支珠钗?”
最近盛婉儿见天跟他说,她今天戴了什么首饰出去,谁家的姐姐很喜欢,那天戴了什么出去,谁家的妹妹很眼馋,俨然将自己当成了琉璃首饰的形象代言人。
盛婉儿皱了皱鼻子,“才不是呢,那是给女孩儿们看的。哥哥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盛世依言打开,只见细绒布上躺着一块白玉。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他也算是能分得清什么是好玉石了,盛婉儿这块玉一看就不便宜。
见盛世露出惊讶之色,盛婉儿得意地扬着脖子,“书上说君子如玉,这块白玉与哥哥最配了。”
戚氏在一旁补充道:“这是婉儿自己挣得第一笔钱,她刚从我这取了银子,就跑去给你买礼物了。”
婉儿皱眉苦恼,“但容叔说这块玉算不得极品。”但她很快又再次开心起来,“不过哥哥放心,等婉儿有钱了,一定再给你买更多更好的。”
盛世失笑,这算是小朋友拿了第一笔工资,孝敬哥哥来了?
“这块玉我收下了,谢谢婉儿小姐了。”
盛婉儿立即笑出了一对小虎牙,惹得戚氏又说了她几句女孩要注意仪态。
盛婉儿算是被宠着长大的,戚氏自小不约束她,让她养得越来越不像个女孩儿,如今才想起来要掰正,但盛婉儿却根本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看着母女俩的互动,盛世突然沉思起来。
见盛世沉默,戚氏顿时紧张起来,以为他是不喜盛婉儿的模样,于是赶紧道:“回去我一定好好教导她。”
盛世摆了摆手,“兰姨,我好像没见到婉儿的先生。”
戚氏羞愧道:“之前在晋阳的时候,为她请过几个女先生,但她不爱念那些书,将先生给气走了,来了祖安后事务繁忙,还没来得及去细细挑选新先生。”
婉儿闻言不悦道:“才不是我不爱念书呢,先生拿的女诫,还不如我在哥哥书房找到的垫桌角的墨经有意思呢。”
戚氏赶紧斥责,“胡说八道什么!”
京都贵女们都是学的这些,要不是她家有钱能请来女先生,盛婉儿想学都没得门路。
盛世不知道他是该惊讶盛婉儿居然对墨经这样的书籍感兴趣,还是震惊原主居然拿这东西垫桌角?
在戚氏又要开始说教的时候,盛世将人拦住,“等等,那本墨经现在在哪?”
婉儿偷偷看了一眼戚氏,随后搅了搅手指头,心虚道:
“我娘将它扔了,后来我又悄悄捡了回来,现在就在我卧房枕头地下。哥哥如果还要垫桌角,能不能换一本?我拿女诫跟你换。”
盛世揉了揉额角,他能是将好东西拿来垫桌脚的人吗?
见他想要书,盛婉儿悄悄看了眼她娘,发现戚氏并没阻止,立即明白是因为哥哥在,于是高兴道:“我这就给哥哥去取。”
等盛婉儿拿来,盛世翻开,发现果然就是他想的那本墨经。别说盛婉儿觉得他暴殄天物,他也这么觉得。
“这书我是从哪找来的?”
这个盛婉儿哪里知晓,戚氏倒是因为之前经常与原主发生口角,知晓一点。
她见盛世是真想不起来了,提醒道:“你之前在集市上见过一只特别精巧的木马,还会自己动,后来你就去找到了做木马的人,对方说他就是根据这本书上的内容自己做的,你就将书买了回去。”
后面的事不用戚氏说,盛世也能想到,大约就是他自己不爱看也看不懂,买回去没有用,最后就垫了桌角。
除了墨经外,他现在更想知道这墨经是如何流出来的,是否能找到墨家门徒。看样子,还得去晋阳才行。
盛世一抬头,便看到盛婉儿皱着脸,眼巴巴盯着他手中的书,生怕书有去无回。
“哥哥,你是不打算还我了吗?”
盛世想了想问道:“还有更多像这样的书你想不想看?”
盛婉儿一听眼睛都亮了,不住点头,“当然想。”
“还有更多知道这些书中内容的先生讲课,你想不想听他们?”
盛婉儿脑袋都点成了小鸡啄米。
盛世看向戚氏,“过几天,将婉儿送到学院上学吧。她还小,读书要紧,做生意的事等她长大了再说。”
“可是,”戚氏一脸担忧,她看了看盛世,又看了看一脸兴奋的盛婉儿,“她到底是个女孩,这不合适吧?”
学院开课加上崔润在家里授课,加起来有近两月的时间,但盛世发现这些学生竟然没有一个女孩。
今日戚氏不停规劝盛婉儿注意女子仪态,盛世才惊觉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家庭,盛婉儿可以识字,但却绝对不会被允许去学堂。
盛婉儿一听女孩不合适,不高兴地嘟囔,“女孩怎么了,大家不都是人嘛。”
也只有这般大的孩子才能发出这样的质疑,若是再过几年,她们也会被同化。
戚氏不同意,盛婉儿就气得背过身不理她娘。
盛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兰姨,你有了自己的生意后,可开心?”
戚氏一愣,没料到盛世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边的头发,点了点头。
盛世的表情认真而严肃,“可是你当初也说自己不合适。”
戚氏有瞬间的错愕,“我……”
最近四处应酬走动,让她活得很充实,这样的感觉太好,让她忘了她之前也觉得自己不该也没有能力做生意。
盛世叹了口气,“兰姨你如今是为自己而活,做自己喜欢的事,那婉儿呢,她为何不能也做自己喜欢的事?”
盛婉儿立即帮腔,“哥哥说得对!”
戚氏脸上满是挣扎,“可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婉儿她……”
戚氏的顾虑,盛世也能理解一些。女子入学,会被人认为是另类。
“作为我的妹妹,她想做什么不可以?没有先例,我们就做那个先例。别说只是入学,即便她想做大凉第一个女博士,又有何不可。”
戚氏惊得说不出话来。
博士那可是教授生徒的官员,盛世这孩子怎么敢想的!
婉儿并不知晓博士是什么,只觉得这个名头很响亮,立即点头道:“哥哥说得对,我就是要做女博士。”
戚氏一脸无语地看着盛婉儿,但她见盛世心意已决,也说不出阻拦的话,只能想着若是婉儿不能坚持,不需要她拦,到时候也会乖乖退学。
但若是真的能坚持,那……
想到那个可能,戚氏胸口猛地跳了好几下。
算了,不敢想不敢想。
第二日,盛世便带着盛婉儿去了学院,彼时易慎正为众人讲学,在场的除了学生外,还有所有的老师。
当易慎听说学院要开始招收女学生后,也吃了一惊。
盛世的速度很快,当场就令人写了公告,所有家庭均可以将孩童送来读书,不分性别。
祖安缺人,更缺各种各样的人才,学院是输送人才的地方,自然应该最大化接纳并培养各类人才。
第36章 第 36 章 搬空县城?
这条告示一出, 百姓们虽然看不懂,但也兴冲冲地围了过去。
石村长那自然是竭尽全力让里正大人的各项政令都能推行成功,因此直接站在告示前给众人洗脑。
“你说女孩子不用上学?那都是从前了, 里正大人的妹妹都在学堂上课了,等你们的女儿过去, 可就是里正大人妹妹的同窗,那是多了不得的身份。”
“同窗你知道啥意思不?不知道啊,我跟你说,读书人最看重同窗了, 出门在外,有这个身份在, 人家都能拉你一把。
别的不说, 日后女娃们谈婚论嫁,里正大人妹妹同窗这个身份也能让婆家高看一眼,还愁找不到好婆家?”
其他的他们听得云里雾里, 但一说到能找到更好的婆家,不少人就开始心动起来。
有人跟周边人说:“里正大人处处为我们着想,让女娃上学,肯定也是好事,不然里正大人不可能干这个事。”
旁边人赞同,“你说得在理。”
石村长见大家心动,继续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上面还有更大的好处呢。”
其他人顿时急了,“还有什么,村长您快说。”
石村长虽然不识字,但是他早就将告示内容全都背会了,此刻笑得一脸得意。
“里正大人说, 咱们祖安镇的孩子,只要年满七岁不分男女均可入学,而且小学五年束脩全免,也就是说,孩子们上学不需要花费家里一文钱,连书本都是学院负责。”
众人顿时惊呼,“真的假的?”
虽然里正大人一直说要开学院让孩子们去读,但在百姓们心里一直认为读书那是极花钱的事,要知道贫寒之家可没能力供一个读书人出来。
如今居然笔墨纸张都不需要他们出钱?
还有这样的好事?
人群里当即有人举手,“石村长,那我家娃都已经十三了,还能免束脩吗?”
石村长连连点头,“免的免的,不过大孩子不是全免,具体要看年龄大小,刚入学肯定都是免的,不过事先说好,学习不好没通过学院考试,可就得补交束脩了。”
众人一听学不好得交钱,又嘀嘀咕咕着急起来。
石村长脸一板,“里正大人花那么多银子建学院请先生,还免费提供书本笔墨,好处全让你们占了,你们要是还学不好,对得起咱里正大人吗?自己出现不适理所应当的?”
众人一听顿觉羞愧。
是啊,里正大人都做到这般了,若是还学不好,他们有什么脸让里正大人的心血白费。
石村长见大家羞愧得低了头,又笑着安抚道:
“不过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考试不是为了让大家出钱付束脩,而是为了定期检查孩子们的读书情况,里正大人的目的是希望我们祖安能多出点读书人,孩子们能成才。”
众人被石村长说的泪眼朦胧,直夸里正大人是大大的好人。就算是他们这些父母,都不舍得给自家孩子花那么多钱读书,里正大人简直就是爱民如子啊。
石村长见大家这般又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听他继续说:
“刚刚不是说考试不合格得交束脩嘛,但考试成绩优异有奖赏,不仅免束脩,学院还免费提供食宿,甚至还会奖励银子。”
说到这,石村长的嗓门不禁提高了几分,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也就是说,你们的孩子去上学,只要学得好,不仅不需要你们花钱,还能给家里赚钱呐,而且是不分男孩女孩,女孩只要学得好,也能给家里赚钱!”
众人一听,里正大人居然还要贴钱奖赏孩子们,彻底炸了锅。
里正大人哪里只是好人啊,他简直就是送财的菩萨!
大家被说得热血沸腾,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女孩应不应该读书啊。
他们只恨家里娃不够多,恨不得现在就去将家里所有孩子的耳朵揪起来,让他们头悬梁锥刺股,务必要拿到学院的那什么“奖学金”。
而学院里,包括易慎在内的先生听说盛世居然不收束脩还要送钱出去的时候,也都惊呆了。
从古至今,哪有书院学堂不仅不收一文钱,还一个劲往外贴钱的?
要知道那可是个无底洞啊。
盛世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目前主要支出也就是先生们的月例以及学院的笔墨纸张,况且如今祖安的学生也不算多,以他最近的生意来说,完全可以负担得起。
易慎见他对金钱如此无所谓,更觉得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教化百姓。他在心中叹气,如此仁心仁爱,足以与古之圣贤比肩。
自己虽被称为大儒,却远远不及眼前这位年轻人对教书育人热忱。
盛世原以为他免了学杂费,仍会有人家不愿送孩子来上学,毕竟义务教育也是强制执行才能有后来的效果。他倒是完全忘了自己如今在祖安百姓心中的影响力,以及石村长的洗脑能力。
当整个祖安镇所有满足入学要求的孩子都被送来时,就连盛世自己都惊了。
各家父母连夜给大小孩子们缝补了斜跨包,孩子们背着差不多款式却五颜六色的包去了学院报到。
与此同时,县学里的那些学生听说易慎在祖安镇的小学堂授课,纠结了许久后,集结了一帮同窗也过来了。
就算蹭不到课,能从远处看一看易大儒也是好的。
他们的要求真的不高。
然而等他们到了祖安,发现易大儒居然给一群大大小小年龄不一的孩子们,讲解最为基础的千字文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他们县学生大多都是秀才,有些时候他们也会被邀请去蒙童馆授课,说白了,他们都可以当这些孩童的老师,哪里就需要易大儒来给这些毛孩子们上启蒙课啊!
盛里正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县学生们气得捶胸顿足的时候,盛世毫无所觉,而被他们认为大材小用的易慎,也没觉得他教授孩童有何不妥之处。
由于是易慎亲自授课,所以全校的学生都来了,教室里坐不下这么多人,易慎便提议大家到外面的广场上。
初春的暖阳下,孩子们安安静静听着课。
直到一堂课结束,盛世才注意到在广场外东张西望抓耳挠腮的县学生们。
领头人见易慎离开,想了想还是带着人过来,恭恭敬敬朝盛世行礼,说明了来意。
盛世听说他们想来旁听一节易老先生的课,并没有立即拒绝,而是道:“易老刚刚讲完课,须得休息,你们若是想旁听,得等到明日了。”
众人一听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强求易慎给他们单独讲一次课。
盛世见他们打算离开,暗自挑了下眉,道:
“你们一来一回也耽误不少时间,明日易老的课在辰时初,你们若是回去,天未亮便得从家赶过来,不若在此休息一晚。刚好下午还有另外几位老先生的课,你们可以一起听听看。”
见他们迟疑,盛世又道:“这些老先生都是易老举荐过来的。”
县学生闻言有些心动,将时间浪费在路上,还不如多听两堂课,既然是易老举荐的先生,那学识肯定没话说。
下午的课简直出乎这些县学生的预料,他们听完后,更觉得祖安的学院简直是耽误这些老先生。他们至少也该去县学吧,怎能窝在这样的地方呢。
不少人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等回去后大家一起去面见陈县令,说动陈县令想办法将这些老先生挖去县学才好。
只是不等他们挖人,盛世已经反向挖人了。
他先是问了问大家听课感受如何,县学生均夸赞先生们学识渊博,等到闲聊到火候差不多,盛世叹了口气,道:
“虽然易老先生答应每半年来祖安学院授课一月,老先生们也与学院签了契约,但学生越来越多,还是得再招些老师才好,也不要都如老先生们那般,只要是秀才也够教小学的孩子们了。”
众人听到他说易老先生会经常来授课,激动得面上都稳不住了,又听老先生们都签了契约,便知道应当是不好挖走,最后听到学院还招秀才老师,又开始心思浮动。
大家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打算。
若是他们也来当老师,虽然老先生们不能单独给他们授课,但他们可以主动请教啊。
距离这么近,还天天朝夕相对,只要他们态度谦和,想来老先生们不会拒绝,相信一定比他们在县学学得多!
只是,大家又互相打量了一下,他们这么多人,这祖安的学院能要几个啊?
领头人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率先出击打算先抢个名额再说,“不知学院招老师有何要求?里正大人看在下可还满足?”
若是眼神能杀人,这人的身上怕是已经插了十多把刀。
盛世含笑,“暂时招十名,不过若是后面学生增多,比如其他村镇的孩子也来上课,那自然还得再招老师。而且小学只是初级课程,后面还得开设中级高级课程,不论是学生还是老师,要求只会更高。”
他一席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多。
这些人一合计,便决定都来祖安学院应聘,而他们来这里自然也不能忘了今天有事耽搁没来得成的同窗。
老师人数要的不多怎么办?
没关系,没听盛里正说只要学生多就得扩招吗?只要他们帮着祖安学院扩大生员,学生一多,那老师的名额自然而然多了。
实在不行,他们还可以去那个中级高级课程当学生。方法总比困难多。
旁听这事过去没到十天,祖安百姓就看到很多人提着大包小包往祖安赶,一问都说是去祖安学院入学的。
你问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来祖安学院上学?
那当然是因为整个县里的先生几乎跑光了,全聚到了祖安学院。当老师的当老师,当学生的当学生。
他们没了老师,那不得到有老师的学院入学。
不仅县学没人了,县里其他的私塾学堂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陈县令坐在县衙里心里美滋滋。
最近风和日丽百姓们都开始忙着耕种了,不出意外他今年定会受到上面的夸赞,说不得还真能动动屁股挪挪位置。
然而他没想到,转眼间天都要塌了。
脸上笑意凝固,他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匆忙赶来汇报的下属,惊得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你说什么?”
“盛世他把县城搬空了?”
第37章 第 37 章 这个可能,或许不是可能……
负责管理县里教育的教谕咽了咽口水, 有些胆战心惊,“千真万确,下官今早派人去查了, 各处学堂都没人了。”
不仅先生没了,学生也跑光了。
“城南的彭老夫子呢?他那么大年级总不至于也去祖安吧?”陈县令好不容易想起来一个。
教谕看了眼陈县令, 随后一脸的一言难尽,“彭老夫子是第一个跑的!”
“他老人家一听说易大儒在祖安,立马就让家里人给他收拾东西,当天就住到了祖安去, 还说以后不回来了,他要在祖安等着易大儒每年一次的讲学, 以示心诚。”
陈县令心都凉了。
你老人家是心诚了, 我这广武县的教育怕是要凉透了。
他试图挣扎,“不能将他们召回来吗?”
教谕也想,但还是道:“怕是很难, 大家都是冲着易大儒的名望自愿去的,除非咱们能将易大儒请到县学讲课,否则……”
陈县令闻言心更凉了。
不用想也知道易大儒是因为谁才去的祖安。
盛世跟易大儒在晋阳就有交情,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哪里请得动易慎啊?
就在陈县令和教谕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县令的西宾说道:“其实大人们不必如此忧心。”
陈县令跟教谕看过去,“怎么说?”
“祖安隶属咱们广武县,就算大家都跑到了祖安去,但只要最后考学出了成绩,这政绩就得算到大人您头上。大人您不需要花费一分心力,自有人帮您操心县里教书育人之事,岂不美哉?”
陈县令一想,好似也是这个道理。例如晋阳城最出名的也不是府学, 而是易家的书院。而易家书院也不建在晋阳城里,而在晋阳城下某个县一座山的半山腰上。
陈县令顿时将自己说服。
教谕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县令主抓的不是教书这块,这事说到底会是他的失职。
陈县令见状,直接道:“没事,如今县里也没多少学生和先生,你若是不放心,不如也去祖安,替本官看着他们,别闹出什么事来。”
教谕本就主管县里教育,陈县令这般说也有些道理,教谕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等他去了祖安,盛世知道他的来意后,当即就将人收了下来。
这不现成的教导主任嘛。
县学的教谕多半是举人出身,这个身份虽不算多高,但也绝对不低了。除了比较富庶的地区外,一般一个县能有一个举人,都算是教化有方了。当然了,如今的科举制度并不完善,并不是所有官员都通过科考入仕。
宋章见盛世给他安排的文庙祭祀等差事,跟他原先做的并无差别后,也渐渐放了心,看样子人家真的只是单纯想要教书育人。
盛世这边刚跟宋章谈完,那边就有人急匆匆赶了过来,说是学生中有人闹事,如今吵得都快打了起来。
盛世匆忙过去,宋章作为一县教谕自然也跟了过去。
众人吵吵嚷嚷全都聚在广场上。
见盛世来了,祖安的学生们立即恭敬垂首,喊“院长好”,其他人见状,也赶紧低头喊院长好。他们虽然那来了几日,但并不是人人都见过盛世。
盛世让他们起身,随后扫了下全场。
原来是祖安的十多名学生,跟这几天从其他地方来的二十多名学生发生了冲突,两边的身后各站了不少支持他们的人,泾渭分明。
而那边的学生身后,还跟着没申请到老师资格,被迫当学生的三名秀才。
其中一人拱手行礼,“院长,此次冲突是因为大家觉得不公平。”
盛世闻言暗自挑了下眉,“什么不公平?”
对方挺直胸膛,“我们今日才知,祖安的学生入学不需要缴纳任何束脩,而我们,”他指了下身后的众人,“要入学便要缴纳束脩,这如何公平?”
他一说完,身后众人立即群情激愤。能到这里来上学的,大多不是幼童,其中不少人都已过了二十。
“张秀才说得对,大家都是学生,为何要被区别对待?”
他们一吵,祖安这边的学生又不干了。
眼见着又要开始新一轮的骂架,盛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祖安这边的学生一见他的动作,立即闭上了嘴,另一边见没人吵了,渐渐也安静了下来。
就在他们以为盛世也会给他们免了束脩的时候,只听盛世略有些桀骜地反问:“我为何不能区别对待?”
他这般理直气壮,倒是让张秀才等人傻了眼,“你,你不是要让大家都读得起书吗?”
盛世点了点头,“我问你,他们去其他书院学堂读书,要不要出束脩?”
张秀才僵着脖子点了点头,“但是……”
“但是他们来我这就不需要?你岂不是也在区别对待?”
张秀才没料到问题会重新丢给自己,他“这这这”了半天,也没想到如何反驳。
盛世不再管他,而是看向闹事的人以及他们身后看热闹的众人。
“其实很简单,入学堂交束脩天经地义。这学院是我花钱建的,书籍是我买的,先生是我请的,入学的每个人都应当交束脩,但为什么他们不需要?”
盛世扫视众人,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是他们的里正。”
他扬声道:“我愿意免除我治下百姓的束脩,有何不可?”
这话说得张秀才及他身后的人脸红一阵白一阵。
远处有人嗤笑出声,“我早就劝他们不要闹事,他们非不听。盛世作为里正,乐意不收自家人的钱,凭什么也不收他们的,就凭他们脸大吗?”
说话的是崔润,坐在他对面备课的易思衡闻言抬头往窗外看了看,脸上闪过担忧之色。
“但他这般说,只怕会激化矛盾,要知道如今其他村镇乃至县里来的学生,比祖安原先的学生还要多了。”
崔润淡定地给两人各倒了一盏茶,“放心,咱们院长大人绝对吃不了亏,我估计他心里憋着坏呢。”
易思衡起先还有些不解,但很快听到外面的动静,脸上写满错愕,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崔润。
“这也行?”
原来在盛世反问过后,其他人羞愧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盛世见他们这样,立即换了副面孔,笑着道:“你们想要免束脩,也不是一点不行。”
直到盛世离开,那些人还有些发懵,“你们说,院长最后说的那句‘免束脩的政策,针对整个祖安镇’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们别痴心妄想?”
“笨死了,这都不懂。”听闻学院里有人在闹事,匆匆忙忙拄着拐杖健步如飞赶来的石村长,没来得及阻止闹事的人,只听到他们议论的这句话。
骂完对方笨后他喘了口气,见对方瞪着他,石村长扬了扬脖子,“这还不简单,里正大人的意思是,只要你们也是祖安的人,自然也能免除了?”
说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你们这些人的脑子就不能活络一点?政策就是政策,你闹就有用了?想要解决麻烦,那就得理解政策,并合理利用。”
那几人眼睛都瞪圆了,还能这样的吗?
石村长见他们震惊,往另一边努了努嘴,“人家都已经去问怎么才能将户籍转到祖安了,你们还在这傻了吧唧地傻看着。到时候人家都能免,你们又赶不上。”
那几人一听他这么说,赶紧拔腿就跑。
而盛世在丢下一句“免束脩的政策,针对整个祖安”后,便去找了管户籍的人,让他拿个章程出来。
除了本身县里转户籍的要求外,想要转到祖安的,必须是一户一起转。防止为了省几年束脩,只学生一人转过来。
他要的不止是学生,还要更多的人。
若是往其他地方迁户籍还是有些麻烦的,但是同县转户籍却很简单。这一块,从未设过门槛,毕竟迁来迁去都在同一个县,都归县令大人管。
不过是从这个村迁到那个村,或是从乡村迁到县里。
因此在将教谕送到祖安一天后,陈县令又收到了一个晴天大霹雳。
但凡家里有孩子可以读书的,都要举家迁到祖安镇去。
问就是他们一大家子,努力挣一辈子都不一定能供出一个读书人来,现在人家免费供孩子读书。
他们犹豫一秒,都是对免费入学的不尊重。
陈县令头疼地撑着额头,有气无力地问身边的西宾,“要不你帮我分析分析,这里头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已经抑郁得忘了自称本官了。
西宾看了看自己老爷,还是拿出了那套说辞。
“您看,他们来来去去,不都还在广武县,还在您的治下?”
陈县令忍不住骂了粗口,“我他娘的,他是不是想要将我的县衙也给搬去祖安啊!”
西宾低着头,闻言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呼哧带喘的老爷,不太敢说。
这个可能,或许不是可能。
第38章 第 38 章 看你怎么嚣张
而在不少人为了祖安镇的户口搬迁过来的时候, 也有一行人陆陆续续到了祖安,正是盛世之前让人去按照名册寻来的伤残将士及其家属们。
这些人多半拖家带口来,其中也有只身一人的, 细问之下才知道几乎都是回乡之后,因身体残疾被家人嫌弃, 生活困苦之下走投无路,听到盛世这边需要人待遇从优,所以过来寻一口饭吃。
身体的残疾,让他们没有办法如正常人一般耕种, 在家人看来便成了一种累赘。朝廷给的抚恤金本就少,回家之后要么被父母兄弟以各种名义占了去, 要么就是偿还他们长期不在家中, 因缺少劳力而欠下的债。
方瞻给的名单,来了近半数,可想而知这些退伍的伤残将士, 日子过得并不好。
看着这些满面风霜,被生活重担压垮的士兵,以及身后跟着的面黄肌瘦的妻小,盛世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些沉重。
在对方全都忐忑看着他的时候,他又很快恢复了过来,笑着让石村长带大家先去安顿。
有人不放心地回头,局促地追问:“里正大人,您真的不嫌弃我们,要给我们一个生计吗?”
大家听他这么问,全都停下了脚步,回头不安地看着盛世。在这样的世道下,如果不能下地耕种, 是真的容易饿死。
他们想过其他的办法,但他们即便想去给人家当奴作婢,也没有人会要他们。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想,还不如当初就死在战场上算了,总好过这般半死不活什么都干不了,白白浪费本就不多的粮食。
众人脸上既惶恐,又希冀。
盛世环视众人,目光坚定而温和,安抚道:“大家不必忧心,我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大家一路奔波先去安顿,吃顿饱饭睡个好觉,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众人听他这么说,心中大定,原先惴惴不安的脸上重新染上希望和期待。
石村长笑着招呼众人:“大家听里正大人的就好了,里正大人让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你们可能不知道,老头子还有这些村民原先都是流民,就是因为听了里正大人的话,如今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宽敞的大房子住。
大家只要听里正大人的,准没错。”
众人听他这般说,又看了看从未见过的整齐砖瓦房,个个点了点头,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
盛世笑看着他们一个个跟着石村长离开。
武学院的学生虽然不多,但个个身体素质都不错,如今文科老师已经配齐,教官们现在也到了,很快便能开始正式训练。
倒是崔润见来了这么多人后,有些不解,“武学院的教官也要不了这么多人,剩下的你有什么打算?”
盛世看了眼琉璃坊的方向,“会给他们安排合适的工作。”
盛昌则那边的订单越来越多,玻璃的需求量自然也跟着增大,琉璃坊的人手就显得有些不够,所以盛世打算多招些嘴巴严服从性好的人手,入过伍的人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工厂需要用到人-
学生大量入校后,第一个出现的问题便是书本和纸张不够。宋章作为教导主任率先找到盛世,直言既然院长给了学生承诺,那就得赶紧去买书本和纸张。
如今的造纸技术并不高,广武县的纸都是从晋阳买来的,而书本就更少了。
现在的书,大部分是手抄,例如去书局买笔墨纸张,可以借书一边看一边抄,抄好的那本可以带走。当然若是多抄几本,也可以卖给书局,如此一来,抄书的人可以赚点小钱补贴自己,书局也可以将抄好的书卖给其他人。
如今书院中的书,一部分是盛昌则之前为了盛世读书买来的,另一部分则是易慎带来捐给学院的。
这些书本基本只有单独的一册,若想要人人都有书用,势必要花大笔银子买。
宋章:“院长若是不愿买书,就得让大家抓紧时间开始抄书了,只是抄书也需要纸。”
说来说去,纸和书都是目前的必需品。
“只是书院里刚入学的孩子,字还没认全,哪里会抄书,怕不是要把纸糊成一团。”
他没想到盛世一下子要收这么多学生,还真的给他们免书本费。如今免书本纸张的大话已经说出去,可不就得兑现。
盛世不慌不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你先别急,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我一起去看看现在做得如何了。”
从晋阳买来的纸张,前几日就到了,只是没有运到学院里来,而是运到了其他的地方。
盛世起身,招呼宋章,“正好易老也快到了。”
宋章不明白书本纸张有什么好看的,但听说易慎也要来,便勉为其难跟着去看看。
易慎一见到盛世,就笑着问道:“不知无期又弄出什么好东西来让老夫瞧了?”
两人相处多日成了忘年交,易慎也不再称呼盛世盛先生,而是亲切地称呼他的字。
易慎的身后,还跟着易思衡,以及他新收的学生崔润。崔润自打拜师易慎之后,不仅对易慎更加恭敬,连带着也越发感激盛世了。
盛世见易慎这般问,眨了下眼卖了个关子,“您老一会儿就知道了。”
盛世说的地方离学院还有些距离,几人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地方。
刚下车,众人就看到门楼上刻着的“祖安印刷厂”几个字。
易慎抬头看着这些字,有些不解,“这是何意?”
不止是易慎疑惑,宋章以及易思衡和崔润全都一头雾水。
盛世没答,只做了个“请”的动作。
几人只好继续往里面走去。
印刷厂里很空旷,目前只盖了几间砖瓦房。从打开的门处,便能看到里面有不少人在忙碌着,其中就有独臂的男人,还有些妇人,很明显就是之前退伍的军人和军属。
盛世说的工作,除了武学院、琉璃坊外,还包括印刷厂等。
易慎突然道:“好大的墨香味。”
虽然离得比较远,但易慎这般一说,宋章等人也注意到了墨味。
盛世笑道:“印书自然要墨。”
“印书?”宋章诧异,“你将书刻到石碑上了?”
这事在京都发生过,朝廷曾将书中内容刻到石碑上,供众人免费拓印。当时无数人带着纸墨去拓印,一度造成碑前堵塞。
只是拓印虽然比手抄书方便,却极其费事。一卷书就得刻几十座石碑,所以虽有刻碑拓印之法,却并不常用。
若是靠拓印印齐所有学生的书籍,那得需要刻多少碑,拓印多少次啊?
怕是一年时间都不够吧。
盛世笑着摇头,“不必如此麻烦。”
说着将几人引到屋内。
印刷厂的工人个个忙得一头汗,一见盛世进来,立马想要请安,被盛世拦住,让他们继续干活。
而易慎一看到他们在干什么,苍老浑浊的眼中立即闪着亮光。他靠近其中一名工人,低头一边看一边惊奇道:“居然还有如此精妙的印书法!”
他们看到的并不算什么太过高深的技术,只是后世人人皆知的活字印刷术罢了。但就是这种可以说是简单的印刷术,却足以颠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别说是拓印了,就算是雕版印刷在活字印刷面前也不值一提。有这样的印刷手段,足以让人人都手握一册书。
宋章惊得忘了言语。
崔润则看着那些镶嵌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刻板,以及一旁散落的各种字,忍不住惊呼出声。
“以后若是想要印书,岂不是只用将这些字按照书中内容逐一排版,就可以印了,完全不需要费力去一个字一个字抄?”
盛世点头,“早前就找了雕工师傅,让他们将常用的字都刻下来,等纸张一到,就可以开始印刷了,而且这些字可以反复利用。”
易慎也不由得赞道:“果真巧妙。”
易思衡:“这比石碑方面太多。”
见几人看花了眼,他笑着将他们带到屋后。
只见空旷的地方摆了许许多多的草席,而草席之上则工工整整晾着数不尽的纸张。这些纸正是刚印刷完,放在这里晾干墨迹的。
有一条腿残疾的人,正努力将晾干的纸张整理好,并交给其他人装订起来。
易慎走过去有些好奇,“你认识书里的字?”
对方并不认识易慎,但是看到他身后的盛世立即露出一脸感激,随后恭恭敬敬回易慎的话,“并不识字。”
易慎更好奇了,“你不识字,如何将书中内容按顺序整理好的?”
在他看来即便是对照着原书一张一张整理,也是极费力的一件事。
对方笑着指了指纸张下方的数字,“这是每页的编码,也就是页码,我们只需要按照页码顺序放好就行。”
说着,他很是骄傲地抬了头,“里正大人说谁先能认全这些数,并按顺序背下来,谁就能干整理的活。我只花了两天便记牢了。”
对他来说,只需要坐着整理书页,就能拿到工钱,实在是太轻松的伙计了。
易慎仔细看了一下书角,用的并不是他认识的计数方法,他指着其中一个转头问盛世,“这是什么数?”
盛世笑道:“阿拉伯数字,从西边传来的,我看这个计数方法简单,刻起来也方便,便用了。”
易慎更赞其精妙,并让盛世回去就叫他这个阿拉数字。
盛世笑着点头同意,同时拿起一本已经装订好的《论语》递给易慎,“这只是第一批。”
印刷厂的工人还不够多,印刷速度也有限,但好在接连迁了不少人过来。在安顿了伤残将士和家属后,他打算再发招工广告,尽快加大印刷量。
“等学生们都有教材之后,我打算在晋阳等城开设书局卖这些书。”
易慎本来还在翻看这本散发着墨香的论语,闻言不禁抬头看向如同说着平常事的盛世。
他老人家沉默片刻,叹息道:“从今往后,平民百姓也能读得起书了。”
震惊于印刷术的宋章,很快反应过来易慎话中的意思。他作为教谕,自然知晓为何读书人都集中在高门大户,归根结底还是书本纸张太贵,平民百姓根本负担不起。
即便是他,也是因为家底不薄,才供得起他读书。
而这个印刷术出来,势必要引起整个文圈的震动,以往对百姓来说贵得离谱的书价,怕是要一降再降。
而对于盛世来说,一个东西一旦可以机械化批量化,那自然能很快普及。
只是他的书在进晋阳城卖了两月后,便因为价格低廉,引来晋阳商人的联合抵制。
带头的便是原先的盛家人,如今昌隆号的主人,而他们抵制的方法也很简单而直接。
——切断盛世的纸张供应。
除了不允许晋阳城的商户卖纸外,还联合周边各城,扬言谁也不准再卖纸给祖安的盛家,否则就是跟他们作对。
盛家三爷冷哼一声:“我看黄毛小儿没了纸,还怎么嚣张。”
第39章 第 39 章 他可没坑人
盛昌则卖了一圈琉璃器, 昨日刚回到祖安,还没来得及跟儿子好好父慈子孝一番,就听说晋阳的盛家居然劫他们的纸。
过来汇报的人, 低头道:“盛三爷说晋阳的纸已经被他们全包了,连造纸坊也被他们买下。少爷若是想要纸, 得从他那里买。只是这价,须得往上提。”
盛昌则顿感不妙,之前闹得不愉快,这是故意使绊子了?他拧着眉问:“他们要提多少?”
盛世手中的所有产业, 包括肥皂、琉璃,乃至书局的经营都是他在管理, 纸张的购买自然也归他的人负责。
“每张纸一百文。”
“一百文?”盛昌则气得声音拔高, 狠狠锤了一下石桌,“他们怎么不去抢!”
一张纸一百文,那一本书光是纸的成本就有十多两, 还不算他们印刷的各种成本。
普通人家一户一年才能余几两银子?到时候谁会买他们的书?
况且学院里的学生需要用到的纸张更多。
盛三爷这是要将他们当冤大头来宰了。
盛昌则气得太狠,下手也用力,震得手掌生疼,他忍不住甩了甩手,转头却见在树荫下跟易慎下棋的盛世,对纸的价格没有丝毫反应。
见盛世依旧气定神闲,盛昌则也静下心来,想了想道:“明日我便让人启程去怀阳,虽然路途远,但即便加上各种杂费,应当也比从盛柳实那里买便宜,最主要是不能被他们拿捏住。”
他们今日敢开口要一百文, 明日就可能再次坐地起价。
盛世正低着头盯着棋盘苦思冥想,坐在他对面的易慎喝了口茶,笑呵呵道:“盛老板不要着急,无期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老板这个词,易慎还是跟盛世学来的。
盛世棋艺本就一般,就算易慎放水,他也赢不了,发现败局已定,只好摆手再次认输。
见盛世的注意力终于从棋盘移开,盛昌则急道:“世儿你有什么办法?”
盛世给盛昌则倒了杯茶,让他别急,“最初去晋阳买纸,只是因为造纸需要人手也需要时间。”
盛昌则眼前一亮,“世儿你造出纸了?”
盛世点了点头。
造纸不难,主要的工序也就是泡料、煮料、洗料、晒白、打料、捞纸、榨干和焙纸等。
只是这里面有几道工序很费时,尤其是晒白,如今基本是靠自然日晒让纸张变白,所以造纸都得以月计。
而两个月的缓冲时间,足够将纸造好。
盛世甚至改进了原料,降低了原料的成本。现在造纸厂的原料不限于麻类,还包括树皮、麦皮,稻草、芦苇、破布等植物纤维。
原料获取更容易后,产量既然增加,而产量增加的同时,需要的人手也更多。祖安造纸厂的规模,甚至超过了晋阳,而造纸厂的创办,也解决了祖安甚至是广武县一大批人的就业问题。
盛世将茶盏放下,嘴角挂着笑,“纸已经打包好,明日就可以运到晋阳去。”
“价格嘛,比他们之前卖的低一半。”
盛昌则闻言顿觉狠狠出了口气,怎一个爽字了得。
他笑着道:“哈哈,妄想用纸来反制我们?我倒要看看等我们的纸到了晋阳后,他们囤着的纸要如何卖出去!”
“到时候书是我们价低,纸也是我们价低,还有谁会去他们那买?”
易慎笑着摇头。
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不过纸和书的价格被压低,也是他乐见其成的。如此一来,就能有更多人读得起书了。
而盛昌则则觉得浑身舒爽,也不觉得连月赶路累了,起身说要去造纸厂看看。他这次要亲自将纸带去晋阳,顺便亲眼看看盛家那些人是如何气急败坏的。
断了他们纸张,抢了他们昌隆号又如何,还不是什么都不是。
盛昌则离开不久,易思衡也找了过来,说是东西已经全部整理好,问易慎何时可以启程。
易慎原先只打算在祖安待一个月,但见到祖安的种种景象后,却足足留了三个多月。
如今易家书院那边来了数封书信催他回去。他若再不走,只怕书院里的那些学生要以为他不要易家书院了。
易慎要走,盛世自然不舍,但也知道人留不住-
易慎离开的时候,盛世亲自带着众学生过来送行。
在易慎上车前,盛世恭恭敬敬递上一只雕花木盒,“易老的恩情,无期谨记心间。”
学院能顺利招到那么多学生,以及有那么多家庭愿意来祖安,易慎的名望在里面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易慎笑着将盛世扶起,随后笑呵呵捋了捋胡须,“无期不必言谢,老夫本就什么都没做,倒是老夫要谢谢无期你。”
感谢盛无期,让他在暮年看到不一样的人世间。
易慎没说哪里要谢他,盛世只好拱手说不敢。
易慎见他这样,笑着调侃道:“希望下次再与无期对弈,你的棋艺能有所长进。”
盛世汗颜,他的棋艺就是普通人水平,只能勉强算会下,跟易慎对弈,纯粹就是找虐,但老人家并不觉得虐渣没意思,一有空便找他下棋。
易慎上了车后,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是两件精美的琉璃物件,一件是一支竹形的琉璃毛笔,而另一件则是一只方方正正的琉璃印章。
完全符合文人的喜好。
他将竹形琉璃笔杆的毛笔拿在手里看了看后,对老仆道:“回去后,让他们开个文会,请的人越多越好。”
老仆不解,自家老爷向来不喜那些文会,这次怎么突然想要开文会?
易慎将笔放回木盒里。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既然无期的书局马上要开始卖纸,不如我助他一臂之力,将这琉璃笔和琉璃印章也推到文人当中。”
老仆心道原来是为了盛里正,但他还是问道:“老爷为何对他这般另眼相看处处帮扶?”
易家那么多小辈,可没见谁能有这个待遇。
易慎笑了笑没答。
有些人,他值得-
盛昌则从造纸厂回来后,跟盛世说他要亲自送纸去晋阳。盛世想了想,让他顺便去看看镖局如何了。
之前镖局接了一单生意,由石莽亲自带人护送商家去西域,现在已经走了几个月,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有没有信件送回来。倒是常北又找了些人手训练,接了几单短距离的护镖任务,都完成得不错。
盛昌则应下,两人又说了些别的生意,包括最近几个月的琉璃首饰,最后盛昌则终于想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怎么回来后这么长时间,也没看到长安?”
盛世:“他去坪邑请先生了,再过几日应当就回来了。”
他之前让人去晋阳打听那本墨经的出处,后来查到了坪邑。他本打算亲自去请人到学院来任教,长安见路途遥远,便主动替他去。
而除了墨家的人外,盛世还让人去打听对数学和天文学等有研究的学者。虽然由于时代的因素,读书人多半攻读儒学,但各个时代总有喜爱理科文理兼修的学者。
朝廷不重视理科,那他就扶持理科,相信可以打动那些学者。
盛昌则对学院不感兴趣,盛世说要请什么先生那便请什么。
只是他皱着眉道:“前几日,三皇子那边给传了信,说是最近可能会有长安身世的消息传来。”
他也是前些天从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得知,长安很可能是那个流落民间,据传早就已经死了的十一皇子。虽然朝中还没有公布消息,但久不出现在人前的国舅爷已经入了京。
如今三皇子传信来,只怕是十分确定了。
盛世只淡淡“嗯”了一声。
盛昌则见他毫不惊讶,不禁问道:“世儿您早就知晓长安是十一皇子?”
这事盛世也不能直说他是如何知道的,只道:“此前忠平侯世子以及宫里来的福公公,都觉得他相貌与皇子们相似,所以我猜他可能与皇家有些关系,但也没想到他会是皇子。”
盛昌则也没怀疑,若是京都来的那些人都觉得像,怕是真的很相似了。
他有些纠结,“那你收了他当义子,可怎么办,朝廷会不会怪罪下来?”
皇子的爹,那可是皇帝。
就算认作义父,那也不行啊。
盛世无所谓道:“不知者无罪,况且有之前那道圣旨在,建元帝总不能要我的命。”
盛昌则一想也是。若是寻常人,即便咬定“不知者无罪”恐怖也要被治罪,但盛世有建元帝亲封的斗圣圣旨在,不管建元帝是为了自己面子,还是为了安抚百姓,都不能因为不知情收了皇子当义子就要盛世的命。
盛世:“傅临淮既然传信给你,就说明他在里面也推动了,而给你消息便是在说,我应该没事。”
盛昌则点头,并再次感叹,幸好当初盛世种痘有功。要不然沾上皇子义父的名头,不死也得脱层皮。
盛世转而问道:“对了,傅临淮没让你出钱吧?”
他可记得傅临淮之前要纳他当妾的事。
盛昌则得意,“你爹我是什么人,能让我出血?放心,一点没有,不过他是通过我赚了点。”
盛世这才知道盛昌则将一部分琉璃器以正常价卖给了傅临淮后,傅临淮又仗着琉璃器紧俏,将其高价卖给京都的达官显贵们,既拉了关系又赚了差价。
盛世:“那些人不知道傅临淮卖给他们的琉璃贵很多?”
盛昌则摇头,“暂时不知道。不过过几个月可能就知晓了。”
盛世好奇,“他涨了多少卖的?”
盛昌则说了个数,听得盛世都咂舌,看样子傅临淮是真的缺钱缺狠了。
等到大家发现琉璃并没有那么紧俏,自己被坑了银子后,只怕傅临淮以为的交好就变成了交恶。
因为玻璃原料低廉,盛世对琉璃的定价并没有高到离谱,毕竟他想的是靠量取胜。
他还想要用明亮的玻璃窗呢。
若是价格高得离谱,只怕玻璃窗刚装上,第二日就呼呼灌风了。
盛世摊手。
这可不是他故意坑傅临淮,而是傅临淮自己贪心。
第40章 第 40 章 天塌了
几天之后, 长安果然带着墨家人回了祖安。
墨家的领头人是名老者,身后跟着年龄不一的十多人,有十几岁的少年, 也有三四十的中年人。
双方刚见面,须发皆白的老者就顾不得寒暄, 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着急问道:“这到底是何原理?”
彼时盛世正在学院里,身边还有易思衡和崔润等学院老师。他们见到老者拿出来的纸条后,有些不解。
有人道:“不就是一张纸, 有什么问题?”
老者朝那人瞪了一眼,气呼呼道:“你以为我们墨家弟子看不出来这是白纸?这是白纸的事吗?”
对方莫名其妙, “不是白纸, 还能是什么?”
老者不想多言,将纸环递给中年人。
与老者的桀骜不驯不同,中年人还算谦逊, 他接过纸环后,又从怀中取出另一张白纸,举到众人面前,问道:“请问这张纸条有几个面?”
众人不明所以。
“两面啊。”
“对啊,正反两面,这有何问题?”
中年人又将纸条的两条捏在一起,“那它现在连起来,还有几面?”
其他人一头雾水,“还是两面。”
“是啊,里外两面。”
这时,中年人将之前老者递给他的纸环递到众人面前,“那大家觉得这哥纸环有几面?”
同样的问题问来问去, 众人已经有些不耐,有人没好气道:“那不还是两面,你们墨家弟子到底怎么回事,就算你喊个五岁孩童来,他也是回答两面。”
中年人却摇了摇头。
崔润也发现了不对,他迟疑道:“你手中这个纸环,跟刚刚那个不太一样。”
其他人不解,“不都是纸环,还能有什么不同?”
易思衡也道:“这个纸环好像扭了一圈才粘在一起的。”
其他人更不懂了,“就算扭了,又怎样?”
中年人点头,“这确实是扭了一圈,大家刚刚都还说一张是正反两面,纸环是内外两面,但是这个纸环,却只有一个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直呼不可能,只有盛世见他们双方辩解,后退一步坐下来喝茶去了。
见其他人不信,中年人拿出一支毛笔,沾了墨汁后,沿着纸环中间开始画了起来。
众人看他从起点到终点一气呵成画完,全都惊了。
居然一笔将正反里外画完了?
见这些人全都露出惊讶的神情,中年人继续问道:“若是将纸环从中间这条线剪开,大家觉得会得到什么?”
易思衡迟疑:“一张纸剪开是两张,一个圆环剪开就是两个圆环?”
众人在脑中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理。
崔润皱着眉:“这东西好古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中年人见大家给出的答案都是两个之后,从身边人那里拿过一把剪刀,当着众人面就这么沿着刚刚毛笔画的黑线剪开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得到的并不是两个同样大小的圆纸环,而是一个更大的纸环。
众人惊呼:“怎么可能!!”
然而事实就是东西是当着他们面剪开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总不可能所有人都看错了吧!
有人从中年人手里将纸环抢了过去,所有人都聚过去翻来覆去看,除了盛世,以及走到他身后站着的长安。
任易思衡读了二十年书也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捏着从别人手里传过来的纸环,问老者:
“请问老先生,这到底是何原理?”
老者闻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老夫要是知道,还会千里迢迢跑过来问他嘛!”
众人这才想起来,老者一进屋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就问了他们现在最想要问的问题。若说刚进门大家还觉得老者莫名其妙,那现在只觉得这完全不怪老者。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随着老者的话,移向了坐在一边淡定喝茶的盛世。
老者越想越气。
那个叫长安的小孩跑来坪邑,说想请他们墨家弟子去祖安当先生。
他们墨家人隐世已久,即便出世,那也得是帝王座上宾,如何能只去当个教书先生?于是老者连人都没见,就直接拒绝了。
却没想到小孩在被拒绝后,放言说他们墨家的学术早已过时,即便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墨家人也解不出来。
墨家人自诩术法高超,机关算术天下第一,绝没有别人能解开但他们墨家人解不开的难题。
结果小孩就掏出了一张最简单的小纸环,问他们是什么原理。
墨家所有弟子不眠不休想了十日,愣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来为何。最后老者顶着两只黑眼圈,捏着皱巴巴的纸团亲自跑去客栈见了小孩,想问他原因。
小孩却说,这题是他义父出的,老先生若是想知道答案,须得亲自走一趟祖安。
老者气不过的是,原先他们该被恭恭敬敬请来,最后却变成他们巴巴赶了近千里的路来讨教。
但若是他不知道答案,怕是这辈子都睡不着觉了。
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盛世将茶盏放下,走到众人面前,接过那只被剪开的纸环,对着众人道:
“这个只有单侧曲面的环,叫做莫比乌斯带,是一种典型的拓扑图形……”
从莫比乌斯带到什么是拓扑学,后来又到几何学,虽然只是入门的释义,但由于大家从未接触过,盛世足足讲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天彻底黑透才停了下来。
而这半个时辰,也让大家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到最后的痛苦面具,但由于没有一个人走,其他人也不敢动,只能咬着牙往脑子里塞他们闻所未闻的东西。
在场众人当中,只有易思衡和墨家弟子依旧保持求知若渴的神情。墨家人有算术几何基础,听起来虽然费事,但尚能忍受,况且盛世讲的内容也算浅显。
易思衡从前读的都是儒家典籍,算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东西,盛世的一番话简直像是打开了他的另一扇窗,让他见识到了别样的风景。
而老者也就是墨家长老丰饶,一开始仅仅是对莫乌比斯带好奇,然而随着盛世的讲课,他越听越震惊。他从未想过有人对形学的研究和理解,能比他们墨家人更深。
这简直就是他们望尘莫及的高度。
丰饶彻底沉默了。
与其他学派不同,墨家由于不受当权赏识,且传承严格,因此墨家弟子越来越少。
他知晓墨经有流传出去,那流传出去的那一本是他们故意放出的,里面的内容并不完善,其目的只是为了吸引人加入墨家。而作为墨家根本的机关算术形学等等,都是机密,旁人不可窥伺。
现如今他才知道,是他们鼠目寸光坐井观天了。
其他人都在庆幸天色已晚,院长终于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回去喘口气的时候,丰饶却起身恭恭敬敬对着盛世弯腰行礼。
“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向里正大人请教形学?”
盛世闻言一笑,知晓这人心动了。
他双手将人扶起,“丰先生客气了,盛某是学院院长,每日都会来学院办公,丰先生有空,随时可以来找盛某探讨。”
盛世的话,丰饶也明白,这是让他们墨家人留在此处任教的意思,他心中有些纠结。
墨家的东西如何能教给外人?
但同时他也明白,盛世所知比他们传承的东西还要多,若是盛世将其都教给学院的学生们,到了那时,他们墨家当做宝的东西,就变成人人皆知的东西。墨家再想起来,就难如登天了。
盛世并没有让丰饶立即表态,而是让人带墨家众人去休息,晚上还为他们准备了洗尘宴。
与墨家众人一同离开的,还有今日被迫上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几何课的老师们。
他们一个个头疼得厉害,崔润揉着额头不禁道:“没想到院长他形学造诣如此之高,还能让自视甚高的墨家人千里迢迢亲自来听他讲课。”
大家都知道盛世从不给孩子们上文学课,也从不与先生们讨论经书相关的问题。大家只以为他是不爱读书,学识一般,却没想到如此深藏不露。
有人道:“也不怪院长,他不愿与我等讨论经书问题,难道我们就想与他讨论形学问题了吗?”
众人一想到刚刚的课,顿时打了个寒颤。
那还是互相放过,不要勉强彼此了吧。
易思衡抬头看了下夜空中高悬的明月,叹气道:“人的精力有限,想来院长便是将时间都放在了形学和算术上,才能有如此成就。”
众人深以为然。
他们还未走远,就有人追了过来,说是院长刚刚发了新通知,此后所有老师和学生要一起上算术和形学课。
众人想到教材书右下角那全新的数字书写方式,以及今日的课,痛苦得只想哀嚎。
从今日起,脑子怕是要好不了了。
“我们明明是来授课的,为何也要学啊?”
来人道:“院长说了,先生都学不会,如何教授学生?以后不仅学生们要期末考试,先生也是如此。”
众人听完,觉得天不是黑了,而是塌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