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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嘉礼

作者:打折枕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二月初六,宜嫁娶。


    接连暗淡了几日,终于在这天迎来熹微晨光。阳光透过雕花窗棂,为整个听雨轩洒下丝丝淡金。


    “小姐,小姐!快醒醒,宫里头的全福人都快要到了!”


    听雨轩内洋溢着喜气,四喜带着宝铃几个早早地就拾掇好整个院子,顺带还将自己打扮地利利索索的,每个人的头上都扎着红色缎带,看着可喜人了。


    元蓁蓁尚且在睡梦中,便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还没等她睁开眼,几双素手齐刷刷地就开始为她更衣打扮。


    “日头还早,好四喜,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元蓁蓁说着便要倒头,一旁的文雀眼疾手快,赶忙扑过去挡着她,“可不能再睡了,全福人已经在前厅候着了,就等着小姐你起床呢!”


    可是现在才寅时诶!天都没亮!


    元蓁蓁气鼓鼓的,但扯开眼睛看了眼床边的焦急的婢女们,深深叹了口气,还是起了。


    没办法,谁让她这几天,天天卯足了劲儿,被窝里点灯也在看元少琛给她捎来的小童识字书呢。每个字都长得周周正正,可一旦她上手写起来就成了歪七扭八的样子,一学就忘了时辰。


    刚换好里衣,外头熙熙攘攘,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华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走了进来,“恭贺元娘子喜日多福,遵陛下圣谕,老身特地赶来为您梳妆了。”


    一众小丫鬟手捧各种物件进屋,全福人显然是对一切手拿把掐。


    敷粉施脂,恰桃花春满面;描眉点唇,青黛朱红鲜欲仙;再贴上鹅黄花钿,点面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梳妆就已结束。


    “醉圆双媚靥,波溢两明瞳[1]。老身为新娘子添喜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遇见像元娘子这般底子极好之人,老身都快要没地施展了!”


    全福人嘴甜手巧,笑容和善,饶是元蓁蓁梳妆前还剩些什么起床气,如今瞧见镜中笑靥如花的美人儿,也统统没了,“多谢嬷嬷为我梳妆,嬷嬷手艺灵巧,经由您的手,人人都能化天仙。”


    “四喜,快将我准备好的喜钱给嬷嬷。”


    全福人笑着收下赤红色的喜袋,又是一通漂亮话倒出来。替元蓁蓁行梳头礼的时候更是说得嘴皮子都要磨层皮。


    就在梳妆台前热热闹闹个不停的时候,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冯氏和元琼华、元瑶华几人,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属于眼前大喜的意味。


    元琼华更是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元蓁蓁身上的凤冠霞披、珠宝玉翠统统抢到自己身上!


    那些东西分明都是她的!


    “你给我安分点!我和你爹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可别最后在你身上出了岔!”


    元琼华稍微翘一下尾巴,冯氏哪能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冯氏目不斜视,嘴皮子几不可察的蠕动着,脸上却依然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为娘早就找大师算过了,元蓁蓁与楚聿的八字出奇地合,乃上等卦。但不出三年,必有大灾降临,若跨不过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你只要静静地作壁上观,娘保证,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元琼华一听到三年大灾,脸上的表情立刻化为不加掩饰的快意。母女俩声音压得极低,身后的元瑶华并没有听到,只是在一旁扮演一个乖巧文静的小姐,时不时拭泪掩口,颇有一番舍不得姐妹出嫁的意味。


    元蓁蓁亦对她们的心思浑然不知,满脑子除了笑到发僵的嘴角和被繁复的珍珠花冠扯到发疼的头,便是即将离开这个自己待了快十六年,如豺狼如虎穴般的家的畅快。


    在正堂对元明涯与冯氏行面礼之后,廊外欢快的锣鼓声愈发紧密。元蓁蓁头顶红盖,入眼处一片大红,什么也看不见。


    四喜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几个台阶后,一双如意云状上翘靴进入元蓁蓁的视线。


    “二姐姐,今大喜之日,少琛贺你往后岁月,福泽延绵,如繁花春日,岁岁美满。”


    说着,如意云靴一转,少年蹲了下来。


    全福人在旁边附和道:“元娘子,吉时已到,快快上去吧。”


    看着元少琛瘦削的背,元蓁蓁心情突然有些复杂。直到她小心地趴上去,透过红盖头窥见元少琛微微发红的脖颈和耳垂,这才又忍不住出言调侃起来。


    “如今这几日可是如我所言,多吃了些?”


    元少琛顿时憋红了脸,想是要强证明些什么似的,在垮槛时竟向上轻轻掂了一下背上之人,“啊——”


    元蓁蓁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呼声从红盖头底下溢出。


    感受到颈间用力的手臂,元少琛这才满意地笑道:“二姐姐放心好了,摔不着。”


    臭小子!居然还敢吓她!


    元蓁蓁气鼓鼓的,可还没等她回过劲来,平日里颇长的门台阶便已走完,直到她端端正正地坐进轿子里,才算正式出门。


    “怎么回事?这吉时都快到了,新郎官的人怎么还没来呢?”


    “就是啊,莫不是又要出什么岔子了?”


    “要我说啊,这将军府的门旁人是进不得的,上上下下都第四家了!”


    …


    “咚咚锵锵”的喧天锣鼓依旧未停,可红轿子也没走。


    元蓁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听到一帘之隔外的百姓们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楚聿人没来?


    那她今早起这么早作甚!落人面子吗?


    元蓁蓁的起床气复起,加上从起床起她就一粒米都没进肚,不但顶着饥饿,还要顶着重不知几斤的珍珠花冠,窝在这矮小到还不能伸手伸脚的轿子里生闷气!


    太过分了!看她以后怎么给楚聿穿小鞋!


    浓浓怨气都快要从车帘里溢了出来,在一旁专心候着的四喜也感知到不妙,“小姐,你且再忍忍,许是楚小将军路上有事耽搁了。”


    “耽搁耽搁,哪还有什么事能耽搁得起他的婚事!”


    话声甫歇,远方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的声音与周遭的响锣声格格不入。“居然有人敢在将军府的大喜日子里急马过街,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围观的百姓们循声望去,待高大俊美的威风淮马快速逼近时,人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之色,赶忙相互推搡避让,人群中旋即撇开一条缝隙。


    待烟尘稍稍散去,众人这才看清,来者原来是一位身穿盔甲的年轻侍卫。


    只见他神色匆匆,淮马还未停稳,便急切地翻身下马,利落地往喜轿前一跪:“少夫人有礼,在下乃云麾将军麾下侍卫凌钺。将军已于昨日晚接到边关急报,碧河川一带又有南越蛮狄意图起事,军情紧急不得不即刻出发。将军已经提前给陛下送信,事出紧急,望少夫人海涵!”


    凌钺口齿清晰,声音洪亮,显然是训练有素。一时间,众人碎语纷纷。


    “什么?南越蛮狄又搞事了?”


    “楚小将军真是尽心尽责,有大爱之人,居然真的在大婚当日连新娘子都可不来亲迎,这是将元府的面子往地上搁啊。”


    “个人之事哪有国之大事重要,如果没有楚小将军替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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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挡着,真以为喜乐日子随意过啊!”


    围观百姓各持各的说法,有担心敌情的,有同楚聿站在一边的,但大部分的人还是在暗中等着看轿中新娘子的笑话。


    “怎、怎么回事啊,若无人来接,那落小姐的脸于何地?”文雀年龄小,没见过此等场景,焦急地同锦中面面相觑。


    锦中更是没法子,只能紧紧地贴在喜轿边,当个鹌鹑。


    四喜与宝铃站在前头,见元明涯与冯氏几人定定地站在台阶上不下来,好似要让元蓁蓁独自面临这尴尬处境,内心焦急万分时,凌钺又开口了。


    “少夫人莫急,将军说了,千错万错都在他。若少夫人不喜,不愿踏入楚家门,待御敌返京后,他自会面见陛下说明此事,解除婚约。”


    清朗的声音裹挟着最后四个字,如疾风般在人群中传开,百姓们纷纷炸开了锅,惊叹声、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原本喧闹的街市更加沸腾。


    “解除婚约!天呐,如今这元氏女是连门都没进就被楚家退婚的意思吗?这也太离谱了!”


    “诶,要我说,这说不定还是元氏女的福气呢!”


    “对对对,趁现在还相安无事,全头全尾的,趁机早点退掉这婚事亦不失为一条好路子啊!”


    …


    “爹,娘亲,这楚聿怎么能让二姐姐受如此待遇!我这就下去打发了那侍卫!”


    台阶上,前脚才刚和元蓁蓁道完贺词,后脚就亲眼看着一桩好端端的喜事被楚家人给糟践了的元少琛,心里是说不出的气愤。


    他当下就要上去同凌钺兴师问罪,却被元明涯直接拦住:“你慌什么慌,那就是元蓁蓁的命!她都还没说话呢,哪轮得到你过去。”


    “就是啊弟弟,”元琼华不知何时,侧身躲在了朱漆大门后面,一脸看好戏似地火上浇油,道:“好说歹说,元蓁蓁都已经出了我们元府的门,就已经算是半个楚家人了,爹爹都还在生气楚聿竟然落了我们元府这么大的一个脸,哪还有心情顾及新娘子啊。”


    元琼华刚幸灾乐祸地说完,阶下的凌钺好似听到了什么,只见他身姿笔挺如松,面庞冷峻,猛地一下就朝大门的方向扫去——


    元明涯等人顿时噤了声,元琼华更是觉得背后的风都凛冽了许多,杀气十足。


    凌钺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是觉得不远处的元家人行事怪异,举动异常,但此刻重点不在那里。


    他双手在身前交叠,右手握拳,左手覆于其上,掌心虚空,呈拱手之姿,“将军亦说了,若少夫人今日仍心怀赤诚,愿踏入楚家之门,便等同于是他明媒正娶之妻,三书六礼等一应程序,皆按照军中最高规矩。往后余生,愿与少夫人同甘苦共患难,生死相随,护一世周全。”


    凌钺此言一出,身上独属于将士的肃杀之气四溢,连空气都像是被冻结。


    说什么死死杀杀的,也太吓人了。周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围观等着看好戏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屏气敛息,眼睛都不敢乱瞟。


    凌钺跪得久了,久到他内心都开始发怵,不由担心。


    怎么回事?那元氏女该不会是被将军的话给吓晕了吧?


    接令时将军也没跟他说,如若僵持不下时,要怎么演啊。


    就在陵越一个人胡思乱想之际,蓦地,一道清亮而果敢的声音自轿内朗朗传出,笑着说:


    “有何不敢?我既已踏出了元家门,便认定自己是楚家妻。日后,只要我有一口饭食以饱腹,定不会让你们将军少一口热汤。”


    “还等什么?走,起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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