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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九重宫阙(七)

作者:墨雨轻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还没亮,宫女们便陆续起床了。十来个人挤在院子里那方狭小的水池旁,争抢着那唯一一罐温热的水洗漱。水气氤氲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漱口声和抱怨声。


    义姁靠在门口,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昨夜房中彻夜的呼噜和呼吸声,再加之玉佩丢失,她心烦意乱,以至几乎一夜未眠。


    小莲洗过脸,转过身看到义姁昏昏沉沉的模样,不由得关切地问:"姐姐,可是身子不适?"


    义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事,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罢了。"


    "当真只是没睡好吗?"小莲歪着头问道,"我昨夜听见姐姐起夜的声音..."


    出于心中的警惕感,义姁的心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昨夜出去时会被旁人察觉。可又看到小莲那张对自己关心则乱的模样时,她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自责感。


    她不想让小莲多想,便胡乱找了个借口:“我昨夜睡前茶水喝多了,夜里才...”


    "你们两个在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


    义姁话还没说完,便被远处一声粗暴的呵斥打断。


    巧珍咬着一块白面馒头,另一只手挠着半截袖子,拿着根木棍,直冲着义姁喊道:"大清早的不干活,竟唠嗑!给我滚去刷虎子!"


    义姁刚要反驳,巧珍已经放下馒头,扬起棍子就要打下来。她灵巧地闪开,反驳道:"巧珍姑姑,昨晚守夜的侍卫说,今天那位义大人会来提审我。"


    "呸!"巧珍啐了一口唾沫,扬起棍子就要打义姁,"就你事儿多!要不要给你个板凳,晒太阳等义大人来?你姓宋,名字里有个''义''就以为能跟义大人攀上亲?呸!你这号人,早晚都是死路一条!趁现在多刷几个虎子,也对得起我们这掖庭收留了你一夜!"


    义姁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巧珍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喷出来的唾液的清晨的余光中飞溅。待她骂完,她才缓缓靠近,低着头靠近巧珍的耳朵,轻声道:"巧珍姑姑,昨夜我起夜时,看见一个人影从院中闪过。不知道姑姑有什么宝贝,才招来了这些事?"


    "胡说!"巧珍闻言,身体猛地一僵,强装镇定地推开义姁,厉声道,"宫中哪来的什么小偷!你别胡吣!"


    义姁蹙眉:“姑姑,我可没说那人是小偷。只是想提醒姑姑,贵重的东西可要看好了。”


    巧珍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啐了一口,气急败坏地吼道:"去去去!给我刷虎子去!连个屁都不会放!"


    她转过身,手中的长棍戳了戳小莲的手臂,颐指气使道:“你也跟着去!”


    小莲朝着巧珍哼了一声,而后跑着跟上了义姁。义姁走在前面,脚步轻快,仿佛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


    "哎这个死丫头!"巧珍站在原地,挥舞着木棍对着两人的背影咒骂,"有你们俩受的!"


    直到义姁和小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巧珍才悻悻地收起棍子,肥硕的身子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四周无人注意,这才快步跑回厢房,"砰"地一声关上门。


    *****


    历来各宫的虎子都是送到掖庭来清洗。因为气味太过刺鼻,所以清洗虎子的地点设在掖庭后面的一块废弃空地上。


    义姁和小莲看着眼前快堆成小山的虎子,不由得愣住了。真不愧是整个宫中的虎子,数量之多,简直令人咋舌。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用丝帕揉成长条,绕在鼻下系在脑后,却仍旧难抵刺鼻的臭味。忍着不适,两人半蹲在地上,手拿刷子仔细刷洗每一个虎子。


    “呕!”刷到一半,小莲忽然忍不住干呕起来,眼睛被熏得泪眼汪汪。


    义姁轻笑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未停下。


    小莲将刷完的虎子重重丢在一旁,还不忘用脚踢了踢,又四下打量了一圈,小声嘀咕道:"什么王公贵人,什么奴婢下人,这矢溺还不是都一般的味道。"


    义姁将最后几个刷完的虎子拎了过来,摆放整齐。她长出一口气,随口应和道:"果真是王公贵贱皆同秽,等级高低始见分。"


    小莲转头看着义姁,水汪的杏眼满是好奇。她五岁便被卖进了宫中,打小干的都是服侍人的活儿,从未读过什么书,所以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姐姐,你说的...我不太懂..."她挠了挠头,面露难色。


    义姁笑着解释:"就是说你说的对,很有道理。"


    小莲闻言,没想到自己这番大逆不道的胡乱言论竟受到了赞同,心中惊喜又意外,她冲着义姁笑了一下。


    两人正要转身继续干活,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抬头望去,两名宫人正拎着几个虎子向她们走来。


    "天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小莲抱怨道,声音拖得老长。


    那两名宫人拎着虎子慢悠悠地走着,口中还在时不时地交谈,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义姁和小莲。


    待到走近,两人才冲着义姁和小莲点了点头示意,放下虎子后便转身离去。


    义姁正要继续干活,耳边忽传来细碎的谈话声。


    "听说今早皇上封了小公主为长庆公主,还要晋升咱们王美人为王夫人呢..."


    “那可太好了,咱们宫里日会定会荣宠更盛...”


    义姁这才意识到,这俩宫人是王美人宫中的。听他们这么说,原来皇上晨间便已回宫。


    "两位公公,请留步。"义姁立即放下虎子,追上前喊住了二人。


    俩宫人闻言转过身,"姑姑有何事?"


    "两位公公可否替我禀告王美人,昨晚去她宫中助产时,落下了银针绣包,不知能否容我取回来?"


    两名宫人闻言,震惊地对视一眼,走上前来恭敬答道:"姑姑不是太医院的吗,怎么会在此处?"


    义姁眉头紧蹙:“此番说来话长。”


    一旁的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不对呀,今早王美人派人去太医院送赏赐了,回来说是太医院那边亲自收了赏赐,还让人跟王美人道谢呢..."


    义姁:“.....”


    她明明自昨晚便一直待在掖庭里,今天一大早便来这里刷虎子,何时还在太医院里接受赏赐了?


    不用多想,她都知道是那郑守业干的好事。


    眼下许济远出宫休沐,他总理太医院。他素来不是待见义姁的,定是听说了她被抓到了掖庭,便顶替她接下了王美人的赏赐,这样便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尚被关在掖庭。到时候许济远回宫,他再换乱编个理由说她吃不了宫中的苦出宫了。


    这样她便会一辈子都被关在掖庭了。宫里面都知道,掖庭中宫女素来没有自由,每日都只能被关在那一方破小的天地下。正常宫女年满三十便会被放出宫,可掖庭里的都是犯了罪的宫女,她们此生都出不了宫,只能像骡子一般不停地劳作。直到两鬓斑白,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最后死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夜晚,而后一卷破草席和三两铜钱,打发了送回宫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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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一个宫女在宫中度过的一生,家中屋檐下又过了多少个四季。那裹着尸体的草席送回时,或许家中早已松柏冢累累;又或许家中再添薪火,新人拿着她的亡命钱,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草席下的她。


    如此好的算盘,他倒真是煞费苦心了。


    可她宋义姁,定不会叫他如愿。


    她道:"我知道二位公公在担心什么。只需替我禀告王美人,腹下与足踝之处分娩时扎过银针,坐月子时需特别好生保暖。美人便会知我为真假。"


    那两名宫人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义姁会将她的话禀告给王美人。义姁舒了一口气,看着两名宫人转身离去。


    她转身,闭着眼靠在墙上。今日若非是来此处碰见了王美人宫中的人,只怕她还在傻傻地等着有人来提审她,好如实陈述当日的情况。现在想来,只怕那个将她送来的侍卫和那迟迟不来的义大人,都与那郑守业脱不了干系。


    "姐姐..."小莲缓缓走到义姁身旁,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太医院的那个女医师,救了王美人的姑姑,是你吗?"


    义姁缓缓睁开眼,没想到小莲已经猜到了,既如此,她也不想隐瞒了,便轻轻点了点头。


    小莲有些意外,但还是按捺住惊喜,替义姁愤愤不平:“姐姐这样的女子,为何要在这掖庭中做这些粗活?那是侍卫怎么也不搞清楚...”


    “小莲,院中的那件衣服,就是顾瑾姑姑带着她们绣的那件,是不是为王美人册封准备的?”义姁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问道。


    小莲愣了一下,虽不知义姁为何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顾瑾姑姑从前是少府属下东织室的绣女。”


    义姁的眼底闪过一丝深沉。她缓缓走上前,拉起了小莲的双手。


    *****


    二人刷完虎子后,刚回到掖庭,便发现院中内外早已被侍卫团团围住。巧珍带着所有宫女站在庭院中,等待着审问。忽然她远远望见门口的义姁,顿时双目圆睁,指着义姁大声喊道:"大人!她就是宋义姁!"


    话毕,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院门。义姁和小莲被这阵仗惊得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外张望一院子的侍卫。


    院中央,一位年轻的侍卫总领,他缓缓转过身,一双冷冽的眸子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透过几名侍卫的间隙,义姁也正看着他。


    男子头戴武冠,身着深黑色直裾袍服,腰间佩剑,身姿挺拔。冷峻的丹凤眼如寒潭般幽深,腰间铜玉带钩上的精美刺绣,彰显着他不凡的身份。


    义姁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一时竟有些失神,连她自己都搞不清为何会如此。直到那男子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太医院宫女,宋义姁?"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义姁点了点头:“是。”


    "为何不在掖庭等待提审?"


    义姁刚想开口解释,巧珍却抢先答道:"义大人有所不知,这丫头在掖庭也不安分,净惹祸,奴才让她刷虎子去了..."


    义大人?


    义姁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侍卫,不禁露出震惊之色。先前那侍卫口中所说的来提审的义大人,竟然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男子微微挥手,一旁的侍卫立即上前,将义姁的双臂轻轻按住。


    “姐姐...”小莲见义姁被带走,很是着急。


    义姁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示意:“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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