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奚逐云日复一日的努力下,灵脉的暴动似乎缓和了一些。
只不过,用以在止渊节上镇压业障的偃甲还没有准备好。
这个消息,岑无月是从张雷口中听来的。
大概是还肩负着一些监视的职责,张雷三不五时就会出现在岑无月面前。
不过当奚逐云在时,他不会出现。
奚逐云一走,他就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噌一下冒出来了。
岑无月喜欢跟人聊天,倒也不在意聊天的对象到底是奚逐云、是张雷、又或者只是一个没有交换过姓名的凡人。
所以哪怕张雷最近泡多了坐忘阵,总是冷冰冰的,岑无月也不介意和他漫无目的地聊天。
——于是,就知道了丢失的灵契偃还没找到的消息。
“这轮不到你我来操心,”张雷看起来对此事并不上心,“城主和长老们自然知道怎么办,你我这样的人焦急也不会有用,只会产生多余的情绪。”
岑无月多看他两眼,刨根问底:“‘你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弱者。”张雷理所当然地说,“弱者的意见没有被尊重的必要。”
弱者·岑无月感觉自己像在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被擦肩而过的路人扭头骂了一顿。
“所以只有努力修行,一步步接近那至高大道——然后才有思考那些事情的可能。”张雷浑不在意地接着道,“在那之前,我们只需要按照约定俗成的规则来做就好。”
岑无月突发奇想地问:“万一规则是错的呢?”
张雷看着她,像听见了路边的石头突然开口说话似的诧异。
最后他评价道:“愚蠢且毫无必要的疑问。”
只评价这么一句,他偏头往某个方向一看,便毫不犹豫地走开了,像是一个停留下来随意和岑无月聊天、又飞快结束了聊天的路人。
没一会儿,奚逐云就来了,还带着他前一天说好的信物:一枚看起来像是微缩山峰的印章,两指粗细,做得很精致。
岑无月看看这枚印章,又看看奚逐云浑身上下的首饰。
——就是这些细节和装饰,将他衬得像个小公子而非天天累死累活的圣山弟子。
“这些?”奚逐云晃了晃手腕,“不是我想戴才戴的,全是用来加速净化、冲缓恶念涌入我体内速度的法器。”
仔细一看,首饰的颜色好像都比之前要暗淡了一些。
原来如此。
消耗品啊。
那不是更贵了吗。
“所以……”奚逐云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他好像很不习惯重复询问别人同一个问题,开口时有些艰难。
但刚刚拿人手短的岑无月也完全不介意他的反复确认:“止渊节结束第二天吧,我立马收拾东西出发。”
“止渊节的仪式……”奚逐云措辞时脸上的表情很谨慎,“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前前后后要花上几个时辰,但几乎都是没有实质使用的程序。”
岑无月很感谢他的提示,立刻请教了一下:“那我在开始多久之后再过去可以省略前面的过程直接看重头戏?”
奚逐云都有点急了:“你、你就非看不可吗?”
“人人都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啊?”岑无月不服道,“我都还没亲眼见过被污染了的灵脉长什么样呢。而且听说参加那个仪式时诚心祈祷的话愿望可以成真,我准备去试一下。”
“被污染的灵脉有什么可看的,那又不是观赏品!”奚逐云生气了,“这条灵脉不知为何暴动得厉害,止渊节当天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你不应该靠近它。”
岑无月品味一下他话里的意思:“所以很有可能因为过于危险,仪式就直接不开放给城里民众看了?”
奚逐云愣了愣,而后飞快点头:“对,没错,就这么干。”
“哦,原来如此,”岑无月笑眯眯盯着他的脸道,“我还以为你老这么劝我是因为怕我看到不想看的东西呢。”
奚逐云的身体僵住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实在是一个很不会撒谎的人。
也没有在被人当场戳穿之后瞬间编出另一个谎言来弥补的本领。
更不要说那张噌一下就爆红的脸了。
岑无月眼疾手快地抓住奚逐云的手腕阻止他逃跑,慢条斯理地数:“你前言后语每一句都在劝我趁着仪式没开始离开玄枢城,但又不肯说原因。我想了又想,一开始明明你对我的态度都还很正常,产生变化是从看见我定制的木雕开始的吧?”
被扣住脉门的奚逐云看起来更不知所措了,他左看右看,像在找一条逃离此处的路径:“什、什么木雕,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岑无月干脆靠近些,威胁地压住他的肩膀和上臂:“但你又是一个好人,至少完全是为了我在考虑而劝我提前离开。所以我猜,仪式上会出现和我有关的东西,你觉得那东西可能会让我伤心是吗?”
奚逐云要是个凡人,这会儿都该开始脑门手心冒汗了:“没没没没有啊。”
岑无月不为所动,甚至凑得更近了些,细细观察奚逐云的表情变化:“没人能找到我师父,肯定不是师父。所以是谁?二师姐?三师姐?小师兄?”
奚逐云拼命后仰,就差把眼睛闭上了。
但这也没用,对于岑无月来说,他太好懂了。
她慢慢道:“……是小师兄。你在哪里见过他的脸,城主府?”
——
眼见已经纸包不住火,奚逐云没办法,找了个地方布好静音诀,快速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城主给你看了一台备用的偃甲,长着和我小师兄一样一样的脸?”岑无月拿着奚逐云买来赔礼道歉的糖糕,边慢慢地吃边思考,“但也可能只是长相相似而已?”
奚逐云垂着眼睑:“你定做的木雕和他有几成相似?”
岑无月不假思索:“九成九。”
奚逐云回道:“那偃甲也有九成九像。”
岑无月又想到一个可能性:“那说不定是小师兄和城主认识,然后城主照着他造了一台偃甲?你别说,我全师门都长得很好看,我师父说自己收徒时颜值是第一门槛。”
“……”一段不算漫长的寂静过后,奚逐云终于将凝于地面的视线抬至岑无月脸上,直视她的眼睛,“偃甲若能做到那般相似,定是照着真人的模样做的,还需要对方的一丝神念才能仿到神态。”
“小师兄性格很好的,送人神念一点不奇……”
“——但那台偃甲已经‘死’了。”奚逐云第一次打断岑无月的话,语速加快,“城主展示给我看时,说那台偃甲本是她友人的样子,但如今神念已空,恐怕镇压也只能起到一半的作用。岑无月,你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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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她说的话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什么?
岑无月眨了眨眼睛,没有马上接奚逐云的话。
“……沈述死了。”奚逐云的眉心微微蹙在一起,仿佛此刻感觉到痛苦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对面的岑无月,“他不是‘还会回来’,不是‘失约’,不是‘需要你去找’,而是死了。”
“他说过的话从来会兑现。”岑无月道。
“但和你约好会三十三年之内回去的他不是四十六年了还没回去吗?”
“……”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越线,奚逐云闭了闭眼,再开口时便说了低低的一句“抱歉”。
“就算他回不来,”岑无月朝奚逐云笑了一下,仍旧是甜而无害的笑靥,“也一定不是故意的。”
这下轮到奚逐云沉默了。
而岑无月也通过这一系列对话明白了奚逐云这段时间以来每天跑来找她、主动赠送信物、说话又总是遮遮掩掩这些究竟是为何了。
他希望能让渡给她一些微渺的、哪怕是虚假的期待,也不想让她直面至亲的死讯。
这是他的温柔,也是他的以己度人。
“对你来说,‘确认死亡’比‘下落不明’要来得更痛苦是吗?”岑无月望着城主府的方向,“但对我而言不是。我的师姐师兄们,哪怕是死了,变成木头、变成花草、变成砖瓦、变成路边的石子……我也都要一一找到,再将他们带回师门。”
奚逐云不说话,眼圈泛红,好像在代替笑吟吟的岑无月难过。
“奚逐云,你的心太软了,”岑无月分了他一小块糖糕,“在这个世上……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
作为城主,辞青就没有李大厨那么好见了。
况且正是一整座城的生死存亡关头,岑无月也不想在这关头找去大吵大闹,万一业渊真的大爆发,届时山崩地裂,生灵涂炭,玄枢城里能活下来几个人都不好说。
岑无月告诉客栈老板自己会在止渊节后也多住几天,老板乐呵呵地应了——反正岑无月的账一直是城主府那边出的。
另外,她也已拜托奚逐云在止渊节结束后多留两日,有他引荐,玄枢城城主肯定会同意见她。
辞青也未必会给出什么重要情报,不过既然称沈述为“友人”,那一定多少能提供些线索,让岑无月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去哪里。
岑无月用手指戳戳木雕沈述的脑袋,叹气:“你怎么就死了呢,死前有没有成功拉人给你垫背啊?没有的话那也太亏了吧?”
木雕当然不会说话。
但城内突然响起一记沉重的钟声,声纹如同清水一般荡过整座玄枢城的上空。
岑无月和周围的人一样偏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是城东边矗立的钟楼。
第二记钟声响起时,街头巷尾那些疑惑的交流声就静了下去。
随着钟声一阵一阵地叠加,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一声,两声,三声……七声。
众人屏息等待良久良久,直到确认不会再有下一记钟响,嘈杂声才像是冷水滴入油锅一样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在震惊地互相问彼此:“长老死了?!”
而握着木雕的岑无月也很震惊地问它:“你过这么多年才想起来要拉个垫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