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地下城内,萧晏舟端坐右边的木椅上,身后守候着秋霜。
正中是顺宁王小公子萧诀,抿着御赐的明前龙井,轻声:“你确定不再见陆允之一面?”
萧晏舟不禁疑惑,“只是将脸上的疤祛除而已,别担心。”
萧诀自嘲一笑,“也是,人已经在房内等你了。”
“好。秋霜在这等我。”
拐角进入一间偌大的房间,刚进房中就闻见一股刺鼻的中药味,萧晏舟眉头紧皱,抬袖捂住口鼻在昏黄的房间摸索:“上京林氏女林毓求见医师。”
忽觉身后一阵凉意,萧晏舟猛一回头就见一个枯如槁木的老人,手执烛台站在自己身后。
猛吸几口气稳住,萧晏舟狠狠咽下恐惧,声音却颤抖:“医师真爱开玩笑。”
那老人将遮掩自己面容的头发放下,掩盖住点点可怖,拿着烛台的手皲裂,整个皮肤松垮,耷拉在骨架上。
可看着他轻快跑向药炉的步伐也不像是老人啊。
萧晏舟也没想那么多,再次开口:“上京林氏女林毓有事相求于医师。”
那人放置烛台在手边,在药炉前坐下,一下下摇着团扇:“又是求我替你们整容祛疤的?”
原以为是个实打实的老头,没曾想声音却是如沐春风的澄澈。
“医师果然料事如神。”
“听说你等了我两年?”
“是。”
“为什么?若是寻常的疤痕,普通的医师也能祛除。”
萧晏舟勾唇一笑,“却是如此,可我想要的可不是那么简单。”
“我要换脸。”
“果然,不过我得提醒你,此等邪术有损寿元。”
“医师大可不必担忧,我不会后悔。”
那人深深叹气摇头,又是一个被外貌裹挟的女子:“既如此,不日你将愿意换脸的那人带来吧。”
萧晏舟轻声低笑,“医师怕是有什么误会,没人愿意同我换脸。我想要的是医师照我给你的画册,在我脸上动。”
那人也身姿也不佝偻了,径直凑近萧晏舟:“什么意思?你要在自己的脸上动?我帮那么多人换过脸,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要求,稍有差池毁掉的是自己。”
萧晏舟反问道:“用别人的脸皮就不会毁了别人?”
那人一时哑在原地,支支吾吾:“这……这不一样嘛,再说了这、这不是要看她们愿不愿意嘛。”
萧晏舟却不是很认同,摇摇头:“这种事任谁都不是真正的自愿。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一样。”
“可……可是我从来没试过从骨子里直接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若你只需要暂时的还行可用装饰从视觉上将你变成另一个人,可瞧你这架势不像是暂时的。”
萧晏舟点点头:“医师可否再想想办法。短则三四年,长则十年。”
“三四年?那就还好,有一定把握,再长些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萧晏舟欣喜若狂,撩开黑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拜了下:“医师大恩,林毓没齿难忘!”
这一天她等了太久。
两人在昏黄的房中秘密交谈好一会儿,临走时,萧晏舟再次开口:“医师,最后一件事。”
医师见她诚恳,轻轻叹口气:“你说。”
“别将这件事告诉顺宁王世子。”
他不耐烦摆摆手,开始赶人,“快走快走,答应你就是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非要换脸,在自己脸上动刀子。”
她也想问自己,倒底是什么样的执念啊,废去自己半生。
这样的念头一出,萧晏舟便在狭窄的甬道中抽自己耳光,空旷的空间回荡着清脆巴掌声。
她痛恨有这样想法的自己,这样的想法对不起多年来筹谋的自己,对不起火中死去的母后,对不起赵姨、对不起还在公主的阿姐,半边脸整个麻木,萧晏舟才停下。
恍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擦却泪水,慢慢走出去,走到一半却被萧诀叫住:“今日朝中传出个不大好大消息,不到半日便闹得满城风雨,你的事若是处理好了,去看看陆允之吧。”
“陆家怎么了?”
萧诀挠挠脑袋,满脸懊恼:“具体怎么回事爹也没和我说,就让我离他远一些。但我是他兄弟啊,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但我爹这次下了死命令,我怕真的见不到他了……”
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萧晏舟闷声往回赶,“秋霜,召云二回来,我有事问他。”
云二也就是谢塘。
疾驰的马车上,萧晏舟急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陆家怎么了?”
“回小姐,陆小将军的父亲和兄长战死在边疆。”
冬雪初降,天地缟素,萧晏舟往陆府赶,只见片片惨白的灵幡载冽冽寒风中呼啸。
穿过层叠灵幡,灯火通明的灵堂上,灵牌矗立,两道孤寂的身影穿着白麻孝衣跪在蒲团上,一下下烧着纸钱,惨败的灰尘扑打着来人,可陆允之似乎没有知觉,麻木地烧着。
萧晏舟自顾自点了三炷香,恭敬叩拜,是陆骁先抬起通红的眼,看清是萧晏舟,只是拍拍陆允之的肩膀,抹干不大明显的泪水,走出灵堂。
她敬完香后径直站至陆允之的身侧,看着灵堂前未烬的香火缭绕在他身边 ,直至天明。
一夜无眠,陆允之杵着酸麻的膝盖,撑着地板站起,萧晏舟并没有上前去搀扶。
陆允之深深回望一眼,拖着不太利索的腿脚,退出灵堂。
萧晏舟并没有着急走,再次点了几株香,深深叩拜,嘴里嘟囔着:“望叔叔在天之灵保佑陆允之此去平安。”
如今,凉州连失两员大将,陆允之作为直系将领,是出征的最好人选。
此去,危险重重。
说完,她直起身子朝陆允之的院子走去。
她刚踏进院中,陆允之刚换好衣服出来。
只是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像换了个人,一身素衣静默无言,仰头是见她,好一会儿才沙哑开口:“我得进宫面圣。”
萧晏舟点点头:“走吧,我陪你走一段路。”
两人齐肩走在空旷的上京街头,看着漫天飞雪落在彼此肩头,一路无言,只是静静走着掠过凡尘俗景,各有各的心思。
走到宫门口,陆允之侧身对萧晏舟说:“你先回去吧。”
她点点头,望着他的身影在宫道尽头。在不远处的街道口买下一碗馄炖,狭小的摊子遮不住弥天大雪,她也没在意,在雪中慢慢嚼着等着人出来。
接近日暮,天又冷了些,萧晏舟揉搓着两手,痴痴坐着。
陆骁才和陆允之一道走出宫门。他远远就瞧见萧晏舟等候在宫门口,侧头问:“你是不是喜欢林家那丫头?”
心事被骤然戳破,不知为何脑海中是她跪在灵堂求父亲在天之灵保佑自己的样子,这一刻他忽然就理解了父亲对母亲的纠葛,自嘲一笑:“哪敢?当妹妹罢了,像我们这种朝生暮死的蜉蝣将士,不知哪天就命陨战场,什么情啊、爱啊都是拖累。”
陆骁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叹口气,自顾自走远了,背影佝偻了几分。
人潮渐稀,馄饨小摊只剩下她一个人。
陆允之坐在萧晏舟的对面,抬手点了碗面。
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陆允之不知道该从哪说起,萧晏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陆允之率先打破尴尬:“陛下已经下旨,大军明日启程。”
早知是这个结果,可她心中还是没由来的期盼,唇瓣开合,也只是吐露:“那你,注意安全。”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陆允之心头一紧。
恰好面上来了,腾起的热浪模糊了视线。
随便拌了拌,张口就一大嘴,陆允之边吃边点头,慌忙中掩饰自己的狼狈。
殊不知,对面的萧晏舟早已心知肚明,他的狼狈,他的惊慌失措,甚至他的情意,只可惜……
她就这么怔怔看着,陆允之连头没抬一下,那么热切的目光如朝阳磅礴,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呢。
他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吃面。
瓷碗落桌,陆允之这才抬起头,招手从腰间的银袋中倒出几个铜板放桌上:“掌柜的,钱放桌上了啊。”说着便起身,将眼底的热意倒逼,“走吧,再逛逛这个上京城。”
一路上,两人去买了上京城萧晏舟最喜欢吃的荷花酥,小时候奶娘会特意托人带回冷宫。
两年来,每当练武很累很累的时候,她便会买一份荷花酥,说不清是奖励还是提醒,她没尝出来。
两年过去,这是她第一次尝出味道来,里面有莲子,是涩的。
路过裁缝铺,陆允之自作主张给萧晏舟定了几身藕荷色的衣裳,哥哥给妹妹买衣服,天经地义。
却在萧晏舟扭头的瞬间,陆允之交了两份银子,另一份是海棠花银簪,也是匆忙掩下的私心。
陆允之眼里是他自己都分辨不出的眷恋,最后回到了两人初遇的海棠树下。
两人倚靠着遒劲的枝干,树荫梭梭下,声音轻轻,有来有回地交谈着。
“你在凉州一定护好自己。”
陆允之怔怔看着萧晏舟,在那双眼中,他内心深处的秘密尽数暴露,他没办法对着这样的眼睛说,我可能回不来了。
无奈只好做出保证,“放心,还要给父亲、兄长报仇呢。”
萧晏舟便倚靠着树干轻轻閤眼,直至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陆允之瞧她困倦的模样,轻轻将她额间散落的碎发理了理,轻笑出声,喃喃自语,“明明那么困,昨晚还陪我守了一夜的灵堂。”
说着撑地起身,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放在榻上,为她掖好被子,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孤月轻声细语:“今日,我该对你说狠话的。”
说完,轻叹一声,在床边焚了安神香,在门合上前望了房内人最后一眼。
确定不会吵醒萧晏舟,陆允之召来秋霜,吩咐了些事,“等会你进去记得换下衣裳和鞋袜。”
秋霜点头。
陆允之在院中来回踱步:“你家主子练起武来不要命,你在她身边要照顾好她。”
“你家主子心里装着太多事,我……是看不到她向我敞开心扉的那天了,想来……”咽下未尽到言语,陆允之漫步走到海棠树下,额间轻抵粗糙的树干,轻声喃喃,只有海棠和风雪知晓。
秋霜瞧着他落寞的背影,摇摇头朝屋内走去。
陆允之挟着五万大军出城,不过酉时。
乌泱泱的威龙营士兵集结在上京城池外。
一夜冬雪也没能遮住天边朝霞灿若春锦,迎着霞光,陆允之额间戴着的一抹白巾,融入风雪,生生被银盔压住,站在队伍最前列,身侧是亲封的监军尚忠。
身着白衣的陆骁在众多朝臣之下的注视下上前,轻声叮嘱道:“此去保重。三叔在家等你回来。”
话落的瞬间,眼眶腾起一层雾气。
难见皇帝眼中掩不住的欣喜,却在下一秒被严阵肃穆取代,群臣主动在两人间让出一条路来,萧穆走近,一下下拍打着陆允之的肩膀:“朕实在对你不住,还在丧期便让你出战御敌……”
陆允之勾起个不大明显的冷笑,垂头静静听着过耳便忘的话,在皇帝终于训话完之际,跪拜而下:“末将定不辱命,还凉州一片安宁!”
萧穆虚抚,让他平身:“时候不早,早些上路吧。”
“是。”话音落,陆允之翻身上马,瞧着身后的乌泱泱的战马旌旗掀起猎猎罡风,在耳边呼啸,手中的缰绳握得更紧了些,仿佛回到了幼时父亲带着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情形,父亲说的不错,骑在马背上就能听到百姓、战士的声音,那是对安宁的渴望。
“众将士听令,乌苏攻城略地,无恶不作,随我北上,守国护家!”
“守国护家!守国护家!”
一声声激昂的声音震天中,人马扬鞭而去。
从对山隔岸看,上京城也不过渺渺,陆允之最后朝陆府方向回望一眼,再没回头。
萧晏舟醒时已是黄昏,瞧着窗外暗淡的天色,又是风雪欲来,屋中萦绕着残余的安神香,她恍若明白了什么,不紧不慢起身:“秋霜。”
房门吱呀大开,秋霜一言不发为她整装洗漱。
萧晏舟淡淡道:“他们是不是出发了。”
秋霜低垂着头,嗯了一声。
“凉州战况百出,你安排云五云六随同前去,一有情况随时禀报。”
秋霜给她搭上外衣:“小姐,铁云十六卫刚建立不久,云五云六在里面又算是武功比较好的,人手不够啊。”
萧晏舟点点头,语气中却是毋庸置疑:“先让他们去,给云一传信,再挑几个人出来,这支队伍六个人,武攻必须是上乘,另外,准备一下今晚再去西市。”
“是。”
又是那个地下,萧晏舟坐在堂下的椅子上,只是站在她身后的人从谢池变成了秋霜。
“小姐稍等,我家公子琐事缠身,马上就来。”话音落,身侧狭小的宅门突然挤出一个身影,“久等了,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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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我爹实在难缠,非不让我出来。”
“顺宁王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就是老掉牙的一些话,什么不让我和陆允之往来什么的。”
萧晏舟轻抿口手边的清茶,点点头,不予置评,率先开口道:“我今日是来同你告别的,我要回乾州老家了。”
萧诀猛的起身,站在她面前:“陆允之走了,你也要走?”
萧晏舟无奈抬头与他对视:“我走与他并没有关系,家中亲戚逝世,我得回去瞧瞧。”
萧诀这才才松口气,“行吧,那替我表下哀思。那什么时候回来?”
萧晏舟无声轻笑,却是无尽苦涩,“说不定不回来了呢?”
“又在开玩笑是吧。”
她无可奈何轻笑出声,“是啊,竟然没骗过你。大概半年吧,就回来了。红粤楼的生意由谢池全权接管,若有急事可以去找她,她定会帮你……还有欠你的那些银两、字画一如既往从红粤楼的盈利上扣除。”
“那秋霜呢?”萧诀莫名出声打断,萧晏舟没听出话语的焦急,只当顺嘴一问:“秋霜与我一道回乾州。”
得到答案的刹那,萧诀地落地垂下头,萧晏舟隔着点距离安慰这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好啦别难过,又不是不回来了。”
萧晏舟走到他身后,瞧着这些年她为数不多的好友,再说另一个身份也是自己的表弟,因着这点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些年对他可谓是尽心尽力,轻轻道:“萧诀,我同我见过的所有萧家人都不一样。”
“你聪慧但不骄矜,自信但不自大,闻人听言却不盲目,此类种种都是你身上独到之处,你爹不想让你沾染朝廷的事是为了你好,你不必太过纠结。”
轻叹一声,“不过,照你的聪慧不难看出你爹野心勃勃,你们这些年想必就是因为这些吵架,你不理解他的雄心壮志,他不理解你的偏安一隅,这些东西看似离你很远,实则近在眼前,终有一日你错还是他对,都会有结果,早些考虑为好。”
若是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自己还是堂堂正正的公主,按照两人的性子说不定会在家宴上相识相处……
有些话只需要点到为止,萧晏舟只给他留了这一番话后便辞别了。
她却没有离开,而是带着秋霜七拐八拐进入一个巷子,推门而入。
扑鼻而来的是一阵阵杂七杂八的药味,几个药童拎着簸箕在收拾药材,近些日子雪越来越大,若不及时收捡,会减弱药性。
萧晏舟环顾四周,开口问道:“医师何在?”医童眼都没抬,手里动作依旧,“侧边的第二间厢房。”
“多谢。”
轻叩房门,秋霜道:“医师,我小姐来了。”
“进来吧。”房中沙哑的声音传出。
推开房门,比人更早出现的是腐败的药材气味。
秋霜紧紧捂住口鼻,萧晏舟却如同没事人一般,径直跨入房中。
“医师,我今日前来是想问问,换脸的事怎么样了,过去那么久了,还是不行吗?”
那人猛得凑上来,瞳孔中血丝骤然蹦大,在阳光下如血河贯穿眼睛的世界:“是我不想吗?!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易容术!除了我没人敢在脸上动刀子。!”说着手中颤颤巍巍举起一把柳叶刀,自言自语走开,癫狂着,“我一定会成功的,再给我点时间!”
这边的萧晏舟看着来人癫狂的模样,一脸漠然,“还要多少时间,两年过去了,医师依旧毫无进展?”
激烈的声音骤然贯耳:“你懂什么!我是第一人,必须要万无一失!”
“还需要多少时间?五年?还是十年?等那时何须我报仇,他们自己会死。”
“两、两年……”
剩下的话语被一个好字截断,两人径直离开,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刚从医师院中出来,两人打道回府。
马车在白泱泱的陆府前悠悠停住,萧晏舟顺势踏下木阶,秋霜提前几步叩响陆府大门:“林氏小姐求见陆大人!”
府内传出沉闷的回声,是陆府的管事,“来了。”
大门敞开,一身素衣的陆管家见是她们,竟有些喜悦:“是林小姐啊,快进来吧。”
说着,便领着两人朝侧院陆允之的院子而去,边走边说,“公子今日刚走,大人便待在这个院中没出来过。”
陆允之院中的正厅内,身上还穿着白衣的陆骁枯坐在门前。
萧晏舟刚踏入这个房门,就听陆骁叹气道:“允之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比谁都细腻。”说着转向院中一颗枯树旁,指着树干说:“小时候我带着他去京郊玩,路上见到这颗死树,说什么‘大树伯伯只是在冬眠,换过暖和的地方就能活’非要把这颗树拖回来,边抹眼泪边托树,最后还是我抬回来的。”
“后来呢?”
“后来,就把院中所有的被子都给他盖上,一个四季过去了,还是没能活。他还不信‘为什么他暖和了还不活呀?我说,树不会冬眠,只有熊啊、狐狸啊才会冬眠。他说‘那都是活的嘛?为什么树冬眠过后就不会醒了。’那个时候他才两三岁的样子吧,哪知道什么物各有命。”
“现在的陆允之依旧有幼时的影子。”萧晏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是啊,本以为他这次回上京还是那副样子,没曾想他却能一举猜出皇帝的心思,他的将帅之才不比鸣之差,只是差了运气,非让他路过恭州缴匪,非让他生在陆家,”
这也许就是他的命吧,像那棵枯树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陆骁叹一口气,目光流转间看向萧晏舟:“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向侯爷辞行,我要回乾州了。
“怎么那么突然?”
“本来就打算走的,只是恰好发生这样的事,也就没开口。”
顿了顿她继续道,“除了这件事,其实我还想想让侯爷帮个我圆个慌。林家不是地方官调任,明日回乾州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侯爷晓得陆允之这人又最是重感情,等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他定会问起我,倘若真的提起,大人劳烦转告一声,就说林家遭遇不测流放乾州,他相信你的话,根本不会起疑。”
沉默好一会儿,陆骁才淡淡开口,“我为什么要帮你圆谎?”
“因为你知道陆允之不能被拖累,你知道他心思细腻入微,不管是亲情还是任何,只要投入感情就求一个结局,我不能给他这个结局,不如早些断了他的念想。”
“你会答应我的,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