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河流的地方必定有人家,顺着河道往上,萧晏舟果真寻到一个镇子——东昌镇,再往东走,是一处村落。这个办法瞒不了多久,很快他们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找到村庄,找到自己,当务之急是要为换个容貌,换个身份。
她攥紧手中仅有的值钱芙蓉佩,深吸口气随意去路边捡了颗石子,用力在脸上划拉两道,可小孩又有什么劲,尽管脸皮已经被磨花,可伤口不深,两三年后,伤疤总会淡化,于是又捡了颗更利的石头,用力在脸上狠划,顿时鲜血直流。
血液顺着面颊,顺着手指滑落,洇入地底,萧晏舟没忍住小声抽噎起来,胡乱擦去血泪,又从本就残破的衣角扯下一块布紧紧包裹着划画的脸,强撑小小地身体径直绕过村舍,到达一户人家后院。
隔着扇木门,模糊的声音传来:“老李啊,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药确实贵,你说说,你欠多少药钱没还?”
声声哭腔央求:“孙大夫,求求你了,救救我老伴吧,最后一次。”
“哎……”沉重的叹息下,烛影中一个人摇摇头,斜挎上药箱推门而出,没管身后的声声哀求。
屋内妇人无助地趴在她老伴的床头,无助的眼泪滑落,抽噎声愈发大。
萧晏舟掩藏在黑暗中,敲了敲木门。
“哎,来了。”妇人随意抹把泪,起身开门。
还不等妇人说话,萧晏舟刻意压低声音:“我有法子救你丈夫。”
视线缓缓下移,竟是一个还不及自己腿高的小孩,看清她的样子,那妇人也不惧,轻轻抚上她脸上胡乱缠上的布条,柔声询问:“这是在哪受得伤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萧晏舟怔愣一瞬,像是不知所措:“我、路过山涧,无意掉进了那条河中,脸上是被河边的石头磨破的。”
轻笑着点点头,妇人拉着她走进不大的小屋:“我夫姓李,本姓赵,赵云,你可以喊我赵姨,你还没吃饭吧。”
逃亡一路,萧晏舟没吃到一顿好饭,眼下确实撑不住了,只得扬眼看着年纪不大的她,点点头。
接过一碗冷透的稀粥,囫囵咽下,萧晏舟仓促擦了擦嘴,放下戒心不再隐藏自己稚嫩的声色:“我叫颜汐,会一点医术,我可以救你丈夫,条件是你们得收留我。”
赵姨伸手戳了戳她的头:“你这小不点儿,还知道是什么条件呐。”
她没说话,就隔着布条抬眼看着赵姨,等着她点头。赵姨的眼眸通红,望着榻上病重不起的丈夫,也不指望这么大点小孩能看出什么,试试也无妨。
夜深露重,萧晏舟伸出小手为她丈夫探脉,其实她不会医术,奶娘会,自己跟着耳濡目染学些皮毛,现在的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人的病没那么重,否则以自己的三角功夫……
“这脉象……明明不严重啊?”半掌大的脸上眉头紧皱,声音稚嫩却不自觉令人信服。
“那这是这么了?”赵云匆匆迎上。
“我能看看之前的药方吗?”赵云从整洁的家中翻找出薄薄一张纸:“呐,在这。”
一看药方,萧晏舟便明白了,这只是偶感风寒,不过是由内里湿气过重导致的,而药方是按受凉风寒来治,这才导致这人一病不起。
更重要的是,药方中有两味特别贵的药,只是这两味药放在要这药方中无功无过,唯一的作用就是提高了药方的价钱罢了。
萧晏舟指着这两味药,郑重对赵云说:“将这两味药换成连翘和黄连,药方的价钱起码能便宜一半,且功效比原来的方子要好,三幅下肚,保管药到病除。”
赵云看着自家丈夫病重在床,也没什么法子了,自己没多大能耐,之前的药钱都是邻居垫付的,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萧晏舟松了口气,继而提出自己的条件,声音软糯:“赵姨,给我个住的地方,不用多好,每天给我一碗饭就行。若是有人向你们打听,我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就说我是个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你们村的就行。”
一个小糯米团子眼睛含泪,无辜地望着自己,任谁都会同情心泛滥,心一软,赵云也就答应下来。
不出所料,一群人很快找到这个村庄。
几人穿着朴素的农户麻衣,游荡在泥泞的街头,拿着几张描摹的画像,询问着路上的村民。
“你们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小孩,及腰高,两三天前不见的?”
村民大多热心肠,见他们着急忙慌的不像坏人,放下肩头扛着的锄头,凑近一瞧,却纷纷摇头:“没见过,没见过。”
领头人的眼神一一掠过周围的村民,这条河周围的村庄都查遍了,都没有这小鬼头的身影,肯定就在这:“动手。”
闻言身后几人纷纷脱下麻衣,亮出泛着银光的红绸铠甲:“官府办案,知情不报者,杀无赦!”
几个村民哪见过这场面,可他们真的没见过这小孩,再说了瞧着画像,这小孩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大人啊,村子小,要是有什么人闯进来大家伙肯定都知道,我们……实在没见过啊。”
其他人随即附和:“是啊是啊。”
领头人呵斥道:“闭嘴,我们自己会查!给我挨家挨户地搜!”
“是!”
人群纷议四起,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疯子冲散,阵阵恶心扑鼻,连那个领头的忍不住捂住口鼻,皱眉侧首不再看她。
她穿得破烂,会被自己破烂的衣摆绊倒在地,走路都不大稳当,怀中却抱着不知哪来的野狗。她笑得痴傻,一走一个鼻涕泡破开,毫不在意地吸吸鼻头,胡乱抹开在脸上。她长得狰狞,是被村里人吓小孩的存在,身上的伤疤不计其数,脸上的伤整个溃烂,血脓水混杂泥粪,还用那张脸去蹭怀里的狗,狗叫她也学着叫,狗挣脱而跑,她踉跄去追:“小阿狗,别跑啊!”一人一犬的狗吠声传遍整个村舍。
眼见领头那人不耐烦的眉头,生怕牵连到村里的人,村长赶忙挤出人群卖笑讨饶:“大人恕罪,这个疯子疯了十多年了,平常在自家说说自己是绝世美人就罢了,怎的还在大人面前招笑哩!”
人群哄堂而笑。赵云挎着个菜篮,掩嘴调笑道:“是啊是啊,你们是不知道,上次去摘菜,那人正蹲在我家菜地里学狗撒尿嘞,不光这样,我和她说人话她还听不懂。”
人群又是哄堂而笑。领头那人许是觉得与他们格格不入,连个眼神都没给。
赵云尴尬笑笑没好意思再说下去,理理刚从菜园摘的菜,退回人群中。
恰逢官兵搜查完毕归队:“大人,没有可疑的人。”
皱眉看了人群和这个小村庄一眼,无可奈何:“撤。”
一行人走后,小村庄又恢复了宁静。赵云家中后院地枯树下,萧晏舟喘着粗气倚靠着瘫坐,一把扯过衣摆下高挑的木屐,光着脚丫走到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水缸前,垫脚够起,舀出一盆水,蹲下映照着自己的丑污的脸一遍遍擦拭,直到清水污秽,脸上只剩结痂的伤,贯穿整个面颊。
赵云悄咪咪打开后院的木栅门,就见萧晏舟乖乖地蹲在那,自己给自己洗干净,她慢慢走过去蹲下,掏出张干净的帕子轻轻替她擦拭脸上水渍:“你这小孩倒是对自己狠得下心。”
萧晏舟也不说话,就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良久才两人才起身,赵云紧紧牵住她的手往回走。
“赵姨,我饿了。”
“想吃什么?赵姨给你做。老李、大黄回屋吃饭!”
“吃赵姨腌的咸菜!”
赵云端着几个刚蒸好的馒头端上桌,猛一敲萧晏舟的脑门:“那咸菜昨天刚腌上,就那么馋?”
萧晏舟扭头装作无辜地望着赵云:“赵姨~”随后又将气鼓鼓的脸回面对赵云的丈夫——李二两:“李叔你看她。”
自那便宜又好用的方子下肚,他的病大有好转,也是醒了才知道竟然是眼前的小孩救了自己,李二两看着面前的挂满布条的孩童,怜爱之心突起,也就随了赵云的愿,将萧晏舟养作义女,也全了两人想有个孩子的心愿。
赵云夫妇俩无可奈何对视一眼,赵云揉揉她的脑袋,这五年来正是抽条的时候,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纵使脸上的疤依旧面目可憎,那清亮的眼睛里的阴霾团团,一看就知晓她不属于这,也不知道太平日子还有多久……
“等着,前些日子应该还有剩下,我去看看能不能吃。”
“好!”萧晏舟欢快地应声,弯腰将手上掰出的馒头丢给桌下趴着的大黄,“呐,快吃,等赵姨回来你就只能吃剩下啦。”
“李叔,昨夜赵姨是不是一晚上在咳嗽?”
李二两点点头,垂眼望着两年前自己好的差不多下地干活时跌落田埂的伤腿,自从他腿受伤,几乎是赵云一个人撑起一个家,萧晏舟也时不时掏出不知哪来的银子补贴家用。
萧晏舟随手抓住个馒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边嚼边说:“我待会去镇上买些草药,顺便割点肉,咱都好久没见油水了。”
李二两尴尬笑笑,萧晏舟也知道他背负了太多愧疚,安慰道:“李叔,还有我呢,你就好好照顾我赵姨。”
等赵姨掏咸菜回来,萧晏舟已经跑着去东昌镇了。
这儿离上京城不远,镇子不大不小,胜在来往商户众多,不少村里的人都会来这讨个生活。萧晏舟一身粗布麻衣,随意扎着道小辫,脸上沟壑的伤疤常常将路人吓一大跳,不过她自己是不在意的。
深吸口气,手中攥紧了身上最后值钱的芙蓉佩,萧晏舟站在小小的当铺前踌躇,可又一想赵云的病情,狠下心:“阿姐,别怪我实在没办法了,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一番据理力争,萧晏舟已是精疲力尽,也不过当了二十两银子。十两给赵姨抓药买肉,再有十两,她直奔上京西郊,那里有上京最大的黑市,也有最大的义善堂,善与恶交融汇集,界限已然不大分明了。
这些年来她也没闲着,作男子样在镇上做茶楼小二,打听上京皇城的消息,不过因着容貌有缺,工钱是茶楼中最低的。一边是脸上有疤的无名医师,为京郊的村民解决些身体上的小毛病。赚来的钱一半补贴赵云家里,一半收养了两个义善堂的一双姐弟,比她小几岁。
刚进义善堂大门,便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放下手中的泥沙,边跑边将泥沙擦在衣服上,气喘吁吁,女孩故作高冷,只是扬起的眼睛诉说她眼底的兴奋:“主子,你怎么来了?”
“来镇上抓点药,顺便给你们送点吃的。”说着,从身后掏出油纸包着的一碟桃花酥。
弟弟开心地摇摇她阿姐的胳膊:“阿姐,是桃花酥哎。”
眼瞅天色不早,萧晏舟赶忙蹲下身问道,握住他们的手:“先前你们传信给我说查到了当年的事?”
两小孩点点头,将这段时间以来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她。
当年,林笙未入宫前早已与青梅竹马私定终生,说是青梅竹马,实际只是一个幌子。任清风只是隔壁林府的教书先生,与林笙大概年岁,两人理想志趣相近,相交相识可彼此间的情谊只有志同道合的欣赏,绝无半点男女情爱。当年林笙不肯困于后宫,想让他帮忙时他也不想看好友困于高墙之下,于是两人扮作心意相通,没曾想林家决绝,执意将女儿嫁作皇后,之后两人再没见过。
在多方势力的压迫下,林笙入宫为后,皇帝稳坐帝位,林家显赫一时。但是月余后,林笙诊断出有孕,两人利益相结,从未圆房,那肚子里的孩子来自何人也就不得而知。
皇帝震怒,不惜将此事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昭告天下,污蔑林笙名声有损,林家知情不报,废除林笙后位,关押冷宫,林家流放。而任清风也遭连累同林家一道流放。可不知为什么他趁乱跑了出来,改名换姓,枝青。在皇帝眼皮底下卖点字画维持生计。
怀胎十月,寒月之中,冷宫一声啼哭惊醒众人,这是大邯皇帝的长女,尽管应是庶出。
许是瞧着这孩童生来就在冷宫,连皇帝都动了恻隐之心,不仅将当时得势的李青钰派作萧晏舟的老师,封号恒安,正要为她取名时,林笙拖着病体跪求由她自己为孩子取名,皇帝答应了。
看起来颇有重覆恩宠,母凭子贵之势,可后来的他便再没过问,不过也算随了林笙的愿。
萧晏舟在爱的包围下长大,李青钰一下朝便往寂静的冷宫赶,教授萧晏舟读书识字,后来他官至尚书令,来的便少了,是林笙手把手教她为人处事之道,直至她七岁时。皇帝忽而向李青钰问起萧晏舟的情况,李青钰这才想起冷宫还有个孩童在等待自己,遗忘对孩童来说是致命的。
于是李青钰去往了冷宫,彼时的萧晏舟在林笙的教导下,聪慧伶俐、落落大方,和少时的林笙别无二致。
这脱离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知道,血脉与亲缘这种碰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最是难以言说,总有一日,萧晏舟回突破冷宫高墙往更远去而去。
只要两人存在一日,他们就无法安生。
不过实在令人不解的是,初登后位的乌苏圣女一入宫就将矛头对准冷宫,冷宫覆灭都不够,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他们就闻风而动,直到现在仍旧不肯放过她。
萧晏舟知道,东躲西藏终究不是办法,可母族流放边疆,靠着两个收养来的孩童,和自己这么多年在茶馆中混迹的消息,终于东拼西凑出点模糊的真相。
“那你们找到那个人住的的地方了吗?”
姐姐抬起明亮的眼,重重点头,“找到了!”
这么多年,可算有些好消息,萧晏舟脸上露出一抹笑,摸摸两人的头:“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煎药,等明日有空了,我们一起去找他。”
“好。”两人一口应下。
趁着月色,萧晏舟回到村里时却嗅到了一股隐秘的气息,平日里聒噪的蝉鸣此刻死寂,万景萧疏,孤身藏月。
当机立断,萧晏舟丢弃一堆在镇上买的东西,从后山绕过先回了李家。崖壁之上,萧晏舟探出头,看着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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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群身穿青紫的官兵押解到一起。
细腻如发的针线在火把的映衬下流光溢彩,那人掏出一副画像,恶狠狠盯着他们:“你们,有没有谁见过她,一个大概十多岁,脸上有疤的女子。”
瞬间,心提到嗓子眼,自己是哪里暴露了?
“这不是镇上茶楼的店小儿二吗?昨天我还见过他呢?”一个村民指着画像道。
“有人举报,说你们扣押朝廷罪犯,今日若是说不出她的下落,让你们陪葬!”首领身侧的下属说。
“大人,我们哪有这胆子私藏罪犯啊,这人就是镇上茶楼的店小二,而且是个男子,他在那干了两三年了,我绝不会瞧错。”
是了,在这村中其实见过她真实样貌的不过赵云和李二两两人,她这两年从来没有放松警惕。
一口气还没松到心底,没曾想人群中又有人开口:“这人好像是隔壁村那个医师,不过也是刚男的,长官,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是个男子啊。”
眉头一皱,事情不对,领头那人生怕错过时机,指了指刚刚说话的两人:“你们,出来带路。”
“其余人,守在这。”
邻居突然凑近画像惊呼一声:“哎!这不是……”话未说完,赵云赶忙上前,“你不记得啦,这就是那个医师,来帮我家老李看过病嘞。”
行动忽然被打断,领头的男人回头,凌厉似要吃人的眼神在交谈的两人中来回试探:“你见过这个医师?刚刚你为什么不说?”
恶狠狠的眼神射向赵云,她扑通一跪讨饶:“大人饶命啊,不是我知情不报,而是小的真没想起来,这人来帮我家看病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啊,我真的没想起啊!”
脑海中忽而闪过什么,却瞬间消失,那人才不耐烦开口:“起来吧。”随后对着人群,“上头有令,提供消息者重重有赏!但是!若有知情不报者,杀无赦。”
都是些普通村民,一听都差点吓破了胆,人群中为首的老村长垂首思考者什么。忽的眼睛一沉,谄媚地捧着袋银子上前:“敢问大人,不知这人哪里得罪了您?”
听着袋子里零散的“哐当”脆响,领头那人嫌恶的瞅了一眼接过,“哪里是得罪我,上头根本就没想让她活着。”
颤抖的手又从胸前掏出几张面额不大的银票递给为首的那人:“大人,村里的事都是我负责,我敢保证,村里没有这人。你看全村一家老小就指着这些过日子呢,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哎,我说你们村怎么那么奇怪?又是掏钱又是阻挠的?”
火光瞬间转向被包围的村民,畏惧、惶恐、和怀疑在为首那人一步步上前,眼神一一掠过:“这个村子若是没人说实话,今天你们都得死。”
眼睁睁看着火把的轨迹朝每家每户中搜去,人群顿时慌乱,一声声哭喊响起:“你们谁知道快说啊,别连累我们。”
萧晏舟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短线般从手指滑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自己这么多年躲躲藏藏还是没能逃过他们的手掌心。心中摇摆不定,自己被抓了总不至于失去性命,还有办法逃出来,若是因为自己一村子人都死于非命,那之后声日子也是良心难安。
抱着慷慨赴死的想法,萧晏舟抽泣着抹去泪痕,撑着地上荒芜的杂草快步往山下村子里走去。
混乱中只有家门前几声撕扯的狗叫阻止他们:“大黄!”,赵云和李二两两人嘶吼着就要挣脱包围圈,“大黄,你快走吧!你拦不住他们的。”
伸出脖子大黄冲两人又汪几声,随后撒腿跑进院中撕扯闯进院内几人的裤腿。
几个人围着一条狗包围捶打着:“哪里来的小畜生,给我打!”这是下了死手打的,大黄拖着垂暮的身体挣脱跑进屋中,将屋内本就不多的东西咬的稀碎,生生将另一人的生活痕迹泯灭在混乱中。
赵云也忽而懂了什么,张大嘴巴呜咽着,眼泪滚滚而下。
大黄被拖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四肢抽搐着,噙满泪水的眼眨巴着望向隔山萧晏舟藏身的地方。
是啊,小狗最是聪明,怎会不知道画像上的人就是陪伴自己日夜的人,可小狗又不够聪明,只能用这种傻傻的方式保护。
萧晏舟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大黄的身影在眼前模糊,也就错过了小狗眼中最后的眷恋与不舍。
泪洒枯草,万物绝不因为这点点的泪就恢复生机。
一条狗的死他们是不在乎的,恶狠狠地踹了两脚毫无反应的尸体,那人咒骂道:“畜生!”
赵云跌落在赵二两怀中,倚靠在他的胸怀无声抽噎着,眼神却在遮挡下看向大黄死前盯着的方向,杂草无风而动,她无声摇了摇头。
隔山两望,为彼此留的泪同时砸入地底,顺着古藤交融。
眼见就要忍不住嘶吼,萧晏舟伸手拼命咬住,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与懦弱,狠狠锤了锤山岩,直到血肉模糊。
搜查的人很快回来,可口径出奇一致,这个村里没有疑点。
唯一的意外就是那条死了的狗。
周遭鸦雀无声,萧晏舟以为就要躲过一劫时,领头那人却走到赵云面前蹲下,轻声询问:“我,好像记得你?”
猛的怔愣住,周遭骤然寒冷,心跳的悸动隔着皮肉迸溅而出,那人死死盯着赵云,“多年前我来过这,是你说这里有个疯子,喜欢跟狗玩,是不是这条狗?”
赵云想开口说话,可心跳已经堵在嗓子眼,半晌才颤抖着扯出一句:“大人,好、记性。”
“现在那个疯子在哪?”
“回回……大人,死、了。”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杂草的缝隙间,猛地萧晏舟的眼神与他对视,如同鬼魅般,头皮瞬间发麻,鸡皮疙瘩骤然布满全身。
“刚刚你一直在看对面山头,哪里有什么吗?”那人指着萧晏舟藏身的杂草堆。
万籁俱寂,萧晏舟只能听到自己快要迸溅而出的心跳。
李二两却忽然笨拙开口:“大人,你们说的那人我见过。”
紧绷的弦骤然放松,萧晏舟猛的吸一口气,释然一笑,这个结局也挺好的,至少没背负更多的人命。
“在哪!”
赵云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他却一把撇开,撑着瘸拐的腿,在一堆人的注视下,慢慢往前走,与领头那人对视:“我说了,放了我妻子。”平日里懦弱无能的人今日为了自己的妻子也算硬气一把。
“就在屋内的地窖里。”
赵云身体猛的一震,脸上的失望油然:“李二两!”
这是萧晏舟来这五年第一次见李二两吼赵姨:“闭嘴!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说着恭恭敬敬摆手,“大人,我领你前去。”
等官兵全部包围赵云家时,她却蓦然回头,两眼朦胧望着对面山头乱动的杂草,唇语:“快跑!”
“不要赶我走。”萧晏舟无声抽噎着,想抓住眼前模糊的影子,却一脚踏空,差点摔进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