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这样说了,宁瑶便信他一次。
他一手环着宁瑶的腰,把她放到自己身上来,又示意她来碰他的心口,隔着单薄的寝衣,宁瑶这才发现他心口之上,蜿蜒着一道同面上一样的疤痕。
“先时不脱衣服,是怕你看见这个。”
他小小声地在她耳朵边解释,这低语吹得宁瑶几乎不知西东。她想起来那日她的确抱怨了一下对方意乱情迷时都穿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显得格外欲盖弥彰。
但她…也不是那个意思啊。
不知想到什么,郡主的眼神飞快地离开那片赤裸在外的胸膛,含着泪剜了他一眼:“你别再想用这一招了。”
美男计已经失效了。
“是吗?”他垂着眼睛笑着看她,宁瑶却只低头看着他的伤。那伤疤绵延几寸,她情不自禁轻轻抚上去,想到书册上说噬心蛊入体后,每十余日发作一次,届时他将短暂地恢复五感,也将承受噬心之痛。
自己同他初遇、他连夜策马回京的隔日宫宴上,正是那天。
所以那天他能敏锐地闻见花香,在她面前上演不喜焖饼的假象,后来又悄悄地把她扔掉的桂花枝捡回来,悉心地养在屋里。
她借刺杀一事住进他的居所时,他身上沾染的,分明就是馥郁的桂花香。
只是他闻不见了而已。
宁瑶的泪一颗一颗砸下来,砸得书生手足无措,“你真是呆子,傻子,那一段记忆,有什么要紧的?我先时将你推开,就是为了保你平安的。”
谁成想他竟反而要为这段几乎将他遍体鳞伤的记忆付出一切,承受噬心之痛,也不肯忘记她。
若早知如此,还不若当初就死不放手,走到最后才好!
宁瑶一时心中又气又悔,只觉落在她腰上的手把她安抚地往上托了托,徐知远脾气很好地搂着她拍拍后背,“没事的,都过去了。”
“况且噬心蛊也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可怕。”他失笑,一点点擦干她挂在眉睫上的泪,轻声哄她,“你不是还没看到那本书卷的后半页吗?”
“噬心蛊虽然会封锁人的六感,但并不会致死。”他捉住她一只手,慢慢地引她去触碰那道伤疤,“这道疤痕是引蛊虫入体时留下的,我今日给你看,也并不是为了叫你难过。”
宁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觉那道伤势原先似乎更深,几乎切心入肺,但眼下却像有所恢复,伤痕逐渐转淡,同他面上精心养护过的伤痕似乎相差不离。
“无心蛊虫以情爱为食,断绝情感。但噬心蛊却不同,而是以生者血肉供养,以五感为引,才能保全性命。”
他一眼不错地望着她,眼底盛满了缱绻的笑意,“那日我清醒后翻阅医书,发觉大多人都并非被啃噬心脉而亡……因而,我才决定引噬心蛊入体。”
其实无心蛊同噬心蛊同为大周至宝,千百年来,却少有人知。而它未能与无心蛊其名的成因,也很是明白——无心蛊仅仅让人失去记忆和情感,并不招致什么危害,但噬心蛊若不成,其反噬和伤害,都将是前者的数倍不止。
况且多年以来,引噬心蛊入体之人,大多都短寿而亡。
换而言之,他择定这个主意,几乎是一场豪赌。
这些内容是着重写在半卷书页上的,宁瑶自然心知肚明。但被他亲口说出来,她神情仍逐渐焦灼,落在他胸膛疤痕上的手也慌乱,让人暗暗地感觉心痒。
徐知远捉住她那不安定的手,耐心道:“我发觉,他们并不是死于被蛊虫啃噬心脉,反而是因为……天人五衰之状。”
噬心蛊对五感的封锁,会一步步蚕食人的心防。先是失去嗅觉、味觉,再失去听觉、触觉,最后连视觉都失去,世界陷入黑暗,再无一丝天光。
生者因而感到痛苦、无助,渐而意志消沉,反而出现天人五衰之相,最终加快了噬心蛊于寿数上的剥夺,渐而年岁不永。
但于此,也不过是呈现被噬心蛊吞噬心脉的症状而已。
“但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他道,“噬心蛊入体后,我反而只失去了两感。”
因为是少有人见的噬心蛊发,大周医师对此束手无策,毫无头绪。而神医却只是沉沉地望着他,也并未解释。终于直到发作之后,第三感也离去的那天,他决定亲自前往乾安,来见她最后一眼。
然而正是此行,才让他彻底笃定了先前的猜测。
“天人五衰,无外乎是在渐渐失去五感之后,对生和死的欲念一再压抑。”徐知远捧着她的脸,轻轻对了一下两个人的鼻尖笑了起来,“可是阿瑶,你知道你我重逢时,我在想什么吗?”
他轻声道,“我想,死亡太遥远了。”
宁瑶的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被他很轻地拂开。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鼻尖,“我本来只想看你最后一眼,但多看一眼,我渐渐发觉我心口处的伤痕,竟然就长好一分。”
佛说天人五衰,起始于欲念的萎落。因而种下噬心蛊后,欲念渐逝,生机难存。
但徐知远却不属其列。
因为想见她,想和她在一起,不舍得放手,也不想离去。
而她扑向他的那一刻,心头万千空洞被填满,只剩下长久的幸福。
他眨眨眼睛,“先前我做出这个猜测时,先生并没有答我,而是让我若有一日后悔,便来寻他。”
但一路而来他却能更加清晰地感到,或许不是后悔,而是噬心蛊本就可解。
“阿瑶。”
“……嗯?”
宁瑶哭得眼圈和鼻尖都泛红,她杏眸含着一包水看过来,却被他轻轻地吻住了。
“不要哭,好不好?”
他笑起来,“除了小时候,你好像又救了我一次。”
什么无心蛊、噬心蛊,天人五衰,其间原理,宁瑶听得发懵,也哭得发懵。
大周之人信奉佛教,她听他所言,就如当日听暮惠口供一般云里雾里,听天书一样。
但仍能敏锐地抓住一个关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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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所以,暮恩医师让你前来,是说明这噬心蛊发,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约是吧。”徐知远沉吟道,“昔日,我尚不知他所言何意。但直到你那天同我坦白,他曾对你说过魂梦引的效力,我便大约能猜测到他的意图。”
宁瑶插手了他的因果,却反而阴差阳错地又将一切推回了原始的起点。书生本同大周、暮恩没有关系,但大周的摄政王却因为这神来一手,又干涉进了这场因果之中。
“大周礼佛,杏安谷僧侣尤其如此。”他道,“或许他身处其中,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见宁瑶一双杏眼已经肿得像杏核,正准备翻身下床为她拿一叠温热的巾帕,却觉衣角被人紧紧拉住,不让他走。
宁瑶扑进他怀里,“那之后呢?若要消弭噬心蛊的效力,你会怎么样?”
他素来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人,又尤其能忍耐。四年间失去味觉嗅觉,每隔十余日便是一场钻骨剜心之痛,正常人怎么能够这样忍受?
而他没有来找她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听到了她定亲的消息。来找她时,竟只是想看她最后一眼。
他对旁人、对自己,怎么能这样狠心?
宁瑶想重重地锤他一下,又想到当日那碗苦涩的汤药,他一言不发地喝了四年,又转为爱人之间紧紧地相拥。
徐知远道:“他没有明说,我也不知道。”
他顺着她的脊背,一手一手地慢慢抚,“但大约不会有什么大碍。”
“如果有,我也答应你,一定回来。”他眨眨眼,“好不好?”
宁瑶窝在他怀里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她不肯动弹,徐知远就只好抱着她走。一路帮她擦了脸颊,敷了眼睛,到最后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又躺在床上时,她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上头针脚虽然歪斜,却能看出一针一线,绣者都很用心。
迎着疏朗的月光,徐知远勉强看清那上头有几叶青竹,和几瓣桂花。
宁瑶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着,又把手帕递到他手里,想了想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瞧他的反应:“这是我当日要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乾安素来有向心上人送帕的习惯,只是她绣工太差,当日没送出去,后来也无心精进。
但这些都已经够了。
书生倏然一怔,从怀中掏出一方有些年岁、沾些褐色污渍的手帕。宁瑶借着花纹,忽然认出这帕子的主人是谁:“……你还留着?”
他委婉道:“不敢忘郡主恩情。”
报恩、报恩,又是报恩……宁瑶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闻言笑了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这条也好好留着。”
“不准再离开我身边了。”她唇齿呢喃着,渐渐在黑甜梦乡之中昏睡过去,手仍紧紧同他相握。
虽然明知她已看不见,但徐知远还是点了点头。
“不会再离开你身边了。”
书生含着笑,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