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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噬心

作者:棠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眼前这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不是那位宁瑶师伯那位神医好友,又待是谁?


    只见他左手持一酒葫,右手握一烧饼,仍穿一身道袍,同当日笑眼眯眯的模样似乎并无变化。


    但亦有区别。


    正如四年前,他分明只是受宁瑶所托为书生悬脉,不曾过问他的名姓,如今却可以自然道:“王爷今日前来所求,我已知道了。”


    “先生高见。”


    书生仍是那副温和的面孔,只是面上却显得稍微和缓了些。宁瑶心中那隐约成型的猜测逐渐随二人交谈言语落为实体,一时心也像被悬在半空之中,不得归处。


    是王爷,而非书生。


    她若是没记错,杏安谷世世代代都侍奉大周皇室,唯有暮惠一人乱了章法,方让杏安谷沉寂十年,不问世事。


    那他又是何时认出徐知远身份的呢?莫非当日他悬脉时,便已经窥得真相了么?


    那么,他是故意……让徐知远离开自己身边?


    想到当日徐知远所述振州之疫,是因一位神医而解。郡主未与爱人相握的另一只手,又情不自禁地紧握成拳。


    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神医笑眯眯地把徐知远支走,“王爷今日前来,可没有带酒啊。”


    他落在两人交叠的掌心一霎,顿了顿方道:“往前一百五十步,是月城最出名的酒肆,不知王爷可愿……”


    “我去去就回。”


    徐知远心领神会,同宁瑶递了个眼神,又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背。


    其实神医是师伯的好友,本当与她更亲近些,而见徐知远走远,对方亦似乎心头大石落地,沉沉地松了口气。


    宁瑶亦步亦趋地随他回了不远处的居所,惊觉这里同四年前他在乾安的暂居之处,竟然别无二致。


    神医一面为她斟茶,一面感慨道:“没想到一切因缘际会,冥冥之中竟有定数。”


    望着她略显惊诧的眼神,他呵呵一笑,“很熟悉,是么?”


    “其实我不过是处处都仿效杏安谷素日的陈设罢了。”


    他目光有些慨然,“昔年暮惠逃离谷中,又放了一场大火将旧居烧了个干净。时至今日,我也唯有在这些陈设上,能找一些过去的痕迹。”


    他这话无疑是在承认自己同暮惠之间的关系,但于宁瑶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好吃惊的。而他同徐知远之间的关系,她多少也能猜到一点。


    但关于那魂梦引、疫症,乃至徐知远如今在喝的什么劳什子骗她的避子汤,却仍是满腹疑惑。


    “说来当日之事,也怪我。”他并不喝茶,只是拿起手中酒葫大喝一口,有些失落,“那时我并不知道公子是周王子嗣,只以为你是因你师伯的缘故才求来此地。”


    换而言之,他当日所述句句为真,魂梦引也的确具有这样的效力。


    但往后发生的种种,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瑶华郡主的确知道徐知远的过去,也的确将其转圜。换而言之,两人的瓜葛在退婚那一刻便已经断绝,徐知远这一生,或许注定命断于青河河底。


    而再度醒来的,该是周王寻觅了多年的幼子,大周皇室走散多年的太子殿下。


    但他却不肯放手。


    “他的哑症的确可解,然他在振州时思绪过重,劳心疲神下愈加严重的咳血之症,才威胁了命之根本。”他语重心长道,“曾经振州所犯时疫,几乎没有人为他救治,若非我云游到此,恐怕此生都要对大周不起。”


    他捋捋髭须,有些神伤:“尽管我尽力救治,但王爷年少体弱,这病症也同样将他击垮。三者相互反应,几乎形成无解之局。”


    他指向院落之中,一株攀上枯树的藤蔓。它密密麻麻,几乎将整颗枯树所包裹、吞噬,哪怕它于它们已没有任何价值。


    “看见了吗?那时他的情形,与此相较,也没什么两样。”


    听到他说起昔日时疫,宁瑶忽然感觉自己的心狠狠一抽,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时疫凶险,她早该知道,而不是被他一两句没有大碍混过去。


    当日她为自己所为顾影自怜时,却不知道心上人已经重病,乃至久病无医。


    这一场所谓命定因果,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给过他选择。


    她之神情,神医读懂了,却犹在继续。他幽幽道:“杏安谷世代效忠大周皇室,若非暮惠当日胡乱去影响你们乾安政局,今日也不至于此。我云游,本是为偿他的罪孽,殊不知反而害了公子。”


    “王爷落水后,被十六卫救起,我这才知道他的身份。而先王不远万里来此,命我一定救治,亦拿出了最宝贵的无心蛊。”


    上一次听到无心蛊其名,还是在太医令口中。那时他们曾说它可解书生之哑症,但郡主已无心于此。


    如今再一次听到,反而有些恍惚。


    “无心蛊不同其名,反而活死人、肉白骨。其药效之高,也是我平生罕见。只要它入体内,王爷不但心脉可保,一切毒素也将化为乌有。”


    但唯一的缺点却是使用者必须断情断念,从此后忘却前尘往事。


    神医说到这里,不肯继续。但不需要他说,宁瑶也知道他做了什么样的选择。


    她轻声道:“他没用,对吧。”


    “……是。”


    神医回想起那时正是冬令,于他的伤势实在极为不利,纠缠不得。然而王爷九死一生地醒过来,说的头一句话却仍是:


    “不要……用蛊。”


    受洪水的冲击力之大,徐知远的眼前已经几乎不辨色彩,感受不到周围的温度。


    他好像整个人又回到了那个雪夜,一个人安静地等候她的归来。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红色——是她出门前,自己亲手系上的,银珠色系带。


    那亭亭的洛阳红……是她来接他了吗?


    属于书生的温柔又和缓的步子从外而来,宁瑶耳尖,还隔几十步的时候就辨了出来。神医观其神色,估摸着时辰不差,便自顾自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郑重地递到她手边。


    “后续的事,王爷未向你言明,我也不好直述。”他顿了顿,又道:“但你不妨看一看这一册。”


    那是一本极小的册子,宁瑶眯着眼,努力从斑驳的字迹里辨出了百蛊集三个字。


    “这里面有我大周医师精心收集的蛊目,或许有你所想要的答案。”


    他说的话意味深长,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一刻,宁瑶回过神,那小册子已经被完好地藏在了袖间。


    书生打着伞,手上拎了两壶酒,微笑道:“先生,我没有来迟吧?”


    看见那月城酒肆独有的标牌,神医自然闻酒心喜:“当然没有,我同郡主叙叙旧罢了。”


    “王爷所求,尚需些时日准备。”


    他含笑道:“若您三日后还有意,老夫便在此等候了。”


    书生应声携娘子离去,却发觉之后的时光中,娘子对这原本有些好奇的市集无疑是兴致缺缺,偶尔时望他发怔,不时又瞪他一眼。


    徐生好生无辜。


    等入了夜,才见娘子有些正经地转过身来,严肃的喊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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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知远。”


    徐知远翻过身,同她正对,恰恰碰上了她那澄净的目光。屋外没有雪,月光透过窗叶拢在宁瑶身上,她轻盈得像九天上的仙子,他捉不住她的衣袖,转瞬就要飞走。


    但此时仙子却只是在认真又温柔地抚着他的疤痕。


    “你没有用无心蛊,对不对?”


    宁瑶的声音很低,却笃定。


    “对花香不适、不喜焖饼,都是因为你已经丧失了嗅觉和味觉,是也不是?”


    她声音里隐约带着哭腔,但眼泪却执着地等他的答复。偶有几滴不听话的,落在书生的手背上,就像烧一样难受。


    “尘风同我说,你自从那日我们分别后,就落下了咳血的毛病。”她盯着他的眼,不让他有任何躲闪的余地:“所以你没有用无心蛊,反而用了噬心蛊。”


    她于大周蛊虫一知半解,神医却实在给她指了条明路。那本关于蛊虫的医书上,于噬心蛊的第一条见解就是病者的五脏六腑需有伤处,才能令噬心蛊趁虚而入。


    而噬心蛊护住心脉的方法也同无心蛊不同,反而恰好能留住他的情念和记忆。


    ——哪怕,令他病症反复,头疼不止,渐失五感。


    那些困扰宁瑶多时的问题,终于在此时有了答案。缘何大周医师众多,医术与蛊术高超,都无法治好他的咳疾?缘何他身份尊贵,却依然对在饮食上有诸多避讳,甚至不吝显于人前?


    原来在这之后,藏匿的是一个远比这更可怖、更该掩盖的真相。


    说他呆子,真是过了。


    因为他分明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一日的忍耐,长久的深思下,她得出最确切的答案。


    宁瑶怒从心起,一手抓住他单薄寝衣的领口,一手掩住他那双安静凝望的眼睛,深深地吻了下去。泪珠毫无保留地随她动作落在书生脸上、鼻尖,又被她小猫一样一寸寸吻干净。


    但她所及之处犹如烈焰焚身,烧得书生回不来神。


    是啊,他留全记忆,不正是为了二人相见一日,他能毫无保留地拥抱她、亲吻她,向她宣泄四年不曾宣之于口按捺于心的爱意么?


    为什么,阿瑶会哭呢?


    他拢住独属于他的仙子,贴着她的额头轻轻地哄:“阿瑶,我真的没事。”


    宁瑶已经不信他的说辞,“那怎样才算有事?”


    “噬心蛊封锁你的心脉、五感,加重你的病症,抑制你的生机。”她问他,“又怎样才算没事?”


    她正要发作之际,忽然感觉她手上的动作一松,被人牢牢地攥紧,贴上心口,感受他那如同擂鼓一样的心跳。


    徐知远耐心道:“阿瑶,我不想忘记你。”


    无心无情,怎配为人。他要怎么做到舍弃他们之间的记忆,选择放弃再活下去?


    徐知远仍在笑,“只要我们之间的记忆无妨便好。”


    为了一段记忆而已,做成如此,简直就是个疯子!


    她心中悔恨、懊恼,两相参杂,忽然被他一面环抱,一面又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


    徐知远见她这副哭包模样,终于迟钝地对她的态度有些猜疑。他不禁失笑:“看来暮先生真的很喜欢吓人。”


    书生亲昵地刮了一下她鼻尖,被她作势张开樱唇咬了一口也丝毫不在意,反而笑道:“他只是给你讲了前半段而已,后半段便让我来说吧。”


    他温柔地望向她眼底,“阿瑶。相信我,好吗?”


    毕竟我之所求,一直不曾变过。


    要同挚爱,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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