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名分,嫁你,好不好?”
他声音很轻,态度却郑重。宁瑶一时讶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半信半疑回头,发觉身前人又默默地用手把那一寸伤痕捂上。待轻轻拂开那只瓷白的手,才发现他捂面是因为漂亮眸底泛着潮红,被拂开也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这情景似曾相识,宁瑶想起他当日被师伯一掌打成重伤,委屈靠在她肩头时,简直别无二致。
“嫁我?”
宁瑶有些诧异,想了想把手贴在他的脸颊,托着他的下颌同她对望,“摄政王千里迢迢来京一趟,只是为了做个郡马么?”
“…金屋藏娇、温香软玉、红袖添香。”徐知远道,“你从前自己说的。”
宁瑶这才想起他究竟翻的是什么旧账。
她失笑,“你都说是从前了……”
“那如今呢?”
四年过去,纵书生摇身一变成了大权在握的亲王,这执拗倒一如既往。
而那悬而不落的泪,似乎也成了无望相思的注脚。
柔嫩葱白的指节贴在他脸上,徐知远偏头,轻轻地蹭了一下。
“现在以身相报,还可以嫁给郡主么?”
两个人的躯体几乎已经贴在一道,他俊颜近在咫尺,鼻息清浅地打在她发间。宁瑶嗅到他身上温厚的檀香,他揽在她腰上手的力道,却很有侵略性地加重了。
“……好不好?”
他放低了声音,把宁瑶整个人紧紧揽在怀里,像抱住了什么珍而重之的宝贝。他这个人扮起可怜都是全套,郡主想到他那眼底晶莹蓦然心头一软,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两人相拥半晌,才听她偏偏头带笑,刚好亲在他面上。
“你一言九鼎,当然好。”宁瑶含笑道:“但为什么不要名分?”
“难道我会给别人不成?”
想到过去种种,书生哑口无言。
“……呆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作数?”郡主想了想,补了一句,“当时的说的不算。”
她弹了弹他的脑门,有些好笑:“那你想要什么呢?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我尽可给你。”
书生不说话,只是那亮得像雪夜寒星一样的眸子带着笑望她。宁瑶已经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却偏偏要他自己说出来。
半晌,他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想和阿瑶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
这四个字太重了,换在往日,徐知远是绝不敢说的。
要怎么说呢?他的身世、名姓乃至权柄,或许全都属于他人。唯有他这个人,这张脸,能稍微取悦郡主。
但阿瑶也不要他了。
四年间,他听到她的许多消息。退婚、定亲,隐居。这些零星的碎片会构成什么真相?徐知远不知道。
但如今她在他怀中……他却不舍得再放手了。
“我……并没有郡主想的那样好。”感到手心慢慢被人拢住,他闭了闭眼,有些艰涩地出声,“过去的事……”
他就要出口,忽然觉得掌中被反客为主。骨节分明的手猝然被她按住,宁瑶抓住时机,不偏不倚地亲上来。
双唇相接仅仅一瞬,他已经看见她眸中漾开得意的笑,又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并不疼,只是有点酥麻的痒。
却依然能让书生切切地渴望。
他克制地向后仰,她却又进一步打断他话。郡主一直靠近,把书生的话堵在嘴边,直到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衣袂交叠难舍难分,才听她低声道:“但我却不是很想听呢。”
“我喜欢你,你却说自己不好,岂非打本郡主的脸么?”
“那么,郡主允么?”
四年光阴分隔,害怕再度分离的,从不止是她一个。
好想离她更近,想一直留在她身边。想让瑶华郡主的名字永远列在书生跟前,就像整个人被署上属于她的痕迹。
不是以贵女对书生的强取豪夺,亦非乾安与大周之间的两邦之姻。
而是阿瑶和呆子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徐知远含着笑,声音在乍醒的初晨显得有些沙哑,却格外动人。被泪水洗过的桃花眸中亮若晨星,却一眨不眨地望向她眼底。
虽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但美人送上手,吃进嘴,又识时务,郡主重重地点了点头。
向人直白地表达情意,本是件含羞的事。长久的沉默后,书生犹置于莫大的欢欣之中,却听到寒风从窗棂的缝隙间溜过,侧开半帐纱帘,而怀中的人忽然直起身拱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这俊美青年的脸庞慢慢发红,整个人将她搂得更紧,不肯松手。
虽亲昵着,两人相逢不过一二日,车队已随原定的行程陆陆续续向大周的方向走。宁瑶次日起来,发觉那房中已被他收拾得一干二净,甚至可以说是空无一物。
“走吧。”
几日相处下来,他已与往日无异,很自然地朝她伸手。但宁瑶却回头看这屋宇,颇有些疑惑:“当日你来振州治水,便一直住在这里?”
这茅屋既破且旧,又偏离镇上。唯独有些好处是离往日青河泛洪处极近,也无怪他会漏夜前去探查堤坝,反而被洪水卷入河底。
但这样的屋子,就算给都水监一百个胆,也断不可能让朝廷命官居住。
想到过往种种,郡主下意识攥了攥拳,粉莹的指甲要陷进掌心,又想起她掌心交握着他的手。
都过去了,他就在她身边。
“不是。”书生摇头,耐心地为她解释,“都水监的驿站在镇上,这儿太偏了。”
“洪水过后常发疫症,我患病后,才被隔离来此。”
疫症,患病。郡主一时不知道这是多沉的词汇,概因朝廷回报时,往往只汇政绩,对此类事宜秘而不宣。
何况又是一个得罪了皇亲国戚的七品小官?
他初到振州时,她唯恐和他沾惹关系,反而前功尽弃,故影卫的消息都概不过问。
那略过去的几个月里,又会发生什么呢。
宁瑶一时发怔。
书生恍若不知,但拽着她往外走的手没停,声音中也带一些安抚意味:“没关系,那时有位神医造访振州,疫病因有所制,我也没有大碍。”
怎么会没有大碍呢?宁瑶能有此问,实在是因为看见了陈旧又吱呀作响的木床下,在几寸木板相交的方寸间,有一寸嵌进纹痕的红色。
习武多年,她几乎一眼就能辨出,那曾有一小滩血迹。
他曾身弱无力,甚至咳血都来不及擦拭。
于此,他云淡风轻,“真的只是小病。”
徐知远牵着她往外走,对这寄寓了四年前种种思绪的屋子毫无挂恋。那几个月间,又岂止患病这一桩心事呢?
初来乍到时被同僚明里暗里地笑话,又在略有成绩时被百般排挤,天高皇帝远,京中消息久传不至,他偶尔也会想,她待自己究竟是非真心?
那些话,真的是她心所想么?
这些书生未得到的答案,终于在彻夜大雨,拼命护住身后的堤坝时埋进青河河底,又在此时青河河边,寻回了答案。
郡主一脸复杂地看两人交握的双手,神情是说不出的懊恼。
既然如此,便够了。
他折下青河畔一支在寒风中萧索的枝叶,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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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沾雪水,轻轻向河岸一洒,算是向过去做结。
出了屋子,陡然便觉一阵寒意。身后是心上人弯起眸子向他怀中奔来,“呆子!帮我也折一枝——”
而她身后,往事如风絮。
*
他仍要返程大周一事,宁瑶并无异议。她临行前本同诸位打过招呼,于他名义上生养的母国,乾安数年来的敌友,也着实有些好奇。
但徐知远念叨着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把行程拖了又拖。每隔几日便在大周一座城池落脚,两人便如同新婚夫妻一般,逢着什么新奇的事便走走停停。
说来也是奇怪,他不少时日都耗在路上,却很少看见他处理政事。偶有飞鸽和侍从送信过来,他似乎也不以为意。宁瑶虽然于政事上不太相通,也不禁暗自深思起他这书生当日,究竟藏拙了多少。
而一路行来,但见大周市集人潮如织,百姓安居乐业,不时还能看见乾安商贾易物,可见两邦合盟,的确不仅是口头之言。
换而言之……从昔日行到今日的至高无上的上位者,他之四年于她而言,似乎全然陌生。
车轱辘转了数日,终于行进了大周一座稍许繁华的城池。见她一路上能好奇地撩起帘帐数次,徐知远失笑,索性辞了车驾,同她一道在市集上闲逛。
“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放花灯?”他微微低头,动作轻柔地给她系狐裘。
自两人踏上旅途伊始,他就变着法儿地为她量体裁衣作新衣,且件件艳丽非凡,都是她喜欢的样式。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
宁瑶心知他大约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他自己倒一件绯色都不肯再穿。不过待他放下心防,对她百依百顺之日,那大约也由不得他了。
她有的是耐心。
她扬起头由他系上领绳,只见冬日的初阳照在他身上,衬得他眉眼清俊分明,连那道疤痕都不太明显。
徐知远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大氅,与她艳丽的妃红色一搭,竟有些出人意料的夺目。
书生专心致志地为她系绳,一面不疾不徐道,“月城虽不如乾安,素来有放灯的习惯。”
他系好,恰好见她一眼不眨地望着他,倏然有些失笑,“……但冬至时会放灯。”
“我们在此住一两日,便能呆到冬至。”
他笑起来,浓墨一样的睫羽轻如蝴蝶振翅,摇了摇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看得宁瑶有些发痴,“这样好不好?”
当然好。
她缓缓回握他十指紧扣,心想这些时日入大周之后,他行止自然随和,同同往日的书生差别甚大,又与权柄高握的摄政王不太相搭。
就像是……他若自小就养在大周,在周王膝下,而非寄养在徐家该有的样子。
他之经历如一团迷雾,偶然会如噬人的恶鬼在夜半把他惊起。宁瑶是个睡觉踏实的人,翻身把他一搂,才感觉他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因此即便他次日醒来有心解释,却总被郡主拉着回笼觉,又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
而现在进入大周后,她能感觉到这过往不言而明,正慢慢浮于水面。
就像她所选择的那样。
——不要他说,而是她亲眼去看。
月城之中人声鼎沸,如两人一般登对的夫妇在街上不多,但因两人穿着朴素平实,也未能引起多少目光。两人挽着手缓步而行,忽听身后有道声音,竟让宁瑶格外的熟悉。
他笑道:“我早知道,你有朝一日会来寻我。”
宁瑶立时回头,见对方不以为意,反而脸上渐露出一点可称之为沉重的神情。
神医捋捋髭须,“二位,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