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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风过

作者:棠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冬至当日,人潮如织。


    月城不愧是大周数座繁华的都城之一,宁瑶望着数里车水马龙、宝马香车,禁不住也要赞叹一声好风光。


    她穿一身鹅黄色的袄裙,一面在傩面摊上把傩面挨个试过,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掏出银两买下书生脸上那个猪面。


    “看来看去,好像还是这个适合你。”她一面感慨,一面碎碎念:“最喜欢扮猪吃老虎!”


    回想起两人初遇、同游花街,怎么会想到如今重逢时,会是这个场面?宁瑶歪歪头,坏心眼地在他手掌心挠,被对方稳稳握紧。


    被当成扮猪吃老虎,书生也没有一点异议。他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温声道:“人多,别冲散了。”


    花街十里,灯火通明。路边的摊贩犹在售卖鲜香的烧饼,宁瑶心念一动,却看见大周的摄政王已经稳稳地站在队伍最长的一行排好,一面同她低声道:“这家烧饼真的有那么好吃么?”


    “好像是不错。”宁瑶做过功课,又闻着这咸香的味道,随口一答,忽然想起对方一脸茫然的缘由。


    她硬生生改口,“肯定很好吃。”


    书生一笑,“这样啊。”他把烧饼递到她手边,“阿瑶喜欢就好。”


    两人拿了烧饼一路走,有些难得的安逸。仿佛为了安抚她有些奇异的情绪,徐知远缓缓道:“其实从前我并不是喜欢吃胡羊焖饼。”


    见对方果然望向他,书生眨了眨眼,坦诚道:“是因为阿娘只有胡羊焖饼做的好吃。”


    宁瑶失笑,怎么也没想过是这个理由。遂重重一口咬在那烧饼上,芝麻同羊肉的咸香与酥脆的饼皮融合恰好,同乾安精心制作的全然两种风味。


    确实…也许饼之一道,大周人独有一手。


    徐知远觉察她的神情变化,轻轻为她抚掉唇边的饼渣,禁不住一笑:“阿娘从前也是这样说,她乾安菜色做得一般,做饼却一等一的好。”


    宁瑶好奇:“那你父王……阿爹呢?”她故作不经意发问盯紧他,却在背后悄悄比了个手势,无声之中,大街上的影卫顺时而动。


    “他……”他没有武功傍身,并没有发觉身后风吹草动。


    徐知远道:“他不喜欢我阿娘。”


    可被传为皇家秘辛的故事,就这样清淡又简单地被他在满街喧闹之中宣之于口。宁瑶只想打个岔,没成想他这样老实,本本分分地为她厘清真相:


    “你应当也听过,先王是六岁被权臣辅政登基。”


    他失去味觉,手中烧饼虽然淡而无味,如同嚼蜡,但还是很珍惜地吃完,“他手中权力几乎被架空,只剩下身边几个从小侍候的宫女。”


    “……我阿娘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是上一辈的事,但宁瑶也略有听闻。这位六岁被辅政登基的旁支皇子竟然打下了显赫江山,时至今日,也十分为人称道。


    但更为人注目的也是他遣散后宫,无出皇子,反而另立了曾经的太子一脉之后,亦是那位自请为质,肖想郡马之位的九皇子之父。


    若非大周先王后来只记挂着寻找那从未为人知晓的唯一血脉,或许当日先太子已经登上皇位。


    但她当时也从未想过,这个人会是……徐知远。


    “有些奇怪,是么?”他顺手用擦过她饼渣的手帕揩了揩指腹上的油,俯首瞧她一脸凝重的神情,忍不住失笑,“不必那么在意,今日你我谁也不是摄政王和郡主,不是么?”


    他眨眨眼,“你当故事听就好了。”


    “阿娘当年同阿爹在一起之后,为摄政大臣所察,便趁此机会逃出大周皇宫。”他轻声道,“但阿娘的身子撑不住了,也没等到他来接她。”


    江南那场彻夜不休的大雨,打湿了他唯一的家。


    “不知阿娘同江南徐家有什么关系……我走之后,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祸乱党羽所到之时,她早已气息断绝于屋中,四下搜寻也并没有见到传闻中那个幼子,便屠杀村人后悻悻而去。


    其实不过这样一个三言两语便能解释清的真相而已……他却足足找了二十五年。


    宁瑶心里一紧,握住他的手也跟着握紧。徐知远却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你总要知道这些的。”他颔首:“与其让旁人言语,还不如让我说与你听。”


    与其让旁人偏听偏信,揭开这一道疤。


    倒不如他亲自动手,将那已经伤痕累累的过往展给她看。


    况且,他也早就已经走出来了。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徐知远语调一松,带着笑同她回望,“阿瑶当日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倘若她当日未到,他也许就要直面阿娘被凶手屠杀的所谓真相,囿于其中,甚至心甘情愿成为对方的一把刀。


    但正因她的出现,却像冥冥之中一点注定,让一切都有所转圜。


    忽然话题转到这里,宁瑶猝不及防。她有些难以启齿:“我不……”


    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她的记忆于此是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自己究竟是主动地忘记了这段过往,还是从来就不曾有过。


    她无法去解释这一切,然而对方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只忽见花灯次第飞至天际,灯火阑珊,书生挽着她的手,温柔地笑开:“阿瑶,到了。”


    两个人行至城楼放灯处,才知月城这放灯习俗有多隆重。但更隆重的,却是夜空之中星星点点,同一时刻点亮的灯火。


    “这是……”


    宁瑶对这手艺不陌生,因这分明是她这几日来游街,每一盏多看上一眼的花灯。大周花灯繁复,当日只觉新奇,不想这人表面上冷冷淡淡自持得紧,暗里却闷不做声地全买了下来。


    绛纱灯、八角灯、楼台灯、莲灯……她耳力过人,听到城下百姓议论纷纷,究竟何人有此心力,竟然包圆了满城十之五六的烟火,又这样大张旗鼓绚烂夺目。


    但最最吸人目光的,却犹是他手上那一盏。


    这人犹作不知,垂下眼睫无辜道:“阿瑶看我作甚?”


    郡主别他一眼:“自然要看你,看你究竟是怎么把我哄睡着了,再悄悄爬起来做花灯。”


    他手上那一盏,不偏不倚正是乾安的样式。大周花灯种类繁多,他一时半会儿还学不来,故而又重操旧业,卯着四年前那股劲,又原样做出了一盏花灯。


    不,或者说,比四年前更精致了些。


    书生笑道:“四年前那三天终究是太过匆忙,如今到了这月城,我可是同好多灯匠再三请教。”


    他眨眨眼,把花灯递到宁瑶掌心:“说好了,要给你亲自做一盏的。”


    宁瑶望着对方熟悉的面容,只觉四年光阴,更替的只是他俊美面上的一寸疤,其他竟从未改变。她摇了摇头,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四年前你已经为我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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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实在不必如此。”


    “可是那盏灯你也一直没放,不是么?”


    素日都听郡主府众人说,那间挨着正院的卧房自始至终都大门紧闭,除却洒扫,也没有第二个人进过。


    她固执地把那盏灯连同那年落雪的回忆封死在房间里。


    但他却偏要她走出来。


    “我也想一直给阿瑶做灯。”


    满街明灯,全都倒映在他如水的桃花眸中。他眼底潋滟,不依不挠道:“我想一直陪在郡主身边,哪怕是凡夫俗子也好。”


    “郡主允么?”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叫宁瑶听了心颤。她忽然感觉发上一冷,仰首一看,竟是漫天簌簌的飞雪不请自来,为这满城的烟火气平添了十分的诗意。


    飞雪落满头,亦可为白首。


    如今雪慢慢落在他发上,郡主终于可以微笑着抬首,轻轻为他拂去。


    “好啊。”


    见她应答,书生眼眸一掀,忽然笑道:


    “……看来阿瑶也有惊喜要给我呢。”


    他话音刚落,又见花灯之上,爆燃起一束束冲天火光,影卫在四面八方的角楼之中伺机而动,只待这一刻。


    宁瑶眨眨眼:“只许你给我惊喜,不许我准备么?”


    她不由分说地接过那盏花灯,以一手漂亮又流畅的字另起一行,稳稳落笔:


    执子之手,永不相忘。


    郡主笑道:“徐先生,我这手字如今写得可好?”


    一手行云流水的行书,她下了大力气去学。


    书生失笑,微微低头,把踮起脚尖的人揽入怀中,同她相视一笑。


    半晌,他轻声道:“阿瑶怎么样都很好。”


    …


    妆镜前,徐知远受人所托,很慢地给郡主梳理头发,生怕因力度太大牵到她的发丝,又怕动作太大惹她不喜。


    好在郡主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不想即位,也是如此?”


    如此温馨的情境前,宁瑶憋了半晌,最想问的居然还是这一句。她实在无法容忍那位皇子在乾安猖狂得意,又实在想知道,徐知远是怎么想的?


    他缓缓点头,“阿娘不喜欢名利场,不喜欢大周的皇宫。我只是暂代其职,一切妥帖后就会离开。”


    “也算……报复他吧。”


    最后这一句声音极小,但二人却心照不宣,都知道彼此在说什么。


    他眼中缓缓荡开笑意,那是真心的,发自心底的快意和洒脱,甩了甩宁瑶的手道,“那时就去吃郡主软饭好不好?”


    他这样委屈,怎么会不好。郡主千百个答应,“好,当然好。”


    宁瑶趁他不备,转过身来把他的脸放在掌心滚啊滚,书生任她动作,待就着这别扭的姿势梳完头发,又枕在一起相拥而眠。


    “阿瑶,我走了之后,你还会继续向前吗?”


    书生冷不丁的发问,但郡主不假思索。


    “会啊。”她困得晕晕乎乎,不爽他这个问题的来由,“但你一定要和我一起。”


    徐知远一笑,“那你再等等我。”


    宁瑶原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不过次日起身,又好像什么都懂了。


    屋中样样物件干干净净,染了他闻不见,她却很喜欢的檀香。


    但唯独少了他的东西。


    他就像风一阵,与她相拥,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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