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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苏如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刘德升一早起来,就有客栈的伙计给他打了水,备给他沐浴更衣。


    他用梳子沾了桂花油,将头发梳弄得一丝不苟;又对着铜镜仔细照看,确认每一根头发丝都规规矩矩的。


    他如此谨慎,只因这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今日,他要参加武举的终试。


    他下了楼,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满嘴吉祥话:“刘郎君,预祝你高中啊!”


    他一一回谢,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心中却止不住地打鼓。


    他从十八岁开始参加武举,今年已经快三十了。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日趋下降,若是这回还没有名次,他以后就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他要了一壶桂花茶、一份桂花糕、一碗蟹黄面。如今不是吃蟹的时节,面里就几粒蟹黄,要价高得骇人。而且在武试的当天,这几道菜的价格更是往上翻了一番。


    ——只因这几道茶点面食,是曾经的天下第一高手、开国元勋蒋遥将军的最爱。蒋将军被太祖尊为武圣,立金身塑像于国教逍遥宗。是以大雍习武之人,皆拜武圣之像,且会在比武日的早晨食用这几样,求个好意头。


    “刘兄起得好早!”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右侧传来,刘德升循声望去,见一青年走了过来,于他对面落座。


    “王贤弟,你来啦。还没吃早饭吧?”刘德升连忙道,“小二,给我贤弟上一份和我一样的!”


    “刘兄不必破费,我不信这个……”


    “哎——”刘德升打断了他,“哥哥我请客,你要是推辞,就是不拿我当兄弟。”


    王成汝只好谢过。


    二人是在客栈里认识的,他们住在隔壁,都是来参加武举的,刘德升又热情得很,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正值盛夏,晨间的微末凉意也被暑气逼退,日头愈发毒了。


    举子们列队站在武试场中,晒得脸上发红发烫,汗水很快凝聚成一滴一滴的小水珠,沿着脸边滚落下来。


    刘德升闻到他头上桂花油的味道随着热汗一齐散开,他有点头脑发昏,不知是被这味儿熏的,还是晒的,抑或是太过紧张的缘故。


    一座看台屹立在侧,分外引人瞩目。那看台是卷棚歇山顶,像是慵懒的美人倚靠其上,山花雕画缠枝牡丹纹样,华贵雍容;四角悬着铜制风铎,清鸣阵阵,似能驱去心间燥热暑意。柱间垂有纱幔,隐约瞥见其后六道人影——二人对坐,四人侍立。


    “那是谁?”王成汝问道。


    “别看!仔细你的脑袋!那二位是京中最最尊贵的两位贵女,万万冒犯不得的。”刘德升压低了声音,“其中一位是平远侯之女张家娘子,另一位是吏部尚书之女褚家娘子。”


    “这是武举终试,她们两名女眷来做什么?”


    “那二位喜欢看人打架,看台就是特地为她们搭建的。国公爷亲自找最好的匠人画的图纸,谁敢说一个不字?”


    金鸣鼓响,武试宣告开始,那看台上的纱幔亦被侍女一左一右挑起。


    外头挥汗如雨,台上却是一室清凉。座侧放着冰鉴,果子、饮子早冰好了,盛于一套冰裂纹青瓷具中,搁在二位贵女手边的矮几上。侍女们挥动着孔雀翎宫扇,将缕缕凉气送至她们颊边。


    褚笑眉碗中的荔枝冰乳酪已下去了大半,青简忙伸手夺走了:“娘子不能再吃了,郎君交代过,您每日食凉不可超过两碗。”


    到嘴边的甜乳酪在眼皮子底下飞走了,褚笑眉蹙眉瞠目,敢怒不敢言。


    张菁拈着鎏金银签,叉起一颗剥好皮的冰葡萄,有意在她眼前晃了晃,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冰冰凉凉的,吃起来真解暑。可惜某人被她阿弟管得服服帖帖的,享不了此等口福喽——”


    褚笑眉白她一眼,斜过身子望向武试场,眼不见为净。她抬了抬下巴,指向即将上场的刘德升和王成汝:“看见那两个相邻站着、穿缁衣和蓝衫的人了吗?赌一把,他俩谁的名次更高。”


    “赌什么?”


    “若你输了,这些解暑的饮食你今日不许再吃,省得你馋我。”


    “要是我赢了呢?”


    褚笑眉想了想,将手中的扇子递与她看:“我这柄百蝶扑芳、鱼戏莲叶双面团扇,是苏绣大师刘三娘和韩大娘的最后一作。你若赢了,它就归你。”


    “行,倒是个好玩意儿,值得我拿口腹之欲赌一赌。”张菁垂眸瞥了一眼,应了下来。“你押谁?”


    褚笑眉道:“那个蓝衫人。”


    骑射、步射、举重等项在上次考核已考过了,今日的终试是四人一组比武。身着缁衣的刘德升先上场,他选择的武器是一把长枪。


    枪尖在烈日下闪动着银芒,只见他或拦或扎,将枪身舞动得好似一条游龙,气势逼人。


    褚笑眉评价:“底子挺扎实,但机变不足,难怪他要选枪。一寸长、一寸强,不给对手近身的机会,是个好策略。”


    不过一盏茶时间,刘德升已取得了胜利。


    张菁挑了挑眉,得意道:“看来某人要忍痛割爱了——”


    “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那蓝衫人还没出手呢。”


    王成汝被点到名字,提剑在手,步上擂台。随着擂鼓声响,他手中长剑铮鸣一声出鞘,以雷霆之势攻出。


    “好俊的功夫!能有我阿兄五成的战力。”张菁不由得赞叹道,“若是不出意外,今科武状元定要落到他头上了。”


    “七成。”褚笑眉出言纠正。


    “你这话说的,也太小瞧我阿兄了!”张菁道,“我阿兄自小从戎,随父南征北战。在朝野之中,武功能排进前五……”


    说到这里,王成汝已然大捷。从开战到结束,仅仅用了十招。


    张菁继续道:“要是我阿兄出手,五招就能解决。”


    “这人在隐藏实力。”褚笑眉道,“第六招时,对手已露了破绽,他却非要撤剑防守;还有第八招时,他已腾跃而起,对手上方失守,他落地时竟不借势跳劈。”


    “不管怎么样,这场赌约显然都是我赢了。”她向婢女招了招手,“白虹,命人将这些果盘饮子撤下,我们的张娘子她也吃不成了——”


    张菁轻哼一声,懒得搭理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就在此时,变故横生:


    只见那蓝衫人一战告捷,却并未依循规矩交回长剑,反倒纵跃而起,剑锋直指平远侯。


    他暴喝出声,嗓音灌注内力,响彻四周:“场上侠士,随我诛杀窃国贼子张永昌!”


    平远侯张永昌,正是张菁之父。


    张菁阻止了将要撤盘的婢女们:“放回来,这赌局是我赢了。”


    “此话怎讲?”


    “我们赌的是这二人谁名次更高,既然这蓝衫人要行刺我阿爷,就必不会有名次。”张菁解释着,叉起一块冰西瓜,笑得眉眼弯弯,“所以是我赢。”


    褚笑眉叹了口气,将团扇搁到她面前:“喏,我愿赌服输。”


    蓝衫人一呼之下,武试场中有一十七人突然暴起。他们都是潜伏在举子之中,伺机刺杀平远侯的侠士。只见他们抢夺了兵器架上的利刃,纷纷向平远侯袭去。


    “逆贼大胆!”世子张正茂怒喝一声,拔剑迎上。兵部尚书、侍郎亦拍案而起,场上数千将士举兵围上。


    那十七人皆被拦下,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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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蓝衫人突破了防守,近了平远侯的身。平远侯正执着茶盏递往唇边,剑风呼啸而来,他却连一个眼神也欠奉。他将那杯盏往空中一抛,屈指在剑身一弹,将蓝衫人震退两步。而后他顺势接住了瓷盏,竟无一滴茶水洒出。


    张正茂撤身回防,与那蓝衫人交起手来,二十招内便将他生擒,交到身边的将领手中。其余侠士亦被尽数拿下。


    一柄柄雪亮的大刀架在这十八人脖颈上,张正茂道:“尔等扰乱武举,行刺国之重臣,是受何人指使?”


    蓝衫人闻言大笑:“何须有人指使?你们这帮奸佞把持朝政、鱼肉百姓,大雍早已民不聊生!我等既有功夫在身,秉承侠之一名,自当为民请命,铲奸除恶!”


    “好一个侠字!”张正茂冷笑,“是非功过,岂容你们评说?以武犯禁,视朝廷法度为无物,该当何罪?”


    “既未功成,那便身死。”蓝衫人毫无惧意,字字铮铮。“死又何妨?纵使杀了我们十八人,天下还有千千万万人!”


    他转而望向场上千百举子,扬声喝问:“诸位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焉知自己货与的究竟是帝王,还是这帮奸臣佞党?”


    张正茂从鼻中嗤出一声,下令道:“妖言惑众——斩!”


    看台之上,婢女放下了垂帘。青绿的纱幔之外,有碧血在长空下溅开。


    这十八人行刺平远侯之举在长安城传开,有人称他们为义士,有人说他们是贼子。街头巷尾议论了几日,便渐渐地被人遗忘,甚至不配再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故事算不得稀奇,远远比不上京中第一贵女褚家娘子又用了哪家的香膏、光临了哪间酒楼,长盛不衰地引人瞩目和效仿。


    三月后,夏去秋来。


    灿金的黄叶簌簌作响,恰有几片被风吹下,飘落香车宝盖之上。这是褚府的驷车,画棚绣毂,豪奢无比,拉车的俱是价逾千金的汗血马。可惜再是好马,终究也没能长出翅膀,仍旧被困在这水泄不通的大街上。


    褚笑眉不耐地蹙起了眉:“都一炷香时间了,还没能向前挪动,怎么堵成这样?”


    白虹是会功夫的,她轻身纵跃出去探查了一番,回来禀道:“娘子,今日文闱放榜,家中有女待嫁的都围在这里,准备着要榜下捉婿呢。”


    “这可麻烦了,我约了阿菁打马球,若是迟到太久,她必定又要不依不饶了。”褚笑眉望向济济人潮,忽地眸光一亮,有了主意,“解匹马下来,我骑马过去。”


    马车走不过的道,马匹还是能走一走的。褚笑眉操纵着骏马左闪右避,好容易度过了最拥挤的一段路。


    她轻夹马腹,在道上驰骋,却不料——


    一人斜斜从旁窜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被马儿踩在脚下。


    “当心!”她急忙收紧缰绳,用力勒住了马。


    汗血马高高起扬,给了那人反应的时间。只见他闪身向后一避,马蹄落下时,险险擦过他衣角。


    褚笑眉正欲开口怒斥,那人却抢先拱手一揖,致歉道:“在下慌忙之间,扰了娘子的马,娘子可有受惊?”


    对方如此识礼数,她满腹的火气已熄了一半。她垂眼看去,发现此人实在长了一张太俊美的脸,虽有几缕发丝散落,却反倒因这些许的狼狈之态显得郎艳独绝。于是剩下的那一半怒气亦偃旗息鼓,她开口答道:“无碍……”


    浩浩荡荡的人群追了过来,她听见那些人喊道:“状元郎在那儿!别让他跑了!”


    被穷追不舍的新科状元郎看起来头疼不已,他的目光扫过那汹涌人潮,最终落到了褚笑眉骑乘的汗血马上。


    “事急从权,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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