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崔经济带着名灶郞上门。
“他姓杜,今年二十有八,有一手好厨艺,能识文断字,去岁刚死了妻主,膝下无子嗣,在妻家倍受嫌弃被卖了出来,也是苦命人。只要八两银子。”
杜灶郞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袄子,平静地站在门外,他生得矮小,五官平平,面色灰败,神情麻木。
张庭却觉得杜灶郞就算妻主逝世失去依仗,但还有一番手艺在身,怎么沦落到被卖?这其中是不是有隐情?
崔经济听了她的顾虑,赶紧跟她解释:“女君放一千个、一万个心,杜灶郞品行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您有所不知,是杜灶郞妻家的小姨子订了亲事,急需一笔聘礼钱才把人卖掉。”
张庭蹙眉,又问:“杜灶郞的娘家呢?就这般任由儿子被人卖了?”
崔经济叹口气才道:“就是因为娘家人都死绝了,妻家人才敢将人发卖。”随后,低声告诉张庭:“杜灶郞当初是低嫁,他娘曾是卫所制下的一名千户,后面卷进一桩要案,满门抄斩,不过祸不及外嫁郎,他倒留下一命。”
张庭错愕:“这样的人你也敢介绍给我?”
老天奶,满门抄斩得是什么罪啊?
“女君稍安勿躁,那案子如今过去五年,时人早就记不清了,更何况一个毫无干系的外嫁郎。”
张庭不知道崔经济葫芦里买什么药,但她还是很懂明哲保身的,这杜灶郞她说什么都不会要。
崔经济因这事碰多了壁,看张庭的脸色便知她的意思,但崔经济硬是和她提了提杜灶郞的身世,企图唤醒对方的怜悯。
杜灶郞落到牙公手里已有半年,若是再没卖出去,牙公恐怕要将他卖到腌臜地方去,崔经济少年时曾受过他一饭之恩,于心不忍,但也苦于生计,所以才将他介绍给张庭。
“杜灶郞是可怜人,要不是五年前漳州府的暴乱,陛下迁怒整个卫所,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漳州府?暴乱?
张庭感慨世界真小啊,原身也是因为漳州府的暴乱家破人亡。
她给了杜灶郞一百文钱,让他去准备中午的饭食,若是味道不错便留下他,还让崔经济留下来用午食。
杜灶郞喜极而泣,跪下来给张庭磕头,又怕她反悔,急忙跑出去采买食材。
崔经济也很欢喜,直夸张庭宅心仁厚。
午食整整六道菜,杜灶郞分了两桌,一桌置办给张庭和崔经济,一桌给四名护卫和车夫,自己则在灶房用饭。
味道自然不差,中午大家吃得心满意足。
张庭跟崔经济签了契书,将杜灶郞的卖身契收下,介于他是男子,拨了内院灶房旁的耳室给他住,又支了一两银子给他置办被褥、衣物,许诺给他一月五百文做月钱。
午后,张庭去信给许攸告知她自己赁的宅子在何处,却不知另一边许攸正在被人责骂。
“你说你没将恩人请进门?!”
许攸被姑姑罚跪在地,十分委屈:“姑姑,我邀请过她了,只是她拒绝,这事怎么能够怪罪于我?”
“那你可有答谢恩人?”
许攸困惑:“张妹妹不慕名利,且与我关系甚好,提这些岂不是伤了情分?”
听得许姑姑想抽许攸,她为官十多载,就没见过有人不贪钱财名誉!偏自己这个侄女是个傻的,被人救了欠下这么大的情分,不想着早日还清,竟然无动于衷?!
这个孽障,实在气煞她了!
她指头都在颤抖,胸膛剧烈起伏,厉声呵她:“若是不想老妇被御史弹劾德行有亏,放纵家人,你今日便随我去登门答谢张秀才。”
许攸嘟囔着:“姑姑偏心......莫非觉得她是秀才,就高看她一筹?”
家门不幸,许姑姑气极反笑:“你这个蠢货,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着拈酸吃醋。”
一时间,她无比后悔把侄女押到京都读书,这不是主动将把柄抵到敌人手上吗?
许攸倔脾气上来,“她不曾说在何处下榻......”言外之意,便是不配合许姑姑登门道谢。
许姑姑嗤笑一声,当京都都是死人?这些小事难道打听不到?
就在这时,门房递来一封信,“大人,说是小姐的友人送来的。”
......
绿田县,邹府。
临近春节,县学给生员们放了长假,邹月茹已经把买来的书读完了,想起张庭来,打算邀她上府一叙。
李安制止她:“你可别白费工夫了,张妹妹去京都了。”
邹月茹纳罕:“去京都做甚?你又怎么知道?”
李安神神秘秘的,挑眉一笑,“我当然知道。”
“你何时与张妹妹这般要好了?”邹月茹狐疑,又肯定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李安才和邹月茹说清经过,对方却骂她糊涂。
“你既然知道那许攸是个靠不住的,怎么还放任张妹妹跟着许攸去京都......”
李安微张着嘴,辩驳两句:“张妹妹聪慧机敏,想来遇上难事也困不住她。”
邹月茹摇头,叹息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安急得打转,“那,那可如何是好?”
“我去信一封给许府,问问情况。”
且说张庭这边,未时,许姑姑便领着许攸上门了,连拜帖都没来得及送。
张庭到门口亲自迎接她们,“难怪在下今早听到有喜鹊啼鸣,原来是有贵客登门。”
还特意拜过许姑姑,“许大人,久闻不如一见,张庭这厢有礼了。”
许姑姑,单名一个字姗,任户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官员,虽然品阶不高,但却是张庭目前接触过官职最高的人。
许姗端详眼前这位品貌不俗的年轻人,见她审时度势,知进退,暗自点头。
这白菜要是咱自家的,她又何苦这般费心?
许姗扶起张庭,“今日本官是为侄女之事而来,张秀才无须多礼。”
张庭起身和许攸打招呼,她却不搭理自己,按下疑惑,热情邀请许姗、许攸进门喝茶。
茶水是杜灶郞准备的,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操持内务,太繁杂的事张庭安排不过来。
茶水、茶具俱都平平,但许姗很给面子喝了一口。
她直接开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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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说道:“此次若非张秀才,本官的侄女必将命丧黄泉,今日特携重礼来谢。”
随行的小厮奉上一匣金银,放在桌几上。
张庭扫了一眼,约莫有千两之多,看得她两眼放光。
让人很心动,但张庭怎么能做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呢?
她控制着手将匣子推向许姗那边,义正言辞道:“张某虽无赫赫之才,但与许姐姐一见如故,乃生死之交,情谊深厚,岂能用金银衡量?许大人美意,在下心领,可这些金银还望收回。”
许攸听闻,还特意转头看了姑姑一眼,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许姗面带浅笑,慈眉善目,将东西推回去,“张秀才严重了,这只是我们许家的一番心意,你们二人日后照常来往,做友人做知己,并不妨碍什么。”
张庭又开始为难了,“许大人,在下......”
“张秀才再推辞便是看不起老妇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张庭怎么还好意思拒绝呢?
“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甚好。”
许姗见张庭识时务,心头一松,这人情算是还了。
许攸和许姗只提到是张庭带她逃亡,制服恶贼押送官府,胡县令对张庭十分恭敬,还特意为她准备了厚礼。
许姗知道胡县令此人爱钻营奉承,听到她对张庭厚礼相待,还以为张庭在鄞州府有靠山,故而引得对方巴结。
和张庭交谈中,也在逐一试探她。
张庭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就是不接茬,但言谈举行不输于许姗见过的京中贵女,甚至......时务都颇有见地?
许姗没试出张庭深浅,但笃定她出身必定不俗。
聊了许久,许姗还有公务在身,张庭出门送她。
许攸要回府但张庭留她,许姗也说:“你留在这儿,和友人多谈谈心挺好。”最好,能把脑子补上来。
姑姑都开口了,许攸自然不会拒绝。
张庭看得出今日许攸对她的排斥,但机会都递到眼前,许攸有钱她姑姑有势,在京都经营盈利必定不少,暴富指日可待,让她怎么舍得放弃?
她温声邀着许攸进屋细聊,还叫杜灶郞备下夕食,对许攸关怀备至,耐心无比,又夸又哄,对方终于恢复如常。
许攸源源不断地跟张庭吐黑泥,埋怨姑姑太不讲道理,姑姑太过严肃......
张庭认真倾听她的心声,然后把话题引到关键上。
“若是许姐姐做出一番事业,想必许大人会更在意你的感受吧。”
张庭的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许攸怔愣片刻后,激动地拉起张庭的手,“是极是极。”
“之前在绿田县,我们二人不是说好经营一家食楼吗?如今妹妹安顿完毕,便速速动工吧!”
张庭温柔笑笑,慢悠悠道:“此事重大,不可操之过急,姐姐今晚不若先问问许大人的意思?若是无碍,妹妹才好开始筹谋。”
许攸重重点头,压不住心头的躁动,连饭都不肯用,匆匆回去找她姑姑。
张庭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平静地叫杜灶郞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