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隆冬正盛,夜里风凉,李景辞似乎是被他在床上的言语激怒到了,今夜并没有如往常一般顾及谢烨身体孱弱,动作强硬而粗暴十足,交缠间被褥滚到地上,稀里哗啦散开一地。
谢烨含泪抬起眼,泪光闪烁间,他的眸中还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的厉害,却还是格外柔和的抚上李景辞的脸颊。
“小景,你生气了。”
这是一个肯定句。
李景辞不答话,只自顾自加重了力道,攥着谢烨铺了满床的乌黑秀发,用力亲吻着他的唇角,一再的逼问:“什么人能让你这样记挂,嗯?说话。”
谢烨痛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手腕无力的从李景辞脸颊上垂落下来,瘫软似的砸在床榻边缘,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抽泣似的喘息。
“都说了,只是一个故人……”他苦笑着恳求道。
“那这位故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说与本王听听。”李景辞的胸腔被醋意填满,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渴望着把谢烨整个人从身到心,都拆吃入腹,扒拉进自己的骨髓里。
谢烨咬着嘴唇,十分辛苦的忍受着眼下巨大的刺激和痛楚,再也没回答一句话,看样子是咬死了不肯交代这位故人了。
李景辞越发生气了,他强硬的扳过谢烨的脸颊,逼他用那双虚脱到涣散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我将你藏在我府中,留你一条性命,冒的是欺君的大罪,若是被我父皇知道了,咱俩可是得一起掉脑袋。”
谢烨好不容易才聚拢了眼神,将冰凉温润的目光落在李景辞身上,他轻轻将头一歪,任由自己眼角积蓄已久的泪水涌出来。
“是吗,那真是求之不得。”他不甚在意的对李景辞笑道。
这话于谢烨而言,绝对是真心的,绝无半句虚言,他是发自肺腑的希望,有人能在他武功尽废,沦为案上鱼肉,任人折辱的时候,能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李景辞自然知道这点,然后他迫使谢烨屈起一条腿,将那人整个翻过面去,欺负的更加深。
“可是我偏不让你死。”李景辞在他耳边发誓道。
“我要把你在府中关一辈子,你得陪我一辈子。”二皇子说这话时的语气姿态几乎像个讨要玩具的小孩。
“就当是赔我了。”李景辞小声说道:“你以前对我那么不好,你得赔我。”
若是谢烨这会儿清醒的话,定然要质问一句“我哪里对殿下不好了?”。
明渊阁主这辈子,对谁都是心狠手辣,唯独对李景辞这个半途收来的小侍卫另眼相看,教他读书习字,指点他武功,无不耐心有加,温柔备至。
到头来却换的这样的下场作为回报。
不过谢烨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他的身体和神志的承受能力都已经到了极限,掌心里依旧死死紧攥着床榻上的褥子,然后就着这个被李景辞翻过去的伏趴姿势彻底昏了过去。
……
与此同时,皇宫,帝王寝殿。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立在两侧,看着眼前的太医一个个进来又出去,寝殿里猛然传来一声砸东西的清脆声响。
“都给朕滚出去!”
龙床上的男人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正值壮年,却满面虚相,他脸色极差,眼睛里尽是红血丝,看上去熬的格外艰难。
“陛下息怒,臣明日便去京中张贴告示,或许掌握民间偏方的郎中,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天子李彧。
太医的苦恼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们这位陛下年少时是最不受宠的皇子,自小便身体孱弱,才能平平无奇,十几岁时做了几件荒唐事,被老皇帝名义上是打发到江湖上历练,实则就是寻个由头逐出京城,让他再也不要回来了,看见他老皇帝就心烦。
谁料李彧在外历练了几年,结交了一众江湖朋友,正逢皇室发生宫变,此人带领一众武林高手直闯京城,三下五除二平息了纷争,救老皇帝于水火。
后来他就成了下一代帝王。
只是李彧年少时在江湖上闯荡,中过剧毒,当时虽然靠身边的高手帮他把毒素逼出去了,然而还是留有后遗症,人到中年,头疼的症状越发明显,到后来已经发展成了睡不着觉的地步,一到夜里就头痛欲裂。
他一烦躁便杀人,满宫上下无人不惧。
但是这还只是其中之一,更让人难堪的是,李彧的身体受奇毒影响太过,如今那方面已经有了隐疾。
也就是说,堂堂一国之君,四十几岁,便再不能人道了。
后宫佳丽三千,只能干看着欣赏,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李彧大发雷霆,每日都疑神疑鬼,妃嫔们是不是暗地里鄙夷他,最后太后无奈,下令丈杀了众多妃嫔,给皇上出气。
那些日子宫里的红墙上都染着那些妙龄少女的血,满宫人人自危,京城接连阴雨连绵好几个月,人人都怀疑是不是后宫妃嫔们死后心有不甘,来索命来了。
李彧此刻坐在床上,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
“你是要让那些把病人开膛破腹的江湖郎中,给朕治病。”
太医连忙又咚咚咚磕了几个头,诚惶诚恐道:“陛下恕罪,微臣万万不敢,只是人常言高手在民间,万一就有能治陛下的法子呢,微臣觉得,不妨一试。”
皇帝神情冰冷的看着他,过了好半晌,大概是被头痛折磨的太过难捱了,也或许是觉得太医说的有道理。
总之,他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你去办吧。”
太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磕头谢恩:“谢陛下!”
三九一过,谢烨又断断续续的病了几日,身体始终不见好转,到后边几乎缠绵病榻,身边一刻也离不得人伺候。
赵明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守在床前到天明了。
李景辞也不是没来过,只是谢烨高烧不退,病的凄惨虚弱到了极致,连抬头跟他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整个人无力的被揉在被子里,褥间露出的一截手腕苍白纤瘦,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将它握断,他若是此刻想做什么,谢烨也只能隐忍着承受了,绝无可能反抗。
只是李景辞到底心软了下来,放了他一条活路,连着几日未在光顾这处院落。
赵明看着他家殿下离去的背影,几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屋中传来一阵气息虚弱的咳嗽声,赵明连忙转过身奔进屋里,俯身将榻上的人扶起来,他轻轻拍了拍谢烨孱弱单薄的后背,关切道:“贵人,好些了吗?”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谢烨疲倦道:“不必叫那个。”
赵明羞赧的低了头:“抱歉,贵人。”
谢烨挥了挥手,示意随他去吧,他就着小厮的力道慢慢靠回床上。
久在病榻衣衫不整,他单薄的里衣向下滑落了些许,露出半段白皙精致的锁骨,赵明扶他的时候,手背不小心蹭了一下,只觉触感光滑如锦缎,灼烧滚烫,赵明忍不住活生生打了个哆嗦。
谢烨不曾察觉到他的异样,兀自靠在床上小声对他道:“厨房的药煮好了吗,劳烦赵兄帮我拿过来。”
赵明几乎是仓皇逃窜去了厨房,到厨房一看,锅里的药岂非是煮好了,耽误的太久都快烧干了。
他不得不重新拿了些药材,又给谢烨煮了一副。
这样也好,他不必在同那人共处一室了。
他将药煎好以后,小心翼翼的给谢烨端过去,靠近门口时才发现,屋里已经有客人了。
是姜怀远,他将谢烨的手腕带过来,捞在自己膝盖上,仔仔细细的感受着他的脉搏。
末了他将谢烨的手放回去,蹙眉道:“你的脉象很奇怪,明明身体已经虚弱成这样了,脉象却比前些日子稳定的多,真是好生费解,是在下医术不精的缘故么?”
谢烨从赵明手中接过药碗,靠在床榻上慢慢喝了起来,依旧是牵魂草苦涩又缠绵的味道,鲜艳的色泽晕染在他苍白的嘴唇上,热气蒸腾中他的脸颊竟也恢复了少许血色。
他放下药碗,对姜怀远心平气和的道:“没什么,可能最近殿下来的少,休养的好些了。”
姜怀远不疑有他,回身给赵明拿了些新采的草药,示意他拿去煮。
赵明依言去了,没有打扰他们说话。
谢烨微微坐直了身子,朝姜怀远那边靠了一点。
他一靠过来,身上清寒的苦涩药香就丝丝缕缕渗入进姜怀远的神识里。
“最近京中可有好玩的事?”谢烨疲倦而温和的问他,他的脸颊和颈窝还带着高烧过后汗津津的模样,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有种可怜巴巴的憔悴感。
姜怀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似乎觉得自己唐突了一般,快速低下头去没话找话:“哦,有。”
“圣上头痛犯的严重,正满京城的召郎中进宫给他看病,城外已经贴了告示了,若有医好圣上者,赏黄金千两,可特例被招入太医院任职。”
姜怀远说到此处不觉一笑:“也不知何人能治好圣上,我当年家道中落前,刻苦学医,那时心心念念的想着进入太医院,可惜造化弄人。”
谢烨听着,忽然开口淡淡道:“我有办法治好他,我告诉你就是了。”
姜怀远微微瞪大眼睛:“你……”
“你怎能知道,你这辈子何时见过陛下圣颜。”姜怀远显然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他的毒就是我下的。”谢烨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本人却还无知无觉,神情古怪的笑道:“我怎能不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