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讲笑话
这段时间以来，宋予凝有了重大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苏砚和现在越来越……好说话了。
相比刚入司时，动不动就怒斥她“蠢货”、“滚”、“脑子呢”等花样百出的骂人方式，现在的他表现出了难得地好耐心。
宋予凝把这归结于：自己持之以恒地努力，慢慢摸透了领导的个性，把他一身龟毛给捋顺了。
方柏霓走后，所有秘书的工作毫无疑问都落到了宋予凝头上。
每天早晨她端着泡好的咖啡进苏砚和办公室，总是免不了被一顿白眼。
苏砚和上辈子估计是咖啡豆转世，不是嫌弃今天泡得太苦就是吐槽昨天那杯太淡。
说来说去就是没有从前那位方秘书手艺佳。
宋予凝是真没见过比他还要龟毛的男人了！
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服气，满肚子怨念无处发泄，【英华霹雳小分队】里每天99+的聊天记录都是她一个人的吐槽。
天知道为了学好这门手艺，私底下她喝了多少杯失败的成品，已经接连失眠好几晚了！
更别说背地里收藏了一大堆自制咖啡的种草贴，甚至连咖啡机的商标都快认全了。
几天后，宋予凝照常端着刚出炉的热拿铁进门。
脚步穿过会客区的茶几旁，眼睛一亮，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茶柜上倏然多出一台茶绿色的小型浓缩半自动一体机。
双锅炉双水泵，可拆卸磨豆系统，可视压力表*……
小巧便捷，颜值在线，任谁看了都挪不开眼。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小贵，一台能抵得上她半个月的工资。
老天奶！
自己没看错吧？
宋予凝怔愣数秒，意识到对方这是有意在给自己台阶下。
连咖啡机都配齐了，可不能再找借口说是手艺问题了吧？
她想起上回也是在这，苏砚和忍着恶寒喝完她的“刷锅水”，事后恼羞成怒地表示她应该先去星巴克进修两个月再滚回来上班。
毕竟，“连一杯咖啡都泡不好的人，怎么能做得好他交代的工作呢？”
——这是苏砚和当时的原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宋予凝觉得自己一定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犯了。
前段时间被骂得狗血淋透天天怀疑人生，现在一看到眼前这台崭新的咖啡机，就觉得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苏砚和啊苏砚和，平日里毒舌臭脸，落到实处时却是半点也不亏待自己。
都说量变引起质变，他是终于被自己的烂手艺折服，决定彼此放过吗？
这算不算她取得的第一阶段的胜利？
宋予凝暗暗发笑。
另一件事则发生在上周。
当天下午下午宋予凝照常去悦湖湾打扫房间，顺便充当免费厨娘，包他解决当天的晚饭。
苏砚和似乎对阳春面免疫了，微皱着眉对她投去悲壮地一瞥，“除了面你还会点别的什么？”
她愣了一下，犹豫不决：“……饺子？”
“太腻。”
“馄饨？”
“能吃饱？”
“……”
怎么不饿死你！
宋予凝试图反抗，暗暗握拳硬气了一回：“那就只有面了……除非你不介意我的黑暗料理。”
苏砚和没出声，沉默半晌用那颗饱满的脑袋瓜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停顿数秒，他终于透出妥协的口吻：“算了，还是煮你的阳春面吧。”
哼，小样！宋予凝像打了场胜仗，暗自得意。
类似的小事不枚胜举，仔细分析起来显得小题大做。
只是在这一点一滴的交手当中，她觉得，苏砚和好像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差劲了。
*
又是一个工作日的中午。
【英华霹雳小分队】难得在食堂聚齐。
四人落座，聊起工作中的近况，免不了抱怨和吐槽。
赵妍妍说程觅云这段时间疯了似的，强制要求他们轮岗值班，每人每周自觉加班两小时。
骆星阳跟科室里那个神经病又闹矛盾了，这回闹得比较凶，俩人险些干起仗来。
陈则省则在吐槽，永远有理不完的案件和加不完的班，一听到值班电话响起人都快ptsd了。
对比下来，宋予凝的待遇似乎还不错。
一人多岗的工作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既是助理，又是秘书，兼任司机、保姆、厨娘。
再没有人的工作内容比她更丰富多彩的了，哈——哈——哈——哈——
“对了，我前两天才听说了一个新的八卦，你们感不感兴趣？”
苦水倒完，骆星阳扔出一对王炸。
赵妍妍眼睛微亮，兴奋不已：“关于谁的？”
“不管谁的，别卖关子了！”她很没原则地补充道。
陈则省跟宋予凝也是同样的表情。
大家都翘首以盼等待他的“爆料”。
骆星阳搓了搓手，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四颗脑袋凑近，只见他压低了嗓音不疾不徐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听说……苏总他好像……离过婚。”
骆星阳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宋予凝听完耳朵嗡了一下，明知故问地：“哪个‘苏总’？”
“你傻啊！咱们公司有几个姓苏的！”赵妍妍瞪她。
所以……是苏砚和吗？
苏砚和离过婚？
她在脑子里审阅了一遍这个消息的可靠性。
哇塞——有够劲爆！连做梦都不会这么离谱吧？
宋予凝唇角轻翘，憋不住想笑，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缺点，但是怎么说呢——她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另一边的三人组已经开始就之前的话题展开热烈讨论。
“从来没听说过啊，什么原因离婚啊？”
这话是陈则省问的，他难得表现出关注。
“问得好，问到我的知识盲区了。”骆星阳打了个响指，嘿嘿笑道。
继而吐露实情：“两人是大学校友，读研究生前结的婚，研究生刚一毕业就离了。”
赵妍妍猜测：“苏总是渣男？绿了别人然后被提离婚？”
骆星阳斜眼睨她，语气酸溜溜地：“你这么好奇，怎么不去问问程觅云？”
话未完贱兮兮地笑了起来：“程总可是肖想他很多年了，都快熬成老姑娘了。”
赵妍妍不喜欢他这么评价自己领导：“好端端地揭人伤疤干嘛。”
话锋一转，“小雨滴，要不然你去问问？”
莫名其妙地被点名，宋予凝一脸懵：“问什么？”
“少来——”赵妍妍一脸坏笑，“别说你不好奇啊！我可真是好奇死了！”
骆星阳也跃跃欲试：“就是啊！哎呀……真没想到，苏总居然不是gay，太叫人失望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把这么艰巨的任务放心交给自己？
宋予凝哭笑不得。
好吧。
她承认自己也好奇。
不知道苏砚和是甩人的，还是被甩的。
反正不管是哪种，都挺……让人大跌眼镜。
*
周五的傍晚，例行总结大会。
非车险科室大门紧闭，一行人坐在自己工位上，分析研判明年的局势和新季度的考核。
苏砚和站在格子间前，手里握着一叠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图表数据。
男人身上穿着浅褐色的纯羊毛针织衫，质地柔软轻薄，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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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一等一的好。
宋予凝一脸呆滞地望着他领口露出的白色紧身衬衣。
衬衣开了两颗纽扣，十分骚包地展现出一截形状好看的锁骨。
这么冷的天，闷骚离异男居然还不忘展现自己无处安放的魅力。
她联想到骆星阳说到“离过婚”时微扬的语调，憋不住发出一声猪叫。
苏砚和：……
其他人：……
四人不约而同地怔了怔，目光齐齐朝她所在的方向投射过去。
宋予凝暗骂自己大意了，硬着头皮干笑道：“对不起……想到一个笑话，哈——哈——”
其他人：……
下一秒，苏砚和黑着脸地放下手里的文件，弯起指节叩了叩桌面。
“笑话？”他端出一副教育的态度，目光冷冽地盯住人问：“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啊？”宋予凝如梦初醒，一身冷汗下来。
虽然知道对方这话只是为了出口气，却也不敢再开玩笑了，“还、还是继续聊工作吧。”
会议紧急告停，宋予凝又又又又一次毫不意外地被叫进办公室训话。
“说吧，还想不想干了！”男人脸色铁青，一番质问掷地有声，吓得她诚惶诚恐。
“刚才在外头给你留着面子，所以没让你难堪。”
“既然进来了，就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想的？”
“这个月第几回了？谈恋爱谈得脑干缺失？连人话都听不懂了是不是？”
宋予凝耷拉着脑袋，往日连连道歉的那副卑微姿态也不见了。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瘪着唇一声不吭。
苏砚和反思自己刚才的话不至于说得太重，伤人自尊了吧？
他重新落座，审视的目光自下向上地打量着她的眉尾发丝，正色说：“你总是用这种态度对付工作，我是真的没办法容忍的……听得懂人话吗？”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明白他这话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顿了几秒，无辜地眨着眼温声答：“我真没有想什么，就……一个笑话。”
“笑话？”他挑了下眉，感兴趣道：“说说看，到底有多好笑？”
宋予凝的脑子短路了半秒，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真的松口了。
她说：“你先保证，听完以后不能生气，不能甩脸色，不能骂人……”
苏砚和给了她一记飞眼，脸色微变：“给你脸了是吧！”
宋予凝哪儿敢啊。
开口之前，她又胆战心惊地观察了一眼对方的神情。
似乎还不算太差。
行吧，反正是你让我说的，我就说了。
“老大，我问你啊……你之前离过婚？”
她纠结了半天，措辞尽量简洁、得体，不能带有任何歧视性用语。
苏砚和闻言微怔，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和困惑。
还以为她憋了什么好屁，搞半天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他好气又好笑，心说刚才就应该板起脸狠狠教训一顿的。
凌厉的视线落在那张求知欲旺盛的脸孔上时，偏又哑火了。
“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让你产生什么误会？”
苏砚和眯起眼尾，露出森森白牙，笑容意味深长：“……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当然不是啊！
宋予凝心里警铃大作，“老大，其实我……”
“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别成天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
男人警告意味加重，轻启薄唇：“滚！”
宋予凝认清形势拔腿就跑，纤弱的身形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感。
办公室的门被人重重关上，苏砚和收回目光，凝神品了品俩人之前的对话。
等一下——
说了大半天，那个让她发出猪叫的笑话，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