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塔顶的天窗透进来,无力地瘫软在血迹斑驳的地上。
杨柯气息奄奄,半合着眼俯卧于地。
耳边又一次响起脚步声,只是这脚步并不匆忙,平稳而笃定。朦胧的视线里,映入一双纤尘不染的白色长靴。
“阿柯……”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包裹于其中的那份熟悉和温柔让她一瞬恍惚,仿佛回到了伯喻还在的日子。
“周公子……是来看我的笑话吗?”杨柯勉强出声,但这微小的举动也让浑身的痛楚复燃。
他颤抖着手,极轻地抚过她的发丝,生怕触碰到那些狰狞的伤口,字字浸满痛惜:“你这是何苦?”
“我不像周公子一样聪明,也不如周公子这般狠心,能将世间万事看得如此透彻清醒。”
石窟内沉默了片刻,只听头顶传来一声深长叹息,熟悉的松香悄然靠近,杨柯心中一恸:“你……究竟是谁?”
他清冷的声音响起,却好似惊雷划过夜空:“我是伯喻。”
杨柯浑身一颤,强忍着剧痛撑起身,望向他的脸庞:“你……为何?为何?!为何啊!你是大夏的七皇子!你怎能卖国求荣!你怎能背叛大夏!怎能背叛你毕生的心愿啊!”
伯喻悲戚地凝视着她:“阿柯,我不得不这样做。从小,母亲就对我说,长大以后,要保护柔然子民不受战火荼毒。为了这一刻,我已准备了二十年。”他眼中的悲戚化为浓浓的不甘和愤恨,“可是章家害死了母亲,纵使章满干出通敌的罪行,父皇还是选择包庇他!你要我如何面对父皇?如何面对大夏?”
杨柯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帮助阿揽延就能换来柔然安宁吗?伯喻,他不是个明君!”
伯喻的眼底掠过一丝寒意:“我能抓住的,只有这一条路,柔然……现在需要他。”
“可他早已被权力熏透了心!”杨柯厉声大喝,只求能唤醒他的一点理智。
“权力面前,所有人都是奴隶。”他淡淡回应,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阴影处。
“……那你呢?”
伯喻的脸上浮现出痛苦,视线挪向别处:“只要靠近权力,就会是这样的下场。为了柔然,我别无选择。”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极轻地按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杨柯凝视着他,泪水无声滑落:“伯喻……何必要困在上一代人的恩怨里?我们的爱情已经为它陪葬,难道你要把自己的一辈子也赔进去吗?”
伯喻眼中的冰冷融化,转而是无尽的晦暗:“这是我的宿命。”他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不!你还来得及退出,还来得及反悔!”杨柯紧握住他的手,同样用力回按,暗示她已听懂,“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大夏,去找阿泰,你们两个一定会有办法!伯喻,你面前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章家的落败因我而起,他不会甘愿与我合作。”他的眸中浮上一层虚无缥缈的温柔,“但只要你愿意配合大汗,我就能救你出去。”
杨柯微微侧头,避过他的视线,声音虽轻,却足够让暗处的人听清:“这样的事,我做不出。”
伯喻沉默了下来,似在消化汹涌的情绪,片刻后,他低声道:“阿柯,你会怨我吗?”
杨柯噙着泪回望他:“……从不。我爱过你……直到现在,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依旧无人可替。”她紧抓住他的手,凑近他耳边,气息微弱却急切,“若你还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求你……照看好狸儿,她是章将军唯一的血脉。”她仰起脸,眼中是赤裸的哀求,“狸儿是无辜的……求求你。”
伯喻望向那双被他珍藏在心底的眼眸,良久后,他终于开口:“好,我答应你。”
月光也离开了视线,地牢里只剩下阴冷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双绣着金色蟒纹的长靴再次踏入杨柯模糊的视野。
阿揽延慵懒的声音自上方响起:“见完了老情人,心情如何?”
杨柯更是懒得抬一下眼皮:“大汗既然早已偷听了全程,又何必多此一问?”
“杨柯,你还真是块撬不开的硬骨头。”阿揽延低低一笑,“无妨。宇文泰已经到赫连城了,他以为扮作商队,就能逃过我的眼睛?放心,用不了多久,本汗就能让你们二人团聚。”
杨柯嗤笑一声:“大汗就不怕你的王宫和地牢都被我们掀个底朝天?沙海之笼,关不住真龙。”
阿揽延突然蹲下身,指节狠狠地掐住她的脸,迫使她抬起头,一双狐狸眼中杀意涌起:“杨柯,你要是这么喜欢逞口舌之快,不如我先捣烂你的嘴,如何?”
杨柯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用什么?这回不妨让我自己选个工具?”
阿揽延的脸骤然阴沉下来:“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忠告,不要自、寻、死、路。”
杨柯无力地垂下眼帘:“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阿揽延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怒意强行压下。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火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亲卫冲了进来:“大汗!有急报!”
阿揽延眉头骤然锁紧,不耐地侧过头。
“我们擒获了商队一名头目!他招认了!大夏要突袭东城外的驼铃营,但领队的根本不是宇文泰!是他的副将假扮的!”
地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阿揽延的身体绷紧了一瞬,随即嗤笑出声:“哼,好一个宇文泰,果然诡计多端。”他踱开两步,声音沉冷,“驼铃营在东,日蚀塔在西,中间隔着整个赫连城!派个替身过来,就妄想同时焚营救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汗,驼铃营那全是粮草和兵器啊,我们该怎么办?”
阿揽延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鞘,转而看向冷眼旁观的杨柯:“小阿柯,听见了吗?你的宇文泰要来救你了,高不高兴?”
杨柯道:“大汗真是心宽,他都要打到你的城下来了,你还笑得出来?”
阿揽延阴恻恻一笑:“哼,算你运气好,今晚免你一死。”他瞬间收敛起笑容,“走,回宫!”
火把的光晕和杂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沙海之笼再次被黑暗和沉寂吞没。杨柯合上双眼,精疲力尽地趴伏在地,任由意识逐渐游离。
“嗒……嗒……嗒……”熟悉的拖拽声又一次自甬道深处缓缓响起。
杨柯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老宫女佝偻的身影又在铁架前出现,她依旧沉默地放上食物,但动作明显比上一次还要缓慢许多。在她放下清水碗时,碗底无意中压住了一小块灰白色的碎布头。
“呃……”杨柯用尽力气撑起胳膊,颤抖着向铁栏爬去,“你……你上次留下的饼……”
老宫女闻声,动作忽然一顿,她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骤然掠过一道锐光,杨柯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紧紧盯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她伸出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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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的食指,蘸了一点碗里的清水,然后在那块碎布上,缓慢地画了起来。水痕勾勒出一个形态清晰的图案——一条昂首的小龙。
小白龙!
杨柯如同被雷击中,死死盯着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图案——是她的小白龙,是伯喻!
老宫女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图案,又缓慢地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杨柯一眼。然后,她像完成了一件寻常小事,转过身去,驼着背,一步步消失在石阶尽头。
老宫女是伯喻派来的人!
伯喻果然没有背叛!他绝非叛国者!
藏书阁外那场密谈,这两次奇怪却关键的传信,伯喻一直在暗中筹谋,他始终站在大夏这一边!
巨大的狂喜和震惊涌上杨柯心头,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又死死咬住嘴唇,将一切声响堵了回去。她努力伸出手,抓起那块碎布,小白龙的图案还模糊可见。她翻过布片,在背面看到了比上一次更具体的符号:指引方向的箭头和初升的太阳未变,而在那轮太阳的右侧,多加了十二个小点。
东侧……是驼铃营,十二点……亥时!
杨柯瞬间明悟,她迅速将布片浸入清水中用力揉搓,直到上面的痕迹彻底化开,消失不见,然后塞入角落里的沙土深处。
灵蛇宫的大殿之上,灯盏的火苗不安地跳动,几名武将围在沙盘旁,面色铁青地激烈争执,另一边,文官簇拥在一起,焦灼不安地低声交谈。
殿门轰然洞开,阿揽延脸色阴沉地疾步入内,蟒纹王袍的下摆扬起,带起一阵冷风。
周玉正凝神立于巨大的军事地图前,见他归来立刻转身迎上:“大汗,日蚀塔那边情况如……”
“宇文泰根本不在商队里!来的只是个替死鬼!”阿揽延骤然打断他的话,目光死死锁住周玉,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周玉听言大惊失色,但旋即上前一步:“是臣失察!臣未能识破奸计,请大汗治罪!”
阿揽延沉默地审视着他,半晌,他才冷冷开口:“周玉,你聪明一世,这次为何会看走眼?”
周玉抬起头:“臣与他联络时,他言语间对杨柯的关切不似作伪,约定的信物和暗号也分毫不差,正因臣以往能算准他七八分,这次才确信他会来。但没想到,他对臣也从未真正放下戒心。他用金蝉脱壳之计,一为保存自身,二为试探我军虚实,更想麻痹我等!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真正图谋的,恐非驼铃营,也非日蚀塔。此人心志极大,所谋当是撼动我军根基。”
听言,阿揽延的眼神一凛。他脑中飞速权衡,周玉此刻的反应并无异常,分析也确有道理,但他心中的疑窦始终难以消除。然而,眼下战机稍纵即逝,他需要周玉的才智来应对局面。更何况,他绝不相信,在他掌控的赫连城内,宇文泰能翻出天去!
“哼,就算他人来了,本王也要让他有来无回!”阿揽延大步走到地图前,“传令!赤翼军全部兵力,给我死死围住驼铃营!不管领队是谁,都全部歼灭在营内,一个不留!告诉他们,那些草料物资,烧了就烧了,我要的是全歼敌军!”
“蛇谷伏兵提高警惕,一旦驼铃营有溃兵逃出,即刻截杀,不许任何活口溜走!”
阿揽延盯着地图上日蚀塔的位置,声音骤然森冷:“金雕卫,全员调出,到西城演武场待命,没有本王的手令,谁也不准妄动。”他冷笑一声,“宇文泰若真想救人,日蚀塔就是他唯一的坟场,金雕卫,就是给他送葬的最后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