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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对手

作者:文无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从回宫以后,兵部、刑部的事情一天比一天多,杨柯的职责虽是辅助批阅文书,但每晚呆在书房内的时间也拖到了四更结束,御侍令一事也被忙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即便杨柯有心提,宇文泰也无心去听,因为他眼底的憔悴和疲惫一天比一天深重。


    从兵部近日的折子来看,宇文泰近日破格提拔了不少寒门将领,其中的周平她倒是听师父提起过,家里只有一个母亲,三年前十分争气地考中了武状元。


    不过,在刑部的文书里,大部分仍是刘生通敌案罪犯的供词与量刑,多到杨柯差点儿搞不清自己是为大夏的朝廷服务,还是在为地府的阎罗王干活。可想而知,亲手处理他们的宇文泰心中是何等煎熬。


    其中抚西大将军李冲和征北将军刘喜虽已退居京城,但他们曾经的风云故事早就被兰鹤小生写进了《龙城佳话》里。小时候杨柯从水云间偷偷带回此书,在院子里的紫罗兰花藤下正看得津津有味,被杨涛抓个正着,他一把从杨柯手里抢过来,凝神看了一会,没想到他一边骂骂咧咧地说这兰鹤小生分明是在美化刘李二人,一边看得比女儿还带劲。


    书上说的是,当年瀚海之战,还是普通士兵的李冲假扮敌军副将潜入敌营,斩了敌首。刘喜擅长勘察地势,带兵卒百余打通小路,使得偷袭敌营之计得以成功。


    爹爹说,事实上,李冲进了柔然军营,差点儿认错了敌人,那被杀的柔然将军奎泥因为长得实在太矮太丑,被李冲当作了个看门的侍卫。不过幸好他贪杯,在人家柔然的宴席上多喝了会儿酒,才有机会认清人。至于刘喜,压根儿不会看地形,这事的起因竟然是出兵前一晚因为偷偷嫖妓被抓,刘喜为了逃生才带着一众兄弟们走了小路,误打误撞跑进了敌营里面,反倒和大夏军队打了个里应外合。


    也不知道杨涛从哪里得来的这些野史传说。不过刘李二人经历此战后确实分封将军头衔,可没想到本要投奔的江云尧将军竟然身死柔然,只好投靠章满麾下。


    这许多年,他们也战功赫赫,从未听过有什么负面的传闻,要不然坊间怎么会热衷于拿他们起家时的轶事当作赚钱的手段。可如此忠臣良将竟然也会做出通敌的勾当,究竟是出于自保还是迫于形势,杨柯也不得而知,不知道爹爹听闻这些后又会作何感想。


    将将把最后一封文书整理完毕,杨柯伸了个懒腰,抬头望去,窗外的天空已经亮起了第一朵彤云。


    咔哒!书堆里掉出一封黄皮纸,一看便是皇上写给宇文泰的手诏。


    杨柯蹲下身子捡起黄皮纸,递给宇文泰:“殿下,今日文书都已处理完,这是最后一封……”


    话刚说到一半,便见他趴在桌子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看来是累得睡着了,杨柯走了出去,向门外值班的彩鸣要了件袄子进来。


    微弱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即使在梦中,他挺直的眉宇依旧微微拧起,但脸上的凌厉已经散去,反而多了些孩子气。许是盖上衣服时碰到他的身子,他的睫毛轻颤,微微皱了皱眉,适应了光线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殿下,你是不是几日没合眼了?”杨柯轻声问道。


    他慢慢坐起身,深吸了口气,使劲捏了捏眼眶,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经过了寅时,要不去偏殿里睡一会儿吧。”


    他看了杨柯一眼:“你方才要给我看什么?”


    杨柯将桌上的手诏递给他:“这是白天陛下派人送来的手诏,其余的文书都已经处理完了。”


    宇文泰道:“好,辛苦你了,跟着我忙了这么多天,先回房休息吧。”


    杨柯道:“不急着这一时,等你看完这封我再走。”


    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疲惫已让他卸去了往常的敏锐,要放在平时一定会直接把杨柯支出去。


    宇文泰将手诏打了开来。暗黄色的纸上密密麻麻,但其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着令削去白韬兵部尚书一职。


    “为何白大人会被……”她的话僵在了半空。


    宇文泰道:“朝中多名大将涉及通敌,白韬是兵部尚书,自然要以儆效尤。”


    “可白大人是殿下多年的心腹,若他走了,殿下岂不是?”


    他无奈道:“现在已不是我能够决定他们的去留了。”


    杨柯忍不住恼怒:“陛下究竟想干什么?白大人身上并没有直接指向通敌的物证人证,将其余人犯的帽子扣到他的头上,未免有些牵强。”


    宇文泰反倒是笑看了她一眼:“杨柯,你跟着我办了些事,看来脑子长进不少。”


    杨柯闷闷道:“不知殿下这话是在笑话我还是在夸奖我。”


    宇文泰这才正色道:“议论父皇的话以后不要再随意乱说。若是叫别人听见,难免会生事端。”


    她低声咕哝:“多谢殿下提醒。”


    宇文泰站起身,随手捞起椅背上的玄色大氅披在肩头:“折腾了一整夜,你先回去好好睡个觉吧。”


    见他的架势,像是又要出去。杨柯试探着问道:“殿下不休息吗?”


    宇文泰转头盯住她:“你今日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


    被他猛的这么一问,杨柯一时语塞,只好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是为了跟值班的彩鸣姐姐交代殿下的去向。”


    宇文泰走到边上洗了把脸,嗓音被水声搅乱:“我会同她们说的,你管好自己便是。”


    杨柯只好答应着,嘀嘀咕咕地踏出门去:“真不要命了,怕是哪天还得来给你收尸!”


    方一回头,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闯入她的视线,杨柯瞬间被钉在了原地:伯喻正徐徐迈进殿内——阳光下的他,好似海市蜃楼。


    杨柯的心再一次堕入他琥珀色的眼底,那抹熟悉的温存瞬间死灰复燃,好似破碎的泡影被时光逆流,伴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接近真实。


    “怎么还在这?”宇文泰掀帘而出,龙涎香顿时将杨柯从幻梦中拉了回来:“我……”


    宇文泰眼眸一转,触到伯喻的那一刹那,方才的疑惑随之解开。


    他的目光又自作主张地闪回到杨柯身上,却发现,她的视线正如她的心绪一般,无处安放。


    宇文泰的神色冷了下去。他如常迎接来客:“伯喻。”


    对方如常朝他颔首。


    但她从他身旁经过的那一瞬,他眸中闪过的隐痛和眷恋还是被他轻易捕捉。


    武华殿内,分外安静,唯有珠帘仍在叮当乱响,恰如他们三人此刻的心声。


    直到珠帘也偃旗息鼓,宇文泰的视线才终于从杨柯远去的背影收回,再开口时,语气中莫名裹了几分冰芒:“相信七弟已经看过从刘府搜出的书信。”


    伯喻脸上又恢复了宣王的笑容:“二哥果然料事如神。”


    宇文泰意味深长道:“这样的好事,怎能把伯喻落下?”


    伯喻拱手一揖:“原来是二哥授的意,伯喻代影刃阁谢过二哥。”


    宇文泰指尖轻抬,漫不经心道:“倒不必急着谢我,麟儿遭遇三名高手夹击,要成功脱身,难免得分出些肥肉来。”


    伯喻轻声道:“他们动作太慢,还是比不过三哥手脚机灵。”


    宇文泰微微挑眉:“若没有你呈上刘生通敌的证据,哪里轮得到我们去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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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喻坦然一笑:“看来二哥对今日早有准备。”


    宇文泰这时才正色道:“我请你来,不是为了互相恭维。伯喻,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待二哥将眼下诸事办妥,再谈不迟。”他垂眸微笑,但笑意却未进眼底,“若在父皇面前稍有差池,我们的合作也无从谈起。当然以二哥的能力,这一天想必不会远。”


    宇文泰不想跟他绕圈子了,索性直抒胸臆:“朝中不少大臣上书召回易望林,不知你有何想法。”


    伯喻的眼底幽暗:“从他主动请辞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回来。”


    宇文泰似笑非笑:“父皇还真是大意,易家没打倒,反倒把大哥也赔进去了。那照你的意思来看,易家恐怕是要永坐高位了?”


    伯喻停了一瞬,而后才道:“这世上哪有永远的道理?”


    宇文泰颔首,眉间凝着阴翳:“七弟说的是。可易家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如何轻易便能连根拔起?”


    伯喻直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二哥,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宇文泰挑眉笑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请七弟解答。”


    伯喻淡淡道:“二哥请讲。”


    “若要连根拔起,总得有个由头。易望林已犯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难道还会再给你我一个机会?”


    伯喻道:“暗礁隐于深海,唯待潮水消逝,方能显露出埋在水下的真相。易家这口老井,值得慢慢深挖。”


    宇文泰眉间泛起愁云:“可就怕时间不等人。”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雄心的失败者,希望二哥不是其中一个,不然……”伯喻话音一顿。


    “不然你的宏图大业就要少了一个对手。”宇文泰从容接下。


    伯喻嘴角含笑:“二哥做人果真磊落。”他眼神忽转锐利,字字掷地有声,“但在七弟看来,二哥这样的人,更该是盟友。”


    宇文泰安静了下来,他并不接话,反倒凝着伯喻,神情复杂:“伯喻,你背靠易家而起,如今却要亲手将其葬送,心中可曾有过犹豫?”


    一片枯叶从枝桠上颤颤巍巍地飘落,无声无息。


    “为国除奸宄,何惜一己身。虽负易家恩,大义不可违。”伯喻眸光如刃,“想来这句,二哥这些天,应该比我更知其中分量。”


    宇文泰勾起嘴角,却带着些苦涩:“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伯喻笑道:“京中皆在议论,羲王以雷霆手段,血洗章氏一脉,铁腕整顿兵部。若论狠心,七弟自愧不如。”


    宇文泰挑眉:“是么?要我看,你在对待女人这方面,反倒是更胜一筹。”


    “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淡,顿了一顿,“她……还好吗?”


    宇文泰眸光微冷:“方才你也见到她了,觉得如何?”


    伯喻神色凝重:“我希望她能安好。”


    宇文泰冷冷道:“她为了你茶饭不思,终于折腾到现在这幅模样,”接着嗤笑一声,“怕也是熬不了太久。”


    伯喻的瞳孔霎时微缩,如玉面容已是掩饰不住的凄绝之色。


    宇文泰盯着他脸上的风云变幻,而后满意道:“看来杨柯没有爱错人。”见对方猛然抬头,他轻笑出声,“我骗你的。她比前段时日已经好了许多,能吃能喝能睡。”


    伯喻欠身拱手道:“多谢二哥照顾。”


    “谢?她是武华殿的人,何来谢字一说?”


    伯喻歉然颔首:“七弟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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