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捏了捏额角，迅速站起身，随手捡起搭在沙发扶手的外套，对着陈宵摆了个手道：“走了。”
陈宵见他身形不稳，走着走着甚至摇晃了一瞬，在背后问道：“去哪？”
赵霁头也没回道：“去找阿昭。”
这下，就连陈宵也分不清赵霁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想着某人万一等会儿被人拒绝再赶出去的可能性，陈宵叹了口气，还是好心地信步跟了上去：
“走吧，我陪你过去。”
赵霁皱了皱眉：“不用。”
陈宵抢在他前面打开了门，将赵霁推了出去：“行了，我怕你学艺不精，看着你点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霁身处其中看不出宋昭的心思，他这个旁观者倒是看得明明白白。在痛苦与压抑的环境中成长的宋昭，为了摆脱控制，利用过很多人，甚至，包括黎初。而对赵霁，或许一开始也是蓄意接近罢了。
陈宵对待感情并不迟钝，所以，他能看出，宋昭曾借赵霁来接近自己。
只是他看不透一点，宋昭为何曾经假装喜欢自己，是因为他是男主吗？黎初曾经说过，她原本不是女主，所以，原本的女主是...宋昭？
即使是这样说来，陈宵仍觉得其中透着一丝诡异的违和感，她的目的究竟为何？对赵霁，她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只是，当出租车开到宋昭楼下时，陈宵忽觉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一般，所有的想法抛了个干净，只余唯一一个念头，黎家的车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黎初为何假作离开反而来了宋昭这里？
*
“阿昭，你来了。”黎初关上车门，对着一脸严肃的宋昭弯了弯嘴角。
宋昭瞥了眼黎初手中并不起眼的黑色小包，暂且按下心中的不解，领着黎初穿过堆满杂物的老旧楼道，来到了房门口。
宋昭所住的小区离市中心较远，因此也算得上比较安静，宋昭的家并不小，但每一处都打扫得极为干净。
待身后的房门一关，宋昭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黎初，你想去现实世界，对吗？”
黎初早就料到宋昭已经猜到，因此也并不隐瞒，直接回道：“对，如果只是坐以待毙或者见招拆招，终会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时候。”
“与其坐等意外的再次来临，我不如直接堵上意外的源头，你说对吗？阿昭。”
宋昭并未直面黎初的问题，只缓缓脱下了手套，露出的透明双手，似乎在向黎初预示着可能的结局。
她抬起双手，声音染上急色：“可万一呢？万一你变得和我一样又该如何？”
“是！你是女主！可我曾经不也是吗？”，说到这里，宋昭激动的情绪罕见地外露出来，“归根结底，我们只是小说世界的一个角色罢了，一个脱离了小说世界就会被抛弃的角色，你懂吗？”
“我的身体不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终有一天，也许是一个月，两个月？我就会彻底变成这个世界的透明人，你呢？黎初，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肯改变心意吗？”
吼出最后一句，宋昭的嗓子已经变得嘶哑。
黎初上前一步，反握住了宋昭的双手，直视着她带着血丝的双眼，神色郑重：“阿昭，我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我想到了一个方法，一个让你的身体恢复如初的方法，你，愿意听吗？”
宋昭的眼神迷茫了一瞬，被黎初的话牵着，轻声地重复道：“恢复如初？”
她这几年已经做了太多的尝试，假扮女主，接近男主，甚至是回到那个让她厌恶的世界，却通通都是无用功。
黎初，会有什么办法？
黎初继续引导道：“既然小说世界不愿承认你，想要将你边缘化，那就无需顾及它的认可，只要成为了小说世界中不可缺少的角色，或许，就能寻得一丝生机。”
宋昭垂下了眼，黯然道：“没有用的，男主的追求者、女主的好朋友、甚至是假女主，这些角色我全部都扮演过，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小说世界的中心是男女主，至于其他角色......都是无关紧要的，想抹杀就抹杀掉了。”
尤其是像她这样，来自其他世界的...叛逃者，不按剧情扮演好自己的既定角色，最终也只能是这般下场。
黎初轻轻拍了拍宋昭的头，语气虽是温柔，可说出的话却让宋昭也忍不住后背生凉，后退了半步。
“阿昭，你很善良，虽然你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杀掉女主。”
“你......这是做什么？什么......意思？”宋昭紧张地连话也开始说不清楚。
黎初再度握紧了她的双手，缓解着她紧绷的情绪：“阿昭，你看，你一开始就十分清楚，只有男女主才是小说世界的中心，比起造出一个女主再取代她的做法，杀掉女主才是取代她的最好方法，不是吗？”
“而现在，这个世界的女主是我。”
宋昭猛地甩开了黎初的手，背过了身：“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走！走！”
宋昭不是没有生出过这种阴暗的想法，她甚至无数次地安慰自己，她只是想活着，想正常地在世界上活着而已。
如果取代了原女主，那她就能活下去了，而取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
只不过是一个小说角色罢了，消失了就消失了，对吗？
当这个想法萌生的时候，宋昭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自我厌弃，因为，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小说角色而已。
不对，她在心里这样回答着自己。
“黎初，我不会这样做，我也.....做不到。”
黎初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她盯着宋昭的背影，而后，从黑包中，拿出了一把经过消毒的手术刀。
黎初轻轻唤了一声：“阿昭，给你。”
宋昭回身，手术刀反射的光闪了闪，引得她的瞳孔也放大了一瞬，只是，她仍旧没有动作。
黎初拿过她的手，将刀把强硬地塞到了她的手中，顺手又将她的手指调整到了执弓式的持刀法。
“虽然这刀看起来小，但却是用最好的钢材制成的，极为锋利。”
黎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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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着，一边握住她拿着刀的手指，宋昭挣了一挣，却没有挣脱开：“黎初！”
黎初也敛下了唇角的笑意：“阿昭，你听我说。”
“我想，我找到了前往现实世界的方法。”
宋昭：“什么？”
黎初道：“濒死之刻。”
“你记得吗？你曾经说过，在你快要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世界裂隙出现在了你的身边，所以，我想，这个或许是触发裂隙的必要条件。”
宋昭失声道：“你疯了？就为了一个猜测？你要赌上自己的命吗？”
黎初仔细解释道：“不只是这样，我本来打算一个人尝试，但我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阿昭，你说，杀掉女主这样精彩的剧情，会被小说世界忽略吗？”
“所以，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方法，不是吗？既可以开启世界裂隙寻找篡改者，又可以让你成为整个小说世界的关键人物。”
“阿昭，你确定，还要犹豫吗？你一直以来的种种努力，不都是为了活下去，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眼前。”
宋昭的面色松动了一瞬，喃喃地重复道：“活下去？”
片刻之后，宋昭的眸色又瞬间清明：“不行，你也说过，这只是一个猜测，如果你因此死......”
黎初打断道，“不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阿昭。”她将宋昭的手术刀对准了她的身体，并移到了正确的位置，冷静地分析道：
“这里，是肝脏右叶和右肾之间的安全区，只不过，你需要控制点距离，刀刃刺入到这里，刚好穿透腹外斜肌，我只会失血过多，血液逐渐流失的过程，就是世界裂隙出现的时机。”
宋昭又试图反驳道：“如果世界裂隙没有出现呢？”
黎初缓和了下气氛，以一种轻松地语气说道：“那只能寄希望于医院了。”
“我的手机给你，司机就在楼下，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只需要十分钟，包里有止血用的纱布......”
“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不会有任何意外，明白吗？”
原来，在来这里之前，黎初就已经推算好了所有发生的可能。
宋昭的眼神微微一变：“你计算了这么多，可唯一的变数全在我，你就不怕，我会为了活下去，干脆将你杀掉，或者任由你自生自灭吗？”
黎初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宋昭，轻轻挑眉一笑：“可我已经证明了，你不会。”
宋昭短暂地一怔，瞬间明了了黎初话里的含义。
所以，黎初最开始那些所谓的引导性的话语，是在试探她！将她这唯一的变数也变成定数。
“砰——！”
陈宵和赵霁轮番敲了好久的门，可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但门口，黎初和宋昭换下的鞋子仍摆在那里。
隐隐约约间，空气中似乎飘来了点血腥气。
陈宵和赵霁对视一眼，一齐踹向紧闭的大门。
他们一进门，只看到宋昭只身一人，手里握着把细长的刀，神情呆滞地站在原地，那刀的刀口被鲜血染红，而握着刀的，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正常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