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小姐与恋爱脑先生》
1. 001
《卷王小姐与恋爱脑先生》
文/罗西塔
2025年3月16日首发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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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渝城。
虽是清晨,天仍旧有些燥热。
黎初敲着键盘删删改改,修完最后一个字,就瘫倒在了床上,手搭在额头,长睫下是掩不住的倦意。
熬了好几个大夜,论文终于修完。
黎初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冲了杯咖啡,今天她还要去医院找导师商量最终的博士毕业答辩。
换上了日常的白T,长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一个结,露出了雪白的脖颈。
虽是素衣墨发,可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白如瓷的肤色,却让人一眼就觉得美的惊心动魄。
路口,绿灯跳动,黎初逆着上班的人流过了马路,而不远处的大楼前,却传来了车鸣声也盖不住的喧闹。
黎初有些莫名,抬眼望去,人群上方,一个身影站在大楼天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一切发生得突然,反应过来时,高台上的身影已翩然坠下。
一瞬间,世界都静止了,行人停在原地,连一丝风声也无。
眼前的整个画面,如电视屏幕被打碎一般,细碎的纹路从血泊处迅速蔓延开来,而后刹那间爆裂成无数碎片。
黎初条件反射般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已是一片无尽的漆黑。
黑暗中,一串串红色的代码锁链突然出现,相互缠绕转动,又膨胀到整个空间中。
黎初不由得抬起手,微微遮住这强烈而又刺眼的光芒。
锁链中央出现了一块悬浮着的巨大蓝色光屏,形状是一本翻开的书。
红光与蓝光交映在黎初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平静的机械音:
“检测到女配N号觉醒,您好,黎初小姐,很抱歉将您拉入世界意识空间,您所在的小说世界由于男主自毁,崩坏值已达100%。”
“所以刚刚碎掉的屏幕是...崩坏的世界?”
黎初感觉有些荒诞,又心如死灰。
她本硕博连读八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勤勤恳恳发论文、做成果。11篇影响因子大于10的SCI,改了半年马上交终稿的毕业论文,快到手的博士学位...
全没了!!!卷王黎初心如死灰。
世界崩坏了,她的八年算什么?!
“是的,黎初小姐”,机械音解释道,
“目前检测到只有您,由于受到男主自毁的冲击而觉醒。”
见黎初只是定定地站着,机械音闪过一阵极其微弱的电流声,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当然,作为觉醒角色,您可以选择进入其他世界,放弃原世界,您作为女配N号,也不会对其他世界产生较大影响。”
黎初显然难以接受,八年研究,一朝清零。
机械音闪了闪,“黎初小姐,您可以选择回溯时间线”。
“只要改变男主自毁的结局,您的世界就能够正常运行下去。”
“毁灭吧,不重要了,卷了那么久,一切变成零了。”饶是心理强大的黎初,也一时不能接受。
“黎初小姐,回溯时间线后,并不影响您现在取得的成就。”
“时空当下已经崩坏停滞,但只要修复崩坏值达到一定进度,您就可以传送回来,传送次数和持续时间依据修复进度而定。”
“如果崩坏值清零,当下的时空便会恢复,进而正常运转下去。”
黎初心思一动,也就是说,只要回到过去修复好崩坏值,她所有的成果就都没有白费。
“请问是否选择接收世界意识承载的信息?”
黎初看着面前的种种,思绪还未平复,就鬼使神差般,伸手摸向悬浮着的光屏,点了“是”。
刹那间,无数光点向黎初涌来,她接收到了世界意识给予的全部数据。
原来,她所处的世界是一本连载在某江网站上的救赎文,名为《你是我的光芒》。
陈宵作为书中的男主,是新一代的绘画天才,身为救赎文的男主,自然脱离不了悲惨的角色设定。
在他才蕴昭彰的十七岁,父母却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去世。
后来高三时,他即将被保送到京大美院,双手却在这时阴差阳错受了伤,产生了心理阴影,无法拿起画笔,璞玉天成,却摔得粉碎...
光点继续涌向黎初,故事还在继续...
在男主落魄失意的时刻,女主宋昭昭出现了,她像是陈宵生命里的一束光,温暖和治愈着他。
最终陈宵成功走出了阴影,重新拿起画笔,画出了永恒的《月光》系列画作。
整个救赎文原本应该按照这样的故事设定继续下去,可男主陈宵却出现了偏差。
他与女主虽已相识却不相知,沉寂十年后才创作出他的第一部作品集——《幻影》。
虽一作成名,却在成名之后从高楼一跃而下。
作为维系小说世界的男主,陈宵的自毁自然导致了整个小说世界崩坏。
至此,黎初读取了原书的全部记忆,作为女N号的她,仅仅作为男主的同学,在高中时期出现了寥寥几笔,而后就此消失。
机械音传输了全部的文本数据,又继续一字一顿地说道:
“世界崩坏值已达到100%,您可以选择回溯到过去,阻止男主的自毁,是否选择现在传送?”
黎初正要点下“是”,手臂又顿在了半空:
“我来改变吗?可我只是陈宵人生中的路人”,
“我又如何能改变得了他的结局?”说着放下了手臂。
见状,机械音显得有些急促,“作为已然觉醒的女配,将不被原书剧情左右,也可脱离...”。
机械音卡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觉醒者在小说世界中将拥有极大的自由,即使是细微的改变,也可引发蝴蝶效应,进而影响世界剧情走向”。
黎初略一思索,了解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手指轻轻滑动光屏。
整个意识空间骤然无限压缩至一个黑点,最终完全消失。
*
从意识空间消失之后,黎初穿到了十年前的渝城一中。
她记得,在世界意识传输的文本数据中,提到了陈宵十七岁时父母去世的设定。
她想,如果来到最初的小说世界,改变这个设定,陈宵也许不会成长为书中所写的自卑阴郁的少年。
那整本书的结局是不是就能改写?思及此,她显得有些急切。
回溯完成时,黎初回到了熟悉的高二教室。
黑板上方悬挂着的胡桃木纹吊钟一分一秒地转着,仍旧是木质的讲台、墨蓝色的窗帘。
讲台上,语文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课文,这一切对黎初来说,久远又熟悉,也夹杂着一丝近乡情怯之感。
下课铃声响起,黎初走到洗手池前,就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泼在脸上。
快到冬至,水珠带着刺骨的冷意,从脸颊滚落,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的回溯。
镜子里的少女,发丝沾湿,粘在修长的天鹅颈上,蓬松的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慵懒的丸子头,琥珀色的桃花眼,闪着细碎的光芒。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黎初擦干脸上的水,抬起头,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熟悉感涌上心头,
黎初转过身,对着快要离开的背影,不自信地小声喊了句:“陈宵?”
门口的背影顿住,转身的那一刻,黎初便确定了。
不同于十年后新闻上棱角分明、气场强大的天才漫画家陈宵,这时候的陈宵,眉眼间是满满的少年气。
鲜活的,充满生机的陈宵,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黎初脑子里还残存着陈宵十年后站在天台时的样子,那时的身影,如浓稠的化不开的雾。
鲜血淋漓的场景已然模糊,黎初已然记不清,所有有关陈宵的记忆,都不如陈宵此刻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这般清晰。
他脊背挺直,利落的黑发垂落,微微遮住眉眼,眸色冷清。
黎初装作云淡风轻,和陈宵打了一个招呼,
“陈宵,早上好。”
陈宵不知道为何,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黎初突然和他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唇微张,应了一句。
“早...早上好。”
黎初被这句反应逗得没了情绪,她眼睛眨巴眨巴,平复语调,将口袋里的牛奶递给他,不管怎样,先设法接近男主:
“你喝牛奶吗?”。
陈宵愣愣接过,应了一句好,他不知道,为什么黎初突然找他搭了句话,但是,他似乎很高兴。
*
再次见到陈宵,黎初已经有些恍惚。
记忆中,她和陈宵的第一次相遇,应该是在高一开学典礼上。
当时她和另一个男生一起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那个男生,好像叫赵霁,印象中,赵霁和陈宵似乎是朋友。
赵霁在发言候场时,陈宵刚好在旁边帮忙准备着话筒。
她在台上娓娓道来,结束下台时,与赵霁身旁的陈宵错身而过,仅此而已。
她努力回想,记忆像是蒙了雾上了锁一般。
也许是世界意识的影响,她只是一个高中出场的女配,所以和陈宵有关的记忆就无足轻重。
课堂上。
陈宵有些心绪不宁,他莫名在意,黎初为什么突然找他搭话?
他支着头,修长的手指,夹着手中的笔越转越快,有些意乱心烦。
前方,黎初纤瘦的身子挺得笔直,似乎在认真地听课。不自觉间,陈宵看着黎初的背影,就这么出了神。
黎初隐隐感觉到,斜后方似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她转过身子,往后看去。
不远处的陈宵在漫不经心地翻着面前的书本...
讲台上,数学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函数大题,但高二的知识对于能够考上京大临床专业的黎初而言,显然不是问题,她大概花了几分钟,就全部梳理好了本节课程的重点。
剩下的时间,她一直在思索着…
书中写了陈宵17岁时父母出车祸当场死亡,却没有写具体的时间,一个家庭的苦难,似乎就仅仅是小说中的一个背景语,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黎初却不能把它当做一个故事的设定。对她而言,这个设定是陈宵不幸的开始。
她要如何去改变小说的设定呢?直接和陈宵讲吗?他会不会以为她疯了?
想到这,黎初的手卷着书角,而后展开,如此反复。
陈宵坐在后面,有些欲盖弥彰地用手遮住视线,望向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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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整节课都在撑着额头,有些无精打采,是在烦心吗?陈宵如是想着。
一天的课程结束,黎初在教室做了会儿数学题,虽然解题步骤一个接一个地写着,但她仍然在分神梳理着书中情节。
这是她的习惯,在思考的时候,手上必须做些什么才行。
想了半天,黎初仍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她决定先接近陈宵,作为男主,应该会有什么关键信息。
*
渝城一中虽注重升学率,但除了文化班以外,课后也为特长生们专门设立了美术班、体育班、音乐班等特长集训班。下午的文化课结束之后,特长生们会到集训教室集中上课。
黎初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手中的数学题早已经写完,她竟然出神了这么长时间吗?
集训时间应该已经结束,黎初下楼,穿过连廊,来到了一楼的集训教室。
已是冬天,才刚过五点半,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走廊的声控灯似乎不太灵敏,黎初跺了跺脚,见灯还没亮,就顺着教室内透出的光走了下去。
时间有些久远,她已经忘记美术集训教室在哪一间,她顺着窗子一一看过去。
集训室内。
陈宵今天有了和以往不同的灵感,抬起笔不停地在素描纸上起、点、勾、晕。画纸上,人物的基本框架和五官已经勾勒晕染完成。
只是到了最后的眼神这里,陈宵却停下了,不知该如何下笔,似乎轻一点重一点都会影响到整幅画。
他想得入神,手中的铅笔无意间滑落,摔掉在了地上,陈宵捡起时,笔尖已经断掉。
正好灵感中断,他索性拿起了笔筒,把里面所有的铅笔倒了出来,用小刀一根一根削了起来。
别人或许会觉得有些枯燥,陈宵却很享受将铅笔逐个削好的过程,他的很多灵感都来源于削铅笔时的灵光一现。
距离集训课结束已经有些久了,教室里的同学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只余陈宵一人坐在窗边。
中控空调已经断掉,教室外的寒气顺着窗缝渗了进来,过了这么久,陈宵这才感觉到手冷得有一些发抖。
或许是手指有些僵住,一个分神,小刀重重地划到了虎口处,霎时间鲜血涌出。
陈宵忍不住嘶了一声,伤口划得有些深,他转身,正欲从画架包里拿出纸巾止一下血,刚好看见了推门进来的黎初。
“是来找我吗”,陈宵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挡住画纸。
黎初透过泛着白雾的窗户,望向教室时,正巧目睹陈宵用小刀划手的一幕。
她心下一时有些慌,连门也忘记敲。
“陈宵这个时候怎么就有自毁行为了,”她心下想着,从包里拿出湿巾,递给陈宵,示意他包一下伤口,
却又忍不住说道:“你的手很珍贵,不管怎样,不要轻易地伤害自己。”
陈宵愣愣地接过湿巾,将手上的伤口随意一包,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黎初话里的意思,
解释道:“我...刚刚在削铅笔,不小心划到了”。
黎初听后,一时有些尴尬,她应该是脑子还不清醒,怎么就想到这层上去了。
她慢慢应了一句“哦”,手却尴尬得不知道该往哪放。
不知为何,她平日的冷静在遇到陈宵的时候总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瞥见陈宵随意地裹住伤口,她忍不住职业病犯了,
“手给我”,黎初说道。
陈宵听话地伸出了手,黎初微微俯下身,一手托着陈宵的手,一手用湿巾轻轻按住伤口。
待血止住,又从书包里掏出消毒湿巾,清理着伤口周围的铅屑,最后用创可贴将伤口包好,一整套行云流水的过程下来,又接着说道:
“回去要用碘伏给伤口消毒,尽量二十四小时内不要沾水。”
陈宵没有注意黎初说了什么,他只感觉到被拉过去的指尖有些微微发烫。
“她怎么这样在意我,只是一个很小的伤口罢了,早上也主动递给我牛奶,是因为注意到我没吃早饭吗?”
“黎初一直注意着我吗?是不是......?可她万一只是单纯爱帮助别人呢?”
他有些慌乱地想着,盯着黎初的脑袋,黎初发丝偏细软,灯光下显得更为柔顺,发间的香气也随之而来,丝丝缕缕,陈宵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心里虽在反复回忆两人的相处细节,从早上打招呼时黎初的微笑,到现在她轻轻拿着自己的手,每个动作都被无限放大,却又在内心警告自己“别自作多情。”
所幸黎初的电话铃声这时候响起,她接过,电话那头,是司机张叔的声音,“一一,你作业做完了吗?我看天都黑了,你还没有出来”,
黎初这才想起来,这时候张叔还没有辞职离开,她爸妈依然让张叔每天定时来接她。
这么久没出去,也没打电话,估计张叔有些担心了,她挂掉电话。
陈宵试着转移话题,问道,“一一?小名吗”,黎初只是嗯了一声,解释说,
“正月初一生的,所以爷爷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家里人都这么叫。”
“哦,知道了,黎初一。”陈宵装作正经地回应。
黎初这才听出陈宵话里带着一丝笑意,心思一动,转身离开的同时,一本正经地回应说,
“再见,陈元宵。”
2. 002
入夜,月色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
陈宵半倚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本画集,百无聊赖地看着,却半天都没翻动一页。
他想,今天他和黎初的交集似乎比过去一年都要多,尽管一直同校,可两人的交流屈指可数。
他总觉得今天的黎初好像和以往有些许不一样,以前的黎初骨子里透着冷意,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今天的黎初,好像从对他打招呼的那一刻,就变得生动了起来,会笑,还会突然和同学打听他的生日。
*
白天吃完午饭后,陈宵回到教室休息,隔壁班的赵霁来到教室窗边,勾了勾唇,对他说:
“午饭时黎初端着饭菜坐到了我对面。”
说着,他卖了个关子,“你猜她和我说了什么?”
陈宵假装不在意地问道:“说了什么?”
“她问我知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天?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赵霁八卦地凑近问着。
“你告诉她了?”,陈宵岔开话头。
“自然,成人之美”,赵霁挑眉说道。
*
难怪,走的时候突然叫他陈元宵,想到这,他心口一时跳得有些快。
“黎初打听他的生日,是要准备送他礼物吗?为什么这么突然?不过也是了,离他生日还有不到两个月,黎初应该是想好好准备,只是她...”
陈宵一时有些摸不清黎初的意思,他上网搜索,“女生送男生生日礼物的含义”,看到“代表想追你”时,耳尖爆红,往下一滑,在看到“普通朋友也会送时”默默划走。
“是的,互联网上很多虚假信息,不能全信,黎初傍晚在教室,还帮他包扎伤口......”,陈宵正想着,
门外,陈母正巧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抬手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进来,看见儿子未来得及收起的嘴角,顺嘴问道:
“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陈宵压下嘴角的笑意,翻了一页手中的画集,掩饰道,“没什么,就是感觉刚刚那幅画有点好笑。”
陈母一头雾水,放下手中的水果,“水果放这里了,记得吃哦”,“还有,别熬太晚了,注意眼睛。”
“知道了”,陈宵坐在原地,右手挥了挥手,摊开的画集盖住了左手的伤口。
黎家。
黎初坐在书桌前,拿着笔继续梳理着原书情节,目前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个时间段,陈宵的17岁。
至于具体是哪个时间点,她脑海中有了一个荒谬却又隐隐合理的猜测。
她记得,在原书剧情发展中,占据篇幅较大的大学时期,没有一处提到陈宵的生日。
黎初思忖着,按照救赎文的一般套路,男主生日应该会有重点情节,但《你是我的光芒》这本小说,作者却忽略了这个情节。
不,与其说,是被作者忽略了,倒不如说是被男主忽略了。黎初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是,在男主生日这个时间点,曾经发生过让男主陈宵不愿提及生日的事情。
想到这里,黎初觉得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距离陈宵的生日已经只有两个月了,在这两个月内,她要如何修复世界崩坏值呢。
原书中一个没有过多言语描写的设定,让一直冷静的黎初,也有些焦躁。
思绪剪不断理还乱,黎初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双手扑到了床上,头埋到了被子里。
总之,一切关键还在陈宵,男主身上或许会有什么遗漏的关键信息。
她抱过床头的猫猫玩偶,玩偶有些新,就这么端端正正地被放在她的枕头边。
黎初拉着它的耳朵,面无表情地想着,“估计又是她经常不着家爸妈买的新玩偶。”
她这时候都已经十七岁了,爸妈还是习惯买个玩偶陪她,尽管她的玩偶多得已经占据一整个房间了。
想是这么想,为了不辜负爸妈的好意,她还是翻身进了被窝,顺手给旁边的玩偶也盖上了被子。
黎初父母都是商人,据父亲说,两人是在一场商业谈判中认识的,针尖对麦芒,一下就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也就有了小黎初。
他们忙到没有太多时间来陪伴黎初,只是不停地给黎初买各种毛绒玩具、首饰、裙子,来弥补对女儿的亏欠。
黎初刚关上灯,闭上眼,准备睡觉,突然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生无可恋地掀开被子,起身来到桌前。
“第三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现在开始...”
没错,她回到十七岁,虽然函数大题、各种物理定律、化学方程式信手拈来,但中学生必跳的广播体操,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天,虽然借着给老师送作业的借口逃过了,但总不能每天都混过去,黎初叹了口气,跟着屏幕上的动作一个接一个地做着...
这时,黎母敲了敲房门。
“一一,你还没睡吗?妈妈进来了哦。”
黎初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妈妈应该是听到了,只是他们难得在家,所以她也没有注意音量大小。
黎母推门进来,看着屏幕上暂停着的广播体操,一时有些好笑,
“一一,怎么想起来跳操了?”
“哦,我睡不着,起来锻炼锻炼”,黎初一时有些窘迫。
黎母继续说道,“一一,妈妈公司今天有事,回来有些晚,看你房间灯还亮着,就来看看你。”
是了,黎初的作息一时还没有调整过来,想到读博之后,她基本上都要到凌晨才睡,一时变成高中生,她还没有适应晚上10点就睡觉的作息。
这时候的黎母,手臂上搭着一件白色西装外套,身上是还未来得及换下的丝质衬衫,头发虽只在脑后简单束了个低马尾,气质却尽显干练。
黎初回过神来,看着灯光下母亲的脸,眼角也还未长出细纹,眼睛里尽是笑意。
能够再次见到母亲年轻的模样,她心里生出了说不出的欣喜。
她轻轻搂住母亲的肩膀,下巴靠在母亲的肩窝,开口说道,“妈妈,你现在很漂亮,即使再老十岁,你也很漂亮。”
黎母面对女儿突然的撒娇,僵住一瞬,也轻轻回搂了过去。
“一一,怎么了,今天有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黎初想,没有,只是她很确定,妈妈很爱她,而这份爱是真实的,即使世界不是真的,但爱一定是真的。
*
临近元旦假期,班里紧张的学习氛围已经散了大半,学生们课间都在激烈地讨论着假期要去哪里玩。
假期后,陈宵要去参加八省联合举办的“毕加索杯”美术大赛。
他提交的作品集已然过了初审,需要在假期好好准备一下,之后去京大参加终赛。
只是,画着画着,陈宵有些心猿意马,因为黎初从他进教室开始,就往他这边看了好几眼,他不确定地抬头,却只看到黎初又回过了头。
手中的素描也有些画不下去,饶是陈宵这样,也受不住黎初直勾勾的目光。
黎初干脆坐到了陈宵旁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元旦假期你有空吗?”
周围人表面上还在热烈地讨论,实际上,耳朵已经伸到了黎初周围,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坐到一起,任谁也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情。
周围人内心:这两人,有旧!
陈宵也没有想到,黎初是这么直接一个人,他忍不住喉结滚动,正欲回答,却被口水呛住,连忙咳了两声掩饰道,
“整个假期都没什么事,怎么了?”
黎初淡定道,“哦,刚好,班任说你成绩太差,让我给你补补。”
周围人内心:没事儿了,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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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都在想着学习。
陈宵虽然不太相信,却还是顺着黎初的话接了下去。
“好,那假期见。”
*
年底最后一天,长街的路灯杆挂上了一串串小红灯笼,透着即将迎接新的一年的喜悦。
下午的市图书馆,只有寥寥几个人,黎初和陈宵坐在一角的自习处,安静地做着习题。
陈宵没有想到,黎初叫他出来,真的就只是辅导他写题。
但的确,原本思路还不明晰的几道大题,在黎初的提示下,陈宵毫不费力地就想出了新的思路。
良久,终于写完最后一道大题,陈宵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笔,手撑在桌面上,看向对面的黎初。
黎初也似有所觉,放下手中的书,抬头和陈宵对视。
终是陈宵不自在地错开了眼。
“写完了吗?”
“嗯。”
见状,陈宵又问,“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陈宵能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
黎初慢吞吞地说,“是有一点,可以问吗?”
陈宵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感觉到虎口刚愈合的伤疤还带着微微的痒意。
陈宵想了想,他们现在还在高中,但黎初似乎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还是暗示道,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生日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
“嗯?”
“正月十五”
“每年都会过生日吗?”
“对,基本上是。”
“那会请同学吗,还是和爸妈一起过。”
“会,爸妈也在。”
“哦,知道了。”
见黎初止住话头,他想,黎初应该是纠结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但其实无论她送什么,他都很高兴,措辞了一下,接着说道:
“你能来,就够了。”
黎初有些不明所以,男主生日这种重要的节点,她必须在场,她的论文还在等着她去挽救。
于是顺着陈宵的话,应了声好。
*
元旦假期,图书馆下午6点就响起了闭馆铃声。
陈宵和黎初走出图书馆,来到中心的文化街上,路灯已经全亮起来了,照的整条街道如同白昼。
张叔还堵在路上,一时还不能来接黎初,于是黎初就提议去四处逛逛。
陈宵记得,有同学说过,中心广场跨年有烟花秀,两人就一起朝着广场方向走去。
还未到广场,就已经传来了人群的欢呼声。中央舞台前,魔术表演已经开场,陈宵走在黎初身后,不露声色地护着她往前走。
黎初显得有些兴奋,十年后中央广场已经不允许人群聚集了,怕出现踩踏事故影响市民安全。
她身处久违的热闹气氛,好像更添了一份真实感。
远处,大楼灯光依次亮起,拉开了烟花秀的序幕。
随着金黄的烟花在天幕炸开,绿的、红的,一片接着一片,细碎的火星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天空洒下的金晖。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连黎初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下意识拉住陈宵的手臂,指向一朵接一朵烟花。
陈宵看着黎初,夜幕下,烟火的光影在少女的脸上跳跃,
他想,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黎初真心实意地笑。
暮色渐沉,寒风卷着枯叶掠过街角。
黎初指尖勾住羊绒围巾的尾端轻轻一扯,围巾垂落下来。
刚好司机到了,黎初上车前,伸手递给陈宵,解释道,“现在起风了。”
陈宵默默伸手接过,指尖从黎初手掌蹭过,一触即离。
他将围巾绕上脖子,尚带着体温的内侧贴着后颈,肩膀也忍不住颤了颤,他的心似乎有些乱了,黎初是不是...在追他?
3. 003
渝城附中。
课上,老师背过身去写下板书,黎初偷偷掏出手机,戳进陈宵的头像。
陈宵的座位今天一直空着,黎初有些紧张,发过去一条【你在哪里?】的消息,
觉得好像有些生硬,又加上了一个【小猫探头.jpg】的表情包。
看烟花的那天晚上,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对话框里只有【到家了吗?】,【到了】这两个简短的消息。
陈宵的头像是一个纯白底的手绘小月亮,想来是他自己的随笔,和他这个人的气质倒是有些搭。
对面的陈宵秒回:
【忘记和你说,今天我请假来京大参加比赛了。】
“京大...”,黎初不禁心中警铃大作,原著男主手受伤的情节就发生在京大,现在剧情难道要因为她觉醒的蝴蝶效应提前了。
她连忙试探着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陈宵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之前划伤的手,手指在虎口处的伤疤处摩挲,安慰着回复说:
【早就已经愈合了,不用担心,不会影响比赛】
觉着有些可爱,他也学着黎初,发了个【小猫摸头.jpg】。
黎初悬着的心放下,眼见老师越走越近,快速敷衍回复道:
【那你比赛加油,早点回来。】
陈宵看着对话框新发的消息,心想,她让他早点回去,是有些想他吗......
黎初总是这样,暗戳戳地和他表达着自己的心意,但他们目前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黎初克制不住,他却不能任由自己放纵。
良久,陈宵冷静了下情绪,放下手机,走进赛场。
“叮叮——”,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站在最前面的主考官在黑板上写下题目——《情绪》,比赛限时180分钟,交卷后由评委集中进行评判,确定最终金银铜奖得主。
陈宵接下副考官发下来的画纸,思忖片刻,犹豫着迟迟没有下笔。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天集训教室中未完成的画,那副画上的少女只剩一双眼睛没有画完,他后来也没有落笔。
但此刻,他莫名觉得,当时少女望向他时,闪着碎光的眼睛,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哀伤、惊讶、还是喜悦?
他想把那双眼睛画下来......
整个考场很安静,只有笔和画纸的摩擦声,以及偶尔调整姿势时椅子发出的轻微响动。
铅笔在画纸上轻轻摩挲,线条顺着他的笔触流畅地延伸,由轮廓到细节,结束铃声响起,陈宵也落下了最后一笔。
比赛结束后,大约300名选手的画作被送到评委室,由各省美术协会代表进行盲审。
评委室中,画纸一张张翻过,落下鲜红的分数。
京市评委代表皱着眉翻过一张张画纸,忽地,她顿住,看着眼前这幅画,她竟觉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形的准度、层次变化都无可指摘,她很难相信这是一个17岁学生的作品。
唯一遗憾的是,这幅画只有一双眼睛,但这双眼睛的情绪处理,却完美地契合了今天的主题。
考场内。
学生们吃完饭回来,都坐在原地,看似闲聊,实则焦躁地等待着今日的比赛结果。
陈宵拿着手机,反反复复打开和黎初的对话框,但又想着,估计她这时候还在上课,索性关了手机,手揣进外套的口袋,双腿微微交叠,在周围的喧闹声中,阖上了眼睛。
可这时,手机消息的震动声响起,陈宵点开一看,是黎初,她只发了一句:
【你想说什么?】
许是他刚刚反复打开聊天框,显示的“正在输入中......”被黎初看到了,
想到这,他似乎看到了黎初一直盯着他们的聊天框,焦急等待的样子。
是他疏忽了,他应该一比赛完就和黎初讲的。
想了想,他认真回道:
【刚刚比赛完,正在等比赛的结果。】
【小猫叹气.jpg】
黎初看着对话框里的小猫,垂头丧气趴在地上,想着“陈宵是在担心比赛结果吗?”
敲了敲屏幕回复道:
【不用担心,你是第一名。】
陈宵唇角带着点笑意,【嗯,我希望这个作品可以。】
【因为,我很喜欢这个...作品。】
黎初默默点头,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没拿过第二名,所以只会是第一。】
这句话黎初倒没作假,陈宵的绘画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只要是他参加的比赛,评委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作品了。
他的作品兼具灵感和技巧,瞬间就能抓住人心,所以黎初很难想象,原书中如此天赋卓然的他,最终会封笔十年。
比赛结果出来后,陈宵还是忍不住回了学校。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马上最后一节课就要结束,他倚在墙边,一只手抓着背包,在来接黎初的车旁等待着。
见到黎初,他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迎上前去,
“我真的拿了金奖,黎初一”,他嘴角扬起,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黎初停下脚步,却也没反驳陈宵的称呼,认真地说,“因为我是预言家。”
话尾上挑,带着少女独有的语调。
“那预言家能预言到等会儿想吃什么吗?”
“你要请我吃东西吗?”
“这么聪明?”
陈宵微微意外,从书包里掏出买的小蛋糕,状似无意地说道:“回来正好路过‘甜也’,当做是感谢你的安慰。”
黎初努力回想着,“甜也”是她17岁时最爱去甜品店,但有一次吃完,牙齿疼得厉害,被黎母发现了,就不让她再去了,再后来,她也就习惯不吃甜品了。
只是陈宵怎么知道...
她接过,面色不显,眼底却漾出笑意,就稍微放纵这么一次...
车上,黎初打开包装精致的盒子,提拉米苏的甜香和酒香混合,她拿起勺子,轻咬一口,虽然酒气有些重了,却是意料之中的美味。
第二天,渝城一中迎来了紧张的期末考试。
黎初虽然已经对高中的知识驾轻就熟,但她还是认真准备着,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每件事情都做好充足的准备,以求得到最满意的结果。
黎初通览了每本书,在心中确定了整体的思维脉络,理清了重难点,针对考点和易错点进行有计划地复习。
周遭的同学见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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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的黎初都在埋头准备着期末考试,也被带动起来,整个教室只余下刷刷的写字声和翻动纸张时的哗哗响声。
班任在教室来回踱步巡视着,心里对黎初的赞赏更上一层。
整整两天,学生们就在来回地重复着复习、考试再到考试、复习,终于在第三天上午结束了全部的考试科目,大家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紧张的氛围又再次活跃起来,由于渝城一中,考试和改卷是同步的,老师们都已经去批改试卷,剩下的同学见无人管束,在教室里窃窃私语。
黎初是这躁动氛围的唯一一抹异色。她今天头发并未扎起,散落在肩头,微微侧身,倚在桌上,褪去了往日的淡漠,更添几分温柔。
教室里,纸条满天飞,对答案的、讲八卦的,来之不易的放松机会,更难压抑少年少女们躁动的心。
黎初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小说集,正欲翻页,一张纸条,不偏不倚,砸到了她的书页中,
她本以为是别的同学误传的,正要抬头找人,却瞥见了纸条中自己的名字:
她展开纸条,最上面是加粗加黑的标题——《高冷学霸重生后倒追天才小娇夫》。
黎初抬头,最角落的女同学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又勾下头去,边上的同桌别过头去,眼神闪闪躲躲。
她继续看下去:
“……黎初红着眼,掐着陈宵的腰,说,叫声姐姐,命都给你……”
黎初手有些僵硬,手上的纸条如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班里竟然还有了她和陈宵的同人文,这算不算是舞到了正主头上。
什么高冷学霸,什么小娇夫,黎初一时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同桌见黎初表情有些不对劲,连忙承认说,“是我自己偷偷写的,黎初,你不要生气。”
黎初把纸条递给同桌,装作无事发生,半晌,冒出一句话:
“…可以加个OOC预警”
同桌:……
下午,年级大榜就已经公布,展板布置在教室前和学校门口,意料之中的,黎初还是拿下了第一名。
年级大榜的公布,也意味着寒假即将来临,学生们人还在教室里,魂儿早已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每班班任照旧是三件套,点评成绩、布置作业、强调安全,必说的一句话一定是,“你们看看人家黎初”。
校门口来接学生的家长也不例外,口头禅自然是,“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
黎初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一中的标志。
与黎初一同出现在年级大榜的名字还有陈宵。
他拿下了“毕加索”杯金奖,“毕加索杯”含金量极高,曾经拿下这个奖的人,不论是金银铜奖,最后无一不是在绘画界做出成就的大家。
而陈宵,年仅十七岁就拿下了金奖,不仅是渝城,乃至全国,都记住了这个少年天才的名字。
黎初盯着展板上与她并肩的名字,她觉得,这才是她记忆里的陈宵,不是自卑消沉、不是偏执破碎,是意气风发、是鲜衣怒马。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原书中陈宵,心里有些钝钝地疼,原书中的少年,满怀期待打开十七岁的生日礼物,里面只有伴随他一生的孤独。
4. 004
寒假一晃而去,大年初一这天,是黎初十七岁的生日。
黎初睁开眼,解锁手机,手机那头,凌晨0:00,陈宵发了句:
【黎初,生日快乐。】
像是提醒似的,又加了句:
【生日礼物,元宵节给你。】
黎初头发凌乱,还有些懵,没有反应过来陈宵话里的意思,只敲下了一个【好】。
换下睡衣,黎初一步步走下楼梯,别墅房内,每一个角落都被精心布置。
新年第一天,是一家团聚的日子,黎家也并未大办。
窗户上贴着“HAPPY BIRTHDAY”字样的彩气球,门口两旁各放着几十个气球捆住的大爱心。
客厅里还有一个巨型LED灯牌,旁边放着黎初的照片,看到这,黎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熟悉的品味,想来都是黎父的杰作。
大概是她之前突然的撒娇,让感性的黎母多想了什么,最近一直和黎父一起在家陪伴黎初,更何况是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更是处处花心思。
客厅处处摆着各类品种的粉色多头玫瑰。中央长桌上,最上边放着一个简单的五层蛋糕,边上摆着黎初平日爱吃的菜。
一家人久违地一起庆祝,在黎初小时候,甚至两人在国外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把黎初放在爷爷奶奶家,连过年也难得见几面。
生日这天,黎母更是提前学习了好几天,亲自下厨,做了黎初最喜欢的马蹄虾。
见黎初下楼,黎父正了正不存在的西装领带,“一一,生日快乐。”
旁边的黎母拉开座位,笑意盈盈地,“一一,妈妈学了好几道你爱吃的菜,看看合不合胃口。”
黎初坐在黎父黎母中间,黎父在旁边伸手将蜡烛点燃,和黎母一起唱着不在调子上的生日快乐歌。
蜡烛的火光映在家人的脸上,这样的生日,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自从进了京大临床专业,她整天忙着各种研究,虽说京大离渝城很近,可黎初仍旧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每次仅有电话里的几句简短问候,黎父黎母也忙于生意,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读博。
黎初轻轻吹灭蜡烛,闭上了眼,许了个愿望:
“如果这是个美梦,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
元宵节当天,黎初起了个大早,刚好家里的佣人也已经都上班了,黎初特地提前和司机张叔打了个招呼,一早就开往酒店。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热气熏着,黎初本就没完全清醒的脑袋更是昏昏沉沉,抱过抱枕,忍不住在车上眯了会儿。
迷迷糊糊中,车内导航声音突然变大,“前方经过事故多发路段,请小心驾驶。”
黎初被吵醒,望了望车窗外,天雾蒙蒙的,飘着雪粒,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风一吹,就悠悠落下来。
到酒店时,雪已经停了,地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水。
门口,陈宵撑着把伞,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内搭经典冷调灰色西装,修饰了他高挑的身形,垂眸时碎发微微盖住眼,整个人显得更加冷冽。
他抬眼,远远望见黎初的车开来,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气质骤然柔和下来。
“她果然是第一个来的”,陈宵不自然地压下嘴角,收起了手中的伞,迎上前来,微微遮住黎初车门上方。
冷气袭来,黎初忍不住抖了一下。
陈宵微微侧身,挡住了吹来的寒风。
黎初难得见穿着这么正式的陈宵,又随口客气道:“怎么在门口等着了,今天天气很冷,穿得这样少,不要感冒了。”
陈宵对这样的关心很受用:
“嗯,我知道了。”
虽是冷淡的语气,却还是透着藏不住的笑意。
两人并肩走进生日宴大厅,现在刚到9点整,大厅里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忙前忙后地布置。
黎初这才意识到:她...好像确实来得有点早了。
一时有些不自在,她四处看了看会场的摆设,疑惑道:“叔叔阿姨还没有来吗?”
陈宵解释着,刚好今天陈母今早有一节课,两人就等上完课直接到酒店来。
陈父陈母都是渝大教授,只是两人学科方向不同,陈父是生物学科的教授,陈母则专攻物理学。
原书中,陈宵获奖的新闻报道中曾诙谐地写到,陈宵没有遗传到两位科学家父母的研究天赋,而是遗传了上天的绘画天赋......
陈宵知道黎初一直爱吃甜品,只当她是想吃蛋糕了,将早上预备好的蛋糕递给黎初,说道:“生日蛋糕正在做,我爸妈早上从学校回来,去店里直接带回来。”
黎初开始脸热,她不是这个意思,但双手还是诚实地从陈宵手里接过。
两人都不是擅长找话题的人,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大厅里也只余椅子的挪动声和餐具摆放声。
黎初掩饰地吃了口蛋糕,
“好吃吗?”陈宵突兀地问道。
黎初点了点头,挖了一勺递给陈宵,“嗯嗯,你尝尝。”
手臂伸出去,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给你拿个勺子。”
陈宵心脏一阵狂跳,虽然他知道黎初对他的意思,可黎初的行为未免太明显了,让他一时实在无处可躲。
咳了两声,说道:“不用了,我之前吃过,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气氛更安静了...
黎初忍不住拿出手机,不停切换着APP刷着。
“叮~”,车载助手的消息弹出,【车载空气检测显示,酒精浓度0.08%】
黎初疑惑地点进去,行车记录仪显示车辆处于熄火状态,这是…张叔在车内喝酒吗?
黎初猛地站起,她想起来了...
她刚穿过来时就奇怪,记忆中张叔是辞职了,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张叔是因为酒驾发生交通事故才辞职的。
是了,前几天,她在车上闻到的隐隐约约的酒气,不是陈宵给她的提拉米苏,而是车内本身就有的。
APP内紧接着又传来警告消息,【危险驾驶预警!车辆酒精浓度超标,请注意驾驶员是否饮酒驾驶。】
陈宵见黎初脸色很差,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黎初打开车辆行驶轨迹记录,路线显示,车辆刚刚启动,张叔正在驶离春熙大道,而春熙大道是来酒店的必经之路。
像是想通了什么,黎初紧紧攥住陈宵的手臂,极力保持冷静:“陈宵,你现在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可以吗?”
“让他们原地停下,注意路口车辆。”
耳边响起一声刺耳的警鸣,黎初继续张了张口,却感觉嗓子像是被堵住了。
陈宵暗暗皱下眉:“注意什么?黎初你说了什么?”
黎初了然,果然,涉及到核心设定的话被世界意识阻止了。
但这也恰恰证实了她的推测。
“陈宵,给你爸妈打个电话,一定让他们原地等我一下。”
说着,黎初又拨通了张叔的电话,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黎初不死心,接连又打了几个,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让黎初的心跳几乎都快停止了。
刹那间,黎初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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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她手有些微微颤抖,又点进APP,将车内空调改成制冷模式,温度调到最低。
陈宵这边,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电话,他虽不明所以,但看着黎初严肃的神情,还是不停地拨着。
终于,电话接起,传来了陈母的声音,“儿子,怎么啦?我和你爸已经拿到蛋糕了,马上转个路口就到酒店了。”
陈宵看着黎初焦急的口型,停下,让他们停下。
说道:“妈,你让爸现在把车子停到路边。”
陈母虽不解,还是示意陈父把车子停了下来。
对着电话说道:“儿子,有什么...”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了巨大的碰撞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
“妈,你还在吗?”陈宵一时失控,仿佛预感到重要的东西即将被夺走,语气里透着不自知的恐慌。
黎初的心更是被狠狠一揪,为什么还是没能改变...
“哎,妈还在呢。”
陈宵重重舒了口气,“妈,你那边怎么了?”
“路口有辆车子好像失控了,撞到路边的树上去了。”陈母说着,捂着胸口,还一阵心有余悸。
要是...要是他们没有停下,说不定...说不定就和这辆失控的车相撞了。
路口堵住了,陈宵和黎初从酒店直接叫了辆车,赶往事故现场。
*
两人赶到时,交警已经封锁了路口,车辆严重侧翻,不能排除汽油泄露的隐患。
而事故车辆,正是黎家的车辆。
司机张叔倒是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胳膊暂时动不了,躺在担架上,被医生抬着送到救护车上。
黎初直接跟了上去,车上还有一个交警,见黎初过来,说道:
“目前初步断定,是驾驶员酒驾引起的意外事故。”
“没有人员伤亡,但仍构成了危险驾驶罪。”
担架上,张叔的手臂已经完全动不了,额头虽是擦破了皮,但面积太大,也显得触目惊心。
见黎初过来,张叔一时后悔得不能自已。
“一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突然想喝酒,我好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样。”
“车上吹了冷气时,我才稍微有点清醒,反应过来时,已经刹不住了,我只能猛打方向,撞到了路边。”
黎初这才有些清醒过来,是了,司机张叔已经在她家工作十年了,从来都是滴酒不沾。
可偏偏最近两次,突然喝了酒。
第一次时,陈宵比赛完回来,他父母的车也在旁边,可那次陈宵送完她甜品就回到了车上。
而这第二次,刚巧就是男主不在车上的绝佳时机,张叔就成了绝佳的工具人。
黎初紧紧攥住了手指,这是世界意识影响的结果吗?
不,应该不是,不然世界意识没有必要送她回来修复世界。
可是为什么?为了让男主陈宵经受磨难而成长,拿一个普通人当垫脚石铺路。
一个简单的设定,轻轻松松就毁了两个家庭,何以残忍至此。
电话响起,黎初稍稍回过神,接通了电话。
陈宵语气着急:“黎初,张叔怎么样了?”
黎初定了定神,装作无事发生,“张叔手臂伤到了,我陪着去医院看一下”
“你和叔叔阿姨先回酒店吧,路上一定小心。”
摁断电话,黎初宽慰了张叔几句,她的心也很乱,一时无暇再去想其他的。
【黎初小姐,您好!恭喜,世界修复度已达21%,传送通道开启】
【请问是否选择重回您的时空?】
5. 005
意识空间内。
黎初不知为何,前一秒她还在救护车上,下一秒已经来到了意识空间。
她心底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比如被控制的人物,强行推进的剧情以及捉摸不透的修复进度。
【黎初小姐,您好!由于您当时并未做出选择,故而将您拉入了意识空间。】
机械音又一次在空间内回荡。
黎初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机械音含着些不解的迟钝,【“我”是这方小说世界的意识存在,从这世界诞生起,“我”就存在着。】
黎初又接着追问:“你可以强行控制世界中的角色吗?”
机械音变得有些嘈杂,带着些杂音,【黎初小姐,我知道您在说什么,很遗憾,我无法改变书中角色的命运。】
【所以我需要您,您作为觉醒角色,才有机会改变。】
黎初疑信参半:“那张叔是怎么一回事?他又是受谁操控?”
【他源于被篡改的世界】
“篡改?”
【是的,“我”是未形成完全体的意识,也就是说,“我”存在于一个没有结尾的小说,因此,在发展过程中,文本数据遭到了篡改。】
【当然,也可以换一个温和的说法——改写。】
黎初喃喃着:“改写?以改写来操控张叔的行为吗?”
机械音尽可能详细地解释道:
【这方世界原本不是通俗意义上的救赎文,您之前接收到的文本数据是被改写过的,“我”无法进行改变,也本无意改变。】
【只是,男主作为这方小说世界的主体,由于这些改写而自毁,导致了小说世界的崩坏。】
【所以,万不得已,我需要清除改写的数据,恢复到最初的文本数据。】
【万幸的是,“我”遇到了您,我的目的只在于修正世界,维持世界的正常运行。】
【其他方面…您不必太过担心。】
黎初慢慢消化着世界意识的话。
所以,原本的小说世界是被改写的,而张叔受控制仅仅是因为有人改写了他的命运轨迹。
而世界意识希望她可以充当一个修理工的角色,去修正这些被改写的剧情,维持世界稳定。
那改写的人有什么目的呢?意图阻止男女主相遇?还是仅仅给男主添堵,“她”或者“他”又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黎初想不通,或许这些答案可以在回溯中找到更合理的解释。
总之,过去的一切暂时先抛诸脑后,黎初对着意识空间内还未消失的光屏,有些急切地说道:
“那我现在可以回到我原来的时空了,对吗?”
话音未落,世界意识已经开启了传送通道,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路口。
大楼前,现场被围得水泄不通,救护车和警车接连赶到。
黎初已然提前知道了结果,他的人生结束了,她的生活还在继续,她转身离去…
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平静之下的暗涌。
*
博士毕业答辩会上。
“以上就是我关于轻度认知障碍的早期识别与阿尔兹海默病风险预测模型的建立,请各位教授批评指正。”
黎初讲述完自己的论文大纲,对着台下鞠了一躬。
她的手紧握着话筒,轻轻舒了口气,这一刻终于到来了,8年研究生涯,即将在此刻落下一个句号。
从意识空间传回来之后,世界意识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干净到让她觉得只是做了一场梦。
只是,在分析数据、修改终稿之余,她总是会刷到几条重复的新闻报道:
《天才漫画家陈宵一作成名后却又一落千丈》
《新兴漫画家的陨落——以成名作<幻影>剖析其死亡的真正原因》
《神之一手的十年沉寂》
......
诸如此类,在她耳边循环播放着,时刻提醒着她所经历的真实。
距离回来那天,已经过去了接近2个月的时间,她索性诸事不管,一直埋头研究,强硬地赶走脑海中纷繁复杂的思绪。
剪不断,理还乱。
“黎初同学,基于你刚刚的讲述,请问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课题进行研究?”台下,评委会教授的提问打断了黎初的走神。
黎初抬起话筒,话将出口,又收了回去,定了定神,她继续按照官方的说法:
“在选这个课题之前,和我的导师进行了详细的沟通,觉得这个课题的研究结果能够进行相关疾病的早期预防...”
台下的教授点了点头,接着提问:
“请简要说明一下论文的数据来源和数据样本...”
黎初有条不紊,一一回答着教授提出的各个问题。
提问完毕,黎初放下话筒,走下讲台,这一刻,她终于毕业了。
答辩会结束以后,是毕业合照环节。她换上了红色的博士服,鲜红的绶带上,绣着双蛇缠绕的权杖。
毕业照按下的一瞬间,黎初抛起头上的帽子,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
又是同样的路口,黎初还未反应过来,又再一次被拉入了意识空间。
意识空间内,机械音传来:
【黎初小姐,您好!修复进度获取的能量目前已经耗尽,当下时空暂时陷入停滞。】
黎初有些庆幸,还好她的博士学位拿到,顺利毕业了。
【请问是否立刻回溯,继续修复世界?】
“这一次是回溯到哪个时间点。”
【黎初小姐,过去与未来是以均等的时间流速进行的,您在当下时空度过了两个月,过去的时空也以相同的速度过去了两个月。】
黎初点了点头,没有多想什么,滑动光屏,再次回到了过去。
这一次,她希望能够获取尽可能多的能量,她早已通过了主治医师考试,现如今又拿到了学位,她可以直接进入京城协和的神经内科,继续她的研究。
再次睁开眼,已是4月底,冬季已过,春天渐去,夏日即来。
黎初打开手机,许多未读消息还停留在元宵节那天。
从黎父黎母口中得知,司机张叔最后伤势无碍,但酒后驾驶,还是被判了两个月拘役。
虽黎家未提出解聘,但张叔还是主动离了职。
走之前,他只无奈地握住黎父的手:“我知道你们可能没有怪我,可是那天,要是一一在车上,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心也难安。”
手机上,张叔只发来了一句,“一一,以后早上记得吃早餐,要不然身体长不好。”
黎初恍惚,似乎多年前,她也曾经听到过这句话,是谁对她讲的呢,她都有些记...记不清了。
对话框里,“过去的黎初”已经回了一句:“好,我记得的。”
再往下划去,一个小月亮头像头顶冒着99+的红字,黎初点开,从事故那天,陈宵就一直给她发着消息。
2月11日下午14:24
【我可以过去陪你吗?】
2月11日下午14:28
【今天的生日蛋糕你还没有吃到/摸头】
【开学时我给你补上/摸头】
2月11日晚上20:16
【今天的月亮很圆】
2月14日早上8:02
【你最近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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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一起去图书馆吗?】
【我可以顺路带你爱吃的麻薯布丁】
......
黎初耐心地一个一个从最初的消息,往下看着。
2月23日早上7:35
【今天开学我不能去学校了】
【要去画室集训了/摸头】
3月4日早上6:25
【最近一周都在上速写课】
【图片.jpg】【图片.jpg】
......
此后,每隔一周,陈宵能拿到手机的时候,都会惯常给黎初发个消息。
但“过去的她”一心忙着参加竞赛,埋头在书山题海,为京大临床这一个目标而努力着。
而陈宵的问候,被“过去的她”看作不重要的消息,竟一条也没有回复。
但“现在的黎初”对陈宵,总是添了些不自知的心软。
今天刚好是周六,陈宵应该刚刚结束一周的集训,她回复道:
【集训加油,早点回来/玫瑰】
集训画室内,陈宵手机震动了一声,但他没有多想,手中的笔仍旧不停,画架上,是一副反复修改的石膏像素描。
集训时间极其紧凑,早上8点到晚上11点,全天候的训练,有时甚至要熬夜改画。
而周六时,难得会给学生们三个小时的假期,可以自由活动。
可陈宵,连仅有的休息时间也都在作画,他是最有天赋的,可偏偏又是最努力的。
改完最后一个细节,陈宵仔细洗干净手上的炭黑粉,拿起手机。
屏幕上,熟悉的头像发来了消息,陈宵呼吸乱了乱。
还是熟悉的“早点回来”,已经是20多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了,陈宵有些后悔,刚刚手机震动时他怎么没有看一眼。
陈宵敲了又删,删了又敲,仔细斟酌着回复道:“我下周就回去。”
他有些迫不及待,也有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想亲眼见到黎初,问问她,怎么这么久才回他的消息。
开始时,陈宵自我安慰,黎初家的司机刚刚出事故,他想陪她说说话,消解一下她的难过就可以了,她不回复也没关系。
但后来开学后,他打电话给赵霁,询问黎初的近况,赵霁说黎初每天依然正常上学下学,学习比赛。
赵霁最后甚至半开玩笑地对陈宵说:“她之前还和我打听你生日,这次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也没和我打听什么,估计是把你忘了。”
陈宵没有回复,只是默默撤回了刚刚给黎初发的消息。
过了半分钟,又重新发了出去。
他从赵霁和周围同学的嘴里,了解着黎初的近况。
“黎初生物奥赛拿了第一名”
“黎初拿下了全市联考理科第一名”
“黎初……第一名”
陈宵听着,手中的画笔也在不停地练习着,黎初她一直是第一名,一直优秀,他想和她去同一所大学,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确保万无一失。
陈宵知道,黎初的目标是京大临床医学系,那他就试试京大美院。
总归,他要和她一起,一直一起。 幻影>
6. 006
五一假期前,画室的集训也告一段落,陈宵整理着厚厚的几沓作品,收拾好画笔颜料,回到了渝中。
一早,陈宵已经到了座位,手上刷着集训时间未完成的各科习题,班里只有寥寥几人,教室安静极了。
每进来几人,陈宵就忍不住抬眼,可都不是她,最后,连上课铃都已经响起,他还是没等到期望的人。
强迫自己耐心听完了一整节课,陈宵课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问身边的同桌,
面上装着随意,“黎初今天没来吗?”
同桌回想了一下,挠了挠头,“哦,黎初吗?她好像又去参加比赛了吧。”
陈宵眼皮沉下,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放下笔,起身,出去接了杯水,心不在焉地喝着。
回来时,路过过道旁黎初的座位,座位右上角摞着几个笔记本,陈宵没注意,经过时,校服外套的衣角将书本带到了地上。
陈宵放下手中的水杯,俯下身捡起散落的本子,本子间夹着的一张纸露了出来。
陈宵手指微微捏紧了手中的书,看着地上的纸,白纸第一行,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他耳根滚烫,胡乱将纸揣进了兜里,将黎初的书摆在原位。
回到座位,他四下望去,而后将揣好的纸又拿了出来,纸上,他的名字后面被加上了爱心。
他慢慢将刚刚弄出的褶皱展平,盯着看了好久。
“黎初她为什么要写自己的名字,而且还在后面加上了一个爱心,他好像有点明白她未能宣之于口的心意了...”
陈宵小心将这张纸夹到了字典里,
是了,之前是他表现的太过明显了,黎初应该是察觉到了,毕竟他们这个年纪,还是学业为重。
黎初已经在尽力克制着对他的感情,她应该是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变得为难,自己却还在这个关键时期去撩拨她。
想通了这一层,陈宵有些懊悔之前频繁发出的消息。
但心跳还是忍不住加快,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笑意过于外露。
*
下午课过半时,黎初结束比赛回校,进教室时,她注意到陈宵已经在了,冲他点头一笑,回到了座位上。
对陈宵,她多少有点内疚,毕竟“小黎初”晾了他这么长时间,一条消息都没回。
而且陈宵已然说过把她当成了朋友,他关心的话,被“她”视若无睹,而且集训压力那么大,只是找她这个朋友倾诉一下而已。
越想下去,黎初的愧疚感越深。
她苦思冥想,要不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安慰一下陈宵呢。
“手机坏了?不,好像有点太敷衍了”,或者“她很忙?不,好像又有点生硬。”
果然,找个理由比上午的竞赛题目还要难。
左思右想之际,余光瞥见了笔记本旁边的杯子,陈宵的杯子怎么在她的桌上。
黎初没多想,可能是不小心放的,她往里放了放,准备下课时再还给陈宵。
讲台上,数学陈老师正在讲解着一题多解的第五种解法,她拿过右上角的笔记本,准备记下,却注意到之前夹在笔记本里的纸不见了。
她当时在思考原书中的剧情,梳理着被改写的关键点,其中一个关键点是男主陈宵和女主宋昭昭的相遇。
她在纸上写下“陈宵[爱心]宋昭昭”,从这两人出发,找出破局关键点。
但写到一半就被老师打断了,她也没多想,纸随意夹到了笔记本里,就跟着老师后面出去了。
黎初回想着,又在其他笔记本里翻翻找找,最终也没有找到,难道是她记错了?
注意力继续回到题上,黎初继续跟随着老师的思路,温习着早已烂熟于心的高中知识...
课下。
黎初拿过桌上的保温杯,起身递给陈宵,陈宵错愕地接过,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应该是...是我刚刚路过,系鞋带…啊对,系鞋带时不小心放的。”
眼神却躲闪着看向他处。
黎初没在意,她在想着怎么和陈宵解释不回信息的事,仓促之间,她记起了陈宵之前的生日祝福,
含糊其辞地掩饰:“不好意思,陈宵,没回你消息是因为...是因为我有点生气,说好的生日礼物你没有给我”。
说着,黎初也觉得有些牵强,毕竟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也没有给陈宵,只得硬着头皮强行解释着。
陈宵抬眼,眼前的黎初脸上写满了心虚。
他能看出来,黎初是找了个理由,怕他不开心。在没看到那张纸之前,他是有点委屈和不解。
但现在,既然已经明了了黎初的心意,他自然也不会再去在意那些。
只是黎初还是想哄自己,所以,陈宵也就顺着话接了下去:
“那天你离开了,我想生日礼物还是当面交给你比较好,后来又被集训耽搁了,一直没能见到你。”
说完,他从书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黎初。
黎初很意外,这么荒唐的理由,陈宵还是信了,想来是不好意思戳穿自己,他还是把自己当成好朋友的。
黎初的愧疚感更深了,终归她要做些什么弥补一下,于是试探着问:
“你放学有空吗?‘甜也’最近有初夏上新的甜品。”
“要一起去吃吗?我请你。”
黎初果然很在意他的感受,陈宵嘴角微勾,点了点头,
“好。”
*
“要这个限定茉莉巴斯克,还有橙香芝士挞、樱味绵绵沙”,黎初点着菜单上的夏日上新,光是看到图片,她就已经感受到幸福感了。
她弯着眼睛,将菜单又递给对面的陈宵:
“他们家的蜜桃千层还有迷你泡芙、麻薯布丁都非常好吃”,黎初情不自禁地点着头,“要尝尝看吗?”
陈宵默默记下黎初的口味,“嗯,都可以。”
点单不久,甜品就端上来了,陈宵注意到端着甜品的人:
“赵霁?”
黎初的视线也从甜品上移开,转头望向戴着口罩的店员。
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袖子微微挽起,用力时,手臂上的青筋依稀可见,不同于陈宵冷冽分明的五官和阔肩窄腰,
赵霁眉眼精致,简单的黑衣透着一股芝兰玉树般的儒雅清俊。
“这么快就发现我了?”,赵霁摘下口罩,挑了挑眉。
黎初顺手拉开旁边的凳子,邀请赵霁一起坐下。
黎初和赵霁的接触不多,两人一个在理科班,一个在文科班,平时几乎见不到几面,上次穿回来也才说了几句话。
赵霁的文章写得很好,作文在全校内刊登传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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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科成绩自然也是位列第一。
虽没有太多交集,但黎初对赵霁也印象颇深。
不过还是有些不解,赵霁怎么在这里当店员,陈宵在一旁解释,
“这家店是赵霁的家人开的,他偶尔会过来帮个忙。”
黎初点了点头:“刚好我点了很多,不忙的话一起吃?”
赵霁没有多客气,坐在了拉开的凳子上。
有了第三个人的存在,气氛也不再僵硬。
赵霁顺嘴开了个玩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高岭之花难以接近,没想到竟然直接找我打听陈宵的生日。”
一句话,成功让两人都呛住了。
黎初也没想到,赵霁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可心虚的。
就微微笑了下,应了句是。
陈宵低头喝了口咖啡,眼神却在示意着赵霁不要乱说话。
赵霁显然没接收到这个信号,继续调侃着:
“去年陈宵还追问我送女生生日礼物什么比较好?”
“我也没有追...”说着,顿了一下,“我也没有太多送礼物的经验,最后他选了什么?”
赵霁调笑着说,“他应该是送给你的吧?毕竟他的女朋...女性朋友就只有你。”
黎初回想起自己之前找的烂借口,“对,不过我也是今天见面收到的,还没有拆。”
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一直想请教你,作文的写作诀窍...”
赵霁也被黎初带偏,就着这个话题,和黎初越聊越深,黎初本只是随意一问,但赵霁却是将自己的技巧倾囊相授,一时,连桌上的甜品也忘了吃。
两人相谈甚欢。
只是,赵霁本是个敏锐的人,他轻呷了口杯中的美式:
“今天这美式,做得不好,酸了些。”
“对了,你看过陈宵的画吗?”
黎初脑海中浮现了陈宵前世的成名漫画——《幻影》,不过,陈宵年少时的作品,她的确一直没看过,便摇了摇头。
“那是巧了,我家人一直想让陈宵给甜品店画幅挂画”,
“要是陈宵以后成名了,连带着甜品店的生意都能好上大半”,一边说着,赵霁眼神示意着陈宵。
陈宵有些无奈,接茬道,“那刚好,我现场画一幅,也送给店里。”
黎初也确实好奇,微微侧首。
陈宵从背包里拿出画纸、铅笔,以桌上的甜品为题,手中的笔在纸上来来回回,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沉。
握着铅笔的手,冷白修长,脉络分明的青筋延伸,没入袖口,带着莫名的掌控感。
黎初看着陈宵熟稔优雅地画着,不禁想到了原书中,男主陈宵手受伤的情节,是发生于京大校考时的一场意外。
现在还有一年的时间,黎初也不能确定,篡改者是否会再度出现,改写小说剧情。
但最起码,从现在开始,她必须杜绝陈宵双手受伤的一切可能。
陈宵只感觉到,黎初眼神灼热地盯着自己的手看,想来她很喜欢看自己作画。
黎初出神间,陈宵就已经完成了画作,见黎初还在愣神,双手在黎初面前摆了摆,“想什么呢?”
黎初下意识回答道:“在想你画画怎么不翘兰花指。”
陈宵:“......”
7. 007
陈宵无可奈何,黎初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他总是捉摸不透。
这边,赵霁接过画离开,说是要找个相框裱起来,剩下二人对坐,气氛一时又暧昧起来。
黎初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试着找了个话题:
“明天就是五一假期了,你有想好假期去哪里玩吗?”
本来黎初只是随便说说,但陈宵却以为黎初是像之前元旦一样邀请他出去。
到底是他忽略了,终归是他太过被动,邀请总让黎初来说出口。
于是带着些期待的情愫,注视着黎初:
“渝城的与桃山最近正是桃花花期,或者,你想去室内的话...”
本来是个问答题,却被陈宵变成了选择题。
黎初犹豫着,她心里还残存着对陈宵的愧疚,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但她也答应了同桌阿希,假期要陪她去古灵寺求学业。
自从上次阿希写她和陈宵的同人文被她发现后,两人的关系迅速拉近了不少。
原本都慢热的两人只是点头之交,但自那之后阿希在她面前已经放飞自我了。
甚至能坦然做到当着她的面,写同人文的续篇。
昨天,黎初就不小心暼到了她的“私设如山”“OOC致歉”的大作。
黎初犹豫着,她不想鸽阿希,也很难拒绝陈宵的邀请。
陈宵注意到黎初的纠结,眼里的期待也逐渐落空,他握着手里冒着水珠的冰咖啡,继而装着失落的样子:
“没关系,假期你有约的话,我可以一个人...”
黎初感觉更愧疚了,陈宵拿她当好朋友,她却消息消息不回,礼物礼物也没送,如果连一起出去玩都拒绝,她未免有些...
“那不如我们一起去古灵寺吧?”黎初试着提议道。
“据说古渝城时,新科状元及第,都曾经过这座寺庙,所以它求学业特别灵。”
陈宵轻笑一声,“好。”
黎初拿出手机,给阿希发了个消息,
【明天陈宵和我们一起去可以吗?】
阿希兴奋地猛点头,对着屏幕傻笑着,用摁穿屏幕的力气回复:
【好!!!】
【派大星蜜汁微笑.jpg】
这边正说着,赵霁挂好画回来,随口问道:
“你们聊什么呢?”
黎初放下手机回应,客气地回答:“我们明天准备去古灵寺求签,要一起去吗?”
“你们两个人吗?”
“不,还有我同桌,三个人。”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转向陈宵,
“哦,对了,忘记和你讲了,可以吗?”
陈宵本以为是黎初的单独邀约,表情也淡了下来,眼底的笑意微微散去。
转念一想,黎初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两人单独相处,她也许会害羞,带个同伴或许更自在些。
想通这里,陈宵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黎初得到陈宵的肯定,又歪头对赵霁说:“那不如我们四个一起吧。”
黎初答应阿希去求学业,自然不是为了之后的考试,而是想着她的研究,万一...万一真的很灵呢。
晚上。
黎初想起了包里还有陈宵送的生日礼物,她好奇地拿过,打开,里面是某奢牌的钻石手链,十八颗四爪镶嵌的钻石相连,温润而优雅。
她系在手上,尺寸意外的合适。
这条手链她曾经见黎母有过同系列的,依稀记得设计理念是“爱意与时间同在”。
不过陈宵应该是不知道,单纯地觉得这条手链漂亮,就送她了。
她未深想,对着手腕拍了个照片,发给陈宵:
【图片.jpg】
【谢谢你送的礼物】
【很合适/爱心爱心】
【你的生日礼物我明天拿给你/玫瑰玫瑰】
她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那天一直想着陈父陈母的事情,倒是忘记了。
陈宵盯着手机上的图片,黎初手腕纤细,手链搭在她的腕骨处,和她的脉搏共振。
他知道,手链是爱意,是占有,也是禁锢之意。
*
第二天。
黎初到达约定地点时,陈宵已经坐在长椅上等着了。
陈宵今天换上了橄榄色的冲锋衣,恰到好处地勾勒着宽阔的肩膀,双手随意插在口袋,时不时偏头望向路口。
见黎初过来,陈宵自然地拿过黎初背的包,将手中还显温热的牛奶和三明治递过去。
“知道你这么早,应该没吃早餐,给你带了一些”。
黎初确实也有些饿了,双手捧着三明治一口一口吃了起来,陈宵顺手将热牛奶插好吸管,递到黎初嘴边,黎初就着陈宵的手喝了一口,而后反应过来,
脸色有些发烫,忙从陈宵手里接过,
陈宵也没想到黎初就这么自然地让他喂,压着笑意,别过脸掩饰地咳了两声。
黎初低下头,咽下一口三明治,含糊地说道:“给你的礼物在包里,你可以拆开看看。”
陈宵拉开背包,掏出礼物盒打开,里面是绘着陈宵名字和作品的马克杯。
作品是他高一时集训课上的,没想到,黎初竟然一直记得,原来,她早就关注到他了。
专门为他定制的杯子,杯子的含义是一辈子吗?陈宵脑袋里晕晕涨涨的。
他小心地捧着杯子,生怕把黎初珍贵的心意打碎,
思维有些混乱,半晌,才说道,“我很喜欢,这幅作品...”
陈宵正欲开口询问,话到嘴边又停住了,有些话还不适合现在去讲,他总不能直接点明黎初的心意。
黎初歪头,这幅作品是她去找负责美术集训的张老师要的,张老师很看重陈宵的天赋,保存了陈宵的很多作品。
不过陈宵看样子是知道的?
“你知道,这幅作品...”黎初话未说完,陈宵就僵硬地打断了黎初的解释。
“我知道”...你的心意。
只是这些话,他们应当留在未来慢慢说。
黎初了然地微微点头,咬扁了牛奶的吸管。
过了一会,阿希和赵霁也到了,和黎初陈宵打着招呼。
黎初知道,虽然阿希面上不显,心里估计已经构思好了八百字小说了,但也由着她去了。
古灵寺在半山腰,蜿蜒的台阶隐匿在葱郁的植被里,爬完千级台阶,四人都已经有些气息不稳。
假期,即使不是热门景点的古灵寺,也依旧吸引了很多来参拜的学生和家长。
黎初专注地欣赏着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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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古寺建筑,人来人往间,一个奔跑的小学生直直地撞向了黎初。
时刻注意黎初动向的陈宵,一把揽住黎初的肩膀,不经意间的低头,嘴唇擦过了黎初的额头,似有若无。
周围嘈杂的人声瞬间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陈宵慌乱又剧烈的心跳。
鼻尖还萦绕着黎初身上淡淡的果香,黎初侧身靠在陈宵胸前,抬头望向陈宵,略带严肃地说:
“陈宵,你心脏似乎是窦性心律失常,平时还是要注意多运动,不能爬个山就把自己累到了。”
陈宵默默将黎初扶稳,松开手,后退一步,目光落在了另外两人身上,见他们都没注意到,才松了口气。
黎初见陈宵背过身去,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很烫,果然,她应该也要注意勤加锻炼了。
这边,阿希有些兴奋地指着后方的大殿,
“那里可以参拜文殊菩萨,据说非常灵验。”
赵霁说道:“这我也略有耳闻,每次高考前几天,参拜的人都能排到山门口。”
不知为何,气氛一时微妙,黎初和陈宵只跟在两人后面,默默排着队。
刚好旁边的求签堂这会儿比较空,四人商量着,两两前去求签,剩下的人接着排队。
签堂内,香烟袅袅,黎初站在签筒前,深吸一口气,伸手晃动,一只签“啪”地掉落,黎初捡起,上面刻着:
“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阿希也凑过来:“这个应该是中上签,还是不错的,我也摇一个试试。”
签文掉落:“人有月明中,自有喜相逢。”
阿希笑开:“抽到了一个上上签,看来我下次考试结果应该不错。”
两人拿着各自的签文离去,换着队伍中的两人过来。
黎初却已经有些无心参拜了,心里一直想着签文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陈宵和赵霁也摇了签文过来,脸色却未有喜意。
黎初用询问的眼神看过去,陈宵解释道:“摇了个下下签,签文不好,没有拿过来。”
赵霁笑道:“估计是好的签文都被摇走了,给我俩剩下了个下下签,得赶紧参拜参拜,去去晦气。”
四人参拜完,正准备下山,黎初注意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见黎初停住,其他人也顺着黎初的视线看过去。
视线正前方,是穿着明黄色针织衫的一个少女。
陈宵见黎初定住,疑惑问道,“你认识她吗?”
“哦,不认识,只是看这衣服颜色比较好看。”
是的,这时候宋昭昭还没有转学到渝中,她们应该是不认识的。
赵霁缓和了下气氛,顺口说道:“那不如我去帮你找她要个链接,我经常在店里见到她。”
“她和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是经常来我家店里吃甜品,而且每次都要甜度最高的,连饮料也都是七分糖。”
“她这个人的喜好也很固定,而且还跟着日子来。”
“周一芒果班戟,周二栗子蛋糕......”
“久而久之,我们店里的店员都熟悉她了,每次她一来,不用说,就知道做什么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书中的女主,宋昭昭。
原来男女主相遇的时间线已经悄然变动了,在她还未发觉的时候,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吗?
8. 008
黎初终是未上前去,她想尽可能的规避剧情线的变动,可那树下逗猫的少女,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站直身子,视线却转向了他们。
宋昭昭身着明黄色的针织衫和象牙白的长裙,利落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欢快的跳跃,光影下,绽开的笑容,明媚张扬。
她一手拉着双肩包,小跑过来和赵霁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你也今天来求签的吗?”
接着,小幅度笑着对其他人摆了摆手:“这几位都是你的同学吗?”
赵霁一一介绍着:“嗯,我们同校,这是林希、黎初,还有陈宵。”
宋昭昭笑容灿烂得过分,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三中的宋昭昭,昭昭日月的昭。”
和众人一一点过头,她轻快地说道:“没想到假期就提前见到了未来的同学。”
“同学?”林希表示疑惑。
宋昭昭语气上扬:“是呀,我假期前办了转学手续,假期之后就去一中了,我学的也是理科。”
“而且我记忆力很好哦,班任给我的分班表上有你们的名字。”
黎初目光落在宋昭昭身上,她确实如原书一样,乐观阳光,只是她出现的时机比原书早了太多,黎初禁不住皱眉。
那关键剧情会随之偏移吗?比如,陈宵的手...
陈宵余光注意到,黎初的视线又回到了他的手上,忍不住手指微蜷,黎初真的很喜欢他的手。
宋昭昭是一个很会带动气氛的人,她说话总带着笑意,让人也不自觉跟着她笑起来,五人组的气氛又再一次活跃起来。
五人下山时,随意闲聊着:
宋昭昭主动挑起话题,“我之前就听过陈宵的名字,本想开学时亲眼见见本人,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提前见到了。”
见黎初又一同好奇地看过来,她别起耳边的头发,接着说下去:
“我看过陈宵金奖的采访视频和获奖作品,也忍不住和网友一样感叹,怎么会有这么有灵气的作品。”
说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陈宵:“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看看其他作品吗?”
陈宵礼貌性地笑了笑:“我们学校展示橱窗里有很多,你可以开学之后去那里看看。”
见陈宵只是敷衍着回答,宋昭昭也没恼,笑容扩大:“好呀!”
黎初插过话题,装作不甚在意地问了句:“怎么想到高二要转学到一中?”毕竟三中的教学质量比起一中也差不了多少。
宋昭昭垂下眼:“本来我也觉得没有必要,但我妈妈觉得文理双科的联考第一都在一中,就让我过来了。”
说着,她对着赵霁和黎初眨眨眼:“是吧,两位大神。”
又接着转了话头:“感觉你们一文一理,很互补,很般配哎。”
话说了一半,她半遮住嘴巴,“我随便说说,你们别放在心上。”
黎初倒是摇摇头,道了句没事,毕竟之前阿希也写过她和陈宵赵霁的爱恨纠葛,看多了她倒是都有免疫力了。
陈宵脸色微沉,见黎初摇头,只默默捏紧了手中的包带。
五人到山底时,已近黄昏,就各自道别离去。
*
开学后,宋昭昭也如她所说,转到了黎初陈宵所在的理科13班。
她脾气好,又爱笑,没多久,就已经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
只是她总爱粘着黎初,而且黎初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带了点...慈爱。
下课时,连去洗手间也要和黎初手挽着手,黎初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这种亲密的距离,后来习惯了,也就随着宋昭昭了。
体育课前。
黎初在座位上整理着错题集,宋昭昭穿着粉色运动衫,花蝴蝶似的跳过来,顺手挽住黎初,要黎初陪着一起去器材室借棒球拍。
黎初只得将笔记放到一边,被宋昭昭拉着走。
路上,宋昭昭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中和三中的不同,比如每周的周测让她苦不堪言、但食堂多了她爱吃的糖醋小排......
黎初大多时候是个倾听者,宋昭昭挑起的话题让她有了一种真的成为了高中生的感觉。
突然,宋昭昭顿下脚步。
黎初侧过头去,问道:“怎么了?”
宋昭昭指着路旁的展示橱窗,皱着眉:“之前每天我都能看见陈宵的作品,可是你看,现在橱窗里什么都没有。”
黎初仔细看过去,展示橱窗里只剩下了画纸被撕后留下的印记。
宋昭昭猜测道:“是不是要换新的作品了,所以原本的作品就先行换下去了。”
黎初摇了摇头:“不太像,如果是学校正常更换展示作品,不会这么随意地撕下来。”
说着,指向橱窗残存的纸角:“你看,这剩下的边角还有水彩,被撕下来的作品就不完整了。”
宋昭昭很是慷慨激昂:“那我们赶紧告诉陈宵,不能让人随意糟蹋了陈宵的作品。”
两人叫上陈宵,一起来到了办公室,班主任刘老师正在备课,宋昭昭将展示橱窗的事描述了一遍。
刘老师打电话和学校宣传办核实,确认近期没有更换过展示橱窗的展出作品。
黎初在旁边补充道:“展示橱窗里其他同学的作品都还在,被撕下的都是陈宵的作品。”
宋昭昭也接着说道:“这很明显是针对陈宵的恶作剧。”
刘老师扶了扶眼镜,思考了片刻,严肃地说:
“私自毁坏同学的作品,已经是一起严重的校园霸凌事件。”
宋昭昭僵住一瞬,“已经到了霸凌的程度了吗?”
又顺着她的话补充道:“刘老师,这么恶劣,你一定要查清楚。”
刘老师点头,“陈宵,你最近有和同学发生不和吗?”
三人齐刷刷盯着陈宵,陈宵仔细回想,“没有。”
刘老师一想,毕竟陈宵平时和同学交流不多,而且前期也都在集训。
黎初眉头紧锁,“既然如此,刘老师,那您还是调一下监控吧,昭昭不久前还看到过陈宵的作品,毁坏的时间应该在近两天。”
刘老师应道:“好,我去让保卫处给我调下监控。”
想来陈宵心情不是很好,黎初试探地轻轻拍了拍陈宵的手臂,安慰道:
“你优秀的作品太多了,他撕不完的。”
陈宵低声闷笑,果然是黎初安慰人的风格,对于之前那些不成熟的作品,被撕掉了,他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只是在想撕下作品的人是谁罢了。
宋昭昭在旁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初初你安慰人都这么冷幽默,哈哈哈哈。”
黎初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手臂,她明明在很认真地安慰...
三人在办公室等了大半节课,刘老师终于回来,带着拷贝好的监控视频:
“这两天路过展示橱窗的人很多,离得最近的一个摄像头被橱窗挡住了,头看不太清楚。”
“剩下两个摄像头倒是能照到全身,只是离得太远了,大家都穿着校服,背影也有一些模糊。”
“找起来估计会很麻烦。”
宋昭昭握了握拳头:“撕的人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黎初略一思索,“既然摄像头看不清,那干脆就引蛇出洞。”
见众人看向她,她不急不缓地说道:
“撕下作品的人应该是出于嫉妒心理,如此,就把展示橱窗的作品全部换成陈宵的,并在每个班宣传一番。”
“这样,撕下作品的人应该会再次行动。”
刘老师也肯定地说:“好,我也已经让保卫处把摄像头的位置调过了,如果再出现这种问题,就能找到人了。”
三人回到教室,陈宵把之前集训时的画翻了出来,
“这些是留在学校的部分,只有这些了。”
宋昭昭夸张地接过,接连赞叹:“这还少吗?短短两个月的集训而已。”
陈宵眼波闪了闪:“你之前不是在三中吗?怎么知道是两个月。”
宋昭昭接触到他的视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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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避,直接道:“哦,我听赵霁讲过。”
黎初随意翻了翻:“怎么还有十数张重复的画?”
陈宵认真地说:“有的第一次时画得不是很完美,会短时间内重复同一张,不断完善。”
“直到最完美的一张诞生。”
三人说着,趁着还没下课,将展示橱窗里的画全部换了下来并收好。
刘老师也在各班里宣传,展示柜里更新了作品,让各班的美术生借鉴学习。
第二天。
一天不到,刘老师就已经找到了撕下画的人,那人在画贴出的当天晚上,就戴着帽子遮掩着,把橱窗里的画全部撕了下来。
刘老师把陈宵叫到办公室,指着监控视频:“这个人,你认识吗?”
陈宵滑动鼠标,回放了几次,确认道:“是和我一同集训的人。”
高二年级,一起参加集训的人数并不多,加上两个月的相处,基本上每个人他都能叫出名字。
撕下画的人叫张帆,陈宵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张帆虽不擅长创作,却非常善于临摹,基本上能将原画临摹到95%以上。
他也曾向陈宵借过几次画去临摹,几次之后,陈宵劝过他:
“绘画是思维意识下的控制训练,只单纯机械临摹不会有好的作品。”
后来,张帆应该是听了进去,也就没有再和陈宵借过画。
刘老师严肃地说道:“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会和他讲清楚情况,你先回去上课,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陈宵回到教室,翻开书继续自习,书中却多了个纸条,
【撕画的人找到了吗?】
陈宵扫过熟悉的字迹,嘴角勾起,提笔写道:
【已经找到了,别担心,班任在处理了】
写完,又加了个笑脸,丢了过去,黎初展开纸条,微微放下了心。
*
放学时间。
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陈宵收拾好课本,站起身欲从后门离开。
门外忽地堵住了一个人,他见是陈宵,气势汹汹。
“陈宵,我只是拿你的作品临摹而已,你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陈宵刚刚注意到他的存在,就被橙汁泼了满身。
对方似是气急败坏,“这下好了,我背了处分,拿不到保送资格,你满意了吧?”
橙汁顺着陈宵的发梢滴下,有些狼狈,陈宵却没管,甩了甩手,微俯下身,几近嘲讽地轻声回道:“临摹,你倒是会用词,偷别人的作品抄下来,再拿去卖?这也叫临摹?”
见陈宵手臂微动,似是要动手,张帆气势弱了下去,嗫嚅道:“......我画的,哪怕是临摹的,也是我的。”
黎初注意到门口的情况,没听清陈宵的话,只看到陈宵被泼了满身还没有回话,显然是被欺负了。
她把陈宵拉到身后,语气冰冷:“这位同学,你偷别人的作品,以为把原作毁了,就万事大吉,没有人看出你劣质的仿冒品了吗?”
“只有没有创作能力的废物,才会觉得抄袭是小题大做。”
陈宵在背后,勾着嘴角,无声地吐出一个“滚”字。对峙之下,那人落荒而逃。
黎初转过身,陈宵也垂下眼眸,头发沾湿,显得无辜又可怜。
黎初一时心疼,正要帮陈宵擦干净,旁边的宋昭昭已经拿着湿巾过来,直接动手擦下衣服上的黏腻。
陈宵闪过身子,接过纸巾,不露声色地拒绝:“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宋昭昭停下手,将脏了的湿巾丢掉,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洗手池旁。
宋昭昭打了一遍又一遍的洗手液,水流冲刷,手指已经有些通红,赵霁路过,不知看了多久,走到旁边,调笑道:
“这么爱干净?洁癖吗?”
宋昭昭转头,仍是灿烂地笑着:“是有一点点。”
赵霁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靠在墙上,递过擦手的纸巾:
“今天周四,要点草莓千层吗?”
9. 009
宋昭昭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对,周四是草莓千层。”
说着,从口袋掏出纸巾,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又带点抱怨的语气说着:“要不叫上初初他们,我刚来,还有好多进度没跟上呢。”
赵霁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好啊”,跟在宋昭昭的身后来到了教室。
四人一同汇合,宋昭昭抱过黎初的手,半是撒娇半是期待:
“初初,我刚来,作业上有好多题目都不会,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毛茸茸的脑袋拱在黎初怀里,黎初也忍不住呼噜了两下。
黎初身上带着点茉莉花香,像是雨后清晨的香气,很淡,很冷,但又给人一种安心感。
身后,陈宵和赵霁迈着长腿慢悠悠地跟着,赵霁闻到残留的橙汁味道,忍不住调侃:“怎么?被泼了?”
放学发生的事他也略有耳闻,毕竟校园里,传得最快的就是八卦。
陈宵斜睨赵霁一眼:“一点饮料而已,洗洗得了。”
“不过你不懂,被人保护的感觉,嗯...挺不错的。”
赵霁轻嗤一声,咬了咬后槽牙,给了陈宵一个肘击,快步走向前去,远离了试图炫耀的某人。
赵霁和陈宵家住对门,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太清楚陈宵是什么性子,虽大多时候表现得温和有礼、寡言少语,但实则满腹心机,从来一点亏不肯吃。
小时候隔壁班的小胖子故意溅了他一身泥,第二天就“不小心”磕破了门牙。
这次倒反常地任由饮料泼了一身,自然是为了装可怜,让人心疼罢了。
四人前前后后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凉风吹来,吹散了初夏的燥热,也吹动着少女飘逸的发丝。
街道上,人来人往,四人随意闲聊着,走到路口,等待红灯闪过。
马路对面,有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妈妈,我在这儿。”
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站在对面用力地挥着手,四人旁边的年轻母亲也招手回应。
见两边车道暂时没有车辆通过,她抬步向前,迈出去两三步,忽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远处50米外的车转眼已经逼近,却被突然冲出的女人吓停。
女人愣在原地,脸色煞白,离得最近的陈宵没有丝毫犹豫,腿一发力,扑向年轻女人,将人抱入怀中。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周围的车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紧急刹车,一时间,刹车声也交织在一起。
陈宵躺在路边,只觉得手臂灼烧般火辣辣地疼,手背也被粗糙的石子划破了皮,殷红的鲜血缓缓渗出,触目惊心。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他扶起怀里的年轻女人,女人眼眶泛红,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带着点哭腔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黎初最先反应过来,扶过陈宵的肩膀,手在陈宵眼前挥了几下,问道:
“身上有没有哪里动不了?头呢,刚刚有没有撞到地上?”
陈宵摇了摇头,刚刚因救人而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没事,只是摔了一下胳膊,应该是皮外伤。”
对面,小男孩见妈妈差点被车撞到,满脸是泪地跑过来,扑进女人的怀里,“妈妈,妈妈,你有没有事?”
年轻女人摸过小男孩的头,脸上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妈妈没事,宝贝别怕,是这个哥哥救了妈妈。”
转身,她微微颤抖的嘴唇接着说道:“谢谢你,真是太...太感谢你了。”
宋昭昭和赵霁也扶过陈宵的另一只手臂:“我们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黎初小心查看着陈宵的伤口,边清理边说道:“伤口还是挺严重的,得去医院处理,我陪你去。”
又看向宋昭昭:“你们先去店里吧,我陪陈宵把伤口处理好再来教你做题。”
宋昭昭摆了摆手,“没事,处理伤口要紧,题目明早再教我也一样。”
赵霁看着陈宵的伤口,无意说道:“怎么你最近这么倒霉,先是你爸妈,再是你。”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
医生给陈宵的伤口做了进一步地包扎,嘱咐道:“回去注意伤口不要沾水,容易发炎。”
好在检查了一番,仅仅是左臂擦破了一大块,不会影响之后的作画写字。
陈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冲了出去。
许是他不想那个男孩失去他的母亲,想到这里,陈宵突然感到心里一揪一揪,不知为何,他隐约有种和那个男孩同病相怜之感。
可自己的母亲明明安然无恙......
他想起了赵霁的话,两个多月前,那场差点发生的车祸。
“黎初。”
“嗯。”
陈宵试探着问道:“两个多月前,我生日那天你还记得吗?我爸妈差点出了车祸。”
“好在最后,你及时提醒了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停车。”
“你是不是知道些......”
黎初内心不安,但真相却无法宣之于口。
沉默了几秒,开口说道:“那天我手机上收到了张叔车辆的酒精报警信息,刚好那条路又是来酒店的必经之路......”
黎初未解释完,陈宵就打断了她:“原来......是这样。”
是了,他脑子不甚清醒,怎么可以荒谬到怀疑黎初预知了车祸的发生呢。
蓦地,陈宵又记起了那天在寺庙中求的签文:
“彼此怀疑不相信,休将私意忆浓情。”
当时签筒中摇出的是“第三十三签下下签”,对应的正是这句,他接过签文,直接把它烧了,但文字却不知怎的刻在了脑子里。
那句签文,和现在的他似乎产生了某种联系......
黎初眼前,世界意识的光屏突兀地亮起:“检测到小说男主觉醒度5%,请女配注意,男主觉醒度将对世界崩坏值产生影响。”
“目前检测世界崩坏值未发生改变,为正常范围内的数值偏移,请注意后续观测。”
光屏出现时,整个世界静止,黎初按下悬在空中的确定按钮,世界进而又重新恢复正常。
黎初思索着,“男主觉醒度会对世界崩坏值产生影响”,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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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暗示了什么?
原书中,世界崩坏值达到了100%,那男主觉醒度呢?又达到了多少?
她想,这个世界的真相她还仅仅触及表面,隐藏在表面下的暗涌还是一片未知。
天色已经有些微微发暗,但医院离黎初家也就10分钟的路程,黎初索性直接走回去。
陈宵自然不放心黎初一个人,提出送她回家再离开。
他也敏锐地发现,黎初似乎在他提问之后就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他刚刚的怀疑让她难过了,是的,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猜到了他的不信任。
陈宵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手心,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仗着黎初的偏爱,提出毫无根据的质疑。
他想摸摸黎初近在咫尺的头发,却还是顾虑着放下了手。
陈宵想,他面对黎初的难过,总是心思百转却手足无措。
最多一年,再等一年,他们都考上京大的那天,他有足够的底气回应黎初的感情,回应他们的未来。
陈宵抬手,摸向地上黎初的影子,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头。
黎初脑子里乱乱的,她整理着已知的信息。
目前她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修复世界崩坏值,只要世界稳定运行,她就可以回到未来,诸事不顾,专心研究。
但刚刚世界意识突兀地提示了男主觉醒度,也就意味着修复世界崩坏值的同时,要阻止男主觉醒。
或许陈宵已经发现了车祸背后的某些真相,但还只是怀疑,不能确定,而自己不能告诉陈宵。
自己要做的,仅仅是在陈宵未注意到时,改变那些被篡改的剧情,这就够了。
黎初暗暗提醒着自己,被篡改的剧情,她已经修复了一个,第二个被篡改的部分,是男主的手。
对了......男主的手,黎初背后忽地冒出了冷汗,陈宵的手在原书中是校考受伤的,那刚刚的事故......
她直直盯着陈宵的手臂,洁白的纱布,柔软而规整,衬着骨节分明的手,添了几分脆弱感。
她确定,刚刚的事故是原书中没有的,而且世界意识也没有提示修复进度,是篡改者,“它”存在于这个世界,并且制造了这场事故。
黎初突然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路灯下的陈宵,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被阳光笼罩,她开口问道,
“陈宵,如果一件事情你想去改变而且必须去改变,但是你很害怕最后改变不了,你会怎么办?”
陈宵知道,黎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坚定的人。
只是需要他的肯定罢了。
“我会先去做,如果改变不了,那就再做一次,直到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那如果一直得不到你想要的呢?”
陈宵俯下身,直视着黎初的眼睛,“黎初,我相信,至少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黎初只觉得陈宵的目光有些烫,烫得她想逃避。
她低下头避开了陈宵的目光,转过身,继续走下去。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影子相互靠近,纠缠,缱绻。
10. 010
二人走到门口,陈宵话在嘴里滚了几遍,还是说出了口。
“黎初。”
“嗯。”
陈宵很喜欢叫黎初的名字,特别是听到她的回应,心里总是升起一股异样的满足感。
黎初应声时,眼睛望向他,他注意到,她睫毛很长,眨眼时,他的心也似被轻扫了一下,泛起痒意。
他注视着黎初眼里的自己影子,定定说道:“你会等我吗?”
“会。”黎初应道,转而又微蹙额头,疑惑地问道:“等什么?”
陈宵低头轻笑了一声:“不知道等什么还会等吗?”
黎初眼睛睁大,用询问的鼻音:“嗯?”
陈宵终是没能忍得住,抬手轻轻摸了摸黎初柔软的头发:“我又要去集训了。”
万般不舍,却还是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明天就走了,要去半年多,一直到年末。”
他想和黎初一起去京大,但京大美院是九大美院中要求最高、招收人数最少的,他必须全力以赴。
即使知道自己天赋很高,有99%的可能考上,他也不愿赌那1%和她分开的可能性。
离开?
黎初想到了篡改者的存在,万一“它”会又再次出现吗?
黎初抓住陈宵放下的手臂,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担心:“一定要去那么久吗?”
陈宵一时发怔,黎初难得如此情绪外露,果然,她还是舍不得他走。
但只分开这半年,最多半年,之后,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面对黎初似是挽留的目光,他迟疑着,轻声嗯了一句。对黎初,他连拒绝都不舍得大声。
黎初知道,他不是男主陈宵,他是陈宵,所以她没法用拙劣的借口去阻挡他追寻自己的目标。
黎初放开手,第一次如此多话:“集训后一定要注意你的手,虽然这次只是伤了手臂,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尤其是搬画架、拎什么重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还有,集训时不要压力太大......”
面对着黎初的百般关心,陈宵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他低着头,轻拉住黎初的手,将她环入怀中,早在看烟花的夜晚,他就想这么做了。
陈宵想,别再说了,再说,他就受不住了。
他双手的力道不轻不重,存在感却强得像初夏无处不在的风。
黎初微微愣神,侧脸靠在陈宵胸膛,跳动的心脏、紊乱的呼吸,在这无限拉长的几秒中放大,热气在颈间缠绕,又一触即离。
陈宵松开右臂,一个轻飘飘的拥抱,够哄他好久了。
嗓音带着些沙哑,极为认真地说着:“我知道,黎初一,我会注意不要受伤。”
许是天气很燥热,黎初的脸也蔓延上一丝热气,她总觉得,今晚的陈宵,在不自觉地勾人。
“嗯,那我...我...先回去了。”落下这句话,她脚步不稳地离开了。
陈宵在原地,目视着黎初逐渐消失的背影,怀中,还残留着茉莉的香气。
*
【集训第一周】
早8晚11,大量重复的基础训练、素描的结构、色彩的调色、速写的动捕,反复打磨同一幅作品。
【集训第二周】
衬衫上有着不经意间粘上的料渍、手指磨出了薄茧、地上洒下的橡皮碎屑、黑板上布置的一道又一道考题......
【集训第一个月】
耳机中播放着重复的音乐、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酸痛的肩膀、堆成厚厚一摞的画纸......
【集训第...六个月】
衬衫换成了大衣、握笔时冰凉的手指、不停修改直至完美的细节、以及他迫不及待要见到她的心......
从初夏到冬至,陈宵重复着一天又一天波澜不惊的生活,而单调生活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就是会话框里两人一来一回的消息。
有时,两人一句简短的问候,中间甚至能隔上三天,只是这一次,陈宵不用再从别人口中知道黎初的近况。
他知道,黎初通过了奥林匹克生物竞赛的初赛,他知道,黎初进了省队,他也知道,黎初拿了生物竞赛省队金牌,他知道,黎初进入了国家集训队......这些不是通过别人,都是黎初亲口告诉他的。
即使分开,他也分享着黎初的生活。
他更知道,黎初拿到了京大保送资格,像当时答应的一样,在等他...
陈宵紧了紧脖子上黎初送他的围巾,又敲下一行消息:“我明天回来。”
不多时,对面就发来了一个“好。”
黑色围巾,仿佛还带着那天的体温,陈宵将下巴埋进去,露出一双眼睛,仿佛在透过屏幕,看向屏幕对面的黎初。
*
又是一年12月,今年渝城的雪,下得格外早。大风卷着碎叶、雪片,划过行人的脸,生疼地要落下泪来。
黎初仍然早早地到了校,高三的教室,气氛压抑沉重,所有人都梗着头硬学,黎初已然拿到保送资格,闲人一样格格不入。
索性陈宵还没回来,他集训地点远在江城,坐高铁要两个小时,黎初和看自习的老师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是黎初向校方特别申请的,黎父给学校实验室捐了很多设备,所以黎初的这点要求校方自然会满足。
刚好这段空档期黎初也无事可做,就来到了实验室,进行之前研究的数据观察。
黎初熟练地做着最基础的细胞培养试验,有条不紊地清洗培养基、消化细胞并收集到离心管中进行重悬。
渝中实验室的离心机已经有些老旧,发出了细弱的声响。
只是,窗外风声猎猎,这点异常声响自然是被盖了过去。
接着,黎初拿起之前配制的冻存管,将离心机内的悬液进行分装冻存,一一细致地标好日期。
这时,黎初外套的口袋微微振动,操作告一段落,她脱下手套放在一边,坐到了远处的电脑桌前。
屏幕上,是陈宵发来的消息,一早的高铁,这时,他已经到了渝城。
许是集训这半年以来两人只是断断续续发着消息,集训刚结束,陈宵就一条接一条地发着,黎初也不厌其烦地回着。
屏幕上方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聊天框,间或交杂着一两个显眼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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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最下方,1分钟前,陈宵发了一条:
【我到渝城了。】
【风中凌乱的小狗.jpg】
黎初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嗯,知道了。】
【热可可和热拿铁,选哪个?】
【热可可/玫瑰】
【好/玫瑰】
陈宵收起手中的伞,抖了抖伞上的雪,推门进入。
“你好,两杯热可可,麻烦帮我打包。”
店里,空调的热风驱散了周身的寒冷,从温暖的江城回到渝城,陈宵一时竟还有些不适应。
他在窗边寻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等待着。
实验室内。
黎初放下手机,刚刚起身,角落的离心机仪器声响突然变大,边上的监控电脑也发出了警报声。
黎初脑袋有一瞬的空白,刹那间,带着火星的碎片飞溅,滴落到消毒酒精上,火势几乎是瞬间扩大。
浓烟引发了警报声,天花板的喷淋头徒劳地喷着些水,落在地面,激起阵阵雾气。
火势顺着烧到了门口的窗帘,黎初一时出不去,捂住口鼻,蹲在地上,微微发抖地打下了报警电话。
浓烟呛鼻,黎初也忍不住咳嗽起来,眼睛被熏得刺痛,门外,隐约传来了叫喊声。
黎初还有些庆幸,好在没有什么易爆炸的药品,不然,她的命,刚刚就折在这了。
黎初脱下身上的实验服,包裹住手,站起身来,用力地拉动门把手。
一声巨响传来,门旁的置物架被大火烧得松动,重重地砸了下来。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黎初想起了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原来,原书中,陈宵的手是为了救她受伤的......
*
“陈宵”集训后回来那天,教室里黎初的座位空空荡荡。下课时,听同学说起,黎初保送京大后,就很少来听课了,经常泡在对面楼的实验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陈宵”有些说不明的情愫,他把这归结为对京大的向往。
他坐在窗边,偶尔会抬头看向对面楼,那间正对教室窗户的实验室。
起火的一瞬间,陈宵就发现了,他心里突然被巨大的恐慌笼罩,想也没想,喊了声起火了,就冲了过去。
嗓子因为奔跑时的剧烈喘息,被刮的生疼。
等他到时,实验室的门已经烧的烫人,他大声叫着黎初的名字,门内传来了细弱的求救声,他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把门踹开,冲了进去。
实验室内,黎初窝在门边,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他冲过去抱起黎初,转身离开的一瞬,置物架轰然倒塌。
他想都没想,将黎初牢牢护在身下,双手阴差阳错,被火棍重重砸下......
*
【恭喜女配黎初,世界修复进度达到52%,已为您开启返回未来的通道。】
机械音响起的一瞬间,黎初回到了熟悉的十字路口,绿灯闪烁,唯有她停在原地。
黎初掀开长裙,小腿处有一道突然出现的伤疤,已经愈合很久,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灰色。
黎初抚过伤疤,幸好,这次,它没有出现在少年的手上。
11. 医院争端
值了一整晚的夜班,黎初刚回到办公室,就窝倒在了椅子上,舒缓着快要散架的骨头。
她强撑着身子,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整理着交班笔记。
快八点时,整个科室变得喧闹起来,新来的实习医生小吴咚咚敲了两声门:“黎医生,我进来啦。”
她推门而入,从怀里的纸袋中拿出准备好的早餐,递给黎初。
“黎医生,上夜班辛苦了,给你带了早餐,记得吃哦”。
黎初道了句谢,握着牛奶插上了吸管,温热的感觉入喉,也扫清了些许疲惫。
黎初一手咬着吸管喝着牛奶,另一只手把交班笔记打开,递给了小吴。
小吴医生接过,里面详细地写清了每个病人的临床症状、注意事项以及病人夜间的突发状况。她一边浏览,黎初边在旁边叮嘱道:
“昨晚65床的刘大爷夜里突发喘憋,并且意识不清,已经做了肌电图重复电刺激,今天需要重点检查血清钾及肌酸激酶。”
“还有72床的王奶奶...”,黎初事无巨细地把夜里病人的情况交代给小吴医生。
“好!谢谢黎医生,我之前在心外科轮岗时,都没有这么详细的交班笔记,我会注意的,交给我吧”。
小吴医生一边翻着记录一边干劲满满地说着,这是她神经内科轮岗的第一天,没想到传说中的冷美人竟意外的耐心。
“好,有不懂的地方再和主治医生随时沟通,我先走了”。
黎初挎起包,挥了挥手,离开了住院部。
她已经进入京城协和医院两年了,好在每周两次的夜班她还能应付的来。
除了处理专科急症病人和常规的医疗任务,她每周仍然抽出固定的时间,针对协和医院神经内科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进行研究。
从读研时,她就已经从神经影像学角度,去分析患者脑区血流量的数据,进行了早期识别的相关研究。
博士期间,她通过患者脑龄的分析研究数据,建立了相关的风险预测模型。
这些在别人看来价值斐然的研究,在她眼里只是一堆冰冷的数字,她无法高高在上地通过这些数据,来得出一个对于患者和他们的家人近乎残忍的结论。
她一直寻找如何更有效地在病发早期就能够做到及时诊断,这…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如果...如果有如果,她的爷爷或许这时候应该在家里等她,笑着和她说,今天又烧了一一最爱吃的糖醋小排。
*
小黎初从小就是一个很独立的人,黎父黎母常年在国外忙生意,没办法时常陪着她,她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有世界上最温柔的爷爷奶奶。
可爷爷最近很过分,老是忘记去学校接她,她一个人在滑梯上滑了很久,太阳由白变黄,最后完全消失了,她也没等到她的爷爷。
奶奶买完菜回来,牵着小黎初的手,风风火火地边走边数落着爷爷,只顾着下象棋,把孩子都丢了。
爷爷手上拎着小黎初的书包,在旁边赔笑,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棋老是输就罢了,连小黎初都忘记接了,他下定决心再也不碰象棋了。
小黎初嚼着嘴里的奶糖,觉得没关系,因为今天的爷爷也忘记早上给过她糖了,她又可以吃到一颗了,好甜好甜。
可是,再后来,一向温和的爷爷突然因为奶奶忘记给花浇水而大发雷霆,花盆倒了,奶奶也哭了。
小黎初迈着短腿抱着奶奶安慰,转头就看见了爷爷一个人躲在卧室床角偷偷抹着眼泪。
她一个人扶起了花盆,用小铲子松好土,浇上了水,艰难地抱到卧室,爷爷别哭,花已经浇好水了哦。
再后来的后来,小黎初发现爷爷每天背着她吃“糖”,明明自己只能一天吃一颗,爷爷却一天吃那么多。
真正发现不对的那天,是爷爷坐在餐桌边,突然指着她问,你是谁?
小黎初很漂亮,经常有人拿她开玩笑,她很少生气,但这次,爷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她真的很生气。
她大声地说,我是一一。
爷爷呆愣着哦了一声,结束了这个玩笑。
那天,黎父黎母从国外急匆匆地回来,黎母眼泪止不住地流,黎父牵起小黎初的手,让她先跟他们回家,爷爷奶奶要先去医院待一段时间。
小黎初想,她不是傻子,冲到爷爷面前,大声地质问。
等了半晌,爷爷又突兀地重复了句,你是谁?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个病,她不懂,上网查了很多资料,可资料上都是骗人的。
网上明明说,他永远不会忘了爱你,可爷爷连吃饭喝水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她。
爷爷最后还是走了,临走前,他似乎恢复了一点清明,说了一句,花…很好看。
爷爷走了没多久,奶奶的生命力也极速流逝,她总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老头子走的那天没吃早饭,她得给他送饭去,就这样闭上了眼睛,没有睁开。
……
黎初现在想来,如果在那个滑着滑梯的下午,就已经发现了爷爷的不对劲,是不是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是在那个时代,对这个疾病知之甚少。
所以现在,她想改变。
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那就改写未来的结局。
或许,有一个孙女,因为她的研究,救了她的爷爷,这就够了。
路过熟悉的十字路口,已经两年了,黎初仍旧停留在这个时空,或许这次的修复很成功,世界意识大发慈悲,给她留了足够多时间,她格外珍惜。
她的生活很忙碌,坐诊、查房、教学、科研……空余时间不留一丝,只是偶尔,她会想起,那个大火中护住她的少年,偶尔而已。
*
黎初回到家,拉过沙发上的薄毯,夜班带来的疲惫袭来,只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只是,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她又回到了事故现场,只是这一次她没能阻止撞向陈宵父母的车,她张开手臂,车辆从她透明的身子穿过,而后两车相撞,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场景交叠变换,她目睹着自己缩在角落,被浓烟呛得意识不清,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他们逃出去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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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宵护在了“她”的身前。
烈烈燃烧的木架倒下,她急地伸手去抓,木架穿过她透明的手臂,砸向陈宵撑在“她”身前的双手,她大喊了一声“不要”,从睡梦中惊醒。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心有余悸。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按开手机屏幕,已是下午1点钟,她换上利落的蓝色衬衫,系上手表,开车赶往医院。
2点钟,是例行的科室病例讨论会。只是这次,讨论的病例极为特殊。
这次的患者,是一名48岁的早期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入院时,通过影像筛查,对该患者的Aβ淀粉样蛋白沉积情况做了检测,奇怪的是,沉积程度和认知衰退程度不成正比。
按照检测结果,这名患者的认知衰退程度应该已经到了晚期,医院方面,对这个特例非常重视,特地把该领域的专家也邀请过来。
目前,针对这个病例,院里分成了两派,谁都说服不了谁。
台上,与她同期进来的沈立医生在慷慨激昂地陈述他的观点。
从两人一同进医院那天,黎初就能感觉到沈医生对她隐隐的敌意,她不知道这个敌意从何而来。
直到有一天,她路过茶水间,两个护士在悄悄讲着八卦:
“你还不知道吧,咱们神经内科最优秀的主治医生就是黎医生和沈医生了,黎医生京大博士毕业,沈医生海外留学归来,啧,这两个人可以说是王不见王。”
“为啥?他俩就是平级啊。”
“你到底还是年轻,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怎么说?”
“平级才有竞争嘞,那评职称的名额都是有限的,你说最后落在谁头上,那还真不好说。”
“姐,还得是你懂,我就说这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不咋说话嘞,原来还有这事儿。”
黎初面无表情地想着,她也是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事......
沈立说着:“患者目前仍处在早期,只要用药物清除患者脑中的淀粉样斑块,就可以延缓病程。”
“我之前所在的海外团队,已经做过相关的小鼠模型数据,只要斑块减少,认知功能将改善40%以上。”
“我相信,这对患者的治疗是大有裨益的。”
沈立下台,斜睨了黎初一眼,下巴抬起,眼神中,仿佛透着胜利在望的喜悦。
黎初拿起话筒,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基于患者的基本情况,我的建议是采用认知训练加胆碱酯酶抑制剂的保守方案,优先保障患者的生活质量。”
“并且,对于沈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案,我提出质疑。”
“第一点,沈医生所说的药物并未通过临床三期试验,而且实验中,甚至有患者出现了脑水肿。”
“第二点,目前学术界,对斑块清除=认知改善这一点尚有争议。”
黎初话音刚落,沈立言辞激烈地反讽道:“黎医生的方案的确保守,保守到用不了多久患者就已经失去自我意识了。”
黎初冷笑,“那你呢?是要让这个患者当你的小白鼠吗?”
12. 医院争端2
两人观点对立,一时僵持不下。
台下,院长起身,打着圆场,缓和了语气说道:
“黎医生和沈医生都是我们医院的骨干精英,你们的说法都不无道理。”
“最终还是要看患者愿意接受哪一种治疗方案。”
沈立轻嗤一声,翘着腿,坐回了原位。
在他看来,患者不可能放弃特效药,去选择什么不知所谓的保守治疗方案。
黎初眼皮微掀,下方的沈立别过头去,得意洋洋地对她笑了笑。
她并未放在眼里,转身滑动屏幕,继续讲述她的治疗方案。
“现阶段研发出的药物都具有一定局限性,应用领域也受到限制。”
“所以在以上方案的基础上,我申请开展对β淀粉样蛋白沉积的专项研究。”
“我们遇到的这位患者,或许不是特例,而是未知领域的普遍状况。”
话音一落,在会场内掀起波澜,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以在场众位学者的理性认识看来,一个特殊患者,尚不能推翻学术界三十年以来的研究成果。而黎初提出的专项研究提议,更是无用功。
沈立微抬了下眼镜,眼睛眯起,真是好笑,他就说黎初这个花瓶,搞得什么名堂,原来是冲着刚刚下批的专项基金来的。
只是,这批复函连他都是昨天和院长一起吃饭时无意中套出来的,黎初是怎么提前知道的,还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下他的面子,为的不就是独吞研究基金。
越想深,沈立眉头愈皱。
然而黎初并非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位患者是个大学教授,和其他患者不同的是,他的职业是需要大量用脑的,黎初现在不能断定,是否是这个原因,才使得他的病情一直停留在初期。
不论以后这位患者采不采用她的治疗方案,她都不希望他去选择用沈立风险性极高的特效药。
沈立这人,是个“科学疯子”,当然,曾经的黎初也是这样,沉溺在无边界的研究中,无法自拔。
过去的她,记忆是支离破碎的,她只记得自己要做这项研究,试图用数据说明一切,如果是过去的她站在这里,她只会认同沈立的治疗方案。
但每次回溯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都记起了很多遗忘的事情,比如关于爷爷的记忆,比如关于某人的记忆。
黎初甚至可以玩笑着说,她由一个NPC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会议上,在场的人也分成了两派,一派赞成沈立,一派支持她的方案,一时无果,只得二议。
院长办公室内。
院长小老头笑呵呵地摆手,指向两边的座位:“黎医生沈医生都坐,坐。”
说着,含了口茶,“呸”得一下吐出茶叶,缓缓说道:“两位都是神内的骨干精英,我也不多瞒你们。”
“我呢,向上边申请的研究项目已经过批了,目前项目的起步阶段肯定需要一位领头人,我准备从你们二人中选一个。”
他手指捏住杯盖,继续补充道:“当然,剩下的一人也不是说就不参与了,也是要作为副手从旁协助。”
沈立不屑,他可从不做副手,团队的领头人只能是他。
“你们二位呢,最近几天给我报个计划书,我看过之后,再做选择。”
两人踏出办公室门后,沈立笑面虎一般试探道:
“怎么,黎医生是还打算着去推翻之前的学术成果?”
黎初敲着手机,回复着消息,头都没抬一下,回道:
“自然。”
沈立满意地走开了,如果是这个研究课题,他就放心了,院长一定不会同意黎初做项目的领头。
黎初熄灭手机屏幕,抬起头看着沈立远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个课题院长不会通过,骗骗沈立而已,他还真信了。
当时病例研讨会上,台下的反应黎初看得清清楚楚,既如此,她就曲线救国。
黎初递给院长的计划书,是基于脑脊液标记物,开发早期筛查技术,从而锁定高风险人群进行干预。
在进行研究时,她同样可以对患者的β淀粉样蛋白沉积情况的影像资料进行分析。
若是证实她的猜测,那申请的课题则可以弥补这一不足。
几天后,接到通知时,黎初很意外,她的申请被院长批驳了。
她心下不解,还是想找院长问个清楚。
办公室内,院长猜到了黎初的来意,叹了口气,递给她沈立的课题申请表。
申请表上,的确是一份很切实的课题——优化现有药物的联合使用方案,从而缩短医保报销流程。
可是这明明只是涉及到医生的用药操作流程而已,需要花大量的资金去投入吗?
黎初沉默着放下手中的申请表,为表安抚,院长略显无奈地说道:
“我也清楚,沈立提出的方案并不具备什么建设性,但却是对科室最有利的。”
话里话外,暗示着,她的课题需要长期投入并且有风险,最重要的是,会影响科室评级。
她心下了然,“我明白了,我会配合好沈医生的研究工作。”
门口,沈立倚着门框,敲着半开的门,对黎初挑衅一笑。
院长招呼着,“沈医生,你来的正好,我和黎医生刚巧在说项目的事。”
沈立挑了挑眉,假笑道:“怎么,黎医生是对我的课题有什么意见吗?不妨说来一听。”
“并无,你们先聊。”黎初略一欠身,先行离开。
沈立盯着黎初消失的背影,黎初的确皮相不错,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他刚回国进入协和医院之前,就已经读过黎初的阿尔茨海默病领域的相关论文,的确无可指摘。
同时,他也惊讶于黎初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成就,心下暗暗将黎初当做超越的目标。
只是,进医院后,刚来第一天,就从住院医师那,耳闻了这位新晋主治医师的事迹。
那位王医生用暧昧地语气和他说:“你竞争不过黎初的。”
沈立表示,以他目前的研究成果,的确和黎初还有相当不小的差距。
王医生却啧了一声:“是指那方面。”
沈立疑惑:“哪方面?”
对方话里隐藏着恶意,说道:“黎初这人很清高的,比她低一级的人理都不带理的。”
他前段时间“追求”黎初,给她发消息,她连回都不回。
接着又说道:“对院长那些领导自然就不一样了,要不她主治医师的位子哪来的。”
沈立内心存疑,但第二天,就看到了黎初上了院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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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
“沈医生,沈医生,想什么呢?”
面前的院长对他摆了摆手,他才回过神来。
眼前,满脸褶子的老头对他笑着,他想,黎初倒真是不挑,这都吃得下。
他微笑着:“院长,你叫我过来是什么事?”
“哦,你的课题已经过了,我过两天就把你的申请报上去”,
“刚刚黎医生也同意了,她辅助你,一起做这个项目。”
沈立心里一阵快意,“好的,您放心。”
*
这天夜晚,空气弥漫着凉意,黎初盖着薄毯,研究着最新患者的病例。
旁边,传呼铃声响起,黎初站起身,将毯子甩到一旁,戴上口罩,急匆匆地向病房跑去。
身旁的护士紧跟在她身后报告着:“89床的患者夜里突发高热,体温输液后已经降下去了,但后续观察时,发现患者意识模糊加重。”
黎初快速查阅了一遍病例“有四肢抽搐情况出现吗?”
“有”
黎初赶到病床前,掀开患者眼皮,“双侧瞳孔不等大,”进而扒开患者嘴唇,“有舌后坠,开放气道,咽口放通气道。”
“是”
黎初一项一项,有序排查着患者的发病隐患,见患者意识恢复,她安排道:“给患者做一个紧急脑部CT,看是否有脑出血的可能。”
护士轻轻舒了口气,“好”。
不多时,护士敲门,“黎医生,这是89床患者的脑部CT影像,您看一下。”
“好,麻烦了。”黎初接过护士手中的资料,影像显示,该名患者的大脑灰质和大脑白质已经出现了模糊边界,可以初步断定是脑水肿,只是原因还有待排查。
她仔细浏览着患者的资料:“男,73岁,阿尔兹海默病晚期,失语状态,脑实质萎缩......”
“医生:沈立”
黎初面色凝重,按照病历所述基本情况,患者出现脑水肿的概率极低,她一行一行地又读了一遍,还是没有异常。
黎初用力捏着额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敏锐捕捉到,又仔细看了处理意见一栏的用药及含量,都在正常范围以内。
只是沈立的名字总让她想起,那天病例研讨会上的争论。
沈立他会不会偷偷拿患者进行了他的药物疗法实验,这个念头太荒谬了,黎初并未深想。
枯坐一夜,所幸,夜里并未出现其他突发状况。
早上7点,交班时,黎初将夜里患者的情况告知了沈立,交班笔记递到沈立手里,黎初迟迟未松手。
沈立用力抽到手里:“黎医生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连交班都这么不情不愿。”
“沈立,你有没有接着进行你例会上提出的药物治疗方案?”
“我倒是想啊,那位患者最后不还是选择了黎医生的方案。”
说着,沈立又忍不住刺了黎初一句:
“我不像某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身体都......”
话说到一半,又生硬地顿住,
“行了,基本情况我了解了,黎医生是对我...的病人还有什么意见吗?”
黎初临走时,郑重其事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沈立”
“我希望没有。”
13. 她不记得?
初秋的风带着寒意,黎初换下身上的白大褂,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杏色针织衫,风带过,能清楚地看到布料掩下的蝴蝶骨。
她按下水龙头,细细搓着洗手液的泡沫,长发侧挽起,露出极为精致的五官。
黎初不紧不慢地洗完手,眼前的镜子上浮现出了世界意识投射的蓝色光屏:
【检测到回溯获得的能量已耗尽,请女配确认是否重返过去?】
黎初心里计算着时间,从那天她从火灾现场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两年。
两年很短,短到她的研究只是初具雏形,两年也很长,长到她已经忘记了在火灾中濒临窒息的痛苦。
世界意识曾经告诉她,过去和现在的时间流速是均等的,她推算,这次回溯的时间点应该是两年后的12月,她大二。
确认后,画面迅速如电影快进般变换,世界意识将她传送到了京大的校园。
在阶梯教室前排落座的瞬间,黎初笔尖停顿,在本子上画出一道长痕,她抬头,高数老师在台上讲着洛必达法则,冬日,阳光透过帘子,在桌上投射着刺眼光斑,讲台前浮动着粉笔灰。
“下面,我点一个同学,说一下刚刚讲的这一题的答案。”
“......那就第一排的这位女同学吧。”
讲台上的矮胖老师摸了摸头顶不存在的头发,眼含期待,望向她......旁边的宋昭昭?
原书中,女主宋昭昭成绩很普通,最后,也并未考上京大,难道是蝴蝶效应?
宋昭昭拉回神游天外的思绪,在老师期待的目光中站了起来,救命!她......根本没听。
她课桌下的手求救似的,轻轻扯了扯黎初的袖子。
黎初:......谢邀,她也刚回来,要不现场算一下吧?
黎初抬头,板书龙飞凤舞,这是讲到哪幅简笔画了?只能用气声别过身子回应:“我......不知道是哪一题。”
宋昭昭扯着袖子的手顿住,脸上露出苦死不得其解的表情:“老师,对不起,我脑子太笨了,没有听懂您的步骤,您能再讲一遍吗?”
老师大受感动,果然是坐在前排的学生,听了这么久听不懂还在坚持,他不能打击学生的上进心,当即细细将每个步骤又讲了一遍。
眼神又落在了宋昭昭身上,宋昭昭顶住压力,埋着头又一次站了起来:
黎初忍住嘴角的笑意,碰了碰她的胳膊,看到笔记上的答案,宋昭昭脱口而出:“答案是lnx”。
“完全正确。”剩下的半节课,高数老师不停地与宋昭昭眼神相接,她只得频频微笑回应。
下了课,目送着高数老师离开门口,宋昭昭头顿时贴到了桌子上,长长舒了口气,她歪过头,想起了什么似的:
“初初,你今天竟然没有认真听课?”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黎初冷淡地嗯一声的准备,黎初却解释道:
“不小心走神了。”
宋昭昭没继续追问,手里收拾着下课本,说道:“今天周三,二食堂上了辣子鸡,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黎初脑子里占据着别的事,一时无暇他顾,也拿过背包,随意应了一声。
黎初努力回忆,在世界意识传输的文本数据中,最后提到的剧情,是男主陈宵的十年沉寂,但在上次回溯中,黎初已经修复了男主双手受伤的设定。
也就是说,之后的世界线都会发生偏移,世界意识中,关于这一部分的文本数据也近乎空白。
所以......接下来需要她修复什么剧情?
黎初左思右想间,宋昭昭突兀地插了一句,略带失望地说:
“啊,我记错了,今天没有辣子鸡。”失望的情绪过得很快,又接着笑道:“不过有我们俩都爱吃的糖醋里脊。”
黎初和宋昭昭顺着拥挤的人流走下楼梯,楼前,枯黄的草坪上还铺着点点雪迹,应是昨夜刚下了小雪。
正午,阳光透过云层撒下,驱散寒意,也融化了冰雪。
两人一同走去食堂,路上,宋昭昭嘴巴不停,
“今天下午我还有专业课要上,啊,又是满课的一天。”
黎初对当下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只得顺着宋昭昭的话引导式的提问:
“最近专业课学的内容多吗?”
宋昭昭扒着手指,逐一列举着:“最近一直是JAVA、还有数据处理、操作系统……”
“不行了不行了,光是说着我都晕了。”
看来宋昭昭是计算机专业,那其他人呢?
黎初继续不动声色地套着话,从宋昭昭口中,她得知,改变剧情后,陈宵顺利通过了京大校考,进入了美院。
报道第一天,由于被京大官媒无意间拍下,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人称“美院一枝花”。
后来,美院的宣传视频中,剪辑了陈宵作画的片段,修长的手指握着刮刀,一笔一笔涂抹着面前的油画,腕上残留的一抹红色颜料,衬得手如白玉。
视频出圈,也引发无数网友评论。
得知了陈宵的近况,黎初略微安下心。
不过,她还欠着陈宵一个恩情,至少要道句谢。
说到一半,宋昭昭想起了黎初眼下的状况,语气带着担忧:
“初初,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多了,你和他们都不太熟,会不会觉得烦啊?”
不太熟?
是指进入京大后他们不怎么往来吗?黎初确实是这个性格,从前的她,基本上不过多参与非必要的交际,所以除了上课,和同学几乎零交流。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食堂,点好了饭菜,端着餐盘找了会儿座位,食堂正是用餐高峰期,找了半天,两人才找到位置坐下。
黎初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叠好放到腿上,端着碗小口地喝着热汤。
想到刚刚宋昭昭的话,有些不解。
“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讲我们不是很熟?”
宋昭昭艰难地开口,指了指太阳穴:“你不是失忆了吗?”
“失忆?”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是有这么回事。”宋昭昭用力点头,肯定了这一说法。
这也难怪,她第一次回溯时就觉得高中的记忆模糊不清,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宋昭昭说到一半,撂下话头,用力朝她身后挥了挥手。
黎初放下手里的碗,转过身去,是端着餐盘的陈宵。
两年未见,陈宵头发比之前短了寸许,眉眼清绝,下巴半埋进黑色的高领毛衣,轮廓比记忆里削出更锋利的线条,气质疏冷难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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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惊讶于陈宵的变化,眼神相触片刻,她也抬起手,笑了一下,冲陈宵摆了摆。
可陈宵的反应却在她意料之外,他眼神骤缩,缓步走来,望着她,漂亮的眸子里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陈宵放下手中的餐盘,坐到了宋昭昭旁边,黎初与对面两人对视,气氛一时僵硬。
三个人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不擅长找话题的黎初也觉察出不对。
试着解释道:“我觉着我可能想起了一些记忆。”
宋昭昭努力睁大眼睛,陈宵更是眸色亮得吓人。
*
陈宵回到渝中的那天,拿着刚点好两杯热可可,走进校门。
他已经半年多没有见到黎初了,渴望在心底疯长,思念只能借由那晚道别时的拥抱聊以慰藉。
消防车停在学校楼前,楼里是弥漫的黑烟,现场被围控起来,陈宵走近,楼内,消防员抱着一个人从黑烟中出来。
陈宵无法形容他看到那张脸时的恐慌,嘈杂的人群,长鸣的警笛,在那一刻都安静了。
他跟着上了救护车,担架上的少女,眼睛紧闭,了无生息。
小腿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他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旁边医生的手,
“她怎么了?”
医生安抚着他:“不用太过担心,救治的很及时,只是她吸入有害烟尘过多,引发了中毒反应”。
他等在病房门口,似乎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黎父黎母赶来,黎母吓得腿都软了,身旁的黎父扶住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却焦急地来回踱步。
等了整整一天,直到凌晨,才等来黎初醒来的消息。
病房内,少女唇色惨白,腿上缠着裹好的纱布,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医生解释道:
“吸入的烟尘过多,导致嗓子被刮伤,要多休息几天才能恢复正常。”
黎初虚弱地点点头,疑惑地望向床脚的他,黎父黎母这才注意到陈宵。
陈宵声音艰涩,开口道:“叔叔阿姨好,我是黎初的朋友,有些担心她的情况,来看看她。”
黎父黎母点点头:“你有心了,已经很晚了,小同学你先回去休息,一一这里有我们照看”。
陈宵心下不舍,也只得离开。
此后几天,陈宵雷打不动,依旧每天过来,给黎初剥桔子、喂水、提醒医生换药,黎父黎母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黎初每每用有些陌生的眼神看他,他也恍若未觉。
终于,黎初嗓子恢复那天,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陈宵?”
陈宵这才觉出不对,削着苹果的手微微抖动,“你不记得我了吗?”
黎初:“自然是记得的,我们是同学。”
一句同学,轻而易举地就拉远了两人的关系。
陈宵喊来医生,一番检查后,得出结论:
“应当是之前吸入的有毒气体导致脑部神经受压迫,出现了记忆混乱,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
“持续多久?”
“这说不好,主要看患者的恢复情况,需要定期复查”。
黎初出院后,他发出的消息如石沉大海,黎初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黎初……
14. 他是替身?
回忆至此,陈宵握紧手中的筷子,眼神深邃地盯着黎初,隐晦如深海。
今天的黎初,和以往很不一样,陈宵感觉到高中的黎初又回来了,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
大学后,他们交集极少,哪怕他几次三番主动打招呼,黎初也只淡淡的微微点头,绞尽脑汁想她感兴趣的话题,得到的也只有冷淡的敷衍。
黎初对待所有人冷漠得一视同仁,但这个一视同仁让他患得患失、辗转反侧、开始的时候甚至彻夜难眠,到后来就渐渐麻木了。
也只有宋昭昭有几节公共课和黎初重合,偶尔撒娇缠着她一起散步一起吃饭。
陈宵大多时候远远地看着,黎初一个人安静地做题、冷静地处理数据、认真地听课,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不被需要。
所以,得到今天这样和黎初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
但黎初的话,给了陈宵一点希望,就像在他溺水的时候,有人拉了他一把,他得以大口大口地呼吸。
黎初一手支着下巴,目光似有星点水意,解释道:“我之前不知道自己记忆有损,但我现在记起了一些片段。”
“我之前记得有人把我从火场里背出来,交给了消防员,只是当时意识混沌,没有看清。”
黎初抿了抿嘴,心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情愫,随即,认真又笃定地说:“但我已经记起来了,谢谢你,陈宵,这句道谢我欠了你那么长时间。”
黎初目光明明灭灭,她指的是,她在陈宵死后都不曾知晓,陈宵曾经在火场中救下她的事实。
陈宵眼底难掩失望,他明明来迟一步。
陈宵垂下眼,眼神暗淡,他盯着桌子上的木纹,盯了好久好久,久到黎初以为他不准备回答了,他却突然开口:
“不是我。”我来晚了。
可黎初坚定地看着陈宵:“是你。”
他救下她之后,双手被砸中又被火焰烫伤,可还是硬撑着抱着她出去,等到亲眼见到她被送上了救护车,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黎初当时醒来后,没有见到火场中的身影,加之记忆有损,就误以为是赶来的消防员把她抱了出去。
直到再次回溯,尽管她已经小心检查了所有的设备,可悲剧还是再次发生了,她又一次被困在了火场中。
这次,她才真正回想起,把她从火场中抱出的那个人是陈宵。
但黎初没有意识到,她和陈宵讲的是原时空的记忆。
见陈宵不愿承认,她详尽地描述了陈宵是如何破门而入、如何把她从火场中救出。
陈宵心底莫名升起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他嫉妒那个人占据着黎初的记忆,连恢复时最先想起的都是那个人,陈宵疯狂地嫉妒那个人,他成功让黎初这辈子......这辈子都忘不掉他了。
陈宵心中酸涩、嫉妒、后悔......百感交织,他这辈子都讨厌热可可。
如果早来一步,救出黎初的就会是他,占据黎初记忆的也会是他,也只能是他。
但此刻他只能无力地解释:“不是我,我那天来迟一步。”
黎初以为陈宵是指他没能及时赶到现场,在她被困前找到她,认真地回答道:“你没有来迟。”
够了,不要再说了,黎初每多说一个字,都往他心上扎了一刀,鲜血淋漓。
“不是我。”
“是你。”
“不是我。”
“是你。”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终是陈宵先败下阵来,“你怎么能确定就是我?”
黎初执拗地回道:“我看到你了,你的身影和救我的人一模一样。”
黎初不明白,陈宵为何就是不肯承认。
一句话,让陈宵的心如坠冰窖,所以,刚刚黎初对他笑,是因为把他当成了那个人吗?
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所以才对他笑得那么好看。
他是......那个人的替身吗?黎初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他这么残忍。
在此刻的陈宵眼里,黎初的每点笑意,都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他嫉妒得发狂。
陈宵自认不是什么道德水准很高的人,既然黎初没找到那个人,他又为什么不可以,充当这个救命恩人的角色,享受着她的片刻亲近。
陈宵心里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就这么一次,他就卑鄙这么一次,迟早,他会取代黎初心里那个人的位置。
黎初不好意思地戳着面前的米饭,毕竟她隔了这么久才想起来,而且,只靠口头感谢明显说不过去。
她点开手机,大致浏览了一下课表,今天下午恰好只有一二两节课是专业课,于是歪头问陈宵:
“你下午有空吗?或者什么时候有空你告诉我一声,我......”
黎初话音未落,陈宵就已经抢先回答道:“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黎初弯了弯眼睛,思考片刻,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好,那晚上可以和我一起吃个饭吗?”
黎初发出邀请,陈宵自然无有不应。
一旁,静静扒饭的宋昭昭弱弱地举了个手:“我可以一起吗?”
难得单独相处的机会,陈宵抢在黎初答应之前回答:“你今天下午满课,想必已经很累了。”
“不如早点回去休息,改日再一起。”
宋昭昭眸子亮晶晶的:“你记得我的课表?”
当然,只是陈宵不能说出口,他为了创造和黎初偶遇的机会,所有和黎初接触的人,课表他都记下来了。
见陈宵没说话,宋昭昭也肯定地点了点头,看来事实如此。
心满意足地和两人道别:“那我先去教室啦,你们慢慢吃。”
陈宵下午本来也是满课,但黎初难得邀请,陈宵低着头,在手机上敲了几行字,和导员请了假。
陈宵素日没怎么请过假,那头的导员也不疑有他,直接批了假。
两人吃完饭,黎初往教室方向走去:“我下午一二两节课有课,我下课了再去找你可以吗?”
陈宵:“刚好我要去办公室找下老师,不如一起。”
两人走在路上,随意聊着天,路上,似乎有人认出了他们,偷偷po了一张照片,上传到表白墙:
【家人们,橙梨cp同框了,有生之年系列!!!】
下面排着队列:【[爱心][爱心][爱心]天啦撸,蒸煮发糖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大喜的日子!!!!】
【我宣布橙梨复婚,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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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糖][喜糖][喜糖]】
下面更是一连串的【祝福99】。
有的CP,虽然还没在一起,但在众人眼里,已经爱而不得、虐到窒息、甚至于发展到破镜重圆了。
原因就是,某个同人网站上,笔名为心有灵犀的太太,写了一篇极为出圈的BE虐文:天才画家为救心上人双手落下残疾,直到多年以后,心上人回溯时空,才发现他日记里藏着未送出去的戒指。
全文糖里裹着刀片,宿命感虐得人心疼。
出圈以后,有心细的校友扒出,文中的两人连名字都没有变,一个是美院的陈宵,一个是医学院的黎初。
并且,两人又是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班的,大学里却毫无交集,一时间,让众人脑补出万字BE剧情,磕生磕死。
当然,这其中的曲折并不为两个主角所知晓。
这边,两个主角分开,一个进了教室,一个也没去办公室......
陈宵目送黎初进了教室,自己在旁边找了个空教室,拿出包里的平板,继续创作着未完成的漫画作品。
当下国内漫画环境较差,未能形成较之他国的完整产业链,陈宵也未操之过急,投稿各个漫画平台和工作室的想法也暂且搁置,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成立自己的漫画工作室。
对于当下的这部作品,陈宵已经定下基本的大纲,当然,定下大纲的过程也十分艰难,人设、编剧、对话等等都需要仔细推敲。
大纲完成后,他也让赵霁看过。高考时,赵霁以渝城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了京大文学院。
毕竟术业有专攻,赵霁点过头后,他立刻就开始着手漫画创作,截至目前,整部作品的分镜草图已经画好,接下来就是对分镜的细化工作,确定人物动作及表情等等。
下课铃声响起,陈宵刚好完成一个画面的细化,他收起画板,站在走廊一侧,静静等待着。
等了许久,人流散去,也不见黎初出来。
他走到门口,教室里,只剩下黎初和站在她桌前的男生,两人在教室最角落,对话他听得不是很清楚。
只断断续续地听到黎初的回应,还接过了那人递来的礼物。
陈宵心里直冒酸意,可却没有立场去阻止,毕竟他对黎初来说,只是......同学,就算冒认了一个救命恩人的身份,他也没有立场去阻止黎初收下别人的礼物。
有很多人喜欢黎初,他一直知道,过去黎初如一块坚冰,想要靠近的人都在犹豫,只有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义无反顾地贴上去。
可恢复了些许记忆的黎初,变成了柔软的雪,他阻止不了别人的喜爱,也没有......资格。
那个男同学走开后,他才迎上前去,接过黎初的背包:
垂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好久没有见过你笑了。”
幽幽地看了黎初一眼,见黎初面露愧疚,立刻转换为一副受伤的模样,“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陈宵高大的身形微微弯下,耸拉着眼皮扮乖。
黎初以为,陈宵伤心着之前自己对他的冷落,解释道:“那人应该是见之前课上我和昭昭坐在一起,他托我转交一下礼物。”
哦,原来是转交,他也没有很在意。
15. 到家再摸
陈宵心情大好,单手拎着包慢悠悠地跟在黎初后方。他比黎初略高一个头,听黎初讲话时,他微俯下身,不可避免地闻到黎初发间的香气。
冬日,香气清冷,带有一点距离感,坚定的冷意中是丝丝缕缕的温柔。
两人说话间,黎初想起来,她还不知道陈宵喜欢什么口味,转头正要开口,这才发现陈宵的侧脸靠得极近,他肩又生得宽,周围像是被他的气息笼罩,不露分毫。
见黎初转身欲说什么,陈宵又微俯下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陈宵恍若未觉,黎初却稍稍退后半步。
她抬头,见陈宵耳根一直通红,以为是冻到了,顺手摸向他的耳垂,将触未触:“你的耳朵怎么了?这样红,是冻伤了吗?”
渝城今年的冬天的确比往年更寒冷,尤其是刚刚下过雪,都说霜前冷雪后寒,这半下午确实温度更低了。
她接过陈宵手里自己的背包,拿出一个暖宝宝,撕开递给陈宵,“放在手心,等它暖了捂一捂。”
陈宵耳垂的热意传到耳根,只得转移黎初的注意力:“你刚刚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来着。”
陈宵几乎下意识地回答,“甜一些,微辣,不吃葱姜蒜。”
黎初眉梢挑出惊讶的弧度:“和我好像,那中餐、日料还是西餐?”
陈宵应道:“中餐。”
黎初唇角微翘,刚好她也喜欢,“那我先回家把包放下,我们一会儿见。”
黎初大学以后,没有住在学校宿舍,她睡眠极浅,稍有动静都会惊醒,黎父黎母就为她在学校对面的小区买了栋房子。
陈宵轻轻点头,和黎初道别。
房间内,陈宵换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这不是他和黎初的第一次约会了,回想起来,他心下闪过一丝笑意,衣柜正上方端端正正地叠着黎初第一次约会时送他的围巾。
黎初今天穿了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这条围巾刚好和她相配。
聊天框里,黎初发来了消息,最新的一条消息是餐厅的定位,他知道这家餐厅,他也在这里“偶遇”过几次黎初。
黎初发来的定位的上方,是他1年前发的各种消息,黎初看见了并不回复,大多时候,都只是一片安静的空白。
那时的他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对黎初而言或许是一种打扰,也就不再发消息给她,只是偶尔,定定地站在角落里看她。
但现在不同了,陈宵想,虽说黎初将他错认成了救命恩人,那又怎样?陪在黎初身边的只有他,也......只会是他。
中餐厅内。
他刚进门口,黎初坐在另一侧的窗边,朝他招了招手。
他抬步过去:“等很久了吗?”
黎初摇了摇头,示意他坐下,陈宵手指顿了顿,还是摘下了围巾,看来黎初已经不记得了。
也对,不急于这一时。
他脱下外套交给服务员,手里拿过菜单:“点过菜了吗?”
黎初倾身过来,指着菜单,“我点了他们家的两道招牌,油焖春笋和小炒鹿茸菇。”
“是我之前来吃觉得特别好吃的,想让你也尝一尝。”
“对了,这家店离我们学校挺近的,你之前来过吗?”
当然来过,陈宵微微一怔,嘴角勾起弧度,“还没有。”
黎初于是坐了过来,和他一起看着菜单,发丝垂下,手臂和他靠得极近,“那可以试试这个...松仁玉米、荔枝酥皮虾、酱焖小黄花鱼、酥不腻烤鸭......”
陈宵一一记下她的喜好,继续引导道:“那有什么想喝的吗?”
黎初:“嗯......我要鲜榨桃汁好了”,点完,才意识到点的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疑问地眼神望向陈宵。
陈宵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见黎初在桃汁和玉米汁之间犹豫了片刻,勾上玉米汁,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接着暗示道:“我们口味很相似。”所以,也再相配不过。
上菜后,黎初又坐回了陈宵的对面,陈宵心下难掩失落,但黎初不住地为他夹菜,终是勾起他嘴角的笑意,转而又想,这顿饭原本是黎初为了向那个人表示感谢,嘴角的笑意也一时僵住。
他终究不是那个人,陈宵示意黎初他自己来就好。
黎初放下公筷,喝了口旁边的果汁,觉着味道有些不对,眉头轻皱。
陈宵第一时间注意到黎初的表情:“怎么了?”
黎初:“应该是上错了,这个是白桃气泡酒。”
说着,又尝了一口,酒味和果味融合得很好,“不过这也很好喝。”
黎初很少喝酒,也不清楚自己的酒量,陈宵也以为是普通的低度数果酒,也就任由黎初喝了满满一杯。
饭吃得差不多,黎初却停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一手支着脸颊,本就莹白的皮肤,因为吃了酒的缘故,双眼脸颊皆泛着红意。
陈宵和黎初说话间,她反应明显慢了好几拍,目光也显得有些呆滞,一身冷意褪去,发丝零零散散地飘落,让人忍不住靠近。
陈宵挨到黎初的旁边,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黎初双眼蒙上一层水意,酒意上头,却还是回答道:“嗯,我在。”
陈宵声音很低:“那我是谁?”
黎初又似乎没醉,盯着他的眼睛:“你是陈宵,我很清醒。”
黎初手指在空中绕了绕,指向自己的脑袋:“我记得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黎初平时一直冷冷地不爱搭理人,可眼下,却变成了听话的小猫,问什么就答什么。
陈宵生出些勇气:“那如果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会靠近我吗?”
陈宵觉得自己实在不怎么光明磊落,趁人醉酒来骗一个答案,想是这样想,还是带着一丝期待,等着她的回答。
空气一时安静,陈宵垂下头,突兀地笑了声,安慰着自己,她喝醉了,即使回答了也当不得真的。
“会的。”
一句坚定无比的话,让所有心动都在此刻有了清晰的回应。
陈宵只觉得自己原先泡在青梅酒里的心,被忽地提起,浸在蜜糖里。
陈宵暗暗告诉自己,这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呢?”人总是贪得无厌的,理智提醒他没有必要再问下去,可还是忍不住渴望黎初的再次肯定。
为什么?黎初迟钝地思考着,自然为了她的研究成果,为了她能回到未来继续正常的生活。
只是这样而已吗?黎初头脑混沌,自我暗示一般,只是这样而已。
黎初刚要回答,陈宵却先开口,像是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算了,这不重要。”
他很好哄的,只要黎初会靠近他,哪怕一步,他也会一万次地飞蛾扑火,甘之如饴。
窗外,夜色渐浓,陈宵站起身,替黎初拿过包,背在自己身上,试探着伸出手:“现在要回家吗?”
黎初一言不发,半睁着眼睛,眼神迷蒙,努力支撑双臂站起,却因脚下虚浮,猛地晃了一下,撞进了陈宵的胸膛。
陈宵闷哼一声,手臂虚环在她的腰处,垂下眸子看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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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清醒的黎初,还是握着她的双臂,将她扶稳。
黎初用力站起,走路依旧摇摇晃晃,陈宵只得在一旁小心地护着。
黎初上车时极不安分,对陌生的车辆表现着明显的抗拒,陈宵无奈,先为她开了车门,又绕到了驾驶位,黎初这才慢吞吞地上了车。
帮黎初把安全带系好,陈宵这才想起问:“黎初,你住哪里?”
他只知道黎初住在学校附近,具体的地址一概不知。
黎初不搭话,醉酒的她格外任性,头垂得极低。陈宵托着黎初垂下的侧脸:“黎初,这样颈椎容易疼,等会儿到家再睡可以吗?”
他定位到学校附近,一个一个查着小区名字。
“悦澜华府?”“永和嘉园?”“四季云顶?”......
陈宵一个个耐心地报着名字,观察着黎初的反应,“湖悦山色?”
终于,黎初眼睫抬起,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陈宵拿过车后的抱枕,塞到黎初怀里,让她垫着头,继续哄道:“那你不要乱动,等下就到家了。”
车辆启动,黎初刚开始还算安分,可路上,听到了警笛的声音,就直直地坐起,开始上手扒他的袖子。
陈宵穿的毛衣里面还有层衬衫,黎初身子大半歪了过去,费力地想解开扣子。
陈宵空出一只手,将黎初的两只手腕一齐压下,临时停到了路边。
见黎初还是不放弃,他一只手扶着黎初,另一只手就着这个姿势解开了袖口。
黎初这会儿酒意上头,醉得厉害,他没办法和她讲道理,只得依她。
黎初一圈一圈卷起毛衣,扒拉开袖口,将手臂拉到眼前,细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
一下又一下,手臂的触感传来,陈宵声线带着干涩的暗哑:
“黎初一,不要摸了。”
昏暗的车内,陈宵垂眼,黎初不错开地盯着他的手臂,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忽地,又收回抚摸的手,托着双颊,喃喃自语道:“没受伤就好。”
她这个人很知恩图报的,要是有人为她伤了手,她要愧疚一辈子的。
陈宵微微张唇,凌乱的气息刚刚收住,见黎初又要来扒他的另一只袖子,不由控制着力度,将黎初按下。
轻声说道:“现在不可以,到家才可以摸。”
好在黎初听懂了他的话,一路上安安分分,不动不闹。
陈宵扶着黎初的手臂,刚打开门,就被黎初压在沙发上,照例解开扣子,小心地戳了戳,而后满意地歪倒睡下。
陈宵无奈地晃了晃她的肩膀:“一一,一一,先起来,沙发上容易着凉。”
黎初不理,换了个姿势接着睡去。陈宵一时无法,替黎初脱下鞋子,单手托着她的腰和膝弯处,打开卧室门,在黑暗中摸索着,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
陈宵正要去开灯,黎初却就着这个姿势,拉下陈宵,陈宵顺势半跪在床前,上半身被黎初紧紧抱住。
黎初迷迷糊糊地想着,爸妈什么时候给她买了这么大的玩偶,都比她还高了,她抱住“玩偶”,顺手想要给它盖上被子。
手臂接触空气中的冷意,黎初不由得颤了颤,“玩偶”的体温让她忍不住靠近,黎初埋在“它”的胸膛,拱起头蹭了蹭。
陈宵能感觉到,黎初的嘴唇在他的喉结处,只差一厘,便已吻上。
散着甜意的酒气弥漫,陈宵轻轻叹了口气,冬季的夜里,凉意非但没能让他清醒下来,反叫心里的火愈演愈烈。
浓稠的、压抑着的情绪在黑暗处无限放大......
16. 茶香四溢
即使黎初就躺在他怀里,陈宵也不敢逾越半分。他苦笑着想,他们现在最多算是......普通同学吧。
膝盖半跪在地上,麻意和刺痛传来,漆黑中,视线模糊,听力却愈发清晰。
耳边,黎初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陈宵轻轻拉下搭在他身上的小臂,为黎初仔细塞好被子,黑暗中,一头被锁链困住的野兽,不错眼地盯着睡梦中少女的轮廓。
陈宵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明明是同一张脸,可昨天和今天的黎初,带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非要说的话,昨天的黎初正如渝城当天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而今天的黎初,一颦一笑,却如雪花在手心融化成水,刚接触是冷的,紧握却是暖的。
他坐在床边,看了究竟多久自己也已经记不清了,他只是怕,怕今天的一切都如梦一样,醒来万事成空。
陈宵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黎初半梦半醒间,感觉整个身体都被困在一个圆筒里,她怎么滚都出不去,早上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卷在了被子中央。
她从被子里费劲钻出,坐在床上,仔细回想:
昨晚她请陈宵吃饭来着,中间喝了一杯气泡酒,然后后面......
想不起来,她只知道,自己肯定没结账,点的还都是自己爱吃的,结账的还是救命恩人,好像最后也是陈宵把她送回来的。
想到这些,黎初薄薄的脸皮也透着红意。
要不还是送个礼物补偿一下吧。
黎初拿过手机,陈宵的消息弹出,是凌晨3点多的:
【泡的柠檬水在桌上,喝一点会好受一些】
黎初听话地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淡的酸甜压下了醉酒的不适。
她坐在桌前,终究觉得不好意思,回道:
【昨天晚上抱歉,麻烦你了/玫瑰】
她素来是个直接的人,既然要送礼物补偿的话,那不如直接问对方。
接着说道:【你喜欢什么?我送你,当做一个小小的补偿可以吗?】
这句话刚发出去,对话框里就出现了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
闪烁几次过后,她还是没收到陈宵发来的消息。
难道她昨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让陈宵连回个消息都百般犹豫。
于是试探着发了一个【小猫下跪.jpg】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又闪烁了几次,陈宵终于回了一个【你】。
黎初皱眉,抓了抓早起炸毛的头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陈宵这么难以启齿。
颤抖地飞速敲下了【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你......直接说,我可以承受的。】
对面的陈宵骤然收到了这么两条消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正在去教学楼的路上,消息发了一半时,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就这么发了出去。
他接着敲下【头还晕吗?】,正要发出去,却接到了黎初这么两条消息。
黎初这是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吗?
他正要解释,【其实没什么】,刚打完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眼里带着点促狭,回道:
【我不介意的。】
【哪怕你对我......也没事。】
陈宵不会对黎初撒谎,但这话里话外都留着无数的想象空间。
黎初瞳孔地震,她这么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喝醉后竟对陈宵做了无法言说的事。
她不禁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人格。
她承认陈宵作为小说男主,的确骨相皮相俱佳,难道醉酒后的她真的为美色所惑?
纠结半天,黎初还是没有勇气问陈宵,她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黎初心态很好,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她就想办法补偿,多想无益,她简单洗漱了下,就赶往了教室,作为医学生,黎初的课表几乎是全满的。
而且课程之外,黎初大一就申请进了她博士导师沈导的课题组,沈导是阿尔茨海默病领域的专家,也是多个国内外顶级期刊的编辑和审稿人,沈导的导师伊瑟路芬更是这个领域研究的开山之人。
尽管沈导为人极刻板严肃,但黎初硕博期间,跟着他做研究时,他很大程度上为黎初提供了前沿的研究思路。
黎初大一的时候,还只是跟在师兄师姐后面记录数据,学习之余也通读了大学四年的专业书籍。大二的时候,已经可以独立操作部分实验,并进行各数据的分析综合。
她教室、卧室、实验室,三点一线,本科期间就已经发表了两篇一区SCI,现在重来一次,她也可以规避掉之前实验时推翻重来的实验错误,效率大大提升。
与此同时,她还是记挂着那个特殊患者,特例证明,Aβ淀粉样沉积和患者的认知衰退情况不成正比,这和之前的研究结果完全相悖。
也就是说,一旦黎初证明成立,目前针对Aβ淀粉样沉积的药物的开发工作都成了无用功。
黎初心下也明白,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黎初听了整整一天的专业课,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她仍旧坐在座位上,整理着当天学习的全部内容。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又间或有一两个学生进来自习,隔着一个座位上也坐了一个人,黎初也恍若未闻。
整理完笔记,黎初拿起书包,抬头看了眼教室正上方的挂钟,已是晚上六点钟了,收拾好座位,她准备去吃点东西垫垫。
正要出去时,却发现陈宵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旁边。
教室里空调开着,陈宵只穿了件米灰色的拉链毛衣搭配着里面简单的白T,拉链拉到胸口,刚好卡在胸肌中央,领子挽下,露出锁骨和喉结处的......红痕。
黎初瞳孔骤缩,陈宵懒洋洋地躺着看向她,见她要出来,眼角微弯,打了个招呼:
“一起去吃晚饭吗?”
黎初内心波涛汹涌,脸上也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这是她干的??!!
黎初不相信,僵硬着脸,微笑点头:“好啊。”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黎初侧身试探:“陈宵?”
“嗯,我在。”
说着,黎初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道:“你脖子上被......虫子咬了。”
黎初内心祈祷:快回答是,快回答是。
陈宵忽地露出了似是委屈的神色:“哦,不是,不过没关系的。”
黎初已经脑补出她强抢良家妇男·陈宵,并对其上下其手的画面了,她握着背包带的手抖动着,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哈哈......总不会是我昨晚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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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陈宵如被风雨摧残但仍坚韧不屈的小白花,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皮。
还真是她干的?!气氛一时沉默。
当然不是,在黎初未注意的角落,陈宵嘴角默默勾起弧度。
昨晚,黎初的嘴唇只是靠得他近了些,但陈宵却无法克制内心的痒意,不动声色拉开距离后,手指在喉结处难耐地划着,压下心底的欲念,欲念越深,他下手愈重。
直到此刻,痕迹仍然没有消失。
他自然知道黎初误会了什么,私心却告诉自己,没必要解开这个误会。
黎初是个距离感极重的人,对人对事都不想欠一丝一毫,可他偏偏不愿,他不愿和黎初分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卑鄙地顶替了救命恩人的身份,哪怕是勾起黎初的愧疚也好、自责也罢,
总之,他就是要和她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任谁也休想斩断。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食堂,相对坐着,黎初一字未发,一心扒饭。
陈宵想,总要给黎初些时间来消化,如果她愿意对自己负责,那他自是无有不应。
“对了......”,两人同时开口,陈宵示意黎初先说,黎初也不推辞:
“昨晚说好我请客的,结果最后因为......也没有请成。”
“我想着,送你礼物,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不如直接问你。”
陈宵:“其实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你要是想送的话”,
“不如送我个......朋友”。
见黎初疑惑,陈宵又继续说道:“我这人性格你也知道,身边没有什么朋友。”
说着,又装作失落道:“我之前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但你因为那次意外,把我忘了,所以我......”
像是说不下去,低头戳着盘里的菜。
陈宵虽未说完,黎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把自己当朋友,但自己却处处忽视他,他进入京大之后,应该很孤独吧。
黎初不禁心疼地说道:“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想起来一些记忆了,你仍旧把我看做好朋友就是了,剩下的我会慢慢记起的。”
陈宵道:“我看别的好朋友经常一起吃饭。”
黎初:“我们也可以啊。”
陈宵:“别的好朋友每天都会给对方发消息。”
黎初:“这个当然也没问题啊。”
陈宵:“别的好朋友也会一起出去玩。”
黎初:“嗯......我不去实验室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一起出去玩。”
陈宵顶腮,垂头努力压抑上扬的嘴角,茶香满的快要溢出:“谢谢你,黎初。”
黎初:“没关系,好朋友就是要这样的。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陈宵继续诱导道:“我最近住的房子,隔壁一直在装修,我想换个地方,你有什么推荐吗?”
黎初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现在住的那个小区环境就还可以,晚上也很安静,你可以考虑一下。”
陈宵在昨晚就已经选好地方,刚好黎初楼下的邻居挂了房屋出租,他今天已经迅速地联系了对方,提前定下房源。
“那再好不过了,我这两天就去看看。”
“这样我们之后可以一起回家了。”
接着,又用不自信地语气说道:“这样你会觉得烦吗?”
17. 她在哪里?
黎初本来觉得两人如此,确实过于亲密,但陈宵这么一说,黎初的愧疚心又更上一层:“当然不会。”
只是,黎初没想到,陈宵搬家的动作这么快,头天晚上说完,周末就已经搬过来了。
周日当天。
黎初窝在家里,背诵复习,准备月底的期末考试,医学生的期末周格外难熬,短短一周就要考完12门科目,并且每门专业课的书都像块板砖,重得能砸死人。
当然,难上加难的是,医学生的考试是没有划重点之说的,每门课的老师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难道病人会按照重点生病吗?
黎初选的是本硕博八年制的临床医学专业,虽说不需要刷绩点保研,但一提到考试,黎初的竞争心就来了。
能进入京大的都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因此取得好的名次已经不在于智商,而在于努力了,能胜过天才的只有努力的天才。
黎初整理归纳了每门科目的大纲,这也是她的学习习惯,先建立基本的框架,而后通过不断地复习填充大纲。
正整理间,门铃响起,黎初疑惑,自己还没点外卖,趿着拖鞋走到门口,点开视频,门外,正是陈宵。
黎初打开门探出头,陈宵说道:“我昨天刚搬过来,没想到上面就是你家。”
黎初略微惊讶,还是客气地说道:“那以后可以相互照应。”
陈宵点头:“我刚好做了午饭,你要不要下去和我一起吃?”
黎初摆了摆手,继续客气道:“不用了,我现在不太饿,一会儿点外卖就好了。”
陈宵怅然道:“打扰了,那我自己一个人吃吧。”说话间,还格外加重了“一个人”这三个字。
黎初犹豫,见状,陈宵又加了把火:“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没事的。”
黎初自然是听不得这些,喊住转身欲走的陈宵:“那你等下,我换个衣服就来。”
陈宵眼中漾出笑意:“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
黎初回道:“不麻烦的,我等下直接去找你。”
黎初回房间换下睡衣,随意地披上件羽绒服,就下去按响了陈宵的门铃。
甫一进屋,就闻到了厨房里饭菜的香气。
可能是刚搬进来的缘故,两室一厅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墙上是各类装饰挂画,倒是给简单的灰白调房间添了些人气。
陈宵围着件橄榄绿的围裙,勒在身上,衬出他优越的头肩比。里面的衬衫挽了袖子,拿着锅铲的手臂透着青筋,领子处解开了两颗扣子,V领微微露出脖子线条。
黎初由下往上看去,瞥见陈宵的喉结,又忍不住脸一红,喉结处的印记已经淡了下去,只余几抹薄红。
黎初脱下外套,顺手挂在玄关处的衣架,说道:“我帮你一起端菜。”
陈宵严严实实地堵在厨房门口:“你先去沙发上坐会儿,这些我来就好。”
黎初无法,应了句好,坐到沙发上,一旁放着还未熄灭的手绘屏。
黎初好奇地拿过,屏幕上的作品和陈宵后来的成名作——《幻影》,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于是问道:“陈宵,你在画的这个作品有名字吗?”
陈宵端着菜来到餐桌前,应道:“目前暂定叫《月光》。”
《月光》?黎初觉着这名字耳熟,但也未深想下去。
饭菜的香气已然传来,黎初被勾得来到了餐桌边。
菜已上齐,陈宵先将炖得入味南瓜排骨汤盛给黎初:“小心烫。”
黎初舀了一勺,轻轻吹了下,金黄的汤汁清香扑鼻,甜而不腻,饶是极为挑嘴的她也没忍住喝了整整一碗。
黎初眼眸发亮:“真的很好喝。”
陈宵给黎初上着眼药,暗示道:“是的,书上都说,男人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话里话外都透着些暗示的意味。
在厨艺方面,陈宵相信自己绝对胜过黎初的那位救命恩人。
黎初没有在意陈宵说了什么,眼神已经落到了下一道菜上,糖醋鱼,肉质鲜嫩,口水鸡,香中带麻,粉蒸肉,糯而清香......
黎初全神贯注吃着,胃里暖呼呼,额头也冒出薄汗。
陈宵见黎初吃得开心,准备好的措辞也就说了出来:“我原本一直一个人吃饭。”
“你今天能过来陪我,我真的很高兴,就是太麻烦你了。”
黎初嘴里叼着块鸡肉,嚼了嚼咽下去说道:“不麻烦的,你做饭这么好吃。”
陈宵眼神亮了亮:“真的吗?那你以后还会来吗?”
黎初是个边界感极强的人,习惯性的拒绝已经到了嘴边,见陈宵直直地看她,又忍不住心软道:“会的。”
*
周一一早,黎初早起赶着早八。
收拾课本时,才发现有人托她转交的礼物还静静躺在包内。
黎初本想直接发消息给宋昭昭,划过屏幕上的手机联系人,不习惯备注的她,看着陌生的头像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说来也奇怪,黎初最近几天一直没见到宋昭昭。她想找宋昭昭的时候,怎么也寻不到,没在找的时候,宋昭昭自己又过来了,就好像丢了东西一样,想找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不找的时候自己就出来了。
坐电梯下楼时,黎初刚好遇到陈宵,两人一起下了电梯,往学校走去。
陈宵周一没有早八,估摸着黎初大概的下楼时间,一早就在电梯口徘徊,连路过的保安都忍不住看了陈宵几眼。
路上,黎初问道:“你知道昭昭最近在忙什么吗,好像一直没怎么看到她?”
陈宵拿出手机:“我问下赵霁。”
黎初只试探地问道:“你和赵霁......现在关系还好吗?”
陈宵记起了之前自己说的那些鬼话,什么自己一个人,什么没有人陪伴,只能模糊地说着:“最近他忙着搞文学创作,我们联系......不是很多。”
黎初听着陈宵犹犹豫豫的口气,误以为两个人进入京大之后彻底决裂,至于决裂原因,黎初不问也已经自动补充完全,自然是狗血小说的经典桥段,二男争一女。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单方面决裂的赵霁回道:
【周一她在教2,下午三四两节课。】
教2离医学院学科楼不远,黎初要了宋昭昭的课表,打算下了课之后直接过去找她。
听完半下午的专业课,黎初绕过一间间教室,来到了宋昭昭上课的阶梯教室的后门,教室里学生已经来了大半,黎初找了半天,只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赵霁,她顺手打了个招呼,坐到了他旁边。
“昭昭还没有来吗?”
赵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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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笑道:“她会卡点来的。”
果真,上课铃响时,宋昭昭踩着铃声进来了,坐到了赵霁给她占的最后一排仅剩的风水宝地。
见黎初来找她,宋昭昭明显眼神亮了一下:“初初,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霁隔在两人中间,微微后仰,腾出两人说话的间隙。
黎初拿出包里的盒子递过去:“上周我们班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之前一直没遇到你。”
赵霁脸色明显僵住一瞬,而后继续微笑道:“追求者吗?”
突兀的一句话,不知道是在问谁,一时两人都没有回答。
“要不打开看看呢?专程托人转交,说不定是什么珍稀之物。”
宋昭昭奇怪地暼了赵霁一眼,他仍在微笑,但她却觉出了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盒子极小,宋昭昭也摸不准里面是什么,打开,只有一张方形卡纸。
反过来一看,竟然是她最喜欢的作者大大——木刀的亲签,宋昭昭忍住内心的激动,这礼物太过贵重,他也一时犹豫起来。
纠结了会儿,宋昭昭还是把卡片放回了原盒内,准备送还给那个人。
赵霁:“怎么,不要吗?”
宋昭昭:“......送的人不对,不想要。”
赵霁嘴角笑意扩大了三分,拿出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书,递给宋昭昭。
“给你的。”
宋昭昭迅速羞耻地揣进自己怀里,小声地抗议道:“你干嘛?”
“不打开看看吗?”
宋昭昭脸颊微鼓,皱了皱鼻子,却还是顺着赵霁的话,打开了扉页,上面赫然写着:
【To昭,天天开心,岁岁平安。木刀】
“你竟然抢到了特签!”宋昭昭小心抚了抚书上不存在的褶皱。
赵霁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黎初眼神极好,书封上印着烫金的七个大字:《冷血总裁狠狠爱》
黎初:“......”
黎初假装没看到,转移着话题,随意问道:“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见到你。”
宋昭昭:“哦,有吗?我......最近一直都在学校啊,在实验室忙着准备ICPC程序设计竞赛。”
像是为了增强可信度,宋昭昭继续解释道:“我昨天还看见你去实验室了。”
黎初的确每周日定时定点地去实验室,周末实验室没什么人,最适合安静地做实验、处理数据。
但偏偏昨天,黎初和陈宵吃过饭后,外面下了大雪,黎初也就继续窝在家里看论文了。
见黎初似是皱眉,宋昭昭继续说道:“可能是中午那会儿太阳晃眼睛,我......看错了。”
赵霁也插了一句:“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宋昭昭恍然道:“哦对,......是的,我也弄混了,最近一直忙着比赛的事情。”
黎初漫不经心道:“那可能是周六吧。”
宋昭昭又顿了片刻,又点下头。
黎初瞟了眼她的表情,宋昭昭......真的很不擅长撒谎,因为黎初周六也没去实验室。
黎初只是觉着奇怪,宋昭昭为什么要刻意证明她一直在学校?
而且,昨日整个京市都下了大雪,宋昭昭不可能不知道,难道她不在京市?
18. 真假女主
多想无益,无论宋昭昭是否在这件事上撒了谎,终究都和自己无关。
课间,黎初和两人一一道了别,教学楼前,又簌簌地飘起了雪。
京市和渝城终归是不同的,渝城雪薄,却裹着狂风。京市的雪大片大片安静地落,像是扯破了的棉絮,倾倒在空中,打着旋儿。
黎初鲜少发呆,只是望着雪景的她忽地记起,每次回溯,都是冬天,每次离开,都是雪天。
眼前,黑伞遮下,黎初顺着握在伞柄上的关节透红的手,抬眼看去。
陈宵眼角带笑:“怎么站在雪地里了?”
黎初晃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出了避雪的楼檐。
回道:“来京市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雪。”
陈宵也戏谑地说:“雪下的越大,我越害怕。”
因为经历过两次惊心动魄的雪天,所以陈宵对雪天甚至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情绪。
见黎初疑惑,也并未解释,只是说道:“大学城新开了家咖啡店,就在我们学校对面,要一起去看看吗?”
黎初略一思索,她明天准备和导师讨论一下新的论文选题,刚好现在找个地方坐坐,梳理一下基础思路和论文大纲。
见黎初点头,陈宵偏着伞,微微俯身放缓脚步,和黎初两人并肩走在中央大道上。
咖啡店内。
许是下雪的缘故,向来热闹的咖啡店,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或在敲着键盘,或在埋头写着什么。
陈宵收伞,抖了抖伞上的雪,侧身为黎初推开玻璃门。两人随意寻了个窗边的圆桌坐下。
一旁的服务员小姐姐递过菜单,半俯下身:“两位要喝点什么呢?”
接着又热情地推荐道:“马上就是圣诞节了,我们店特地推出了圣诞限定情侣套餐,两位要试试吗?而且新店开业,还有惊喜礼品哦。”
陈宵正要开口拒绝,黎初却问道:“有开心果和红丝绒拿铁?好像看起来都不错,你喜欢吗?”
陈宵心口一热,愣道:“......嗯,我都可以。”
黎初转头对服务员道:“那麻烦就这个了,谢谢。”
陈宵轻咳一声,似是掩饰内心的慌乱,眼睛暼到一边,不敢对视。
黎初只是单纯地看到了餐单上的“重磅推荐”四个大字,加上服务员的热情推销,并未对“情侣”二字特别关注。
陈宵嘴唇抿起,掩饰着勾起的嘴角:黎初对和自己被认成情侣一事,并不排斥,那是不是说明......黎初至少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陈宵又联想到,在黎初未出事之前,也是隐隐对他有意的,只是后来记忆出现了偏差,忘记了他。于是,陈宵又情不自禁地抬头,试图从黎初眼中找到些许不一样的情愫。
黎初只是皱了皱眉,抽了几张纸巾,起身到陈宵身旁,将他左肩膀上的雪掸落,想着,定是刚刚两人一起走的时候,陈宵把伞都偏向她了。
黎初想,陈宵性子太过善良,总是处处替别人着想,心疼道:“下次不可以只顾着别人了,衣服都快湿了。”
又是如此,说话间,黎初浅浅地呼吸掠过陈宵的耳畔。虽隔着厚厚的外套,陈宵却能感觉到,黎初细细地擦落自己肩上的雪。
黎初她,哪怕不记得自己,却还是能注意到有关他的一切细节。
陈宵哑声应道:“下次不会了。”
拿铁香气氤氲,二人安静对坐,黎初在笔记本上敲下基本思路,将关于Aβ淀粉样的课题大纲尽可能地完善。
对于沈导能否批准她的课题,她眼下只有一分把握。
一是因为,她现在才大二,仅凭不到两年的科研经验,她无法向沈导证明她有研究这个课题的能力。
二是因为,开启这个课题的研究,就意味着她要推翻前人近二十年的研究结论,其个中艰难,自是分明。
对面的陈宵,一直伏身,在平板上进行着分镜的细化工作,这是个大工程,但只是漫画作成的一个小阶段,后面还有勾线、填色、阴影......
现阶段,他已经在着手进行工作室的筹备,一部漫画作品,只靠一个人是无法诞生的,每部漫画作品都凝聚着一个工作室人的心血。
只是,在招人这一步,陈宵就已经犯了难,他曾在美院校园墙发起过招募,然而几天过去都无人问津。
陈宵心下明了,国内漫画目前作品质量参差不齐、内容风格都很单一,再加上版权保护机制尚未完善,因此漫画行业的收入可谓少之又少。
而京大美院作为中国顶尖艺术设计院校,出来的毕业生无一不是进大厂、做策展,收入是费力不讨好的漫画行业所望尘莫及的。
在京大学生眼中,画漫画仅仅是无聊时的消遣,要他们选择进工作室,自然无人来应。
咖啡馆内流淌着民谣小调,咖啡香气伴着音乐,多少舒缓了店内客人的紧张神经。
黎初将课题大纲改了整整三遍,敲下最后一个字,终是长舒了口气,不管结果如何,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到了最好。
黎初合上电脑,杯里的拿铁也已经见底,摸了摸对面陈宵的杯子,杯身冰凉。黎初伸手招来服务员,将两人的杯子续上。
打了半天字,黎初的手也微微发僵,她捧着咖啡杯,热意顺着杯壁传来,黎初也小声打了个哈欠。
她随意看了看,窗外天色暗沉,雪已经渐小,面前的陈宵仍低着头心无旁骛地勾线。
陈宵外套随意搭在身旁的椅子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线衣。黎初小口啜着咖啡,忍不住犯了医生的职业病,心里默默分析起了陈宵的身材。
视线一一划过,陈宵肩膀平展,肩峰位置恰到好处,锁骨线条清晰,身体协调性或许不错。肌肉轮廓方面,胸肌饱满撑起衣服,心肺功能良好。
黎初微微挪动身子,又往腹部看去,即使隔着衣物,也隐约能看出腹肌的轮廓......
再往下看时,陈宵磕磕绊绊地插了句话:“黎初......你饿不饿?”
黎初看向他时,陈宵就已经感受到了黎初灼热的视线,从他的锁骨落到了胸肌,再落到下方。
见黎初被自己的话吸引,陈宵如释重负,好在......他平时有注意定时锻炼,不知道他现在的身材黎初是否还满意?
陈宵红着耳根继续转移话题道:“我们是回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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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等会儿出去吃?”
黎初正要开口,一旁有人朝着门口招手,喊了声:“昭昭,这里。”
黎初视线越过陈宵,向门口望去。
她本以为是宋昭昭,推门而进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短发少女。
来人穿了件鹅黄色的短款羽绒服,毛领竖起来遮住小巧的下巴,“是典型的渝城人长相,鹅蛋脸,柳眉杏眼,皮肤白皙,颊边梨涡浅浅,嘴角的一颗小痣带着似有若无的温柔。”
黎初脑海中倏地想到了这段话,这是原书《你是我的光芒》中形容女主宋昭昭的一段话,却和迎面走来的少女莫名吻合。
黎初余光静静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知为何,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停在这里。
陈宵见黎初迟迟没有反应,咳了声,黎初这才回过神,想着刚刚陈宵的问题回道:
“好久没有吃甜品了,我想吃个提拉米苏再走可以吗?”
陈宵不知道黎初为何忽然撒娇,闻言,轻声道:“我去吧台点,你稍等一下。”
一旁坐着的“昭昭”和她对面的同学,很自来熟地对黎初说道:
“美女姐姐,你男朋友好温柔啊。你们真般配。”
黎初摇了摇头,并未纠正两人的说法,眼下也不是纠正这个的时候。
黎初挤出一丝微笑,回道:“你们也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吗?”
“昭昭”灿烂一笑道:“是呀,她是京大的,我是京师大的,都在这个大学城。”
黎初继续引导:“好巧,我也是京大的。”
“不过听你们的口音和我老家好像,感觉还挺有缘分的。”
“昭昭”对面的女孩也兴奋地回道:“真的吗?我们俩都是渝城人,姐姐你也是吗?”
黎初笑着点头:“果然我们很有缘,说不定还是同一届呢,我今年大二。”
“昭昭”对面的女孩继续惊呼道:“我们也是,天呐,这么巧。”
“昭昭”笑道:“姐姐这么漂亮,应该不是我们高中的,不然我们肯定记得。”
黎初礼貌性地道了句谢,正欲询问,陈宵端着两份甜品走了过来。
一旁的女孩调笑道:“姐姐的男朋友也是京大的吗?”
陈宵放下甜品的手一顿,“男朋友?”
黎初口型示意陈宵:“误会。”
转头又和两个女孩交谈起来:“他也是京大的,我们也都是渝城一中的。”
“昭昭”恍然道:“怪不得,我们是三中的,难怪没有见到过你们。”
黎初紧握着手中的咖啡杯,将所有信息串到了一起:
和原书中相同的外貌,相似的名字,同是渝城三中,所有的巧合都重叠到了眼前这个叫“昭昭”的女孩身上,就连黎初也百思不得其解。
黎初正欲再细问,“昭昭”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姐姐,我来找我朋友拿个东西,马上要去赶晚课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黎初正愁以后不知道如何再找到她,见“昭昭”主动询问,她毫不迟疑地应下。
两人道别后,新添加的好友对话框里弹出消息:
【姐姐你好,我是宋昭昭】
19. 真假女主2
黎初呼吸一滞,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绪像被浓重的雾霭困住,向四周冲撞,却找不到出口。
手机上“宋昭昭”这三个字变得陌生而又模糊,世界上真有如此巧合吗?
相同的名字、相同的年纪、相同的学校、甚至是相似的样貌……
黎初指尖微微颤抖,回道:【好巧,我有个朋友,也叫宋昭昭,之前也是三中的。】
对面的少女许是在路上,一直没有回复,黎初捏着手机的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心底烧着了一把微弱的火,难耐又煎熬。
陈宵这边,心里还沉浸在刚刚的“男朋友”三个字上,已经两次了,黎初都没有对外人纠正他们的关系。
是因为没有必要吗?
可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呢?
黎初也会如此放任吗?
陈宵已经暗暗有了答案,至少黎初她……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只是他不清楚,这好感是来源于“救命之恩”产生的错觉,还是单纯的只因为他?
陈宵眸光微暗,眼底闪过一抹自嘲,自己实在没必要纠结其中原因,他要做的,只有抓住这点近乎微弱的好感,不动声色地靠近,编织名为爱欲的网,困住黎初的心。
陈宵看出黎初的心不在焉,笑道:“这家店的提拉米苏不好吃吗?”
“不好吃的话我再去其他店里买。”
黎初嘴角扯出抹笑,挖了一个小角,味道融入口腔,却更多的是可可的苦意。
“很好吃。”她这样说道。
良久,感觉到手机微微一震,黎初飞快点开对话框,她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宋昭昭”回道:
【欸,真的嘛?我不知道哎。】
黎初几乎是立刻起身,她迫切地想要找到宋昭昭,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究竟仅仅是同名同姓的巧合,还是……她所认识的宋昭昭取代了“宋昭昭”?
黎初看了眼宋昭昭的课表,确认她还有晚课,就急匆匆地和陈宵道别,疾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晚修教室内。
黎初站在门口,视线在门口逡巡一圈,准确找到了宋昭昭的身影。
她不露声色,坐到宋昭昭旁边的空位,拿出刚刚咖啡店内买的甜品,递到宋昭昭面前的桌上。
这节课本来就是公共选修课,认真听课的人寥寥无几,宋昭昭也勾着头,划过绿江APP,默默追更她喜欢的木刀大大的新书。
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她好奇地瞥了眼,见是黎初,眼睛亮亮地放下手机:“初初,你怎么过来了?”
黎初道:“刚从咖啡店过来,给你带了个小蛋糕。”
宋昭昭来京市以后,依旧保留着每天吃甜品的习惯。京市甜品店、咖啡店、文创店,店内甜品各式各样,因此,宋昭昭每天都要去不同的甜品店打卡。
见黎初给她带了小蛋糕,她欣喜地蹭到黎初怀里:“谢谢初初。”
黎初身子一僵,与宋昭昭扯开些距离。
黎初道:“你转学之前在三中有遇到和你同名的女生吗?”
宋昭昭道:“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说来也巧,我刚刚去店里的时候,遇到一个女生,和你长得很像。”
见宋昭昭眼神透着不解,黎初直勾勾地盯着宋昭昭的眼睛:“她说她也叫宋昭昭,是渝城三中的。”
宋昭昭不自在地摩挲了下手机屏幕:“这样吗?”
说着,眼睛往左上方瞥着,作回忆状:“奥......对了,你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了些什么。”
说着笑道:“确实我转学到一中之前,学校有个和我同名同姓的女孩,不过我们不同班,也就见过几次,所以没什么印象了。”
黎初心中的违和感仍未散去:“是吗?她说在三中似乎没有遇到和她同名的人。”
宋昭昭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我后来就转学了,她......不记得倒也正常。”
黎初将宋昭昭的反应看在眼底,宋昭昭的解释看似合理,却出现了明显的漏洞。
如果两人同校并且见过,相同的名字加上相似的外貌,宋昭昭为何一开始说不记得有和她同名的人的存在?
见黎初还欲细问,宋昭昭借口道:“初初,我先去个洗手间,马上回来。”
黎初应了声,坐在原地细细思索,原书中的女主到底是她们中的哪一位?黎初直觉告诉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思绪千回百转,缠成一团毛线,黎初觉得自己冥冥之中好似抓住了线头,一拽,答案就呼之欲出。
那这团线的线头究竟在哪里?黎初习惯性地在笔记本上画下对比图:
“宋昭昭”:背景√、姓名√、年龄√、样貌√......
宋昭昭:背景√、姓名√、年龄√、样貌×
黎初猛然想到了其中的关窍,她顿时联想到了原书中对女主的描写,女主宋昭昭嘴角是有一颗小痣的,而眼前的宋昭昭没有!
黎初心里的天平已经朝“宋昭昭”倾斜,如果原书女主是仅见过一面的“宋昭昭”,那眼前这个宋昭昭又作何解释。
眼见宋昭昭从后门进来,黎初手机屏幕上兀地闪过一条消息:
“宋昭昭”:【姐姐,我突然就想起来啦】
【我们学校确实有和我同名的人哎】
【不过可惜的是,她后来就转学了】
宋昭昭落座,轻轻跺了两下脚,对着手心哈了口气:“外面真的好冷哎。”
“对了,初初,你刚刚要问我什么?”
黎初看向宋昭昭的嘴角,带着三分笑,摇了摇头。
她已经能够确定,原书女主不是眼前这个宋昭昭,而是从未出现在男主陈宵身边的“宋昭昭”。
黎初知道,自己的记忆被篡改了,因为笔记本上,她刚刚记下,宋昭昭是没有痣的。
而现在她的记忆却出现了偏差,记忆告诉她,宋昭昭和原书描述的女主一模一样,而理智则告诉她,并非如此。
屏幕那边“宋昭昭”发来的消息更是佐证了这一点,虽然很荒诞,但黎初没有忘记这是书中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提前的转学时间、提前的相遇,都是宋昭昭刻意为之。
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黎初顿觉置身白雾,潮湿的冷气、迷蒙的四周、都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两人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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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门口道别,眼见黎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宋昭昭将手中提着的蛋糕拿到眼前,叹了一声,真是可惜。顿了一瞬,转身往身后抛去,蛋糕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掉进了垃圾桶内。
天色已晚,路上的雪已被不知何时而来的清扫车除了个干净,路灯下,整条路透着点点水迹。
黎初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不多时,便到了家。
房内没什么摆设,倒是显得空空荡荡,黎初连包都没放下,径直坐在了沙发上,细细消化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巨大的孤独感袭来,黎初起身下楼,按响了陈宵的门铃。
陈宵对黎初的到来稍感意外,他放下手中擦着头发的毛巾,自然而然接过黎初换下的外套,挂到一旁。
陈宵敏锐地察觉到黎初的情绪不对,移步到厨房倒了杯温开水,递给黎初,黎初握着手中的杯子,开口缓缓说道:
“陈宵”
“嗯,我在。”
黎初想直接请求陈宵,和宋昭昭保持距离。今天的事,让黎初添了些危机感,她不清楚宋昭昭的目的是不是陈宵,或者退一步来讲,和陈宵有关。
话到嘴边,却换了种说法:“以后你和昭昭单独相处的时候,可以叫上我吗?”
陈宵嘴角添了丝笑意,以期待地口吻询问道:“为什么?”虽然他接近宋昭昭的本意也是亲近黎初,但此刻,陈宵莫名觉得黎初会说出一个让他期待的答案。
黎初想说,因为你是男主,而宋昭昭是假女主,因为你关系着世界崩坏,而宋昭昭可能会影响到这一点。可这些,黎初通通不能说。
只能自暴自弃道:“因为我会吃醋。”
吃醋?陈宵几乎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心脏紧张地快要冲破胸腔,黎初......她是在和自己表白吗?
陈宵脸上腾地升起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大脑都忘记了思考。
黎初见陈宵似是不明白,强行解释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如果只有你们两个一起玩,我会不太开心。”
短短两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又蓦地浇到了陈宵头上,嘲笑着他的自作多情,陈宵失落道:
“只是这样吗?”
“好,我答应你。”
见状,黎初松了口气。
这次回溯至今,只有短短一个星期,但黎初却已经觉得无比漫长,许是没有目标的缘故。
前两次,她预知了原书中的关键故事节点,所以都成功地避开了被篡改的剧情。
而如今,预知不了被篡改的节点,她就只能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找不到方向。
第一次,是陈宵的父母,第二次,是陈宵的双手,这些对于陈宵而言,都是极为宝贵的,所以接下来被篡改的,是不是同样是男主陈宵最在意的。
黎初比划着双手说道:“陈宵,你目前有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或者事?”
陈宵脱口而出:“自然是你。”
黎初:“我?”
陈宵眼神躲闪:“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心里却想到,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最在意的只有你。
黎初:“那除了我以外呢?”
20. 电梯意外
见黎初直勾勾地看过来,陈宵却觉得这个问题是在试探些什么,笑容带着几分轻佻:
“黎初一”
“嗯?”
“你是想知道你在我心里的重要性排名吗?”
黎初愣了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原本室内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黎初顺着陈宵的玩笑接了下去:
“那我排第几呢?”
陈宵见黎初神色缓和,继续笑道:“除了第一,你还得过其他名次吗?”
这句话未带一丝疑问语气,陈宵半蹲着和黎初平视,两人视线相接,他一字一顿道:“你在我这里,也是第一名。”
陈宵眼神炙热,烫得她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黎初知道,自己的问题对于陈宵而言,问的毫无逻辑。所以如今看来,也只能见招拆招。
*
京大校园论坛最近兴起一则怪谈:
【不要在夜晚靠近学校实验室,会被吸入神秘空间】
起因是某位物理系的研究生学霸,做实验做到了凌晨两点多,整栋实验楼里只剩这一间实验室还亮着灯,他专心致志进行实验时,紧闭的门突然开始吱呀作响,透过门玻璃,甚至隐约察觉到有影子晃动。
他推开门一看,走廊上空无一人,正当他以为是风声作祟时,门口却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吓得原地晕倒,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神秘空间,他四处找寻出口而不得,最后精疲力尽地倒下。
第二天一早,来到实验室的人看到门口昏睡的他,连忙将他喊醒。
醒来后,他迷迷糊糊地喊着什么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并且在校园论坛上匿名发帖,直呼发现了神秘空间。
帖子在论坛一度成为热度TOP1,只不过引来的都是众位校友的嘲笑。
网友小鱼不吃草:【疑似做实验猝死前的征兆,建议楼主检查一下脑子。】
网友休息休息吧:【怀疑楼主编造这个故事的目的,不会是要一个人偷偷卷吧。】
网友重生之我是京大校草:【疑似被逼疯的物理系学生的临终幻想,即使发现黑洞也是要交论文初稿的捏】
底下更是清一水地哈哈哈哈。
当然,也有相信帖主组团深夜巡视实验楼的人,最后一无所获返回来破口大骂。
一时众说纷纭,其中曲折自不为黎初所知,黎初此刻正在前往实验楼的路上。
怀中抱着的电脑里,是她改了又改的论文大纲。刚好下午沈导的实训课结束时,黎初发来消息,想请他看一下论文框架构建的如何,于是沈导干脆把讨论地点约在了实训室。
对于黎初这个学生,沈导十分欣赏,虽然他只给本科生们带过一学期的的选修课,但课上,黎初所展露出来的专业素质、专业能力以及研究天分,即使在京大众多优秀学子中,也颇为出色。
更难得的是,黎初聪明而不自傲、冷静又谦虚谨慎,沈导也一直希望黎初可以来他门下攻读研究生。所以本科阶段,黎初就进入沈导的课题组,对于黎初的研究课题,他也从中点拨一二。
只是这次,黎初将课题交由沈导审核时,他勃然大怒,将电脑啪地一合,声色俱厉道:“这就是你构思了一个月的论文课题吗?有任何研究价值吗?”
沈导呷下保温杯中的茶,顺了口气,像是察觉到自己语气的生硬,又照顾着黎初的情绪,缓声安抚道:
“这不是你现阶段该做的课题,Aβ淀粉样沉积影响认知衰退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你想去驳斥这个论点,无异于天方夜谭。”
“再说了,就算有不同的声音出现,那也只是个例。”
“学术研究需要的是普遍规律,不需要去证明个例的特殊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初垂下眼,这个结果她早已料到,却仍旧不死心:“那什么情况下,您才肯同意我做这个课题?”
见黎初仍是执拗地问,沈导大手一挥:“你回去吧。”话里话外都在告诉黎初,关于这个课题无需多言。
黎初将手中的电脑收好,走到门口,脚步又停住,扭头继续说道:“如果我能证明我有做这个课题的能力,那您就同意我开展这个课题的研究可以吗?”
沈导拧了拧眉:“等你能证明再说。”
黎初转身退了出去,的确,以她现阶段的研究成果,沈导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如此,她就证明给他看。
冬日天灰得早,楼道的灯已然亮起,黎初顺着原路返回,却发现原本的楼道口摆放着一个安全警示牌,蓝底白字写着:“正在维修中,通行请走电梯。”
黎初所在的楼层是7楼,她按下电梯的上升按钮,红色的箭头指示灯一跳一跳,在4楼停了好一会儿,才又升上来。
电梯门开启,里面空无一人,黎初抬步进去,按下一楼的楼层按钮。
门关上的前一秒,黎初似乎听到了沉沉的脚步声,她按下开门按钮,正欲等一下后来的人,可开门按钮按下去,电梯门却纹丝不动。
黎初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不对劲,立刻用双手护住头部,牢牢蹲在电梯角落。
整个电梯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下坠,剧烈的失重感传来,黎初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俯冲力带来剧烈的恶心感,黎初头脑发晕间,电梯却蓦然间停在了一楼。
感知到自己或许安然无恙,黎初强撑着发软的身子,扶住电梯壁,不住地按下开门按钮,终于电梯门打开,黎初扑向了一团漆黑的一楼走廊。
不小的动静让声控灯亮起,惨白的灯光下,黎初双眼透过暮色,看到了走廊尽头的身影,她努力分辨着,可身影离她越来越远,直至融入一方黑暗空间。
劫后余生,黎初的心脏似是要从喉咙口跳出来,呼吸急促间,她按下了报警电话。
一滴水顺着脸颊缓缓滚落,许是被吓到出了冷汗,黎初抹了把脸,原地等待时,她拨通了陈宵的电话,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想听一听陈宵的声音。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起,“喂,黎初,有什么事吗?”陈宵似乎是在外面,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裹挟着陈宵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
黎初平复着心绪:“喂,陈宵。”只一句话,颤抖的声线就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对面声音急促,“你在哪里?”说话间,已经跑了起来。
“我在......实验楼,一楼。”
“好,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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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要挂断,你在原地等我。”
电话那头,陈宵粗重的呼吸声传来,黎初这才后知后觉,耳后慢一拍般地烧了起来。
只是个意外罢了,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下意识地就拨给了陈宵。
仅是5分钟后,陈宵就已经狂奔过来,大口地喘着气,到达黎初身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黎初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半跪坐在电梯口,眼角还留着点点泪痕。
陈宵俯下身子将黎初扶起,手指拂过黎初眼角,声音艰涩地问道:“怎么哭了?”
陈宵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眼前人的泪,一抽一抽地疼。
黎初挤出一抹惨笑,颤抖地扶住陈宵的手臂,用力站起发软的腿:“可能被吓出冷汗了。”
“刚刚电梯突然急速下坠,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黎初眼睛通红,像是安慰陈宵也安慰自己,喃喃自语道:“还好......最后停下来了。”
见黎初害怕的情绪愈演愈烈,陈宵伸手从她臂下穿过,环住她的腰身,将她往怀里一带,一再收紧手臂。
他轻轻拍着黎初的背,一下一下,低声哄着:“现在没事了,不要怕。”
黎初紧绷的情绪在这温热的怀抱中骤然放松下来,察觉到眼角泪水似要溢出,她紧闭双眼,回抱过去,埋进了陈宵的怀里。
黎初能感觉到,陈宵剧烈奔跑后的呼吸,随胸膛一起一伏,她心中的不安也在这份拥抱中逐渐消散。
反应过来后,黎初双颊泛红,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从陈宵的怀抱中退出来。
陈宵默默伸出手,擦着黎初额头的汗和颊边的泪水,将黎初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手指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确认黎初的存在,而后缓缓收回。
学校保卫处和警察匆匆赶来,迅速调查了楼道监控和电梯情况。一旁的警察说道:“事故原因我们会调查清楚,一定给你们个交代。”
陈宵嗯了一声:“那麻烦您了。”
说着,扶过黎初坐到了车上,黎初察觉路线不对:“我们不回家吗?”
陈宵罕见地强势道:“先去医院检查身体,确定没事了我们再回家。”
黎初自己就是医生,对自己的情况最清楚不过,却还是拗不过陈宵,一通全身检查过后,确认黎初无事,陈宵总算是松了口气。
陈宵将黎初送到家门口,怕黎初受惊过度睡不好,又温声安抚道:“今晚好好休息,只是一场意外,不要太过忧心。”
黎初踌躇片刻,还是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许是刚经历过一场意外,黎初语气里明显多了一丝依赖:
“陈宵,我心里总觉得,这可能不是一场意外。”
见陈宵面色骤然严肃起来,黎初才继续说道:
“我本来是要原路返回,走楼梯下去的,但是楼梯那边竖了个警示牌,提醒我正在维修,我才坐了电梯。”
“晚上实验楼已经没什么人了,但电梯在4楼停了好久才上来。”而且,指示灯上不停闪烁的红色数字“4”简直像在提醒她一样。
逃出电梯后,她在一楼,也隐隐约约见到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很熟悉很熟悉......
21. 春色撩人
陈宵眉头紧锁,“你是说,有人故意在楼梯放了一个警示牌。”
“目的就是引你去已经出问题的电梯吗?”
这种说法虽有可能,但矛盾之处却在于,那个人是怎么提前知道电梯已经出问题的?陈宵想不通,但还是本能地相信黎初的话。
倏地,陈宵记起了一件奇怪的事。
他接起黎初电话时,刚跑离教学楼的瞬间,身后就砸下来一个陶瓷花盆,花盆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下意识往楼上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当时因为太过担心黎初,他也没有过多在意,如今想来,却甚是怪异。
一是,教学楼的护栏处从不会摆放绿植,这从天而降的花盆又是从何而来?
二是,如果他当时未跑走,以正常的步速,他会被那个花盆砸的头破血流。
陈宵愈想愈深,到底是谁,对黎初和他抱有这么大的恶意,而且用这种拙劣到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
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警告!警告!检测到男主觉醒度达到25%】
【警告!警告!觉醒度一旦超过修复进度,将直接引起世界崩坏。】
黎初忽而喊了一声:【陈宵!】
陈宵的思路被打断,见黎初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不要害怕,已经都过去了。】
此刻,黎初对世界崩坏的担心已经超过了电梯意外的恐惧,是因为自己刚刚的提醒吗?所以才导致了男主觉醒度的上升?
大难之后,她心神未定,一时疏忽,竟将她察觉到的异常和盘托出。
黎初勉强挤出一抹笑,脸色仍是惨白:“我应该是被吓到了,脑子乱掉胡乱猜的。”
她硬撑着继续解释道:“这应该只是场意外,毕竟没有人能预知电梯会发生事故,对吗?”
这句话既像在打消陈宵心中的疑虑,又像是在宽慰自己,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陈宵半俯下身,两手轻轻托着黎初的侧脸:“嗯,我知道了,晚上感到害怕的话,随时打给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陈宵犹豫了片刻,关于那个花盆的事,还是不告诉黎初为好,她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
这件事他还是暗地里调查,陈宵手指摩挲着黎初侧脸,暗暗思忖着。
黎初这边,世界意识的警告声接连响起,【警告!警告!检测到男主觉醒度不断上升!】
【觉醒度26%......27%......28%......29%......】
【请女配立刻阻止!立刻阻止!】
黎初被脑海中的进度播报催得心神俱乱,顾不得其他,她扯过陈宵的衣领,欺身而上,微微侧头,呼吸交错间,轻柔的吻落在陈宵侧脸。
脑海中的警告声骤然停止,黎初小声舒了口气,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时,脸腾地烧起,顿时后撤一步,退到室内欲将门关上。
吻落下的一瞬间,陈宵感觉自己的灵魂也随之猛的一颤,身体泛上奇异的酥麻,眼见黎初已经要将门合上,他急得直接将手臂伸入门内。
眼见着就要夹上,黎初急急停下:“你干什么?手不要了吗!”
陈宵得寸进尺,大步迈入,将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地侵略性:“为什么?为什么亲我?”
室内光线昏暗,可陈宵能清晰地看到,黎初紧张的不停颤动的睫毛。
面对陈宵的进攻,黎初忍不住后退一步,却被陈宵扣着腰一把揽了过来,两人脚尖对着脚尖,身体贴得极近,陈宵声音染上一丝蛊惑:
“黎初一,回答我,刚刚为什么亲我?”
黎初眼角被逼的又沁出一滴泪意,刚刚被世界意识的播报声搅乱了脑子,她一时情急,好不容易才修复到52%,不能白费,所以才这么做的。
黎初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
见黎初不回答,陈宵罕见地以强硬的态度,收紧了黎初的腰,低下头死死盯着黎初还泛着水意的嘴唇,喉咙吞咽几下,继续逼问道:“黎初一,为什么?”
陈宵的嘴唇越离越近,两人鼻尖相触,陈宵蹭了又蹭,似是又要吻上。
太近了,黎初想,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黑暗之中,她连陈宵的嘴唇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周遭都是他身上的草木气息,挤压着两人仅剩的空间。
【检测到男主觉醒度进度条停滞,目前觉醒度29%】
脑海中的声音响起,黎初惊醒,用力挣脱开陈宵的桎梏,踩了陈宵一脚,将门打开,人推走,复又将门重重关上。
两人仅一门之隔,黎初身体发软,贴着门坐下,心里泛起一丝悔意,早知道...早知道当时扇陈宵一巴掌就好了。
陈宵被推拒出门,也不生气,手指蹭过黎初刚刚吻过的地方,低低地笑出了声。
陈宵敲了敲紧闭的大门:“黎初一,害怕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门那边,等了许久,传来闷闷的声音:“知道了。”
*
许是被吓到了,黎初今晚格外奇怪,半夜裹着件睡衣就敲响了他的门,对开门的他冷着脸置之不理,自顾自地进来。
陈宵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黎初身后,打量着黎初的表情。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陈宵只穿着了一件薄薄的丝质无领睡衣,半露出锁骨,可黎初还裹着毛茸茸的睡衣生气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陈宵单膝半跪在黎初脚边,心里暗自揣测着她生气的原因,声音一时有些哑:
“一一,是我不好。”
黎初却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声音透着些委屈:
“你哪不好了?”
见黎初眼睛红肿,他急忙挪到另一边,接下少女将落未落的泪水:
“我惹你生气了,让你不开心、让你......为我哭了。”
“对不起,当时在房间,我不该......不该对你那样,我错了。”
陈宵越说越急,像是害怕黎初眼眶的眼泪再次落下,他大着胆子,欺身将黎初困在沙发一角,嘴唇轻轻落在黎初睫毛上,吻下沾着的泪水。
“总之,你别哭,你一哭,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说着说着,哑着声音近乎哀求:“你也别不理我。”
黎初垂下眼,额头、鼻尖都已沁出点点汗意,陈宵下意识地用袖子替黎初擦拭,而后开口道:
“一一,你要不要把外面的睡衣脱掉,屋里太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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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闷出感冒的。”
黎初直直瞪了他一眼,嗔道:“你不安好心。”
陈宵百口莫辩,只得顺着黎初的话应下:“是我不好,你别闷着自己。”
黎初细白的手指一颗一颗地、由上至下解开扣子,解了两颗,似是觉得费事,气恼地对陈宵道:“都怪你。”
今晚的黎初格外任性,但哪怕是冲他发火、甩脸,陈宵也甘之如饴。
解到一半,黎初命令道:“我不要解了,你来解。”
陈宵脸烧得厉害,腿跪在沙发上,解扣子的手也微微发抖,几分钟的功夫,已是出了一头的汗。
黎初睡衣里面,只穿了件浅粉的吊带背心,及腰长度,下摆紧紧勾勒着腰身,勒着黎初的皮肉,她侧倚在沙发上,背心又往上滑了几寸,下摆边缘露出一抹红痕。
陈宵别过眼去,不敢再看,声线强装着镇定:“黎初,你穿太少了,我去给你拿件薄外套。”
说话间,就要从沙发上离开。
黎初却拽住陈宵的手腕:“你这人,一会儿嫌多,一会儿嫌少,到底要怎样才满意。”
见黎初又要发火,陈宵连忙安抚道:“不拿了不拿了。”
她今晚行事毫无逻辑,陈宵凑近,细细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冷香中夹杂着一丝蜜桃软糖的香气,应当是她洗发水的味道,闻到黎初身上没有酒气,陈宵这才放下心来。
见陈宵凑近,黎初细白的双臂顺势环上陈宵的脖颈,浅浅的气息洒在陈宵耳畔,低声道:
“陈宵,刚刚在我家,你是不是......想亲我?”
陈宵眼皮微敛,神色似是有些委屈:“是你先亲我的,我问问原因都不可以吗?”
又辩解道:“我还不是你的男朋友,我......当时只是想让你说真话。”
黎初轻笑一声,双臂微微用力,将陈宵拉下,两人额头相抵,气息交缠:“谁说你不是我男朋友?”
说着又抽出一只手,用指甲轻轻划过陈宵的喉结:“那天在咖啡店,别人说你是我男朋友,我有反驳过吗?”
陈宵喉结发紧,眼里填满巨大的喜悦,看向她唇瓣的眼睛更是亮得吓人。
黎初手指由喉结慢慢滑向陈宵敞开的衣领,指尖在陈宵胸膛轻轻一点:“所以......你想亲我吗?”
陈宵整个人都被热气蒸透,他毫不犹豫按下黎初的后颈,唇瓣即将落下之时,他醒了......
是夜。
陈宵神色慌乱,在黑暗的房间中,一个人静静坐了许久。
起身时,才发现被窝里已是一片狼藉,他忍着脸上的热意,失态地拽走整个床单,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他目光死死盯住皱成一团的床单,半晌,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室内回响,半边脸甚至红了一片。
脑子中,忽地又想起了那两片红润的唇,他抬手又给自己另半张脸来了一巴掌。
强压下身体的燥意,陈宵走进浴室,拧开淋浴头,冷水砸向他的头顶,寒意顺着脖颈蜿蜒而下,整个身体被冲刷地通红,手臂微微冒出青筋,就这样站在冷水中,任由水流的冲击,仿佛只有在这冰冷中,他才能寻得一丝清醒。
于是,清醒后的陈宵,凌晨五点,站到了黎初的家门口。
22. 调查意外
门口,陈宵从凌晨五点一直站到早上八点,楼道过着风,他间或轻声走动两步缓解下身体的僵硬,又怕吵醒黎初,大部分时间都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暗恼自己夜里的龌龊想法,可还是执着于黎初的一个答案。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他在意极了。
只是他怕黎初会因为昨晚的事情躲开他,他好不容易才拉近了与黎初的距离,焦躁不安中,陈宵等待了漫长的三个小时。
清晨,黎初推开门,门口对面,陈宵肩头倚在墙壁上,失了精气一样,眼下青黑,带着红血丝的眼睛,随着她开门的动作直勾勾地看过来,一时间,两人都未开口。
黎初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昨晚的亲吻的尴尬,她躺在床上,头蒙着被子,想到半夜也想不出解释,干脆自暴自弃的睡过去了,毕竟只是亲了下脸,也算不得怎样。
而陈宵这边,委屈的质问要冲出口的一瞬间,黎初从门内探出,她上身穿着单薄的米色针织开衫,而内搭正是他昨晚梦中的那件浅粉色吊带,开门瞬间,就好像梦中的黎初骤然出现。
他红着耳根,垂下头,也不敢说话。
两人相对站在门口,气氛凝固,静默几秒,黎初略过陈宵,将手中的垃圾袋放在回收点,装作如无其事,转身就要关门回去。
见黎初无视了自己,陈宵无端心慌起来,像是麻绳困住了心脏般,窒息的闷痛。
他伸手轻轻拽住了黎初的袖子:“对不起。”
陈宵心中冒出无数个念头,他面对黎初的冷漠是千般万般的手足无措,哪怕黎初骂他一句也好,打他几下也罢,但这般将他彻底忽视掉,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折磨。
黎初身子僵住,她不理陈宵只是没找好借口,但陈宵的这一声道歉倒像是他,欺负了她。
明明是她......黎初微微垂眸,心里涌起莫名的负疚感。
陈宵指尖的凉意透过薄薄的针织衫传来,他这是等了多久?
黎初略一挣开被拉住的袖子,陈宵的心如坠地狱,她已经这么讨厌自己的触碰了吗?
“你进来吧。”
一句话,心又从地狱回到天堂。
陈宵紧跟着黎初的步子进入房间,房间内的温暖让他一时贪恋,两人坐在桌边,如同会审一样的架势。
黎初疑惑道:“为什么道歉?”
陈宵抬起头,视线在触及黎初锁骨处时又不自然地移开:“我不知道,但是怕你生气,所以提前道歉。”
黎初不由觉得好笑:“昨晚的事你别在意,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罢了。”
她倏地想到了这个借口,也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陈宵眸光中染上些水色:“那你因为表达感谢亲过其他人吗?”
面对陈宵的追问,黎初一时慌乱,说谎掩饰道:“这自然是有的。”
陈宵继续得寸进尺地问:“都有谁?”
黎初现编也来不及,只能小声说道:“太多了,已经记不清了。”
陈宵半晌无话,眸子覆上一层郁色,委委屈屈地开口:“那以后可以不这样吗?”
如果遇到心思端正的人还好,可万一遇到的是他这样的人呢,只凭一个亲吻就心思摇荡、坐立难安、失了理智,甚至......还做了那种不知羞耻的梦。
黎初耳廓没来由地一热,搪塞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
警局会议室内。
黎初今天特地请了一天假,为的就是电梯事故的调查真相。
坐在长桌案首的警察开口道:“黎同学,我们和学校物业一同检查了电梯轿厢及控制装置,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黎初皱眉,反问道:“没有问题?怎么可能?”她分明感受到了电梯轿厢的急速下坠。
对面的警察也尴尬地说道:“黎同学,之后我们又对电梯进行了试乘测试,测试结果显示,电梯功能一切正常。”
所以,仅仅是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吗?
黎初追问:“那楼梯口突然出现的警示牌呢?”
对面的警察继续开口道:“我们和学校后勤部也取得了联系,确认当天下午因楼梯侧瓷砖掉落,是有人联系维修师傅进行维修。”
“那块警示牌......是维修师傅放的,但维修完成后没来得及拿走。”
见黎初没再作声,案首的警察委婉地劝道:“我们也知道现在学生的学业压力比较大。”
“所以,黎同学,如果最近感到焦虑的话可以去心理科看看。”
这句话几乎是明示了,意思就是她因为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和电梯一点关系都没有。
黎初知道,她没有任何证据,这件事再追究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和两位警察道了句谢就离开了。
路上,她不禁思索,背后的人目的是什么,要她的命吗?可她平时和他人来往实在太少,得罪人什么的更是谈不上。
既是冲她而来,为什么最后又停手了,是只想警告她吗?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那个晃动的4层指示灯,又是谁的手笔。
这次来警局,为避免陈宵又突然和昨晚一样涨觉醒度,她索性没让他一起,只是陈宵过于担心,她刚好把警局的调查结果告知陈宵,让他安心。
手指点到陈宵的头像时,黎初倏地想起了她忽略已久的事实,背后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次回溯回来太过安逸,她倒是忘记了世界意识所说的——篡改者的存在。
如果是篡改者的手笔,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因为她已经改变了两次被篡改的剧情,篡改者认为她威胁巨大,想要隐隐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或者直接将她杀掉从而一劳永逸。
黎初脚步一停,她顿感周围出现了无数双眼睛,狠狠地盯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自己吞吃入肚。
她紧闭双眼,缓着心神,她非常确定,篡改者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且就在他们身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会是谁?
黎初脑海中一时无数身影闪过,却怎么也摸不到踪迹。
对于篡改者的一切,全是未知。甚至于篡改者是如何凭空引导事故发生,她也全无头绪。
“叮叮叮——”急促的电话音传来,打断了黎初思考,屏幕上显示着陈宵的名字,黎初定了定心,接了电话,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陈述了整个电梯事故的调查结果。
最后,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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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笑了声,继续解释道:“可能是因为论文选题没过,所以我急得出现幻觉了。”
对面陈宵似是也认同了这个说法,顿了会儿,继续说道:“嗯,那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黎初心里知道那晚的事不是自己的幻觉,拒绝道:“不用了,我这两天多休息休息就好。”
黎初摁断微信电话,正要把手机揣入包内,视线却暼到了联系人列表的那个名字——“宋昭昭”。
黎初如大梦初醒般,她怎么忘了,之前晚课时,宋昭昭曾经篡改过她的记忆,关于女主相貌的记忆。
只是,记忆这种东西,很难说得准确,究竟是她自身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其他外力因素。
但宋昭昭确实冒充过女主,这一点应该无可争议。
不,宋昭昭冒充女主这件事似乎也是她单方面认为的,万一原著中真的有和女主同名同姓相似面貌的人出现呢?
黎初知道,这种说法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可她下意识地就想把宋昭昭排除在外,她本能觉得,宋昭昭不是这样的人。
可或许,宋昭昭知道些什么呢?
既然如此,她干脆单刀直入,找个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和宋昭昭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距离电梯事故已经过去整整一周,这天,是圣诞节,刚巧又赶上周末。
宋昭昭周五特地等在陈宵教室门口,待他下课,装作随意问道:
“周末是圣诞节,你有安排吗?一起去游乐场怎么样?”
陈宵对宋昭昭的出现已经见怪不怪,他能察觉到,宋昭昭频繁出现在了他身边的一切场合。
但他又看不懂宋昭昭,他本以为宋昭昭对自己有意,一开始就想拒绝掉,可陈宵又能察觉到,宋昭昭只是单纯地靠近他,对自己的眼神毫无喜欢,再加上她和黎初是朋友,如果自己自作多情地拒绝,或许会影响三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对于她的所有邀约,陈宵一概都是借口有事,这次也不例外。
“不了,我......”陈宵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宋昭昭笑嘻嘻地打断道:
“我也约了初初和赵霁,我们四个人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陈宵吞下拒绝的话,问道:“黎初也去吗?”
宋昭昭:“对啊,你要一起吗?”
陈宵自然不会错过和黎初相处的一切机会,他点头道:“好。”
回家时,陈宵刚巧遇到黎初,当然,也不能说刚巧,只是他熟知黎初的课表,总是掐着差不多的时间点回家,试图和黎初偶遇。
两人等电梯的间隙,陈宵提起四人周末一起去游乐园的事,黎初表情却略显惊讶,陈宵皱眉疑惑道:“宋昭昭和我说她已经提前邀请了你,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黎初这才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嗯嗯对,昭昭早就和我讲了,时间隔得太久我都忘了,还好你提醒我了,不然她该怪我了。”
黎初划开手机上的消息列表,她和宋昭昭的对话框一片空白,这几天两人也并未碰到。
那她为何又对陈宵说已经邀请过自己了,黎初不解,暗暗想道,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她可以和宋昭昭认真谈谈。
23. 乐园惊魂
周末当天,由于游乐园在京市近郊,距离中心的大学城还是有一定距离,陈宵索性叫上黎初一同开车前往。
宋昭昭在学校门口等陈宵时,刚好见到已经等在此地的赵霁,她自然而然地打了个招呼,赵霁走到她身旁站定,半是抱怨半是控诉的语气说道:
“怎么出去玩也不叫上我,要不是陈宵和我说在这边等他,我都不知道有这事儿。”
宋昭昭没想到她原本的打算落空了,这本是她计划和陈宵单独出去的机会,她甚至已经找好借口,等见到陈宵时,就说黎初赵霁他们两人都临时有事。
现在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装作惊讶道:“我竟然没有叫你吗?这几天真是太忙了,我都记不清了。”
宋昭昭一句话敷衍了过去,可赵霁眼角却溢出笑意,一改之前委屈的模样,惊喜道:“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陈宵的车到时,宋昭昭注意到黎初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和二人一同打着招呼,赵霁替她开了车门,两人一同上了车后座。
车内流淌着轻音乐,宋昭昭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语速飞快地说着今日的游园计划。
“今天是圣诞特别日,游乐园里还有圣诞老人随机散礼物的环节,不知道我们今天有没有人能够这么幸运。”
赵霁也接茬道:“晚上八点,乐园还有花火大会,我带了野餐垫,我们可以去中心的草坪广场坐着看。”
黎初略一惊讶:“好巧,我也带了野餐垫。”
陈宵接话道:“我也带了。”
宋昭昭默默举手:“我也。”
众人因为相似的巧合忍不住笑出声来,气氛一时欢快起来。
四人下车过了安检,就有乐园的NPC迎上前来:“两位美女两位帅哥!要体验我们乐园的SSSVIP服务吗?”
宋昭昭趴在黎初肩头,问道:“SSSVIP服务?是什么?”
“将会由我们的工作人员全程带您游玩一整天哦,保证您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项目和我们的隐藏节目哦。”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四人一同答应了。
一进大门,整个乐园装饰成了一个童话般的圣诞小镇,长街上的雪花灯、红绿配色的装饰花环,还有造雪机落下的飞雪,让人仿佛置身幻境之中。
童话风格的装饰之下,却是刺激的玩法。
工作人员将四人领到过山车入口,热情推荐着:“这是我们乐园最火热的项目,云霄飞车,短短三分钟,即可体验直冲天空的快感。”
宋昭昭见另外几人迟迟不动,率先坐到了第一排:“你们不来吗?听上去应该很刺激。”
赵霁迈步坐到宋昭昭旁边,见她还未落下安全锁,细心地将她的双腿卡住,又试着拉了拉,转头对另两人说道:“如果害怕的话,要不坐到最后一排。”
黎初对这种刺激感感觉良好,毫不犹豫地就坐到了宋昭昭身后的位置,陈宵紧随其后,坐在她的旁边,见黎初坐好,陈宵贴近她的耳边,悄声说道:“黎初,我有点怕。”
黎初只感觉耳边痒意传来,见陈宵脸色不好,不似作伪,说道:“要不你下个项目再玩,我们下个项目去旋转木马。”
陈宵又贴近她的耳边,这次的距离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再次扫过她的耳廓:“如果现在下去的话,太丢人了。”
陈宵头发微垂,整个人无端显出一股柔弱可怜之感。
黎初拒绝的话完全说不出口,只说道:“如果特别害怕的话,你可以握住我的手。”
陈宵低头,嘴角勾起,仍是可怜的话语:“谢谢你,黎初。”仿佛黎初的应允对他而言是天大的恩典。
工作人员这边播报结束,整个过山车飞速发射出去,伴随着铁轨和车身的尖锐摩擦声,以及众人的尖叫,飞速落到最低点,然而,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过山车最吓人的地方在于,落到最低点后向上攀爬的过程,一分一秒都是折磨。上升时,黎初感觉到小手指被轻轻勾了一下,她转头看去,陈宵紧紧闭着双眼,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见黎初默许,陈宵稍稍得寸进尺,在过山车上升时,攥紧了黎初的小手指,黎初见陈宵仍未睁眼,整只手半包住了陈宵攥紧的指节。
两人的心跳声,和过山车一样,升到了最高点,陈宵怔愣着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这一刻,肾上腺素的飙升不知是因为身处高空还是因为黎初的亲近。
陈宵走神地想着,黎初不会这样握着别人的手,自己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忍不住得意地勾着黎初的手,十指交缠。
黎初的手比他小,所以他能够轻松地用指尖蹭着黎初的手背,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牵手,只是三分钟的时间还是太过短暂,下车时,黎初就飞速地松开了两人交握的手。
掌心骤然失去交握的温度,陈宵遗憾地摊开手掌,回忆着两人交握的瞬间。
他记得,清晰地记得,是黎初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哪怕是他假借害怕之名骗来的,但黎初也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对他无情。
宋昭昭偏爱这些刺激的项目,所以接下来他们接连玩了跳楼机、大摆锤、海盗船等等项目。
最初,还是陈宵可怜兮兮又不敢越界般握住黎初的手指,到最后,黎初已经适应,在高处主动握住了陈宵的手,缓解他的恐惧。
几个项目下来,陈宵黎初这边倒还好,陈宵在黎初的“保护”下安然度过。宋昭昭的嗓子却因为接连几个项目的尖叫,已经撑不下去了。
赵霁在一旁递了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说道:“已经快五点了,我们先去餐厅休息一下,吃个晚饭。”
乐园主题餐厅也是浓浓的圣诞风格,挂满礼品装饰的巨大的圣诞树竖在店面中央,餐品也紧跟圣诞主题,圣诞烤鸡、栗子浓汤、雪人松饼、西冷牛排......
四人玩了几乎一整天,体力也消耗颇多,菜品一道道上来后,四人围坐在圆桌旁一齐动筷,暖黄的灯光映照着桌上精致的菜肴。
黎初手指不经意间碰到玻璃杯,发出细微的声响,陈宵以为她要喝赵霁点的热红酒,放下筷子拦住黎初的手,说道:
“这个你不能喝,度数太高了。”
黎初也想起了之前的醉酒场景,面色微红,小声道:“我没有要喝。”
陈宵盛过碗汤,放在黎初手边:“尝尝这个。”
黎初舀了一勺,味道是淡淡的鲜甜,只不过她的口味被陈宵最近的投喂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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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了些,还是捧场地肯定道:“味道不错,不过比起你做得就一般了。”
宋昭昭以为黎初在开玩笑,说道:“初初吃过陈宵做的饭吗?”
黎初解释道:“他最近刚搬到我家楼下,我们算是邻居。”
陈宵也顺着她的话:“我不太习惯一个人吃饭,所以总麻烦黎初陪我一起。”
一旁的赵霁喝了口红酒,挑眉道:“不习惯一个人?”难怪之前陈宵突然发消息告诉他不用等他一起吃饭,感情是去蒙骗小姑娘了。
陈宵见黎初低着头专心喝汤,以一个挑衅般的眼神回应了赵霁。
四人吃饱喝足,一出门,四人就遇上了乐园内的圣诞老人,他招着手热情地堵住了四人的去路,并且强塞给了四人一人一张鬼屋体验卡。
鬼屋是独立于乐园之外的,为了增强玩家体验,设置了多类密室剧本及鬼屋探险项目。
鬼屋门口,阴森的音效搭配着逼真的骷髅装饰,在这夜幕低垂之际,恐怖感扑面而来。
四人按着顺序,手抓住前面人的外套下摆,排着队似的走了进去,陈宵走在最前方,狭窄的通道内,灯光昏暗,闪烁不停。
没走几步,墙上的机关时有触发,冷不丁地喷出一股寒气,身后的黎初倒是极为淡定,可宋昭昭原本高涨的兴奋劲儿在进入鬼屋的一刹那就已经减了几分,她跟在黎初后面,眼神紧张地四处乱瞄。
“初初,你要保护我。”
黎初应着:“嗯嗯,我在呢。”
前方出现了一个挂满蜘蛛网的房间,中间停着口巨大的棺材,用破旧的红绸盖住,四人刚一踏入,红绸倏地掀起,穿着红嫁衣的鬼新娘精准找到了一行人中最怕鬼的一个,直冲宋昭昭而来。
她两腿一抖,喊着“初初救我。”和鬼新娘绕着棺材跑圈,一圈又一圈,接连十圈,旁边三人也不知从何帮起,最后鬼新娘连宋昭昭的一根手指也没碰到,自闭地又睡回了棺材。
宋昭昭却被吓得满脸是泪,躲在黎初怀里,每走一步都陷入了恐惧。
四人从棺材房内找到钥匙,一出来,就遇到了个岔路口。鬼屋有个撮合情侣的不成文规定,于是广播的任务提示音说道:
“请玩家一男一女自行组队,探索支线,获得最终奖励。”
陈宵拽了拽黎初的衣角,暗示着,黎初想起,陈宵连过山车都害怕的不行,这种刺激性的项目估计也是害怕,只是人多不好意思讲出来,那自然不能让陈宵和宋昭昭组队。
黎初提议道:“那我和陈宵一队,昭昭你和赵霁一队可以吗?”
陈宵对着赵霁勾起嘴角,赵霁也知道陈宵估计又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应道:“那我和昭昭走右边,你们去左边。”
四人刚一分开,陈宵就紧紧贴着黎初的袖子,高大的身影横在一旁,一时间竟不知是谁更怕一些。
两人仔细寻找着房间内藏在暗处的机关,黎初摸到墙壁上有一块金属装置,还没按下,旁边的NPC就已经动作,身穿红衣披着黑发的女鬼一步一步朝黎初逼近。
陈宵冲上前,不动声色地隔在了女鬼和黎初之间。
他双手撑着墙壁,靠在黎初耳边,说道:“黎初,我后面好像有个鬼。”
24. 乐园惊魂2
黎初原本对鬼屋密室之类的阈值挺高,这时,她反倒被陈宵的一句身后有鬼吓到了。
陈宵收回一侧的手臂,竖起手指,靠在黎初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另一只手仍以保护的姿态将黎初圈入怀中。
见黎初老实地点点头,陈宵嘴角笑意渐露,他一手按下金属装置中的机关,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身后的鬼也只能摸索着前行。
陈宵按下黎初的肩膀,示意黎初半蹲在地上,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陈宵只感觉黎初的呼吸缠绕在他的脖颈,就像那个醉酒的夜晚,黎初将他抱入怀中。
白天的事,让陈宵莫名生出些试探的心思,他察觉到身后的鬼已然走开,只是黎初还不知道。
“黎初,我有些怕。”陈宵压低了嗓音,用气声和黎初交谈。
温热的吐息落在黎初的额头,黎初发觉陈宵的声线已然不稳,想来现在已是撑到了极限。
黑暗中,黎初伸手摸向前方,正前方是陈宵的胸膛,黎初的手一路往上,触及陈宵的脖颈处的喉结,又向两边摸向陈宵的手臂,和之前一样,手指扣入陈宵的指间,还未用力,就被陈宵猛地拉紧。
黎初继续说道:“害怕的话就攥紧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陈宵仿佛卸下了全身的力气,头伏在黎初的肩窝,灼热的呼吸烫得黎初脖子发痒,陈宵想,如果自己能让时间静止就好了,永远停留在此刻,可以毫无顾忌地以害怕之名和黎初十指相扣,亲密接触。
等了好一会儿,黎初用力抽出被攥紧的左手,安抚地拍了拍陈宵的背,示意他先起来。
陈宵遗憾地抬起头,紧扣的手指拉起蹲下的黎初,蹲的时间太久,黎初腿蔓上麻意,不由得往前扑了一下。
陈宵空着的手揽过黎初的腰,将她扶稳。
“我腿蹲麻了,等我缓一下。”
“嗯,不着急。”他很享受和黎初的一切亲密接触,哪怕是做一个支撑点短暂的和黎初拥抱。
两人适应了黑暗,终于,摸索到了出口。
进入亮光的一刹那,门口的工作人员幽怨地眼神投来,这两人把他们鬼屋的电闸拉了,他们上上下下好一通忙话,排查各个电路,最后才发现总闸被拉了......
*
距离关门时间还有30分钟,各个游乐设施旁排队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宋昭昭依旧亲密地挽着黎初的手,指向远处矗立在夜景与霓虹灯中的摩天轮,
“初初,我们要不要一起坐那个,据说这个摩天轮最高点可以俯瞰整个京市。”
黎初犹豫,电梯事故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这种高空密闭空间更是让她只看一眼都产生了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
陈宵拦在二人身前,他清楚黎初内心潜藏的恐惧,说道:“已经很晚了,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
宋昭昭啊了一声,失望道:“那好吧,我还没有和初初单独玩过呢。”
黎初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宋昭昭的眼睛,宋昭昭的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
但宋昭昭眼神如常,叫她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黎初松口道:“我也很期待。”
接着对另两人说道:“不如我们一起。”
宋昭昭眼眸微亮,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挎着黎初的手就往检票处奔去,黎初被她拉得一趔趄,疾步跟了上去。
见黎初进了摩天轮轿厢,她伸手拦住了后面正欲进来的赵霁和陈宵:
“四个人坐在一起太挤了,我和初初坐一起,你们俩一起可以吗?”
还没等陈宵开口,赵霁温声应道:“好,我们去后一个轿厢。”
宋昭昭略弯下腰,坐到了黎初对面的软垫上,然后再由工作人员将门锁好。
见只有宋昭昭一人,黎初面色微怔,宋昭昭继续笑道:“他们在后面车厢呢。”
摩天轮开始缓缓启动,宋昭昭侧起身,转向一侧的窗户,她双手贴着玻璃,睁大双眼俯视着一切,似是要将底下的行人、远处的建筑、流动的灯光看得一清二楚。
她喃喃自语道:“这世界被创造的真美。”
黎初坐在她对面,两人目光一同移动,摩天轮慢慢上升,身下的一切都变得极小,融入一方夜色。
黎初的手心蒙上一层汗,试图放空大脑,以消解这密闭空间中的恐惧,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试图装得神色如常,可升到最高点时,轿厢的停顿还是让她瞬间就慌了神。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一旁的靠手,呼吸窒住。
站起身的宋昭昭察觉到黎初的异样,坐到黎初身旁,握住了她腿上的另一手,引导黎初视线向外看去:“初初,你看,现在摩天轮停在了最高点。”
黎初定神望去,玻璃外,城市的路灯一点一点,勾勒出城市的轮廓,甚至高处的夜空也并非一片漆黑,是晕染了黑的水墨蓝,就这么铺在天边。
内心的紧张渐渐消弭,黎初抽开了两人交握的双手,转身注视着宋昭昭的眼睛,宋昭昭的眼睛倒映着远处的城市灯光,带着笑意也看向黎初。
黎初直截了当、没有任何修饰,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开口说道:“你篡改了我的记忆。”
宋昭昭脱口而出,否认道:“我没有。”
此刻,经由宋昭昭的口,她终于确定了自己近乎荒谬的假设。如果宋昭昭不知道这件事,那她的回答就不会是“没有”,而是会表达疑惑,比如“什么篡改记忆?她不懂”之类的话语。
宋昭昭避开黎初的视线,指甲不停地磨蹭着指节处的皮肉,继续道:“初初你是不是被吓到了,怪我,不该强拉你上来的。”
黎初继续问道:“我被什么吓到了?”
宋昭昭:“这摩天轮轿厢和电梯厢太像了,你......”说到一半,她也自知失言。
那次电梯事故没有任何官方报道和学校通报,她本不应该知道。
黎初一开始只单纯认为,宋昭昭篡改记忆假冒了女主。可黎初没有一分一毫地怀疑电梯事故是她做的,现在看来,宋昭昭和这起事故也有关联。
黎初略带失望:“所以电梯事故和你有关?”
宋昭昭却反应很是激烈,黎初的语气让她突然发难:“你不是相信我吗?”
说着又自觉理亏般放低了声音:“你愿意单独和我在同一空间,不就是相信那起事故与我无关吗?”
摩天轮从最高点缓缓下坠,微弱的失重感传来,黎初闭了闭眼,说道:“曾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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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黎初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喊我单独和你坐在一起,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现在,不想解释解释吗?”
宋昭昭叹了口气:“初初,你真的很聪明。”
“我现在没有能力篡改任何人的记忆。”
黎初:“可你假冒了女主‘宋昭昭’,并且拥有和她一样的外貌。”
宋昭昭坦然道:“对,这一点我承认。”
黎初眉头拧起:“所以,你知道这是一个小说世界......”
宋昭昭补上黎初未竟的话语:“对,我不仅知道这是一个小说世界,而且我还熟悉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色,每一个剧情。”
所以,宋昭昭可以几乎算是毫无破绽地假扮原女主,可那天她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想出这个疑问的同时,黎初也直接问了出来,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
“我无法改变别人的记忆,但我可以改变我自己。”
“世界意识也曾告诉你,小说世界中,一个角色的改变会引发蝴蝶效应,所以,我以改变后最符合女主的样子,出现在了你的记忆中。”
一个疑问解开,另一个疑问又接踵而来。
黎初:“可你假扮女主的目的是什么呢?”
宋昭昭依旧认真回道:“她已经不是女主了,这你也知道,不是吗?”
“我没有影响她的生活,只是以这个名字,出现在了你们身边。”
“仅此而已。”
更多的话她不愿多说。
黎初:“那你原本是谁?”
她长呼一口气,释然地勾勾嘴角:“宋昭,我的名字是宋昭,昭昭日月的昭。”仅一字之差,命运却天壤之别。
关于这个问题,黎初没有多问,毕竟这是宋昭的隐私,实在没有必要和自己讲清楚。
只是,关于那天的电梯事故,黎初已经能够确定,那个模糊的身影是宋昭。
黎初话题转向另一个问题:“那天的电梯事故,你在现场,对吗?”
黎初虽是询问,可宋昭知道,黎初那天看到自己了,所以她也不再隐瞒:“的确,那天我确认你安全之后就离开了。”
接下来宋昭的一句话揭开了目前黎初所面临的残忍事实: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她”或者“他”想要杀掉你和陈宵。”
黎初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也不由得冒出冷汗。宋昭昭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所以我密切注意你们二人身边的一切,直到那天,我见到那个人了。”
“遗憾的是,只有背影。”
“所以,很抱歉,关于这件事我并不能帮上你。”
目前缠绕在黎初身边的疑团都已经烟消云散,她郑重说道:“谢谢你,宋昭。”
此刻,她的所有猜测都得到了解答,如山中迷雾在日出时散开,整座山景都尽收眼底,只是,要到达终点,还需要再翻过重重山岭。
她唯一要做的,是找到“那个人”,解决掉可能产生的无穷无尽的麻烦。
宋昭只觉恍如隔世,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她抬眼望见底下乐园的人工湖逐渐变得清晰,月影摇荡,水中月也是天上月。
25. 掉马现场
一天的乐园圣诞之旅结束,四人一同回到车上,车内的气氛罕见地沉默,之前偶尔活跃气氛的赵霁和宋昭,自乐园出来后就一直默不作声,陈宵调出导航,准备将二人先送回学校。
黎初坐在副驾驶,余光正好瞥见斜后方的赵霁,明晃晃的灯光下,映得他的右半张脸红肿不堪。
见状,黎初转头凑近关心道:“你的脸怎么了?”以她经验来看,这种程度的红肿应该不是过敏反应。
赵霁扯扯嘴角,瞥了眼恨不得离他百丈远的宋昭,回道:“没什么。”
陈宵调好车内导航,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赵霁的脸:“他说是刚刚在鬼屋撞墙上了。”
黎初疑惑坐正,见赵霁没有多说,黎初也没有过多追问下去。只是在她看来,赵霁的脸好像是被人打了,下颌骨处甚至有模糊的指印。
至于原因还要从两队分开做鬼屋支线任务说起。
赵霁和宋昭组队后,自狭窄的过道往另一侧的房间走去。
见宋昭露出耸肩害怕的样子,赵霁脚步顿住,在诡异的背景音中突兀地轻笑出声,侧身停住,对身后的宋昭说道:
“陈宵已经走远了,还装呢?”
宋昭毫不避讳地迎上赵霁的视线,梨涡漾在嘴边,甜甜一笑:“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赵霁见宋昭继续和他装傻,一步一步靠近,俯下身与宋昭平视:
“就这么喜欢陈宵?”
“喜欢到在他面前扮演了这么久的傻白甜?不累吗?”
闻言,宋昭脸色冷下来,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你什么意思?”
赵霁似是叹了口气,低声道:
“明明讨厌果汁黏在手上的感觉,却还是忍着帮他擦干净被泼的衣服。”
“明明想去清大计算机系,最后还是为了追随他报了京大。”
“明明知道他不喜欢你,却还要在他面前装乖。”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见宋昭转身欲走,赵霁拽过宋昭的左手手腕,将她禁锢在身前,顶着宋昭的怒气,声如温玉: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见你在他面前装的碍眼而已。”
就像她明明不怕鬼,却还是装作被NPC追着满屋子跑,是希望陈宵来帮她吗?
就像明明是他和她先遇见,她却只顾戴着一副虚伪的面具追着陈宵跑。
就像她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她,却仍旧对他视若无物,只要陈宵在,就当他是空气。
一向温和的赵霁在此刻却以一种强硬的语气,试图从宋昭口中得到答案:“回答我。”
说完,又自觉无力,垂下头靠近宋昭的肩膀,嗓音沙哑道:“回答我,可以吗?”
宋昭这才闻到赵霁身上细微的酒气,冷静道:“你喝醉了。”
赵霁却急促地又上前一步:“我清醒得很,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所以,为什么喜欢陈宵?”
宋昭没有回答,只单纯试图用另一只手掰开赵霁的手:“放开。”
赵霁却以巧妙地力度钳住宋昭的手腕:“要我放开可以,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宋昭不语,只一味地用力挣扎,赵霁不敢用力,怕弄疼她,只得卸了力度。
但宋昭的手却依着惯性甩飞出去,狠狠地擦着赵霁的下颌骨打过。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那一巴掌刚好打到了骨头的拐点,赵霁慌忙摊开宋昭的手心:“手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正欲借着鬼屋中的幽幽绿光细细查看,眼前却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宋昭不自在地抽回手,却被赵霁按住。赵霁仍执拗地问道:“手有没有事?”
宋昭没好气道:“没事。”疯子一样,打了他的脸还要管别人手有没有受伤。
赵霁哦了一声,就不再出声。
黑暗中,宋昭良久开口说道:“赵霁,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喜欢谁都与你无关。”
“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
她看不清赵霁的神情,只能凭微弱的声响分辨着他的情绪。
赵霁却半晌不作声,只拽着她的手臂摸索前进。
赵霁不说话,宋昭却不适应两人之间的气氛,继续道:“你听懂了吗?”
赵霁闷声道:“没听懂,我语言理解能力差。”
宋昭几乎要被气笑了,文学院第一名说自己理解能力差?
“好,那我就把话说得清楚一点。”
“不管我是自作多情也好,总之,我不喜欢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听懂了吗?”
话出口的一瞬间,宋昭能感觉到,赵霁握着她手臂的手用力收紧了些,少顷,又开口道:“没听懂。”
宋昭见这人软硬不吃,干脆放弃了沟通,任由赵霁拉着她往前走。
赵霁一把推开通道内往他脸前凑的鬼头,低喃道:“可他不喜欢你,你喜欢他会很辛苦,你难道能一辈子在他面前装成这幅样子吗?”
宋昭觉得自己半天都在和一块石头对话一样,她冷不丁地甩开赵霁的手臂,一个人冲到前面,只留下一句话:“无论他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他。”
*
圣诞节一过,大学的期末周紧随其后,短暂地放松后,四人都投入到了紧张的复习备考中。
黎初和宋昭经过摩天轮夜谈,关系倒像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比起之前的若即若离,更多了几分亲密。
整个考试周,因为做足了准备,黎初过得还算轻松,复习之余甚至能抽空辅导宋昭的高数考试。
陈宵整个期末周,除了参加公共选修课的考试,其余时间一直都在画每门课的结课作业,时间相对自由,甚至有空闲时间仍忙着漫画工作室成员的招募。
目前整个工作室成员构成十分简单,由他做漫画主笔,新加入的大一学弟阿飞做勾线助手,剩下的上色助手和漫画编剧仍久久招不到合适的人。
上色助手陈宵可以兼任,只是漫画编剧终究术业有专攻,所以人选迟迟未定下。
陈宵在网上发起了招募,通过试稿的方式进行筛选。
他在大一时曾经在某知名漫画平台上投过一部短篇作品,作品热度极高,曾一度在网上掀起热潮,完结后更是获得了国内漫画界人气最高的“金龙奖”。
因此,借由这部作品的名气,试稿的漫画编剧蜂拥而至,试稿作品更是数以百计,质量参差不齐,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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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四人结束期末周一同聚餐时,趁着上菜间隙,陈宵仍在浏览试稿作品。
对面的宋昭见状,期待道:“陈宵,要不要我帮你看一部分,刚好我喜欢看小说。”
见陈宵犹豫,宋昭继续道:“我可以帮你做个初筛,后续要不要留下可以暂定,这样效率也更快些。”
黎初想起了宋昭曾经追更的《冷血总裁狠狠爱》,心头一跳,委婉提议道:“你那里有例文吗?可以让昭昭参考例文筛选。”
陈宵略一沉思,应道:“发起招募时赵霁帮我写了篇例文,你可以先看一下,然后以这篇为标准。”
赵霁眉心微动,试图阻拦道:“根据例文筛选反而是一种限制,不如直接进行初筛为好。”
宋昭只觉赵霁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没做理会,直接拍板决定:“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参照例文进行初筛。”
赵霁心知说多错多,只是个三千字的短篇,料想她应该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只看第一句,宋昭就被吸引了。
【我有病。】
宋昭:......这个开头确实有病。
对面,赵霁神色自若地戴着手套,将剥好的虾放入宋昭的碟子中,见宋昭以一种微妙的表情盯着自己。
赵霁模样依旧斯文坦然,慢条斯理道:“怎么了?”
宋昭没理,默不作声继续低头看文。
这是一篇非常精彩的悬疑文,短短三千来字,对恐怖氛围的渲染和对人性的描述都写得酣畅淋漓,制造冲突之激烈、剧情发展之千变万化。
宋昭不得不承认,这篇短文无论是情节还是文笔都是一流,赵霁他的确在文学方面相当有天赋。
只是,宋昭莫名觉得这篇文带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宋昭目光略带狐疑,放下手机,盯着为她剥虾的赵霁,似乎要从对方身上找出答案。
赵霁顿感眼皮一跳,对面宋昭慢悠悠地说道:“这篇文的开头很特别。”
“情节发展、人物塑造都无可指摘。”
“只是我比较好奇......”
赵霁端起一旁的白水喝了一口,装作无意地说道:“好奇什么?”
“这篇文主角的口头禅是你惯用的吗?”
赵霁继续装作不知:“什么口头禅?”
宋昭笑容扩大,这种提问方式还是她和黎初学的,如果赵霁没有心虚,那他的回答应该是“哪个口头禅?”,而不是对自己才写出来的短文中主角的对话装傻充楞。
她此刻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她之前一直追更的作者——木刀。
她对木刀的小说了如指掌,两人开篇的方式极为相似,都是用短平快的对话开启故事。
如果这点算是巧合,那惯用语呢?
木刀每本书中的人物必会有一个“啧!”的口头禅,而手机上赵霁的这篇短文也不例外,短短三千字,主角就用了两个“啧!”。
宋昭想起了之前赵霁送她的那本木刀的特签实体书,当时,官方只刚发了预售通知,而赵霁却已经提前拿到了。
本以为他是和木刀认识,却不想他本人就是!
26. 名为想念
宋昭没有理会赵霁试探的眼神,歪着身子以一种全然信任地姿态靠向黎初的左臂,见吸引了黎初和对面陈宵的视线,她说道:
“除了线上试稿招募,我觉得还可以主动邀请圈内小有名气的作者,他们笔力成熟,做漫画编剧想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黎初细思片刻,肯定了宋昭的想法,“的确,如果能招募到水平较高的作者做漫画编剧,想必会事半功倍。”
陈宵放下筷子,也加入了这个想法的讨论:“的确,我也有过这种想法,并且试邀了几名作者,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毕竟编剧这行不如做作者来的自由,编剧需要兼顾作品的文学性和娱乐大众的属性,甚至创作伊始就要考虑消费市场的契合,而漫画编剧对综合实力的要求就更高了,除了需要精通故事脚本、分镜设计、角色塑造的工作以外,对叙事节奏的把控性要求更高。
然而,国漫市场又不温不火,有能力的作者也不甘心窝在这一方浅水,与其做着吃力不讨好、不知何时出头的编辑工作,不如自己独立创作一部作品。
因此,能力强的作者不愿依附工作室,能力强的漫画画手找不到合适的漫画编辑,也就造就了目前的尴尬局面。
宋昭略眯了眯眼,嘴角弯着:“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推荐的人选。”见三人齐齐看过来,宋昭继续说道:“某站作者木刀。”
宋昭余光撇过赵霁,他仍是装的若无其事。
黎初控制住抽动的嘴角,是她想的那个宋昭喜欢的霸道总裁文作者吗?黎初在搜索框中输入木刀的名字,介绍栏里赫然写着他的三部成名作:《总裁大人要抱抱》、《□□帝王的替身情人》、《冷血总裁狠狠爱》。
陈宵、黎初:......
赵霁拿不准宋昭这是知道还是没知道,只侧面说道:“这人的文风和目前陈宵的漫画作品,调性并不相符。”
宋昭脸色微冷:“我倒觉得这位作者写的短篇和漫画作品挺搭的。”
“与其浪费自己的天赋写这些文,不如去写一部正正经经的作品。”
宋昭的话算得上是明示,见宋昭冷脸,赵霁眉眼舒展,看上去心情极为愉快:“在他看来,这不算浪费天赋,或许只是因为某个读者喜欢看,他也就愿意写罢了。”
见二人你来我往,黎初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对陈宵道:“想来这位作者应当是有自己的写作偏好,不好强求。”
“正好我这里有个人选,你可以联系一下。”
“她的笔名叫心有灵犀,是某同人站的作者。”
又想到了什么,黎初难以启齿地说道:“你可以看看她的作品再做决定。”
黎初也是偶然得知这个作者,上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时,陈宵照惯例在教室门口等她一起回家。
正收拾书本时,身后的两位女同学你戳戳我,我戳戳你,小声地八卦。
“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复合了?”
另一位女同学难以置信,声音大了一点,恰好黎初离得不近不远,听得真切。
“复合?不可能吧,文里他俩BE得很彻底。”
“那你看门口是谁?”
“我靠!”
许是两人的语气勾起了黎初的好奇心,她顺势望去,门口的陈宵,一手拽着胸前的挎包,一手划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倚在走廊的柱子上。
许是注意到正主就在面前,两人刻意压低了音量。黎初听得模糊不清,只依稀听得她们俩口中提的什么心有灵犀大大,心中暗暗记下,事关男主陈宵,黎初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清楚。
回去后,黎初查阅多个小说网站,终于在一个知名同人文网站上,找到了她们口中的那个心有灵犀大大。
这位作者写了大概十余部中篇或短篇,黎初一部一部往下滑,在看到“黎初X陈宵”时,指尖顿住。
看日期,是这位作者一年多以前的作品。
黎初点进去快速浏览了几行,第一反应是,笔力极佳,但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黎初心里多多少少生出些违和感。
但当黎初看到了文中陈宵死亡的结局时,她倏地想到了那个天台坠落的身影,胸口处,只觉得微弱的疼痛感顺着心脏蔓延。
【他死在了热闹的早晨,但这死亡没能掀起她生活的半点波澜。】
黎初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无法忽视陈宵的死亡结局,明明最开始她只是不愿自己的科研成果付诸东流,但如今,却因为文中一个虚假的结局而辗转难眠。
黎初指尖抹去眼角的一点湿意,此后几天,她就像没从文中走出来一样,对待陈宵甚是关心,陈宵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确诊了绝症,让黎初突然对他小心翼翼,连他准备削个苹果,黎初都夺下水果刀,将苹果削好切块给他。
好在黎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天就恢复如常了,陈宵也稍微宽了宽心。
当宋昭提出要请小说作者来任漫画编剧时,黎初第一个就想到了那篇同人文的作者——心有灵犀。
她的作品兼具冲击力和画面感,与漫画的创作十分契合,如果能邀请她进入工作室担任漫画编辑,主笔的绘画水平也能发挥到极致。
*
期末周的结束也昭示着寒假的来临,虽同为假期,高中时候的寒假像是从漫长而规律的重复中挣脱出来,获得了一点喘息空间,而大学的寒假,充斥着自由感和空虚感,没了高中那种繁重课业的约束,但看着同龄人实习、兼职、创业、竞赛,反而会有失去节奏的不协调感。
要是换在从前,黎初大学假期基本上都会在京市度过,忙着课题研究课题或者去医院跟诊,回溯过来,她反倒多了不少余暇,和黎父黎母通过电话,就订了回渝城的机票。
去机场的路上,太阳高悬,是个好天气。
陈宵握住手中的方向盘,此刻倒希望它是个操控天气的控制器,最好飘点雪,能让飞机延误,可这想法刚一冒出,就被压了回去。
最终,陈宵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这次怎么回去的这么早?”
上次寒假,黎初除夕才返回渝城,陈宵本想借着筹备工作室之机,和黎初在京市多待一会儿,却不想黎初早早就订了回去的机票。
黎初的脸歪向护颈枕的一边:“许是离家太久,想家了。”
话说出口,黎初才觉察到,想家这句话有一天也能从她口中讲出,她也不知为何,从前的她,与家人朋友的相处都像隔着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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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障壁,一头扎进在科研中。
而如今,对陈宵她竟也多了几分不舍,抽身离开时才发现,短短一个月,陈宵就像是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渗进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原本习惯不吃早餐的她,每天早晨都被等在电梯口的陈宵各种投喂。下晚课时,陈宵会等在教室或者学校门口,陪她一起回家。
在她看来,陈宵的分享欲很浓,小到今天的天气,今天他画的某一幅作品。
有时候偶尔吃到好吃的店,也会打包一份让她尝尝。或是在半下午昏昏欲睡时,顺道给她带杯咖啡。
久而久之,黎初也被他传染,会主动和他分享,今天的实训课上做了动物解剖、偶尔去医院跟诊时遇到的奇怪病人……这些在她看来很无聊的日常,陈宵却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这次寒假,陈宵需要留在京市,成立漫画工作室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各类各类杂事亟待处理。
其中就包括黎初推荐的那个作者商议签约事宜。
对方起初并不理睬,只说会考虑看看,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就是拒绝的意思。
陈宵并未抱任何希望,只是他提出了想买断《等黎明》这篇作品,也就是那部他和黎初的同人作品。对方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一番交谈后,对方在得知他就是陈宵本人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同时也松口承诺愿意为工作室进行漫画剧本的创作。
说实话,在看到《等黎明》之前,陈宵以为黎初是单纯地推荐了一个笔力好的作者,可当他读完那部作品之后,心态完全转变了。
他不知道黎初为何能这么坦然,坦然到面不改色地看完两人的爱情戏份,坦然到直接将作者推荐给他,黎初她……是不是真的将他当做好朋友了?
陈宵莫名生出些恼意,他恼恨自己之前为了接近黎初的蹩脚借口,以好朋友的身份出现在黎初身边。但现在既然目的达到,他何不过河拆桥、更进一步,将好朋友这个概念从黎初脑海彻底清除,以另一种身份更加光明正大地赶走黎初身边所谓的追求者。
到了机场,陈宵停好车,从后备箱中提出黎初的行李箱,两人并肩走入候机大厅,陈宵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大厅内人来人往,广播声、交谈声、行李箱的滚轮声交织在一起。
值机柜台前,陈宵将登机牌递给黎初,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眸中光点稀疏破碎。黎初拉过陈宵手里的行李箱,拉了一下,没拉动,她抬头,将陈宵面上低落的情绪尽收眼底。
黎初迟疑片刻,穿过陈宵拉住箱杆的手,双手环抱住他的腰,甚至轻轻地拍了两下他的背。陈宵只觉得钻入他怀里的人软的如一团棉花,呼吸喘动间,黎初闷闷的声音传来:“陈宵,我会想你的。”
黎初是个执行力极强的人,想到什么就会立刻去做,绝不拖沓,所以当她察觉到陈宵在她面前不舍地垂下头时,她毫不犹豫地抱了上去。这也是第一次,她面对和朋友离别时,心底短暂蔓延出了名为想念的情绪。
见黎初松开双手,抽身欲离,陈宵又忍不住单手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拂过黎初的长发,最终也一齐落到腰处,将怀中的人慢慢收紧。
陈宵下巴埋入她的肩窝,声音低哑:“黎初一,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27. 口红甜吗?
小年这一天,灯笼挂满街头巷尾,在这年味满溢之时,陈宵的工作室正式成立。
工作室由陈宵担任主笔,学弟阿飞做勾线助手,漫画编辑则是之前联系的作者心有灵犀。
两人定下在咖啡馆签合同那天,陈宵见到了她本人,意料之外的是,心有灵犀竟是黎初的高中同桌林希。
两人见面之前,陈宵已经在脑中预想过,心有灵犀应该是他和黎初的熟人,他甚至离谱地想过可能是赵霁,毕竟黎初在高三那场火灾事故后,和以前的朋友基本上都断了联系。
不过巧合的是林希和赵霁都是京大文学院的,只是专业不同。
至于之前迟迟未定下的上色助手,陈宵也定下了合适的人选——阿然。
阿然是个胆子很小的南方姑娘,和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她并不是京大美院出身,而是京科大的电子信息工程专业。
她自学过两年绘画,只是偶然,在大学城的校园墙上看到了陈宵工作室的招聘信息。
招聘海报中,上色助手的薪资几乎是同行业的三倍,而她很需要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阿然搜罗了自己所有看得过去的作品,鼓起勇气,投递了自己的简历。
她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但陈宵在看过她的作品后,却约她来工作室进行面试。
陈宵按惯例问了下相关经历,阿然的回答却是零经历。她自觉羞愧地低下了头,在心里暗嘲自己的自不量力。
接下来,陈宵又问了几个“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工作室?”之类的常规问题。
但阿然的回答很出人意料,她脸色涨得通红,眼神飘忽不定,像是自暴自弃:
“很抱歉,我不是为了什么漫画梦想,我只是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而你……给的薪资很高。”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失了底气,毕竟她不是美术专业出身,没有系统训练,能拿到这份兼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面试结束时,阿然意外地得知,自己竟得到了这份工作,她心中惊喜不已,忍不住好奇地问了问原因。
陈宵只是展开了面前她提交的作品集:
“无论这场面试你表现如何,最终确定的人选只会是你,原因无他,你很优秀,色彩运用的很…怪异,但呈现的作品非常完美。”
要说日漫注重线条,韩漫注重分镜,而国漫则更重视色彩,作为一个自学两年的人,能将色彩运用地如此纯熟,不得不说,她的天分极高,只是缺乏系统训练罢了。
“所以,欢迎你的加入。”
对于新人妹妹的加入,已经远在渝城的林希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还未见面,就已经约好了寒假后一起聚餐,而阿飞虽心有不满,却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他以为陈宵是找不到合适的助手了,所以连非科班出身的人都随意招了进来。
陈宵将已经写出大半的《月光》大纲及细纲发给林希,进行完善和细化,并将已经成型的分镜稿交由阿飞勾线,并叮嘱他勾线后和阿然进行对接,完成上色,最终由陈宵再进行润色。
不出意外的话,这部漫画应该可以在三四月份开始连载。
忙完手头上的一切工作,陈宵立马订了最近飞渝城的机票。
和黎初分开仅短短十日,他像产生了戒断反应一般,两人在一起时的细节无数遍在他脑海中重演,他只感觉心脏空空,入睡后又做了一个被遗弃的梦,而后挣扎着清醒。
上飞机前,陈宵发送了一条【我今天下午到渝城。】的消息,而后将手机开启飞行模式,带上眼罩,勉强弥补着近些天无法完整入睡的日子。
手机上,高三十五班的微信群头像上冒出了红色的99+,讨论着几天前班长发起的同学聚会。聚会定在今晚,有班主任刘老师参加,所以群里接龙要去的人占满整张手机屏幕。
黎初滑到最后,默默点了个参与接龙,刘老师高中时对她照顾颇多,黎初没理由缺席。
手机上方,小月亮的头像弹出,黎初点开,不由得嘴角微弯,回了个【小猫点头.jpg】。
想着或许一个表情包略显冷漠,黎初又提醒似的问了句:
【今天晚上有同学聚会,你来吗?】
对话框内久久没有动静,想来应该是已经上了飞机,黎初算了算时间,想来陈宵应该刚好能赶上同学聚会。
正好宋昭约她一同去逛街,黎初放下手机,从衣帽间随意选了个包背着,叫了个专车,来到了市中心的商场。
两人的关系自圣诞节后变得愈发亲密,寒假才过去短短十天,宋昭就以吃饭逛街按摩等各种理由约她出去。
见黎初下车,商场门口的宋昭朝她挥了挥手,随后,挽着黎初的胳膊一起进去,走着走着,宋昭自顾自的说道:“我今天出门化妆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没有口红用了,我们一起去专柜挑两支。”
犹豫几秒,又说道:“不行,还是先挑一下今天要穿的衣服,然后再挑一个最搭的色号。”
黎初在旁边连声应着。
宋昭对吃喝玩乐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黎初曾表示过不解,宋昭却开玩笑地说:“万一以后我哪天突然死了,什么都没有享受到,我会觉得很亏的。”
见黎初皱眉,又忍不住伸出双手捏了捏她的脸:“所以,小黎初,要及时行乐哦”
正回想间,思绪被打断,宋昭期待地指着模特身上的燕麦色针织衫:“初初,这件怎么样?”
宋昭弯下手掌,微托着下巴尖:“和我今天的韩式白开水妆是不是很搭。”
黎初认真思考了一瞬,指向旁边的模特:“我觉得,旁边这件紫色似乎和你的妆容更搭。”
一旁的柜姐迎了上来,笑道:“两位小姐的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品牌今年最新的漫步系列,也非常符合这位小姐的气质,刚好也有您的尺码,不如试穿看看,相信您会喜欢。”
在柜姐舌灿莲花的攻势之下,宋昭一连买下好几件,连带着黎初,也被宋昭半哄半劝地换上一身冷粉色连衣裙。
两人到聚会现场时,迟了近十分钟,包间内已经坐了满满一桌。
见两人进来,一同学起哄道:“聚餐迟到了可不行啊,按规矩是要罚三杯的。”
黎初想到自己上次喝醉的窘态,正要推辞掉,身后,包间门被推开,陈宵进入房间内,见两人站在桌边,瞬间明了:
“不好意思,我也迟到了,她们的我一并罚了。”
班主任刘老师笑着岔开话题,打了个圆场:“行了,喝一杯得了,还没聊几句呢,等会儿都醉了谁来陪我个孤寡老人聊天。”
陈宵对着刘老师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三人一同落座,将黎初夹在中间。
黎初扭头,小声地对陈宵说道:“不是下午的飞机吗?怎么来得这样迟?”
陈宵正要回答,却注意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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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下,黎初的嘴唇似乎较平日红了些,衬得肤色更是嫩如白玉。
愣了愣神,陈宵答道:“刚好遇上了堵车,所以迟了些。”
两人又就陈宵工作室的事一时说起了悄悄话,赫然是一种容不得旁人插进去的亲密。
对面,曾经追求黎初惨遭拒绝的男生却突兀地发问,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倨傲,道:“黎学霸怎么没考虑出国留学?”
周围,嘈杂的说笑也一时停了下来。
是的,还没步入社会的大家,最先攀比的自然是学校出身,并且隐隐有着一条鄙视链,由国外名校到国内92再到普通本科,依次形成一个金字塔。
在他看来,自己在国外就读名校,自然就是位于金字塔顶尖的人,所以毫不犹豫地向处于他下位的黎初发难,以昭显自己的地位,仿佛在告诉黎初,你当时的拒绝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黎初像是没感受到他的恶意,只诚实地回答道:“年后可能会去哈佛大学医学院交换一年,之后还是继续留在京大。”
可陈宵却听出了他话中带刺,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嘲弄:“你在读的是澳洲蒙大吗?我们这届考不上92的很多都选择了澳洲蒙大,想来学校环境应当不错。”
听了这话,对方的脸色显然有些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没吱声,只默默喝干了酒杯里的酒。
如此明晃晃地讽刺,连黎初也觉察出来,她拉下陈宵的袖子,在他耳边吐着气,轻声问道:“你心情不好吗?”
陈宵这才恍然,刚刚的那一番话实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他只是......只是骤然得知黎初要去交换留学,而且还是从她和别人的对话中才得知,莫名难受罢了。
陈宵嘴角绷紧,却还是硬挤出抹笑:“没事。”
但心里仍是有根针,在一下一下地戳着,生成密密麻麻的孔洞。如果没有今天这场聚会,他是不是要等黎初彻底离开他以后才知道......
想到这,陈宵眼底一片沉黯,眸光深邃似潭,猛地灌下一口酒,口腔内是苦涩和辛辣混在一起的味道,他的心也一样。
席间,陈宵偶尔回答着老师的寒暄和同学的玩笑,手中的酒杯一杯一杯地见底,见陈宵还欲再喝,黎初按住了他拿起杯子的手,露出疑惑的表情。
只有陈宵自己知道,他心底烧着委屈,他想用酒水扑灭,却越烧越旺。
散席后,众人相互道别,寒暄着相约明年再聚。
席上的人一个一个走光,最后只剩下黎初和陈宵二人。
陈宵喝了许多酒,冷白的肤色染了酡红,领子解开几颗,颇有些随意感。他支着下巴,惺忪的眼眸安静地盯着黎初的唇。
许是吃掉了些红色,黎初此刻的唇色像是刚切开的芭乐果肉,嫩得能挤出汁水,鬼使神差般,陈宵鼻尖凑近她的嘴唇,细细嗅着,温热的呼吸吞吐在黎初嘴边,竟让她产生了一种两人在接吻的错觉。
黎初躲避着别过头,侧脸对着陈宵,不知为何生出些恼意:“你干什么?”
陈宵却追着她别过去的眼睛,目光继续落在她的唇上:“我想知道,你的口红,甜吗?”
黎初这才记起,宋昭曾叫她一起试过口红颜色,但她忘记擦掉了。
似是受到蛊惑一般,黎初探出点舌尖,微抿了下,认真回答道:“不甜。”
骗人,他都闻到了,闻到了她唇角溢出的甜味。想尝。
28. 装醉试探
黎初隐隐察觉到,陈宵的心情似乎从聚会的某一刻开始突然变得低落起来,她不明白原因,只扶起了陈宵靠近的肩膀,刚好拉开了二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可眼前,陈宵的脸色又沉了一分。黎初不解:“陈宵,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自然是委屈,委屈得很,他们才分开短短十天而已,就已经被黎初忽视了个彻底。黎初要出国交换,还是整整一年,这样大的事,竟从未对他提过只言片语。
他甚至怀疑,黎初是不是厌弃他了,觉得他太黏人,讨厌他抓住一切机会的靠近,所以迫不及待地趁着这次出国,好离他远远的。
陈宵的脸色百转千回,黎初注意到他不断变换的脸色,忽而生气地绷着脸,忽而又垂着头面露委屈,像只窝在角落等待主人回家的大狗。
扫了眼陈宵手边的酒瓶,瓶中的酒已经下去了大半,所以,陈宵这是,喝醉了?
黎初比了根手指,竖在陈宵面前:“陈宵,你是不是喝醉了?”他倒是想,可偏偏此刻却清醒得过分。
“这是几?”
只是,见黎初误会,陈宵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心思悄悄爬了上来,占了上风。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含上,那根竖起的食指,抬起眼睫,漫上色/欲的双眼,与黎初对视。
黎初彻彻底底地愣住了,手指一时竟未来得及动弹。
见状,陈宵更加得寸进尺,舌尖挑起,顺着她的指尖开始舔舐,指间的濡湿,传来密密麻麻的痒意,黎初心下反应过来,踉跄起身,猛地抽回手。
心跳一声一声砸在胸腔,陈宵他......刚刚做了什么?
黎初直觉想要逃开,双腿却莫名发软,重重地绊在了椅腿上,一时磕倒在地。
几乎同时,陈宵立刻起身,揽住黎初的腰和腿弯,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椅子上,半跪在地上,整只手轻而易举地握住黎初的脚踝,有些许悔意的眼神向黎初征询着同意。
黎初此刻连脖子都泛着粉意,小腿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挣扎道:“我没事。”
陈宵却没有松开手,语气不容拒绝:“只是检查一下。”
见黎初没再拒绝,陈宵略挽起黎初的长裙,莹白的小腿上,被椅子硌得,泛起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黎初恼住了,却只轻轻踢了陈宵一下,抿了抿唇:“都说了没事,你快起来。”
陈宵放下黎初的脚踝,也点头起身,眼神扫过黎初泛红的眼角,微咬的唇瓣,又慌乱地错开了眼。
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黎初她......很适合粉色,挽起的长发因刚刚的动作,掉落一缕,勾勒着她的锁骨,也衬着纤长的脖颈。明明是那么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着一袭冷粉的裙子,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下来,他心底叫嚣着,靠近她、拥抱她、甚至是,亲吻那张浸满甜意的双唇。
可他不能。
他没有理由、没有资格、没有身份......什么都不是。
无端地,陈宵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要走不告诉我一声?”
又自嘲地轻笑一声,叹着说道:“是因为没必要吗?”因为他是无关紧要之人,所以没必要事事都对他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黎初走了下神,陈宵是因为这件事才不高兴吗?可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她花费近一年半时间做的课题,最后投中了15分的顶刊。当沈导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时,她却又执拗地问道:
“既然我已经证明了我的科研能力,那之前的课题,您能同意我继续研究吗?”
沈导无奈,只说会考虑一下。这已经是开始松动的态度了,黎初趁热打铁,紧接着又提交了一份关于Aβ淀粉样沉积的详细研究思路。
最后,沈导终于松口,只说让她申请交换留学,去他导师伊瑟路芬所在的研究团队进行学习。而刚好,就在今天,黎初惊喜地得知,自己的申请通过了。
她本想和陈宵分享这个消息,彼时陈宵已经坐上了飞机,她想干脆就当面告诉他好了,只是聚会上,碰巧有人问起,她就顺势回答了。
见黎初坐在原地,许久未应,陈宵拎起黎初的包,身影落寞,“算了,我送你回家。”
黎初见陈宵起身欲走,慌忙拽住陈宵的手臂,却又因他的走动,滑到了他的手心。
陈宵的手心很烫,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此时,撒开手好像也不太礼貌,就着这个姿势,黎初拽着陈宵的手,晃了晃他的胳膊,哄道: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当时你在飞机上,所以我想等见面时当面告诉你的。”
黎初的话像是带了勾子,勾着陈宵的心,悸动不已。
原来,不是不在乎,只是没来得及。
陈宵的眼角眉梢浮起笑意,偏过头,盯着她认认真真解释的表情,握紧了手心黎初的手指:“嗯,我知道了,没有不高兴。”
才怪!
两人一同离开包间,只是陈宵的手仍未松开,既是黎初主动牵上的手,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开,热意透过两人交触的肌肤,温暖着黎初常年冰凉的手。
陈宵喝了酒,便叫了个代驾,两人一同坐在大厅等候。
等待间,陈宵捏了捏她的手背:“黎初一,你腿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刚刚掀起裙角为黎初检查时,陈宵就注意到了红痕旁边那一道浅浅的伤疤。
是在什么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伤的吗?
黎初想到了那场大火,想到了那个倒塌的置物架。
用轻松的口气说着,“已经过去了,是当时在火场里被砸的。”
“不过好在,你当时......”救了我。
还未说出这半句,黎初刹那间意识到,这道伤疤的存在,代表现在是已经改变了的时空,所以陈宵并未因救她而双手受伤。
只是,她刚回来时,已经将陈宵认成了救命恩人,陈宵会不会觉察出什么?
她想起了世界意识提示的男主觉醒度,不能再让它上升了。
于是,黎初勉强解释道:“已经没事了。”
陈宵的心先是密密麻麻的疼,他再一次后悔自己来迟一步,忽地,心又猛地一沉,黎初刚刚未尽的话语,是想起了什么吗?
她是不是想起了那个救命恩人?
黎初的手机上蓦地弹出条消息,是黎母发来消息,【一一,聚会结束了吗?】
黎初抽回两人交握的左手,双手回道:【嗯,我送个朋友就回去。】
她抬起头,又道:“陈宵,我们一会儿先去你家好吗?”
陈宵轻握起空住的手心,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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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把手收回去了,是意识到他冒认了救命恩人的身份了吗?
如此,也好。
但黎初她,会再次远离他吗?陈宵不敢细想下去,在患得患失的感情里,谁都是个胆小鬼。
耳边是黎初哄人般的语气,他又想起刚刚暼到的手机屏幕上,是刺眼的朋友二字,他突然不想这样了。
不论是朋友还是让人提心吊胆的替身身份,他都不想要了。
他不想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待在黎初身边,不想只是借着偶尔的醉酒机会亲近黎初,不想永远怀着那些阴暗的心思站在她身边。
所以,陈宵以极为认真的语气,定定地注视黎初关切的双眼:“黎初一,你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
黎初嗯嗯地敷衍道:“我知道了”,喝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这样,我们一会儿先到你家,然后车子我让......”见黎初不相信地继续说着,陈宵欺身而上,些许酒气填满了两人仅剩的距离。
“黎初一”
“我很清醒。”
黎初脑子混沌不清,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清醒是什么意思?”
陈宵轻笑出声,鼻尖的气息洒在黎初的唇间:“清醒的意思就是,嗯,刚刚的所有动作,都是在我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的。”
“也包括现在这样。”
黎初想,她的大脑好像变得迟钝了,她听不懂陈宵说的话了。
所以陈宵刚刚是,清醒地问她嘴唇是不是甜的?清醒地一点一点舔吻她的指尖?清醒地像现在一样,将两人的距离拉的这般近,只差一息,便已吻上。
紧接着,陈宵像是自我剖白般:“黎初一,我不想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靠近你,你明白吗?”
见黎初只是愣神,陈宵又换了个说法。
“面对你,我很难抵得住诱惑,从一开始就是。”从她眼含笑意,对他打招呼的那天,他就已经被诱惑了。
黎初似是有些结结巴巴回道:“什么诱惑?”
似是一缕冷风穿堂而过,黎初不禁抖了一下。
陈宵准备耗尽所有勇气,继续一字一顿地说道:“黎初一,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我更不例外。”
“我一直被你诱惑。”
她坚定又温柔、强大又冷静、时时刻刻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做任何事情永远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这样的她,有无数人喜欢,他嫉妒得发狂,却只能以朋友的身份,隐藏着内心的占有欲,装作从容大方。
忽然,陈宵很害怕,害怕黎初的嘴唇吐出拒绝的字眼,他抬起拇指,轻轻按下黎初的唇角,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摩挲,黎初的唇,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柔软。
不要......不要拒绝我。他在心底祈祷。
黎初脑子更迟钝了,她想,她怎么变笨了,连最基本的理解能力都没有了,陈宵的话她怎么听不懂,他喜欢她?什么时候?为什么?
面对陈宵的节节攻势,黎初算得上是落荒而逃,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可以......看看别人。”
“没有别人,黎初一,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
“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正大光明追求你的机会。”
29. 研究真相
波士顿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只是三月底,刚入春,夜晚风声轻拂,带着刺骨的冷意。黎初将肩上滑落的围巾拉起,复又紧紧系上。
距离她刚来哈大交换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对这里的生活她也说不上适应,在第一天和伊瑟导师匆匆见过一面之后,又熟悉了实验室来自各国的成员,后面就一直跟着高年级学生学习新的研究方法与思路。
生活方面,哈大为交换生提供了单人间的独卫宿舍,只是厨房公用,做饭上要费事不少。在尝试了学校食堂生涩的西蓝花沙拉之类的白人饭之后,黎初开始向汉堡、三明治妥协,偶尔,她也会想念在国内时,陈宵一顿接一顿地投喂。
波士顿和国内时差有十三个小时,昼夜颠倒的时差,也让她和陈宵的日常联系变得困难。
或许是来到异国的缘故,黎初想起陈宵的频率变得频繁,以及那个让她几近兵荒马乱的夜晚。
那时,陈宵的眼神中有着她看不懂的许多情绪,杂糅在一起。
黎初的心跳和那晚门外的烟花同频炸开,她甚至听不懂陈宵的话,可不可以追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该怎么回答?
脑海里,是无数两人相处的片段交叉重叠,最终,思绪纷乱间,黎初不自在地舔了舔唇瓣,声音发涩:
“如果我不允许呢?”
陈宵看着黎初呆愣住的样子,心下已然确定,他在黎初这里是特殊的,轻笑一声,进一步低头注视着她,问道:“不允许什么?”
两人距离越靠越近,黎初慌乱间,抬起了手掌,覆上陈宵的双眼。
她在心里想,面对陈宵祈求般的眼神,她总会心软。陈宵是小说世界的男主,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她几番回溯,只是为了改变停滞的时空,让自己的生活一切恢复正常而已。
再多余的事,她没有想过。
她声音极小:“如果我不允许你追我呢?”
陈宵眼睛被蒙上,可触觉、听觉却被放大无数倍,他能感受到黎初不坚定的拒绝,所以他继续说道:
“那我就悄悄追。”
无赖一般的语气,黎初嘴角勾起一小点弧度,很快又压了下去。
“那我要是同意了呢?”
陈宵拉下覆盖在眼睛处的手掌,移至唇边,虔诚地落下轻轻一吻。
“那我就光明正大地追你。”
黎初撞上他直白的目光,手掌的温度传至她近乎滚烫的耳尖,心跳又漏了一拍。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心从一开始就是乱的,对,全乱了,所以她无法做出最理智、最冷静的判断。
她想,那晚的烟花声太响了。
消息提示音传来,拉扯回黎初的思绪。手机那端,陈宵发来了消息:
【黎初一,晚安。】
国内现在是早上7点,陈宵明显是掐着点发来的消息,黎初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嘴角:
【早安。】
到美国以后,两人一直隔着时差保持着联系,偶尔,陈宵会打来视频通话,隔着电波,他会说起京市的天气、参加的社团活动、渐渐步入正轨的工作室、已经连载的漫画......听着这些琐碎的日常,黎初有时甚至产生了两人好似从未分开的错觉。
当然,黎初学习之余,也会追更陈宵的漫画《月光》,偶尔,黎初会觉得,它和陈宵前世发表的作品《幻影》有着奇怪的相似之处,她说不上来,只是《幻影》弥漫着淡淡的悲伤,而《月光》却是一种儿童插画般的治愈画风。
总之,伴随着月光入睡,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
“Aurora,morning!”Alex推开门,对着已经坐在工位的东方小甜心笑着打了个招呼。
“Morning”黎初挥挥手以做回应,在她来到伊瑟教授团队的第二天,就和Alex学姐迅速熟悉了起来,Alex是个非常热情的黑人女孩,当她得知黎初的年纪时,非常震惊。
“哦,我的甜心,你可是我们团队年龄最小的,我们这些人都是三申甚至四申才进来的。”
她话说得直白,但并没有任何看轻黎初的意思。所以黎初也只是笑笑,谦虚道自己只不过是来交换一年。
“甜心,我知道你们东亚的美德是谦虚,但你也太过谦虚了,明明是你的能力强,所以得到了伊瑟那个老家伙的认可。”她的话语里,似乎对伊瑟教授相当不满。
黎初曾好奇地试探问过她不满的原因,毕竟伊瑟教授的研究成果是这一领域的顶尖,也从未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可Alex却不愿多说什么,甚至一向直爽的她拐弯抹角地劝告黎初,做好自己的研究就可以,反正,团队成员的研究成果只要有伊瑟教授挂名,发表顶刊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伊瑟教授仅在月初露个了面,其余时间几乎神龙见首不见尾。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由实验室的成员自发组织,定期地去医院巡诊,结合病人的病史及发病症状,讨论分析病情可能性及治疗方法。
剩余时间,成员朝十晚四定时到实验室打卡,分别进行着自己的研究,或是两人合作共同记录分析实验数据。
实验室中,最常听到的就是白人同学发出的“chuchuchu”的声音,黎初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以为是在叫自己的中文名字,会不自觉地答应。后来才知道,这是他们的口头禅,意思就是“实验器材在找了在找了、实验数据在处理了在处理了”,久而久之,听惯了的黎初甚至觉得亲切起来。
只是,黎初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沈立。
不想,她和沈立竟这么有同事缘,回溯回来竟还是一起做研究。只是,这时的沈立在初见时,对她却表现地极为友好,完全不似后来在京市协和医院那般,与她针锋相对。
团队里只有他们两个中国人,偶尔两人一起合作时,沈立会自然而然地用中国话同她交流,两人的关系也暂时算得上融洽。
“Aurora,请过来帮我记录一下数据。”操作室内,正在进行白鼠药物试验的金发卷毛喊了声。
“好,我马上过来。”黎初应下,合上手中的电脑。
伊瑟教授门下在读的博士目前只有两个,一个就是眼前的金发卷毛男Lan,另一个就是Alex。两人做实验时,都会请黎初帮忙,说是帮忙,其实是一种观摩学习。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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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操作对于已经博士毕业的黎初而言算得上驾轻就熟。
Lan带着手套,将配好的药物溶液缓慢注射到操作台上的白鼠体内,黎初认真观察药物作用下的生命各项体征波动,仔细清点用过的试剂瓶,并托着板夹,在纸上做好数据记录。
实验过程漫长而枯燥,几个小时下去,实验终于完成,她将手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记录稿交给Lan学长,而后在一旁仔细地清洗试管、将用到的试剂瓶放归原位。
一切收尾工作做完,黎初对着还在电脑前录入数据的Lan打了个招呼,正欲离开,眼神却瞥到了他的电脑屏幕。
黎初的记忆力很好,察觉到不对,她用流利地美音提醒道:“你的数据输入错了,我记录的是0.4,你录成了0.6。”
高大的卷毛男转过身,却挑了下眉,语气轻佻:“hey,pretty girl。”
“你太较真了,一点偏差算不得什么。”
黎初脸色微怔,旋即皱着眉头,很是严肃地回道:“这是数据造假,哪怕只是一点偏差。”
高大的男人站起身来,挡住电脑屏幕,并未将黎初的话当回事:“药物理想的实验数据就是这样,或许是因为空气湿度,或许是因为针筒里残留了些药物,这些都会影响到药物效果。”
随即又摊开了手:“who care?”
见漂亮的东方美人仍是眉头紧蹙,Lan靠近黎初,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只是美化了一下数据而已,并不影响最终成果。”
“更何况,连我们亲爱的伊瑟教授......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黎初拂下肩上的手,冷下脸,不再言语。
电脑前,黎初敲击键盘的手停顿良久,眉头越皱越紧,什么叫伊瑟教授也做过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这样的事,是指美化数据吗?
正沉思间,身后的沈立轻轻叩了叩黎初的桌子:“等会儿组内有聚餐,伊瑟教授也会出席,要参加吗?”
黎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伊瑟教授经常忙着在全球各地大学的讲座,她难得能见到伊瑟教授,正好可以借机向他请教一下Aβ淀粉样蛋白的研究问题。
国外并不盛行什么酒桌文化,更不存在什么向导师敬酒的环节,八米的长桌边坐满了人,围着中间的教授,有说有笑,黎初坐在长桌末尾,小口啜着杯里的橙汁,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金发卷毛男和教授干了三杯龙舌兰。
而后又面向对面的黎初,敬了一杯,黎初虽刚和他在实验室产生了分歧,但仍旧与他碰了一杯。四杯酒下肚,Lan已经有些晕晕乎乎,见黎初对他微笑,他咧着嘴,似是被迷得不知东西南北,凑到黎初跟前,小声说道:
“小甜心,你太认真了。”
说着往前一趴,手指指向坐在中间的教授,悄声用气声说道:“教授对这种行为是默许的,所以,你懂吧?”
黎初面色不显,内心却波涛汹涌,所以,伊瑟教授曾默许过团队成员进行数据操纵?!
那关于Aβ淀粉样蛋白的研究呢?那篇伊瑟教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开山之作、实验起点的论文,是否也存在过数据问题?!
30. 研究真相2
长桌对面的墙上,欧式古典挂钟不偏不倚指向九点整,夜幕笼罩,室内的同学都已经喝得尽兴,黎初百无聊赖地戳着杯底的橙子片,目送着同门相继离去。
伊瑟教授重新卡上金边的单片眼镜,透过镜片看向仍坐在长桌末尾的女孩。
见教授注意到她,黎初挪到了他身旁的座位,不适应地模仿着同门寒暄的方式:“伊瑟教授,很感谢您今晚的招待。”
教授酒气熏红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谢谢,希望你能感到愉快。”
她估摸不准教授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绍道:“我是Aurora,是来自京大的交换生,一个月前刚刚加入您的团队。”
伊瑟教授却极为亲切地说道:“我记得你,是...沈长海的学生,对吗?”
沈长海正是黎初的导师,黎初点头应是。
伊瑟教授开始感慨起来,语气中透露着遗憾,对面前这个小辈回忆起了往事,娓娓道来:
“沈是我非常优秀的一个学生,他博士毕业时,我曾经邀请过沈继续留在我的团队,可惜的是,他拒绝了,回到了中国任教。”
“他很少推荐学生到我门下研读,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
“所以,当看到你的交换申请时,我非常惊讶,没想到里面竟会是他的推荐信,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见伊瑟教授似是要长篇大论地谈及往事,黎初试图将两人的话题从叙旧中拉扯回来:
“是的,因为我对Aβ淀粉样蛋白的研究非常感兴趣,也屡次和沈导提及希望进行这方面的课题研究。”
黎初微笑道:“您是该领域中的专家,所以我很荣幸能加入您的团队进行学习。”
伊瑟教授顿时来了兴趣:“哦?是针对Aβ靶向临床疗法的研究吗?”
黎初在心里打了个草稿,她对人际关系的处理一向不怎么擅长。
她总不能直接说,嘿,老头,我是要质疑你的研究成果。
黎初用力地摇摇头,试图甩掉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荒诞对话。
片刻犹豫后,她条理清晰地讲道:“在国内,我曾经见到过一位特殊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他大脑中Aβ淀粉样沉积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但奇怪的点就在于,这位患者的病情却处于早期阶段,所以我认为Aβ淀粉样或许不是影响该病的......重要因素。”
其实,黎初原本想说的是,她认为Aβ淀粉样沉积只是患病的伴生结果,但这样的结论,无异于在挑战眼前人的权威。
伊瑟教授的脸色僵住一瞬,而后仍旧耐心地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黎初言辞恳切,向眼前这位开山论文的作者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我希望能参照您论文的原始实验记录,并进行重复试验。”
这毫无疑问是验证思路的最优选,只是她担心伊瑟教授会就此拒绝。
意料之中,伊瑟教授道:“我也很想帮你,黎。”
他唤了声黎初的中文名字,像是为了表示郑重,接着说道:“这已经是我二十年前的研究,很抱歉,当年的实验记录已经遗失大半,所以我帮不了你。”
遗失实验记录,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还是顶刊的论文实验记录。
黎初听懂了教授的拒绝之意,既然如此,她只能尝试去复现实验结果,但这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进行求证,而一旦失败,几年的努力就都化为泡影,这或许也是当初沈导阻止她一意孤行的原因。
她礼貌地和伊瑟教授道别,关于白天金发卷毛男进行数据美化的事情,她并未向教授提起,或许是因为她心底一种奇怪的直觉,伊瑟教授与他表现出来的德高望重的形象并不相符。
门口,沈立站在走廊处,似是等了好久,指尖蜷住,插入羊绒大衣的口袋,见黎初出来,沈立迎上前去。
黎初心下奇怪,问得也直接:“找我有事吗?”
沈立道:“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后来在协和医院与沈立共事时,他对她说话从来都是夹枪带棒,回溯回来,即使目前沈立的语气算得上温和,她仍保留着一份戒心,说道:“不用了,我打Uber回去。”
沈立语气中浮现出一丝无奈:“那我陪你一起吧。”
黎初正要拒绝,却突兀地想到一个可能性,沈立难道是没钱打车了,所以要跟着自己蹭车,原来如此!
她本着中国同胞互帮互助的原则,心软地点头应了下来。
路上,沈立踌躇片刻,还是问道:“黎初,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我有点......”
沈立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的形容词,最后说道:“有点......抗拒”。
他自诩容貌尚可,读书时也屡屡有女孩向他示好,怎么偏偏在黎初这边就碰一鼻子灰。
在实验室时,他用中文和黎初拉近距离,但黎初却冷漠地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师姐,继续和他讲着英文。
两人从她入学到现在,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实验以外的内容。
沈立生平第一次在女孩身上尝到了挫败感,或许是心有不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对她产生了好奇,想要接近她,了解她。
黎初仍是神色淡定:“是吗?”
沈立后来的确处处与她针锋相对,但黎初并没有任何记仇的意思,只是心下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没有必要深交罢了。
沈立沉吟片刻:“那我们之前见过吗?”
黎初神色微动,冷冷地答道:“没有。”
沈立继续笑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直接就叫出了我的名字,但是,对我的态度反而冷冷淡淡。”和其他同门却说说笑笑。
后半句话带着点酸意,沈立还是咽了回去。
黎初淡定扯道:“哦,因为我来之前查过团队资料,其中有你的照片,所以认出来了。”
沈立想要继续追问,但见黎初已经躺在后座,闭眼不再言语,他也只得作罢。
密闭的车厢内,一阵轻快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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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打破了空间内的宁静。
黎初接起,陈宵的声音传来,“聚餐结束了吗?”
黎初慢慢坐直身子,应道:“嗯,已经结束了。”
陈宵似是走在路上,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工作室中午也要一起庆祝一下,《月光》目前拿下了平台连载榜的第一名。”
黎初基本上每天都会追更新,她也十分清楚,《月光》目前的数据算是断层第一,将第二名远远甩开,想到这里,她的神色也染上了几分愉悦。
沈立见黎初不复刚刚的冷漠,心里却不是滋味,对面那个男生是黎初的什么人?男朋友吗?
不知为何,莫名的嫉妒情绪涌来,在车辆停下时,他加大了几分声音唤道:
“黎初,已经到了,我们下车吧。”
沈立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话头顿了一下,他突然心情大好,下车后又用手微微遮住车门顶,提醒道:“黎初,小心头。”
黎初扫了他一眼,虽觉得有点怪,还是道了句谢。手机上,信号断断续续,她索性挂了电话,准备等回到宿舍,信号稳定时再回拨过去。
倏地,黎初像是想起了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试探道:
“沈立,如果你的实验数据不是很理想,你会怎么解决?”
她语气漫不经心,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个轻飘飘的询问。
所以,黎初刚刚和伊瑟教授讨论的也是这个问题吗?
沈立沉思片刻,认真回答道:“可能是样本量太小、数据分布不均或者是实验设计存在不合理处。”
“如果已经进行了几次重复试验,实验结果还是不理想的话,可以再考虑检查一下实验设计。”
一谈及专业领域,沈立的话滔滔不绝,黎初打断道:“那如果做了很多实验数据,还是不理想,但论文的成果对我很重要,我能稍微美化一下数据吗?”
听了这话,沈立面色立刻严肃起来:“这是不被允许的,科研需要尊重数据,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会做出美化数据这种事的人。”
沈立的确敏锐,但黎初却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只是,照沈立的话看来,伊瑟教授团队美化数据的行为很明显是不被允许的,那白天金发卷毛男为什么却堂而皇之、毫不避讳。
只不过,既然无法从伊瑟教授那里获得原始数据,黎初只得根据论文原文进行分析,从而设计实验重复性的验证方法。
桌前,咖啡已经凉透,青白的台灯在玻璃窗上晕出朦胧的光斑,已是凌晨,黎初揉了揉疲惫的眉心,重重敲下回车键,将梳理好的论文大纲保存。
她正欲关闭电脑,却瞥见了文件的论文作者中一个熟悉的名字——“CHANGHAI SHEN”。
黎初瞳孔骤缩,沈长海?虽是论文六作,但仍证明了沈导曾参与过这个课题研究,可当初在她提出质疑时,沈导为什么却并未提及。
一个可能性在黎初脑中缓缓浮现,那是否,沈导手上会有这篇论文的原始实验数据?
31. 争风吃醋
陈宵攥紧手中已经挂断的电话屏幕,断断续续的通话中,似乎有一个男生在同黎初讲话,黎初她...是因为他才挂掉自己的电话吗?
他是谁?
陈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自我安慰地想着,黎初或许是有什么别的理由吧。他很是耐心地等了几分钟之后,又再次拨通了黎初的电话,无法接通,再打,仍是无法接通...
几番下来,手机里只有嘟嘟嘟的忙音传来。
已近凌晨,黎初一一关掉电脑、台灯,戴上睡眠眼罩,房间内一片黑暗,黎初疲惫地陷入沉睡。
床头,手机屏幕忽地亮起,传来了延迟的消息音,赫然是几个未接电话。
“明天的幼鼠实验需要我协助你吗?”
沈立今天对她表现出异常的热情,黎初不愿应付,只管埋头戳着手机,心里犹豫,要不要现在回陈宵的电话,但转念算了下时差,国内这时候应该才刚刚六点。
“不用了。”黎初头也没抬地拒绝道。
沈立仍不气馁:“昨晚上搭了你的车回来,不如等会儿我请你吃饭,算作是感谢,可以吗?”
黎初继续冷冷道:“我还不是很饿。”
沈立见黎初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得装作不经意地抛出了一个话题,放低了声音:“你昨晚问的关于美化数据的事,是指Lan吗?”
见黎初视线突然顿住,注视着自己,沈立见状,从容地脱下了身上的实验服:
“刚好我饿了,不如我请你吃个饭,边吃边聊?”
黎初只觉得奇怪,沈立又怎么会猜到Lan身上?于是礼节性的点点头,也不紧不慢地换下白大褂,跟在沈立身后一同下楼。
沈立道:“看你平常吃三明治比较多,等会儿我们去吃附近那家老牌意式西餐厅怎么样?”
黎初:......三明治和西餐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比起在学校食堂吃草,她确实偶尔会用三明治对付一下,但休息时,黎初很少会选择西餐。
最后,黎初还是敷衍地嗯了一声,毕竟吃什么并不重要。
路上,沈立抛出了一个接一个的话题,黎初间或应付几句,大多时候,仅仅低头盯着脚底的台阶。
“初初——”
熟悉的声音加上违和的称呼,黎初不由得侧过头,定神一看,陈宵?
不怪黎初脑子里浮现了一个问号,她目光快速地扫视了眼倚在楼梯口的陈宵,眼见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不得不说,陈宵今日的打扮格外......花哨,不同于以往黑白灰的简单配色,他鲜艳的橙红扎染衬衫束在卡其色的工装裤中,衬衫领口略敞开,随性的开了两颗扣子,深棕的条纹领带松垮地系在胸前,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点慵懒。
黎初面露不解:“你怎么来了?”
波士顿和京市坐飞机也要13个小时,昨天二人通话时他明明还在国内,怎么转眼就飞过来了。
随着陈宵的靠近,黎初又隐隐闻到了一股柑橘果香与清茶混合的香水气味,印象中,陈宵很少喷香水。
陈宵解释道:“这边正好在办一个插画画展,我过来参观,想着刚好过来看看你。”
接着伸出手,抬眼示意道:“不知这位是?”
另一旁,沈立握上陈宵的手:“你好,我是黎初的朋友,沈立。”
“陈宵。”
沈立一开口,陈宵立刻认出了他的声音,眼前这个人正是昨天电话中和黎初说话的那个人。
两人交握的手暗暗较着劲儿似的,就这么拦住了黎初的去路,黎初只得伸手拽了拽陈宵的袖子:
“你吃饭了吗?我们正要去吃,一起吗?”
我们?黎初已经把他看成自己人了吗?
一起吃饭?黎初经常和他一起吃饭吗?
陈宵压下了心底涌起的醋意。
他怎么从来没听黎初提起过这个人,不过,既然没提过,说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陈宵强行寻了个理由自我安慰。
“好,那就麻烦沈同学带路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又隔开了沈立和黎初的关系。
沈立假作礼貌地笑了笑:“我和阿初本来准备去吃西餐,不知道陈同学是否吃得惯?”
黎初对沈立的称呼有些不适,皱了皱眉,却没言语。
陈宵似乎是在竭力控制着什么,言语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是吗?初初并不喜欢吃西餐,沈同学要是想吃的话不如自行前去?”
沈立话中也多了丝针锋相对:“那既然这样,自然还是以阿初的口味为主,我都可以。”
黎初夹在二人中间,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出言制止了这场闹剧:“好了,那就去吃中餐吧。”
毕竟她本意也并不是和沈立一起吃饭,只是想从他那里打探几分消息。
三人刚一落座,黎初语气急切,立刻问道:“你为什么说Lan在实验中进行过数据美化?”
沈立放下菜单,回道:“昨天你问出那个问题后,我回去想了很久,只记得你白天曾经协助过Lan进行实验。”
沈立顿了顿:“所以,我认为你应该说的是他,对吗?”
黎初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问道:“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立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曾经也协助过他进行实验,偶然间发现过一次,现在看来,那家伙已经算得上惯犯了。”
黎初又道:“伊瑟教授知道这件事吗?Lan的论文最后不是由他审校吗?”
沈立:“想来应当是不知道的,而且Lan也到不了捏造数据那么严重的程度。”
“伊瑟是个很严谨的人,如果知道了,应该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接着,他又话头一转,开玩笑道:“怎么突然对Lan感兴趣?”
黎初大致了解了,点点头随意敷衍道:“比较好奇,所以随便问问。”
陈宵眼底的醋意已然平息,捏紧杯子的手慢慢松开,趁着两人讲话的空隙,戴上手套,慢条斯理地剥着面前的虾,眼神瞥向对面坐着的沈立,将虾头猛地拧下,而后又细细挑开虾壳,捏着虾尾,旁若无人地递到黎初嘴边。
黎初迟来地觉察到,今天的陈宵行为很反常,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咬下了陈宵喂到她嘴边的虾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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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立喝下一口果汁,出声打断了面前两人的你来我往:“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是...好朋友吗?”
陈宵还未来得及开口,黎初已经迟疑地点了点头。
沈立笑容愈盛:“那太好了。”
他放下杯子,瞥了眼陈宵,见他面色沉沉,冲着黎初笑道:“本来我还担心你已经有了男朋友,现在看来......”
陈宵熟练地又拧下一个虾头,沈立什么意思,什么叫担心黎初有男朋友,他是想追黎初?
怪不得,陈宵冷笑一声,想来昨天上午,眼前这人也是故意出声想要引他误会。
只是,他作为追求者之一,也没有什么立场阻止沈立,花无罪,有罪的是嗡个不停的烦人蜜蜂。
见沈立献殷勤似的给黎初夹菜,陈宵挑了挑眉,开口道:
“沈同学可能并不了解初初的口味,她不喜欢吃青椒。”
沈立拿着筷子的手一滞,片刻又恢复笑容:“是吗?谢谢你的提醒,我记住了。”
陈宵也极有风度地回之一笑。
整个用餐过程,可谓是刀光剑影。
沈立为黎初盛汤,陈宵道:“这汤太油,初初不喜欢喝。”
陈宵为黎初剥虾,沈立道:“蛋白质摄入过多,会不好消化。”
黎初:......
待沈立走后,黎初终于忍不住道:“陈宵,你今天是怎么了?”
“还有,不是和工作室一起聚餐了吗?怎么突然又跑过来?”
陈宵被黎初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措手不及,喉咙发干:“昨天和你打电话时,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害怕,黎初会讨厌自己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嘴唇抿成一线,视线瞥向别处。
黎初倒只是难以置信:“因为沈立,昨天挂了电话你就直接坐飞机过来了?”
陈宵语无伦次、声音难掩低落道:
“我没有追女生的经验,也不知道把握什么样的分寸感才算合适,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下次会注意。”
黎初总是受不住陈宵软下来的语气,回道:“我没有怪你,只是担心,你这样才熬完夜赶稿,又紧赶着飞机过来。”
陈宵轻咳一声,掩住嘴角的喜悦:“我在飞机上睡过了。”
紧接着,又试探着黎初对沈立的态度:
“我只是很羡慕他,他和你一个专业,有很多共同语言,还可以朝夕相处,不像我,和你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却只能偶尔地和你打个电话。”
随即又暗戳戳地夹带私货:“虽然他长相比我是逊色了几分,倒也......”
黎初打断道:“他很好,但和我没有关系。”
又解释道:“昨晚手机信号比较差,你后面打的几个电话我打开消息框时才看到,不是故意挂你电话。”
顿了顿,又让步道:“以后我们可以每天通话,只是时间不能太久。”
说着,手指忍不住戳了戳陈宵的肩:“这样可以吗?追求者?”
陈宵抓住黎初的手指,嘴角勾起一点微不可查的弧度,认真地回道:“嗯,我知道了。”
32. 内鬼事件
“学长,漫画连载出问题了!!!”
阿飞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见陈宵终于接通,缓了口气又急冲冲道。
陈宵和黎初对视一眼,而后道:“具体出了什么问题,你慢慢说。”
“现在有人举报我们作品抄袭,评论区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甚至有对方工作室的粉丝在评论区联合,要求我们公开道歉并且全款返还订阅金额。”
“平台已经找我们协商,如果我们处理不了的话,作品可能会被永久下架。”
“总之......学长你赶紧回来看看吧。”
见陈宵眉头皱起,黎初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陈宵挂断电话道:“有人举报我们工作室的作品抄袭,你放心,我现在马上赶回去处理。”
“既然是无中生有的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黎初的直觉一向很准,世界修复进度自她回来后,一直停滞不前,她隐隐察觉到,这次事件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
她抓住陈宵的手腕,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陈宵道:“不用,相信我,这件事我可以处理好。”
黎初的手仍旧没有放开,继续劝道:“我相信你,但这种事件舆论发酵极为迅速,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陈宵沉默片刻,道:“好。”
*
两人一进工作室,阿飞就急哄哄地冲上来,将屏幕凑到二人面前:“学长,你看!”
“我们的漫画目前连载到了125话,但飞星联盟直接一口气放出了200话,诬告我们偷走了对方的线稿。”
飞星联盟也就是口口声声指责《月光》存在抄袭的工作室。
陈宵皱眉审视道:“怎么会出现如此巧合,上周我刚把前200话的线稿,交给你和阿然进行勾线和上色。”
黎初冷静分析道:“很明显,对方或许是觊觎《月光》连载期的断层热度,偷了我们的线稿,进行完善,并抢在我们之前发布,以此来引导舆论。”
阿飞反驳道:“可是我们的漫画还在连载中,就算对方偷了我们200话的线稿,也没法完成这个作品......”
陈宵冷声打断道:“他们不在意作品是否完成,他们的目的在于借助月光的热度宣传他们工作室,只要舆论倒向他们,那就有流量和话题。”
“有了流量基础,哪怕这个作品他们完不成,也可以炒热度进而宣传其他作品。”
黎初也附和道:“所以,目前重要的不是自证,而是让污蔑的人拿出证据,证明这部作品是他们的。”
“况且他们的说法也不足以让人信服。”
“第一点,我们的发布时间远远早于对方,让对方拿出时间线证明。”
“第二点,《月光》从发布起,在平台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如果发现线稿被偷,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
陈宵补充道:“我手上已经画好了接下来20话的线稿,如果对方继续狡辩,我们也可以进行反击。”
陈宵打开工作室的微博,最新微博的评论下方已经吵得热火朝天,赫然分成两派:
【工作室怎么还在装死,都这时候了还不发声明,是打算冷处理吗?】
【呜呜呜,我好喜欢小月光,我不信它是抄袭的。】
【好可怕,抄袭者赚得盆满钵满,原创维权无门。】
甚至有好事者在评论区搅浑水:
【已经不是抄袭了吧,这种离谱的偷稿居然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吗?】
【赞同,怀疑是同家工作室联合故意炒热度。】
底下理智的粉丝回复:【《月光》热度断层第一,连续霸榜平台一个月,炒热度什么根本是无稽之谈好吗?】
陈宵浏览过底下的一条条评论,一字一字敲下原创作品声明,按下发布:
我方工作室衷心感谢各位粉丝对《月光》一直以来的支持,针对近日@飞星联盟发布的诬告言论,我方已进行取证,并在此郑重申明,《月光》系列作品为本工作室的原创作品,未经工作室授权不得进行二次转载或改编。
@飞星联盟工作室以非法途径获取本工作室未发布的线稿,已经构成严重侵权,我方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在此,针对近日谣言,我方提出以下质疑:
第一,我方的发布时间早于@飞星联盟工作室,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请@飞星联盟工作室举证清晰的创作时间线。
第二,我方线稿进度已至220话,如@飞星联盟工作室坚持造谣我方偷线稿,我方愿意与其进行公开比对。
声明一出,原本一边倒的舆论瞬间反转:
【支持月光工作室维权!支持月光工作室维权!】
【哈哈哈,这年头还有偷稿的狗来反咬正主,不得不说@飞星联盟工作室作为悍跳狼是真的勇。】
【@飞星联盟工作室,在《月光》火了一个多月了你知道来咬了,诬告狗赶紧倒闭。】
黎初盯着评论区,心头的阴影却迟迟未散开,真的会这么轻易地解决吗?
陈宵环视了一圈,问道:“阿然呢?”
阿飞在一旁咕咕哝哝道:“出事后她就不见了,谁知道是不是她把线稿泄露了?”
于是又面露不满道:“我早说过,她不适合我们工作室,她没有学过画画也就罢了,学校出身也就一般,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招她进来?”
林希推开门,听到的就是这么一番话,平时笑嘻嘻的她此刻却怒骂道:“你空口白牙污蔑谁呢?怎么,画功比不上阿然,污蔑人的功夫倒是一流。”
接着又嘲讽道:“我看你这幅样子,最是适合飞星联盟不过了,你干脆也加入他们好了。”
阿飞涨红了脖子,扯着嗓子喊道:“谁说我空口白牙,我之前还看到过她在楼下咖啡馆和一个老男人见面,谁知道是商量什么的。”
林希正要反驳,陈宵却出声喝止道:“够了。”
他盯着阿飞,眼神锐利如刀:“先不论事实还没有查清,无论如何,你不应该随意揣测造谣。”
“随意污蔑别人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一句话,不知是在说造谣的工作室,还是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阿飞。
陈宵看向林希:“有联系到阿然吗?”
林希摇摇头:“我一直没打通阿然的手机,以为她在工作室,就先过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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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了。”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阿飞暗讽道:“你来的挺及时的,我们声明都发好了。”
林希没做理会,而是看向突兀开口的黎初:
“我认为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对方既然敢声称《月光》是他们的作品,肯定还会留有后手。”
阿飞不以为然道:“只是普通的蹭热度罢了,他们不会和我们正面硬刚,学长提出进行线稿比对,他们自然也就知难而退了。”
可事情远不如所预想的那么简单,几乎是前后脚,飞星联盟工作室就发布了声明:“我方工作室内部管理不严,以致发生了线稿被偷事件,时间线公示如下,我方也愿意与月光工作室,就未发表的线稿进行比对。”
林希点进图片一看,飞星联盟第一话的线稿完成时间比《月光》第一话的发布时间还早,这怎么可能?
众人一齐看向陈宵,陈宵心下有了答案,道:
“飞星联盟公示图片上显示的线稿完成时间,正是我将前50话的线稿一起发给阿飞的时候。”
“那时候,《月光》还没有进行连载。”
“所以靠发布时间这点来证明可能行不通。”
阿飞抢白道:“我早说了就是阿然,我拿到线稿时就发给了她,让她先给出色草,然后我再进行勾线。”
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瞥了林希一眼:“她不是很缺钱吗?说不定两头拿好处,刚拿到线稿就卖给飞星了呢。”
林希怒骂道:“你放屁,趁着阿然不在,你倒是一盆一盆的脏水都可这劲儿地往她身上泼。”
“分析得这么头头是道,我看就是你干的。”
接着紧张兮兮地对陈宵道:“阿然不是这种人,她只是家里奶奶治病需要钱,我问过她了,她说你给的报酬已经足够了。”
“所以,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陈宵安抚下二人的情绪,道:“具体情况我会查清楚,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既然第一话的发布时间已经不能证明,那么只有通过未发表的线稿比对进行证明。”
“构图、角度和光影无法做到一模一样,熟悉《月光》的读者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既如此,双方工作室立刻敲定,于当晚18点同时公布201话-220话的线稿,并与前200话进行比对。
然而,随着线稿的同时公布,工作室的氛围一时陷入僵局。
阿飞不可思议地说道:“怎么可能,飞星联盟的线稿怎么能模仿得这么像。”
底下,等待真相大白的粉丝也纷纷傻眼:
【我去,我真分不清这俩谁抄谁的了,虽说剧情略有出入,但画风真的太贴了。】
【年度抓马事件,除非有更强力的证据,不然真是不好说。】
底下阴谋论者又冒了头:【我就说肯定是联合炒作,说不定就是同一个画手画的。】
黎初点开飞星联盟发布的漫画线稿,滑到最底端,每一话的末尾都清晰地标注了编辑、主笔、勾线助手、上色助手的名字。
【主笔:张帆】
黎初直觉这个名字她很熟悉,似乎在哪见到过......
33. 暗恋日记
黎初晃了晃神,将思绪收回。
张帆这个人,她是记得的,他曾在高中时撕下陈宵作品模仿,并进行售卖,因此受了处分,还曾经报复性地将橙汁泼了陈宵满身。
难怪,他能将《月光》的画风模仿到相似度近九成。
这种相似程度,即使是作为忠实读者也很难分辨。
陈宵此时也注意到了末尾的名字,略一拧眉,说道:“张帆或许从拿到线稿时就在模仿《月光》的画风。”
“只是我不清楚他的目的。”
林希原地挠了挠头,眼神带着些许困惑:“我也不明白,他如此大费周章,偷原稿,搅浑水,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因为当年的处分耿耿于怀,一直记恨至今?”
当年学校的处分本来并没有公布,但张帆后来的报复性举动,让这事几乎传遍了全年级,所以,林希也记起了这个人。
黎初眼神微微一变,沉思片刻道:“他的目的或许不仅在于《月光》,而在于陈宵。”
黎初扭头看向陈宵,说出的话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他想要取代你。”
“他不甘心一直模仿你的画风,所以只要证明了《月光》是他所作,那么你就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遭大众审判,而他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继承你的作品,你的名声,你获得的荣誉。”
“如果这次无法证明《月光》是你主笔,哪怕日后你再创作任何作品,都会很容易被他以同样的伎俩剽窃。”
“如此一来,你们的身份就会翻天覆地,他作为‘原创’,你作为‘抄袭者’,他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高高在上地对你进行审判。”
听了这番话,林希和阿飞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依现在的局势来看,很明显飞星联盟工作室在舆论中已经占了上风。
飞星联盟发布了全部的漫画内容,并且创作时间线和他们接近,而且画风模仿地又如此相似,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死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月光工作室的那份最新声明的下方,已经隐隐有了漫画粉丝倒戈。
【飞星线稿是1月初就完成了前50话,而《月光》的发布却是在1月中,从时间来看,怎么也是飞星早吧。】
【我的天,他们的画风真的太像了,完全分不出来。】
【月光工作室也应该有线稿留存时间吧,怎么不公布,是不是心虚了???】
【不是吧,我最喜欢的漫画不会真是偷的吧!!!我靠!!!】
舆论随着两家工作室的线稿比对,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高潮。跟风的人又开始在评论区高谈阔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可实际上,他们只是又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偏见。
林希问道:“所以,目前的破局关键又回到了起点,陈宵,前50话你那边有原始文件吗?”
“或者曾经有没有记录过创作过程?”
陈宵道:“对方拿到的也是原始文件,所以在这一点上无从反驳。”
他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面色沉沉,停顿片刻,说道:“至于创作过程......没有。”
一听这话,阿飞情绪霎时激动起来,口水横飞地大声说道:“那怎么办?难道只能任由对方将抄袭的帽子扣给我们吗?”
陈宵眼神一沉,语气冷得像冰:“这件事我们当然不能冷处理,张帆这个人我接触过,他只会机械地模仿,而不会自主创作。”
“以飞星联盟公布的最新线稿来看,张帆所画的所有人物都是在我们的基础上进行仿画。”
“一旦出现新人物,他抄无可抄,自然会暴露出画风的违和感。”
“而现在漫画大纲只绘制了一半,后续的出场人物还有很多,他想必更是无从下手。”
“只会抄袭的人,一旦开始真正地创作,只能直面自己的空白。”
林希认同地点头道:“的确,但凡涉及到新人物的创作,抄袭者必定会暴露出短板。”
随即,她提议道:“那我马上回去重新调整大纲进度和人物出场顺序,将新人物的出场提前。”
阿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过激,最后只摸了摸头,尴尬道:“那学长你后续需要勾线时再叫我,我等下还有课,就先过去了。”
见二人相继离去,黎初目光凝聚在陈宵身上,似乎在尝试穿透对方的语言和表情,随即,她道:
“陈宵,《月光》是你什么时候开始画的?”
陈宵回道:“高中时就断断续续有了灵感,只是画的比较零碎,大学拟定了大纲后,才开始系统地画。”
黎初不知为何,突然道:“所以你有《月光》的创作记录对吗?”她的语气是不容置疑地肯定。
见陈宵似要开口,她一句话又堵住了陈宵的退路。
“陈宵,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陈宵:“......”
他的沉默相当于间接回应了黎初的问题。
黎初眼底带着深深的困惑,道:“所以,你刚刚为什么说没有记录?公布记录明显是我们的最优选择。”
“这种恶意的抹黑事件,舆论发酵的速度远超我们的想象,诚然,我们可以按照你说的办法,通过提早引入新人物来证明月光工作室作品的原创性。”
“可这需要大量时间,而大众的关注度现在正是最高的时候,时间线拖得越长,关注的人就会越少,对我们就越不利。”
“就算最后我们成功证明了作品没有抄袭,可那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不是吗?”
“大家会先入为主地带着批判的目光来看你,你真的希望《月光》的下场变成这样吗?”
黎初承认她的话的确有夸大的成分,可她的确不明白,陈宵明明有可以证明自己的创作记录,为什么不愿拿出来?
明明有一条最便捷的道路,为什么偏偏要选一条难走的路?
陈宵脸色千变万化,神色转了又转,最终狼狈道:“我的确有过记录,但我不想公开......可以吗?”
黎初整个人探到陈宵身前,脸色疑惑更甚:“为什么?”
陈宵避开了黎初直勾勾的目光,用力偏过头去,脸色忽红忽白,又胡乱扯了扯衣领,整个人都陷入极度的不安当中。
黎初拽住陈宵的手,她这才发现,陈宵的手心一片冰凉。
陈宵......在害怕什么?
“陈宵,我不知道你不愿公开记录的原因,但我知道,《月光》是你的第一部作品,我不希望它被有心之人毁掉,同样,我也不希望你的职业生涯里,平白无故地被人泼上一桶脏水。”
陈宵用力回握住了黎初的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确定地颤抖,语气也透着紧绷:“我可以公布......创作记录,一一,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我...讨厌我...恶心我,可以吗?”
陈宵整个人硬撑在黎初面前,高大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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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投下淡淡的阴影,笼罩在黎初身边,明明该是她感到一种压迫感,可黎初又莫名觉得,陈宵整个人变得像是易碎的瓷器,将命运交到她的手中。
陈宵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手机,而后递到黎初手上,黎初只觉得两人交握的手越来越紧,黎初想要松开,却又撞进陈宵讨好似的眼神。
无奈,她只得就着这个姿势,单手点进手机上的微博记录。
头像仍旧是一个手绘的小月亮,ID是[元宵吃月亮]。
1156天前——【她今天对我笑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
1156天前——【今晚月色很美,我想,我找到了。】
1131天前——【我找到了灵感,今晚我们一起看了烟花,在中心广场,就像《月光》里小妖怪的聚会。配图:小妖怪围着篝火在月光下跳舞。】
1001天前——【她今天很难过,我想去找她,可她太难过了,没有理我的消息。配图:妖妖沮丧】
984天前——【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我没有分寸,嘴又笨,她已经18天没有理我了。马上要去集训了,两个月都看不到她了,可是我的礼物还没有给她,我想亲手帮她戴上。】
919天前——【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她也有在想我吗?我太久没有和她聊天了,不知道要怎么回了,算了,还是直说好了。配图:妖妖开心】
913天前——【她喜欢我??????!!!!!配图:一张画着陈宵[爱心]的方格纸】
886天前——【我还是没忍住,抱了她,我知道自己很没有自制力,可马上又要集训半年,我舍不得走,但又不得不走,我想成为那个能配得上她的人。】
885天前——【很想她。配图:妖妖踏上冒险之旅】
......884天前、883天前、882天前......【配图】【配图】【配图】
黎初滑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记录中的她就是自己,而《月光》正是从他们第一次产生交集时诞生出来。
747天前——【她忘记我了,她说我是她的同学,总之是我不好,我为什么总是来迟一步!】
651天前——【我好像打扰到她了...】
606天前——【她很喜欢吃糖醋小排,每周三都会来,那我是不是每周都能在这里见到她了,好像也已经够了。】
......
文字是有力量的,那些字里行间流淌出的酸涩、痛苦、甜蜜,就这样敲打着她的心脏,她突然没底气地慌张起来,无数文字碎片在她脑海拼凑着,她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黎初手指微微发抖,划过屏幕上的每一篇记录,心里平静了多年的一摊死水,仿佛倏地被搅起波澜,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那些她消失的日子里,陈宵是如何一点一点拾起她存在的痕迹,黎初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疼,在泪即将漫上之际,她埋进了陈宵的怀里。
陈宵以为,黎初会讨厌他,恶心他的暗中窥伺,却不想,她却转身进了他的怀里,他抵上她的发丝,将怀抱越收越紧,直至怀中闷闷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
陈宵张了张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像是审判台上等待死刑的囚徒,却突然被宣布无罪释放,他想,是他对不起她,让她独自困在火场,所以后来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只是,此刻,他获得了自由。
34. 背后之人
《月光》讲述的是一个温馨治愈的捉妖冒险故事,而其中的主角妖妖,最初仅仅是陈宵笔下的一个Q版小妖怪。
只是,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系于某人,于是萌生了一种想法,那就是通过这个小妖怪,记录下自己的喜欢。
再后来,小妖怪有了自己的故事,也就渐渐变成了今日的《月光》。
陈宵对于公开自己的少男心事这件事倒是无所谓,只是,他患得患失,当这么多年的暗恋被戳破,某人是否会觉得他像是一张甩不开的狗皮膏药,讨厌他的喜欢、嫌恶他的自作多情。
在他原本的设想中,哪怕自己追求失败,也可以作为朋友,继续守在黎初身边,可一旦所有的感情被摊开,他和她的关系会变得只能进不能退。
所以心思百转间,他宁愿自己去承受谩骂,也不愿去公开那些记录。
可他后退时,黎初却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于是,他拿出所有的勇气,将自己的一切剖开,毫无保留。
[月光工作室V]:
感谢各位粉丝对《月光》这个故事的喜欢,我是《月光》的主笔陈宵,《月光》系列的主角在三年前就已经诞生,具体创作过程及时间线公开如下:@元宵吃月亮
因此,《月光》系本工作室原创作品。针对@飞星联盟工作室近日的一切污蔑性言论及盗稿行为,本工作室已提起诉讼,特此声明。
【所以@飞星联盟工作室搁这儿自导自演上了,赶紧出来滑跪好吗】
【啊啊啊啊啊啊,本社畜看得两眼汪汪,真的会被纯情的文字打动到,《月光》就该火!】
【QAQ,我是吃瓜找乐子的,不是来吃狗粮的!!!】
【@飞星联盟工作室@飞星联盟工作室@飞星联盟工作室,道歉!!!】
【支持原创,支持飞星滚出漫画圈!】
......
事态回转,黎初收敛下自己的情绪:“关于偷稿的人,你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
陈宵声音沉沉,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齐声说道:“阿飞。”
陈宵道:“林希从来没接触过线稿,剩下接触过线稿的人只有阿飞和阿然。但飞星联盟拿到的未公开的线稿中,有部分勾了线却未上色,说明线稿在阿飞手上时就已经泄露出去了。”
黎初也道:“我无法从专业角度找出泄露线稿的人,但我可能认识阿然,阿然是京科大的对吗?”
见陈宵似是诧异,黎初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道:“我之前在协和随诊时见过阿然,她的奶奶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她经常来医院陪诊,所以我对她有印象。”
“她奶奶的病情已经是晚期,医药费加上护理费每个月都要好几万,听其他医生说,她在外面做过收银、服务员、家教等等各种兼职,负担起了全部的医疗费用。甚至有医生看不下去,替她垫付过一段时间的医药费,她知道后,马上又把钱还了回去。”
“所以,我觉得她不会是那种会出卖工作室的人。”
而相反的是,阿飞从出事开始,就想尽办法将所有过错推到阿然身上。
心虚之人,自是千般解释,万般遮掩,从最初的电话开始就是如此。
*
咖啡店内。
见陈宵懒懒地倚在靠背上,一言不发,阿飞终于忍不住掩下心虚,开口道:“学长,你找我来是商量《月光》后续的勾线工作吗?”
陈宵将面前的文件夹往前一推:“你做了什么事,你和我都心知肚明,我们的合约还是就此终止为好,你说呢?”
阿飞继续装傻道:“学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宵冷笑一声,诈道:“有人给我发了你和张帆见面的照片。”
阿飞眼神躲躲闪闪,满是慌张:“......我承认,确实是和他见过面,但我真的没有把线稿给他。”
“......他只是说想和我学习漫画线条的画法,真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原稿的,或许......是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的呢。”
阿飞试图垂死挣扎,他只是被张帆夸得忘乎所以,这才让张帆钻了空子。
“不论你是主观故意还是被动,但结果就是《月光》被污蔑抄袭,偷稿。”
陈宵示意阿飞打开文件夹,不紧不慢道:“按照我们签订的合同,十倍违约金,并且公开道歉。”
阿飞战战兢兢道:“学长,你能不能放过我,十倍违约金我可以赔的,公开道歉我......”
“我是真心喜欢漫画的,”他囫囵被吓得什么都忘了,一口气说道:
“我答应张帆把线稿给他,只是因为他答应绝不外传,他说是你的粉丝,还给我看了你高中时期的作品,我就醒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而且,我......可以赔偿的......该赔多少我肯定一分不少地赔给你。”
他的语气近乎祈求:“能不能不要公开这件事,我是真的很热爱漫画这一行,我是头脑发热,一时糊涂。”
陈宵敛下双眸:“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到在事情败露后还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吗?”
阿飞:“我......我承认我不喜欢阿然,她不是专业出身,学历也一般,所以我只是想让她离开我们工作室罢了。”
直到如今,他仍不愿意承认,他嫉妒阿然的天赋,凭什么她才学两年就能画的这么好,他苦学十年却一直画功平平,他不甘心。
陈宵冷冷道:“现在不是我要不要公开,而是你的合作伙伴已经出卖了你,你不妨看看飞星联盟的最新声明。”
阿飞抱着一丝侥幸,点开那条声明:
[飞星联盟工作室V]:本工作室郑重声明,污蔑月光工作室偷稿系主笔张帆的个人行为,本工作室对《月光》并非张帆原创一事并不知情,张帆承认是月光工作室的勾线助手阿飞自愿售卖《月光》线稿,因此本工作室并不存在任何偷稿行为,望周知。
“我没有!”阿飞腾地站起来,“是他血口喷人,我从来没有任何售卖《月光》的想法。”
陈宵冷静道:“可你收过他的钱,对吗?”
阿飞愣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一般,脑子一片空白,他的确曾收过张帆的转账,但张帆说那是他的教学费用,他当时被奉承得找不着北,才收下了那笔钱。
陈宵补上一刀:“私自售卖工作室作品,并进行非法盈利,如果我提起诉讼,等待你的,你觉得会是什么?”
阿飞的心理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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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这时已经濒临崩溃,他捂住脸,喃喃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我干的。”
陈宵:“好,那帮我把张帆约出来,你的事我们暂且揭过。”
阿飞:“可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会同意见我的。”
陈宵敲敲桌子,耐心地提醒道:“你可以装作对我心怀记恨,以《月光》最新线稿为饵,钓他出来,懂吗?”
*
【恭喜女配,检测到世界修复值达到75%,请问是否选择立即传送至未来时空?】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次偷稿事件正是世界修复的关键节点,事情顺利解决,她又可以回到未来,只是,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面对来之不易的传送机会,黎初心中第一次滋生出了名为不舍的情绪。
[我们又变成了陌生人。]
她不知为何,倏地想起了陈宵曾经写的这条微博,她一直觉得,既然“过去的黎初”在她离开后,依然会继续存在,所以,她就从来没有和陈宵告别过。
陈宵对着把他当成陌生人的“黎初”,又会是怎样的心情,这些她统统没有考虑过。
手指僵在半空良久,黎初语气迟钝:“我可以...等几天再回吗?”
机械音发出的电流声卡顿了一瞬,而后恢复如常:
【当然可以,黎初小姐,世界修复进度已经作为能量储存,您可以依自己的意愿选择传送时间。】
“好。”那停在半空的手指最终还是按下了否,她想,至少要先道个别再走。
然而,机械音刚消失不过半分钟,却又再度出现,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检测到男主觉醒度上升!】
【觉醒进度30%-31%-39%-45%,请立刻采取行动阻止。】
黎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宵应该是去见阿飞了,可为什么会突然涨觉醒度,他们谈了什么内容?
对了,上次......上次是如何阻止的?只要让陈宵停止思考就可以了是不是?
脑中的警报音持续响着,刺得她的脑袋生疼,她熟练地拨出陈宵的手机号码,手机内的忙音没响过三秒就已经被接通。
黎初嘴唇紧抿,似在克制住那难以启齿的话语,可警报声又夺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最终,她脱口而出:“陈宵,我......想你了。”
对面的陈宵轻笑一声,心情听起来极度愉悦:“黎初一,回头。”我在你身后。
脑海中的警报声停止,黎初也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过于暧昧了。
陈宵双手插着口袋,笑容带了点轻佻和勾引的意味,两人视线相撞,陈宵略弯了弯腰,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似是在寻找什么,语调又端得认真:“我知道你会想我,所以,我来了。”
黎初透过陈宵的笑容,一眼看穿了他强装的镇定:“所以,发生了什么?”
陈宵无奈道:“好吧,又被你猜中了,大预言家。”
他的神色无端严肃起来:“我见到了...张帆,虽说他的疯话没有几分可信度,可他说,是有人在帮他。”
“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买通阿飞,给《月光》泼脏水,目的是让我身败名裂。”
35. 奇怪病人
黎初几乎是在这瞬间,就联想到了“篡改者”的存在,她清晰地记得,原书剧情并没有提及过这一偷稿事件,所以,这又是篡改者的手笔吗?
它凭空制造一场车祸,却无法杀害男主陈宵,这次,又想搅起舆论,借机毁掉陈宵的天赋和他的作品。
可它的目的何在?这是黎初至今都想不通的一点。
“好了,别多想,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陈宵轻轻拍了拍黎初的头,试图唤回她远走的思绪。
“不过......话说回来”
“你......想我什么?”陈宵倏地欺身逼近,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某种引诱的意味问道。
“哦......”,黎初迟疑半天,不知作何回答,选择了扭头就走。
她想投诉世界意识,乱在她的脑子里放什么警报,搞得她说话都不经大脑了。
陈宵越过她护在马路一侧,随意地边走边说:“好吧,我知道自己还不能转正,所以你敷衍地想我,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黎初疑惑道:“什么转正?”
陈宵故作伤心地皱了皱眉道:“当然是追求者的身份。”
黎初:“......”
黎初只觉得,现在的陈宵,身上就像在某一刻解锁了什么开关一样,整个人变得躁动又...惹眼。
她又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道:“我等会儿要去医院,你还有事情吗?”
言下之意,就是她要赶快逃离陈宵身边。
陈宵脸色肃然下来,围着黎初转了一圈,拉起她的手臂,仔仔细细地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黎初知他是误会了,长叹口气:“我没事,只是去医院找我的导师问问论文数据。”
陈宵放下心,手随意地插进大衣口袋,又道:“那我陪你一起”。
见黎初面露不解,他又继续补充道:“嗯......毕竟某人说想我,所以我当然要陪在某人身边,你说呢,黎初一。”
黎初:“......”这一茬是过不去了吗?
医院内,消毒水的气味弥漫,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尽是疲态,神经内科尤是如此,老人的脸上挂着空洞的神情,坐在诊室前的塑料椅子上,静静等待。
趁着休息的空档,黎初径直走向了主任医师科室。
听见了两下敲门声,沈导摸向桌子上的眼镜,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黎初,你怎么回国了?”
他寻了把椅子,示意黎初坐下,而后关切地问道:“跟在伊瑟教授后面学习的怎么样,虽然哈大学术氛围自由,但也不能懈怠,知道吗?”
黎初一一应道:“伊瑟教授的团队氛围很好,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她顺势说道:“但这次回国,我确实是有事情想问您。”
沈导推了推眼镜,眼皮一跳:“什么事?”
黎初道:“伊瑟教授曾发表过一篇论文,是关于Aβ淀粉样蛋白引起记忆障碍的分析,我想进行重复试验。”
沈导坐直了身子,沉默半晌,才道:“重复试验最是耗费精力,尤其是去验证已经被证实的结论,更是没有任何意义,黎初,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黎初道:“我明白,但哪怕是对一个病人有意义,我也希望去试一试。”
“所以,如果您有这篇论文的原始数据,能不能提供给我。”
黎初言辞恳切,沈导却反而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我让你去交换,是希望你能开阔自己的眼界,多钻研一些新的研究思路,不是让你一条路走到黑的。”
“原始数据你想都别想,你要是能耐,就去做,我管不了你!”
陈宵隐隐听到了办公室内的争吵,等了半天,只见黎初垂下眼,带上了身后的门。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和我的导师有些论点上的分歧。”
沈导的态度黎初早已料到,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从沈导那里,获得原始数据,现在,她已经验证了心底的猜测,那就是伊瑟教授的这篇论文有问题。
论文原始数据丢失只是他的借口,他掩饰了某个事实。
“陈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一声略微沙哑的女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阿然?”
她搓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几天有点事情,没有去工作室,但我没有耽误漫画的上色进度的。”
说着,阿然又注意到了陈宵身旁的黎初,打了声招呼:“小黎医生,你今天又来跟诊吗?”
黎初摇头,见阿然眼下泛黑,一副好几天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关心道:“你是不是最近都没有好好睡觉,奶奶怎么样了?”
心态濒临崩溃的人,在面对他人的安慰时,最容易控制不住情绪,而黎初的话恰恰打开了她压抑情绪的闸门,情绪一股脑倾倒出来。
眼泪涌上来,她吸了吸鼻子:“主治医生说,奶奶...奶奶就在这两天了...”
她极力忍住,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黎初扶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缓缓地抚了抚她的背,阿然像是一根绷得紧紧的弦,而此刻,她依赖的琴身断掉,她整个人也如琴弦一般崩断。
医院中这样的生离死别太多太多,坐在椅子上的病人家属也都麻木地坐在一边,对他人的悲伤已经分不出精力去理会。
阿然嗓音一顿一顿,她竭力地平静下自己的情绪:“小黎医生,你知道的,奶奶的病情一向控制地很好的,哪怕是晚期,她也和其他阿尔茨海默病人不一样。”
“她有记忆,她一直记得我,所以我以为,这是一种希望。”
当时,阿然守在病床边,她的奶奶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不久前,阿然才从医生那里得知,奶奶的病情已经是晚期,她心里很害怕,奶奶是陪伴了她十八年之久的人,却在她拿到录取通知书这天,重重地倒下了。
奶奶昏睡时,阿然一直很恐慌,她害怕她的奶奶醒来时,突然对她说,你是谁?
她在脑海中预设了无数个自我介绍,我是阿然......我是你孙女......你说要看我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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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通知书......你说给我买了小蛋糕,是巧克力的......
但当奶奶醒来时,真的问出那句你是谁时,她却什么都答不上来了,只呆呆地一遍遍重复,我是阿然...我是阿然...我是阿然...
她的奶奶却笑了出来:“...我知道...”
阿然将头狠狠埋进被子里,默默擦掉控制不住掉落的眼泪,继而嗔道:“奶奶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吓到我了,下次可不许了。”
阿然仔细回忆着从那之后的每一天,奶奶一直都记得她,哪怕她忘记了很多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病情会突然恶化,市面上常见的、不常见的,所有的治疗药物我们几乎都尝试了。”
阿然捂住脸,似是说不下去,“......可还是没用。”
黎初感同身受般,她突然觉得,有些残忍的事实或许永远不必宣之于口。
比如......阿然的奶奶从来都不记得她。
那天下午,黎初在办公室没等到沈导,便去了病房寻他,因为不是跟诊的缘故,她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常服。
黎初在门口刚一探头,病房里的奶奶就招了招手:“阿然,你来啦。”
只那一刻,她就想明白了所有关于阿然奶奶的违和之处。
病历本反面一个个歪歪曲曲的阿然的名字、明明已是AD晚期,却仍然“记得”阿然这个人,原来,这些都是阿然奶奶营造出来的假象,也许是从患病初期,她就在心底、在目所能及的各处,时刻提醒自己,记得“阿然”,不要忘记阿然,哪怕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阿然是男是女,她仍会对每一个来看她的人,叫出“阿然”这个名字。
而此刻,黎初也不愿将这个事实讲出来,这对于阿然,对于她的奶奶而言,都是一种残忍。
阿然接过陈宵递来的温水,小口喝下,稍缓了缓情绪,用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对不起,我把坏情绪也传给你们了。”
黎初用纸巾轻轻替她擦着眼泪,仿佛在用这种举动安慰着她。
病床上,阿然的奶奶插着呼吸机,她的生命体征已经极度微弱,阿然半握住她的手,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她的身边。
黎初条件反射性地拿过监护仪器一旁的病历,“金纳多...奥氮平...辅以多奈单抗注射......靶向治疗......”
靶向治疗?她之前跟诊时似乎并没有这项治疗方案。
黎初快速地翻动病历本,上面显示,3个月前,阿然的奶奶接受了新的治疗方案——针对消除患者脑中Aβ淀粉样蛋白的靶向治疗。
黎初瞬间警醒,这是关于Aβ淀粉样蛋白的最新研究成果,可黎初刚刚已经能够确定,伊瑟教授的相关论文有问题,所以,阿然奶奶的病情,会不会是因为这项靶向治疗无效,才突然间,病情恶化到如此地步。
阿然的奶奶,那个未来她遇到的AD症特例似乎在这一刻产生了某种特殊联系,黎初意识到,某些事,只有回到未来,才能找到最终的答案。
36. 过去的她
眼下,重重谜团等待黎初去解开,她已决意再次重回未来,但在她回去之前,却面临了一个难题——男主陈宵。
男主觉醒度已经达到45%,快要过半的数值,让黎初生出了隐隐的不安感。所以这次,她必须要在不被陈宵发觉的情况下,回到未来。
第一次回溯结束时,两人关系并不亲近,她尚且能以自己在生气这样的借口敷衍陈宵。第二次回溯结束时,她又碰巧受伤丢失了部分记忆,也暂且算是蒙混过关。
但这次结束回溯,她又该以何种借口去解释“黎初”的不对劲。
“世界意识,你在吗?”
这种对着空气呼喊的方式实在很像是脑子......出了问题,所以黎初特地回了家,拉紧窗帘,锁紧房门。
房间内,传来一阵阵电流声,紧接着,机械音响起:
【您好,黎初小姐,请问是要开启传送通道吗?】
见世界意识回应,黎初暂时松了口气,认真道:“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情。”
“你之前和我说过,过去时空和未来时空的时间流速是相等的,对吗?”
【是的,黎初小姐。】
黎初猜测道:“所以,当我结束回溯回到未来时,我处于未来时空。”
“与此同时,那过去时空的‘黎初’是会苏醒过来,还是仍处在你的控制之下?”
机械音停顿了很久,久到黎初以为它彻底消失一般,才再度响起,像是在为自己辩白:
【黎初小姐,小说世界是由作者创立的,而我是随着小说世界的发展而诞生出来的意识,所以我无法控制角色的任何行为。】
【包括过去的您。】
黎初心口止不住地起伏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有个关键信息一闪而过,但又被她忽略掉了。
她继续追问道:“那过去的‘黎初’呢?”
【她现在或许正在意识空间中,做实验或者......睡觉。】
世界意识曾经观察过那个“黎初”,未来的时空已然停滞,世界意识无法将“她”传送过去,只得将“她”留在意识空间内,出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世界意识复制了小说世界中“她”所接触过的一切环境。
包括“她”的家,“她”的学校,“她”曾经生活过的整座城市。
对此,“黎初”适应得很快,只是某天,突然对着虚空问起:“能给我变出些活人吗?”
世界意识顺从地复制了小说世界里的NPC,让意识空间中的这座城有了些活气。
然而,“黎初”也并不和他们交流,只是每天重复着研究、吃饭、睡觉这样单调的生活。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回到未来,过去的我就会脱离意识空间,回到小说世界,对吗?”
【是的,因为同一时空下无法出现两个相同的角色。】
黎初看到了一丝希望:“那我可以和她交流吗?”如果自己拜托过去的“黎初”伪装一下,那“她”是不是就可以骗过陈宵,回到未来,而陈宵也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之处。
机械音又发出了滋啦滋啦地电流声:【......原则上不可以。】
黎初道:“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黎初小姐,您和她并不在同一个空间内,所以无法进行交流。】
黎初想,的确,两人并不在同一空间,但她可以在离开前,留下关键信息,只是不知道过去的“她”愿不愿意做了。
黎初道:“但你又让我控制男主觉醒度,过去的‘黎初’和现在的我反差如此大,陈宵不可能发现不了。”
“而一旦他发现了,觉醒度势必会上升,到那时,我也分身乏力。”
涉及到男主觉醒度,机械音又开始产生了乱流,作出了让步。
【黎初小姐,我会提醒“她”注意您留下的信息。】
黎初见目的达成,心头悬着的石头也算是暂且落地,现在只需要过去的“她”加以配合。
世界修复值已经达到75%,或许,只要改变陈宵的死亡结局,世界就能完全修复。男主的觉醒度只有45%,那她有30%的容错空间。
黎初暗暗在心里大致计算了一下差值,她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回到未来,调查伊瑟的研究结果。
“叮——”,黎初按响了陈宵的门铃。
门被打开,陈宵侧着身子站着,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擦得半干,凌乱地散着,裹了身黑色条纹的真丝睡衣,虽穿得规规矩矩,但发丝上的水珠仍旧顺着脖颈往下,划过喉结,最终没入衣领内。
黎初一时脸热,随意问了句:“你一般习惯早上洗澡吗?”
陈宵喉结滚了滚,似是联想到了什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怎么突然过来了,早饭我还没做,你先等我一会儿。”
黎初拉住陈宵的手臂,说道:“不用了,我就是想和你说个事儿,说完我就走了。”
陈宵:“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黎初:“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我订了下午去波士顿的机票,哈大那边我不能耽误太久,所以准备今天回去。”
其实,黎初已经准备好,等落地哈大,就立刻结束回溯,回到未来。所以,在走之前,她必须做好瞒过陈宵的准备工作。
陈宵眼神稍黯,他又要面临和她的分离。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用诱哄的语气道:“知道了,但早饭还是要吃的,你去沙发上等一会儿,早饭很快就好,可以吗?”
黎初嗯了一声,她的确还有话没有说完。
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间,她扯过沙发罩的一角,将边角的流苏一绺一绺编成麻花辫,心里准备着措辞。
她曾经头脑发热时,答应过陈宵,每晚要和他通几分钟的电话,但她马上就要传送回去,到时候接电话的“黎初”可能说不上几句话就会暴露,不,甚至“黎初”都可能不会接陈宵的电话。
所以,她要想办法避免掉两人的直接接触,这样,陈宵也就没有那么容易发现她已经换成了“她”。
“黎初,早饭好了。”
黎初正左思右想间,陈宵已经将早饭端到了餐桌上。汤碗冒着热气,陈宵拉开椅子,又将勺子递给黎初,“煮了点元宵,小心烫。”
这份早餐,陈宵是带着私心做的,哪怕仅仅只是离开前的一顿普通早餐,陈宵也暗戳戳地想将它和自己联系到一起,在黎初的记忆里挤占一点分量。
黎初已经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勺子里元宵滚烫的温度,就这么舀了一口,放入嘴里。
“啊——”,黎初感到舌尖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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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的发麻,不由得轻叫出声。
陈宵扯开椅子,疾步迈过来,“烫到了吗?快吐出来。”他一时着急,伸手就要去接。
陈宵的手垫在她的下巴处,黎初一时紧张,滚烫的元宵直接滚过嗓子眼,被她咽了下去。
黎初:“已经...已经咽下去了。”
陈宵:“张嘴,我看看。”
黎初顺从地张开了嘴,舌尖微挑,已经是熟透了的红色,寂静无声的空气里,突然浮动起丝丝缕缕的暧昧,两人距离拉得极近,仿佛是昨日梦中的情景重现。
陈宵错开视线,微微偏头,说道:“有点......红了,我去给你拿一小块冰,你含一下。”
室内的暖气烘得太足,黎初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燥热,含过陈宵递来的一小块冰块,她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含糊地说道:“陈宵。”
陈宵:“嗯,我在。”
黎初顾左右而言他般地说着:“我这次回去,可能会很忙,会有很多课业、实验,然后还要继续做新的课题、有时也要参加医院的实践活动......会有特别特别多的事情要做。”
“嗯,我知道,但你也要好好睡觉,不要熬夜。”
黎初终于直奔主题:“所以之前答应你,每天都和你通电话可能做不到了。”
陈宵没有意会到黎初的意思,认真回答道:“我知道,你每天都会很忙,所以只要在你偶尔有空的时候,想起我的时候,我们就通个电话,可以吗?”
黎初忽而有点歉疚,又有点心虚,但还是继续含含糊糊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用通电话,偶尔打字聊天也是可以的。”
陈宵心底似是一凉,他没有听懂黎初的意思,黎初是想和他......断联?为什么?明明昨天黎初还在说想他,今天就突然变了,连偶尔的一通电话都不想和他打。
是因为他昨晚上让黎初过来吃饭,黎初其实不想吃但还是来了?
是因为他昨晚黏黏糊糊地和她互道晚安,让黎初感到厌烦了?
他甚至想到了是因为黎初被元宵烫到,所以生气了?
只一瞬间,他就已经在脑子里想了各种理由,最后,他甚至想到了沈立。
陈宵小心翼翼试探:“为什么?”
黎初更心虚了,低下了头:“嗯......因为我太忙了,但只是不打电话,我们可以偶尔...发个消息互相问候的。”偶尔可以,再多的话,可能“黎初”就不愿意回了。
陈宵半蹲下身子,抬头望向黎初,哑声问道:“所以,你这是变相在拒绝我吗?”拒绝他的追求,拒绝他的靠近,他甚至都不敢提想要每星期过去看她一眼。
拒绝?黎初还未反应过来陈宵话中的意思,就已经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她没有任何要拒绝陈宵的意思,只是她确实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陈宵:“那为什么一年都不愿意和我通电话?”
黎初小声道:“也没有一年,就还有十个月了。”说着,黎初自己也失去了底气,声音越来越小。十个月一到,她应该也就回来了。
“我真的太忙了,但我......可以补偿的,可以吗?”
陈宵似是气笑了:“什么补偿?”什么补偿可以让他十个月连一通电话都不能打给她。
37. 他的补偿
黎初勾了勾手指,示意陈宵凑近,一副像是要和他说什么悄悄话的样子。
陈宵听话地直起身子,刚一靠近,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他的侧脸。
极轻,极软,一触即离,却生起了酥酥麻麻的电流,直往他的心里钻,连呼吸也瞬间窒住。
陈宵注视着她眼角的一点红意,和紧张到颤动的睫毛,他站起身,双手探出,不动声色的将黎初禁锢在餐桌和椅子中间,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一一,还不够......这点补偿怎么可以,太敷衍了。”陈宵紧盯着她的双唇,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给我补偿,也不愿意让我打电话,那我就......”,说不清是威胁还是委屈的话语还未说完,黎初拽下陈宵的胸前的衣服,几乎没用一点力气,就轻松地揪着他的胸前滑凉的布料,将他拉至身前。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黎初心口一滞,手指也不自觉地握紧,而后用力地紧紧闭上眼,头略微往前一倾,轻轻碰了碰陈宵的嘴唇。
唇瓣相触的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停住了,黎初的唇温和她整个人的气质实在是反差甚大,空空灵灵、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吻却是烫的、软的、甜的......
一个出格至极的吻,对黎初来说,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补偿,她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只是暂时地离开而已,想到这,她似是已经生出些恼意,“这样......可以了吗?”
陈宵轻笑一声,他的一一怎么这样......可爱,他抚上黎初的后颈,她滚烫的体温顺着手心传来,被他轻轻往前一带,她惯性使然般、猝不及防,肩膀撞在了他的胸膛,鼻尖相触。
随后,下巴被抬起,他的力道极轻,一无所觉之时,他已经垂眸,一点一点,开始舔/弄着她的唇瓣:“一一,闭眼。”
两人的呼吸紊乱地交织在一起,缠绵的双唇发出暧昧压抑的微响,似是被碾磨了很久,久到她已经双唇发麻,有些呼吸不畅,而他却极有耐心,从她抿起的唇角、到微微凸起的唇珠,一一含吻过去,似是在慢慢诱哄她张嘴。
只是这种程度的吻,黎初已觉大脑有些缺氧,她鬼使神差般,轻启上唇,想要偷得一丝赖以生存的氧气,却被眼前人得寸进尺地进入,甚至过分得......缠上她的舌头。
是薄荷清茶的香气吗?唇齿相依间,黎初迷迷糊糊地,闻到了这种味道。只是,很奇怪,这种味道不应该是凉的、淡的,怎么她尝到的却是甜的、热的?
但她已无暇分心,他的吻又轻又慢,让黎初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她口腔中含着的冰块还未完全融化,伴随着已经重复不知多少次的吮吸亲吻,冰块的存在感已经变微乎其微,她的舌尖好像是被刚刚的元宵烫到了,染上一丝麻意,连微凉的唇舌也被搅得湿热。
最后,终是他刻意放缓了节奏,容得她片刻喘息的时间,带着些许撩拨的意味,留恋般地在她已经有些红肿的唇瓣上轻啄几下,言语说得暧昧模糊。
“黎初一,这才算补偿。”
餐桌上的那碗元宵,黎初已经忘记有没有吃掉了,她只记得,后来......她腿脚发软、跌跌撞撞般、逃也似地离开了他的家。
*
一觉醒来,再睁开眼时,“黎初”几乎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此刻,她已经脱离了意识空间、脱离了那方奇怪机械音所创造的虚拟世界。
她这是又回来了?
最开始时,“黎初”认为,进入意识空间只是她的一个梦境,她仍旧在梦境中按部就班地生活,直至她某一天发现,整个家,不,整个学校乃至整个城市,只有她一个人。
她难以置信,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梦,终于,她忍不住对着虚空说了声:“能给我变些活人吗?”严谨如她,就算是梦境,她也不能容许自己做如此不符合逻辑的梦境。
她本来也没有指望能够得到回应,只是,第二天,她身处的教室,讲台上就站了个老师,底下坐满了她的同学,她尝试着和老师同学对话,但他们就好像是游戏里被设定好的NPC一般,老师只会回答她提出的问题,多余的对话一个都没有,同学也是如此,来来回回重复着那几段话,让她也感觉到厌烦。
这样的生活被打破的那一刻,是一个元宵节的早晨,前一秒,她还在认认真真地完成NPC老师布置的任务,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一辆救护车上,而担架上躺着的正是她家的司机张叔。
从张叔断断续续地忏悔话语中,“黎初”知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她等在医院病房前,瞥见医院墙上挂着火红的“元宵节快乐”的中国结,才恍然,已经是元宵节了吗?
原来,时间是真的在流逝。
原来,那不是梦境。
那个空间中,存在着的,是一个特地为她而造的城市,虽然造城的技术有些拙劣,像是一个糟糕的复制品。
后来,她利用所能得到的一切信息,终于拼拼凑凑地得出了一个真相,“她”在那方空间内正常上课下课时,有另一个人取代了她,而这个人似是圣母心发作,阻止了一场车祸后又抽身离去。
的确,如果是她,她不会有心思去管其他人的闲事,包括手机上,给她不停发来消息的【陈宵】。
“黎初”想,那个人怎么还给她招惹了不必要的人际关系,真是麻烦。她索性一个消息都没回,对此,她没有任何的歉疚感,心安理得。
冬去春来,她不知为何,又再次回到了那方空间,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很快就适应了这方空间内的生活,偶尔,她闭目养神之际,也会忍不住想,那个取代她的小圣母在干什么,是不是又要大发慈悲地去多管闲事。
不过,与她无关就是了。
只是,“黎初”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竟然与她有关。这次躺在病床上的人,变成了她。
“黎初”:......
小圣母又搞了什么名堂?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床边闷头给她削苹果的陈宵,想要出声,却发现嗓子已经完全说不话,她就这么躺着将养了几天。
从她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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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陈宵的交谈中,她得知,自己是从火灾现场被救出来的。她搞不明白火灾的真相,但在一次闭目养神时,她听到陈宵说了句:“一一,对不起,我来晚一步。”
联想到手机上小圣母让陈宵去买可可的消息记录,她将线索串联起来,原来,这次,小圣母阻止了陈宵来火场救她。
她意识到,或许是陈宵会因为救她而受伤、或者产生什么更严重的后果,总之,这一切都被小圣母阻止了,她也就不欠陈宵什么情了。
提前收到京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黎初”很意外,小圣母的学习能力并不输她,甚至比她还要强,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但奇怪的是,小圣母怎么知道自己要报考京大,怎么知道自己要学医,她似乎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连周围人都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违和之处。
“黎初”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小圣母,会不会是她自己?!!!
带着这个疑问,“黎初”进入了京大,奇怪的是,近两年的时间,小圣母都没有再度出现,而她的身边,却多了一个小圣母的朋友——宋昭昭,她仍旧疲于应付,对她不冷不热,也包括经常装作和她偶遇的陈宵。
在她一次又一次地冷处理之后,陈宵也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打扰,极有礼貌地退回了普通同学的界限。
“黎初”心里和那个小圣母暗暗较着劲儿,她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科研中,她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并不比她差。
终于,一堂高数课上,空气中又再次传来了微弱的电流声,“黎初”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果然,再次睁眼时,她又回到了那方空间,而空间内,被复制出来的城市,却比以前多了些活人气息,他们不再重复机械的对话,脱离了NPC式的一问一答,甚至还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黎初”想:或许是自己之前无意间暴露了内心的不满,被复制这座城的人听到,稍微精进了一下自己的复制技术吧。
不过,对此,她倒并不十分在意。依旧每天重复着上课、科研、睡觉,有时,和复制出来的那些人相比,她反倒和NPC一般,机械地过着相同的生活。
这天,“NPC·黎初”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她其实挺想念那方空间的,至少,她可以心无旁骛地专心研究AD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应付小圣母留下的任务。
她趿着拖鞋,拉开窗帘,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全然陌生的环境。她熟练地解锁手机,大致了解了基本情况,原来,小圣母申请了交换留学,还是在AD症领域的顶尖团队。“黎初”面无表情地微微点头,对现状表示满意。
不知是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吹动着桌上的纸页,哗哗作响,黎初看了眼紧闭的门窗,一股莫名的诡异感升起。
风停时,纸张也最终停住,摊开的纸页上写着:
“请伪装我,骗过陈宵。”
“黎初”抚摸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字迹,心里的猜测已然得到证实,小圣母就是她自己......
38. 她不是她
“伪装”?“骗过陈宵?”
“黎初”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皱眉,此刻,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理解能力。于是,她仔细复盘了之前发生的种种情况,似乎每次都和陈宵这个人有关。
所以,陈宵是这个世界的关键人物,出于某种原因,小圣母不想让他察觉到这个世界的......离奇之处?
可以说,即使是没有上帝视角,“黎初”也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手机振动声嗡嗡嗡地响起,她点开一看:
陈宵:【到学校的话记得告诉我。】
“黎初”:......
她并不想应付无聊的人际关系,可小圣母既然特地留下这条讯息,她也不能无视,她只得随意回了句。
“黎初”:【到了】
撂下手机,她扫了眼已经归置好的行李,整齐的房间,拿起桌上的电脑和研究资料,往实验室赶去。
只是,倏地,她意识到了不对,想起刚刚那句冷淡地回复,她是不是已经OOC了?!
她只得再度拿出手机,翻了翻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模仿着小圣母的说话方式,又回了个表情包。
“黎初”:【小猫捧玫瑰.jpg】
陈宵仔细地放大了这张表情包,看了又看,而后按下保存。他原本以为,黎初只回了个“到了”,是还在生他的气,他昨天,确实过分了些。
他习惯性地想打个电话过去,却又生生忍住了,黎初已经发了个表情包来哄他,他不能总是得寸进尺。只是手指忍不住又往上滑了滑,最上方,是黎初离开前,他发的消息:
陈宵:【黎初一,我真的不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陈宵:【小猫垂头.jpg】
黎初:【不可以】
陈宵:【好】
陈宵放下手机,继续在数位屏上绘制着《月光》的分镜,随着线条一点点勾勒,屏幕上却赫然是黎初的侧脸,反应过来时,陈宵还是按下了保存。
*
眼前,仍是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洗手台镜子上的蓝色光屏已然消失,只余留一道机械音的提示。
【您好,黎初小姐,第三次回溯结束,目前世界修复值为75%,您可在当前时空停留一年零六个月。】
黎初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已然了解。
只是刚转头出去,就撞上了急匆匆冲过来的沈立。他的神色甚是古怪,拦住她的去路,却半天没有吭声。最终,还是黎初忍不住道:“沈医生,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沈立仔仔细细地描摹了遍黎初的脸,明明长相和大学时相比,并没有变化太多,为何他刚进医院时,却没有认出黎初,将旁人的污蔑当做真相,对她事事讽刺,处处挖苦,甚至在1分钟前,他差点含沙射影地讲出她靠身体上位的谣言。
见黎初转身欲走,情急之下,他喊住黎初:“黎医生,我刚刚的态度不是很好,我向你道歉。”
“至于那个病人,分析之后,我觉得确实你的治疗方案更合适一些。”
沈立似是想一股脑地解开他对她的误会,接着又道:“另外,关于目前的课题立项,基于脑脊液标记物开发早期筛查技术,这个课题的确非常具有研究价值,所以我会向院长申请,让他重新考虑专项基金的应用课题。”
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沈立,态度却突然开始180度大转弯,黎初不由得警惕起来,直截了当地回道:
“无论你刚刚的态度如何,我都不会放在心上,至于那个病人,采纳我的治疗方案是由病人本人决定的,这与你的同意与否无关。”
“关于课题立项,院长既然已经通过了你的课题申请,我也会尽力配合,所以不存在什么让院长重新考虑的事,我的课题我也会努力申请其他研究支持,这就不劳沈医生费心了。”
沈立愣在原地,黎初的话句句在理,无可辩驳,可他偏偏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对不起,我之前可能听到了一些谣言,所以曾经误会过你,但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他急于做些什么,试图挽救两人之间疏远的关系,说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帮你澄清那些谣言。”
黎初不明白沈立为什么突然间和她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她只知道,自己的时间非常宝贵,一分一秒都不容耽搁,她皱眉回道:“沈医生,你所说的那个谣言,只有你信了,所以,无需澄清。”
黎初撂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独留沈立站在原地,呆愣良久。
黎初离开了医院后,径直去了京大。沈导已至退休年龄,但国内研究AD症,沈导仍数得上是第一人,于是退休后又被返聘回去,继续留任京大授课。
办公室内,几番寒暄过后,黎初直入主题:“沈导,我目前手上有一个病人,他的认知衰退程度已至晚期,但脑影像显示,他大脑的淀粉样蛋白沉积程度却非常浅,我目前采用了较为保守的治疗方案。”
“所以,我目前正在做相关方面的研究,所以......”
沈导叹了口气,他也明白黎初话中的未尽之意,悠悠说了句:“哎,没想到,八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放弃。”
“八年前你向我要原始数据我没给,自那日之后,我一直在后悔,现在想来,竟真有恍如昨日之感。”
黎初:......其实不是昨日,而是前日。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如果这次沈导仍然不愿意提供原始数据,她的论证工作只不过要多花两年而已。
但意外的是,沈导竟然松口了。这样一来,她只需要对比原始数据和论文呈现数据,所需的时间将会大大减少,或许,她能够赶在“黎初”交换结束之前回去。
只是黎初敏锐地注意到,沈导话里的后悔,这......又是什么意思?
分析实验数据是个庞大的工程,尤其是将原始数据与论文图像进行对比。黎初果断选择了最准确也是最复杂的方法。她需要先将所有的原始数据进行处理,并针对其中的疑点进行验证性实验,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再根据实验数据制成图像,直至这一步,才能与论文中的图像进行对比。
刚开始时,验证步骤进行地非常顺利,论文图像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可在半年后的某一天,黎初却发现了明显的违和之处。
论文图像和她根据原始数据制成的图像大相径庭,论文图像是篡改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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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最开始认为,伊瑟教授的论文或许是某处数据是有问题,可眼前的结果却远远超出她的预料,论文原图的蛋白条带,明显是经过拼接而成的,伊瑟他或许捏造了实验结果。
倏然间,电脑上显示的图像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世界意识投射的蓝色光屏:
【检测到男主觉醒度异常波动,请女配选择是否回溯过去?】
【请女配谨慎做出选择,男主觉醒度如超越世界修复值,将再度引起世界崩坏。】
刺耳地警报声再度响起,【警告!警告!男主觉醒进度达46%-47%-50%-55%-65%.......】
黎初被不详的预感围绕,陈宵的觉醒度怎么忽然间涨的这么快,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就做出了选择:
【是】
最近几个月,两个人的联系极少,黎初似乎是真的很忙,他发出的消息甚至要隔两三天,黎初才能回复,而每次的回复也是急匆匆的,诸如此类,【我等会儿有个实验】【今晚有份实践报告要做】【最近几天要去医院观摩手术操作】......
“先生,先生,您好!”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他远走的思绪。
“先生,这是您的登机牌,请收好。”陈宵接过,礼貌地道了句谢,手中登机牌的目的地,正是波士顿的洛干机场。
黎初只说不能给她打电话,却没说他不能去找她,不是吗?思及此,他双目骤然一深,嘴角的笑意径自蔓延而开。
只是,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他站在马路对面,目视着“黎初”和一个陌生的金发男人并肩走出了校门,见两人谈笑风生,他眼神一暗,正欲抬步过去,却被红灯绊住,而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金发男人握住了“黎初”的手,和她道别,临走时,甚至......亲吻了她的侧脸。
“黎初”送走了眼前的金发男人,随即用湿巾,将挡住金发男人亲吻的手背慢慢擦干净,而后将湿巾甩进垃圾桶,眼神冷漠,没有任何温度。
尽管交换生活已经过了半年,她仍是习惯不了白人过分的热情,如果不是之后还要一起进行课程实践活动,“黎初”大概连应付也懒得应付。
她远远瞥了眼马路对面的人,并不十分在意,像是没看见似的,直接右拐走向了学校旁的人行横道。
陈宵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黎初是...没有认出他吗?
完全陌生的眼神,这......怎么可能?
回过神来时,陈宵并没有叫住“黎初”,而是选择默默跟了她一路。
“黎初”对此一无所觉,她照旧进了学校旁边那家常去的餐厅,然后如往常一般点了份中式定食。
“她”的走路姿势、小动作、口味偏好,一切的一切,都让陈宵感觉到,“她”就是黎初,可那浑身散发出的冷意,又微妙地提醒着他,“她”不是黎初。
陈宵想,自己或许是昏了头了,一个眼神而已,自己怎么无端生出这么多奇怪的猜测。
只是最终,在确保她完全看见他之后,他还是试探般从她桌子旁边路过,“黎初”......没有叫住他。
39. 她回来了
“陈宵!”
她的声音,穿过相隔的人群,像是往冒着气泡的可乐中投入几块冰块,抚慰了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两人错身而过后,陈宵的脚步放的极慢,心脏被狠狠提起,却又轻轻放下。最终,他如愿听到了他的名字。
黎初,她回来了......
黎初还未缓过神来,睁开眼,却不见陈宵。
她本以为是陈宵见到“黎初”后,才发现了不对,可现在两人明明并未接触,陈宵是如何发觉的?
只是,不停增加的觉醒值,已让她来不及细想,她站起身,环顾四周,餐厅正是用餐高峰期,各种声音与气味交杂,她快速扫过周围人的脸,不是,不是,都不是陈宵!
陈宵到底在哪?
正午阳光光线极强,被微微推动的玻璃门,反射着光,晃了黎初一眼,可仅凭这模模糊糊的一眼,她就已经锁定了那个身影,在他即将离开之际,她喊出了他的名字。
门口的身形顿住,却半晌都没有转身。
于是,她又轻声叫了声:“陈宵。”
机械音循环播报的警告声暂时停止,只留下一句提醒:
【请女配注意,男主觉醒度已达70%...】
陈宵此刻也转过身来,风穿过玻璃门的缝隙,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他缓慢地掀起眼皮,隔着人群与她对望。
他的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又似乎在确认......
最终,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语气透着漫不经心:
“一一,怎么了?”
“不是想喝葡萄汁了吗?”
黎初踟躇片刻,开口道:“今天太阳太晒了。”
“所以......”不用特地出门再跑一趟。
然而,黎初话头刚启,机械音及时响起,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警告!警告!警告!男主觉醒度上升,目前进度71%】
为什么?为什么觉醒度会上升?
瞬息间,黎初就反应过来,陈宵刚刚的话,是在......试探她?
而此刻,她一无所知,对眼下的情况一无所知,对陈宵的试探更是一无所知。
难道,她其实让陈宵买的不是葡萄汁,而是桃汁?橙汁?
她要怎么回答才能打消他的怀疑。
“我......”
【警告!警告!警告!男主觉醒度上升,目前进度72%】
黎初:......
她心中的疑惑更甚,怎么她一开口,陈宵的怀疑就加深一分,难道她应该保持沉默?
黎初瞥了眼身旁的餐桌,桌上摆了份只吃了一口的单人套餐,而对面的椅子离桌子距离极近,不像是坐过一个人的样子。一个明显的事实,摆在了她眼前:刚刚“黎初”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
这几番思考,都完成在几乎眨眼的时间内。
所以,陈宵的问题,无论她怎么回答,他都会发现不对,因为他们压根儿没坐在一起吃饭,甚至,两人可能没有见面,或者换个说法,“黎初”单方面的,没有见到...陈宵。
“对不起。”
黎初垂下头,避开了与陈宵的对视,这样,她可以最大限度地掩盖表情上的破绽。
陈宵仍是笑着,只是这笑容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为什么......说对不起?”
世界意识的提示停止了,由此看来,她的思路是正确的。
她拽住陈宵衬衫的衣角,继续闷声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宵拢住她的手,顺势牵住:“没有,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除了,离开他这件事。
觉醒值没有增加,这一事实,让黎初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向陈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今天太阳太晒了,我又很怕热,所以精力不大好,也提不起精神。”
“刚刚没有注意到你来了,是我不好。”
陈宵没有作声,只抬起右手,缓缓地抚过她的侧脸,从眼角划过耳垂,最后托着她的下巴,指腹蹭过她的脸颊,像是在擦掉什么痕迹一般,慢腾腾地磨着,蹭着,虽是盛夏,可他的手指却一反常态的冰凉,激的黎初脸色一僵。
“一一,你永远不用觉得抱歉,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黎初没有听出陈宵话里的深层意思,只是,她隐隐觉出,陈宵的反应非常奇怪。
她无法从他的反应中,准确地判断他究竟发觉了什么。如果,陈宵发现了“黎初”和她的不同,他似乎不该是这种反应。
可要是说陈宵什么都没发现,更加不可能,觉醒度却不会骗人。
修复值和觉醒度,72%和75%,如此接近的数值,让黎初顿时生出了危机感。
不管怎样,眼下还是要先解决肚子。
穿回来前,她整天整夜扑在研究上,穿过来,又被觉醒度搞得一惊一乍,她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饥饿感。
于是她问道:“你刚下飞机过来吗?有没有吃饭?”
陈宵终于放下了在她脸上磨蹭的手指,回道:“还没有,想过来和你一起吃饭。”
黎初也抽回被陈宵攥住的手,坐下翻了页菜单,说道:“他们家的番茄炖牛腩......”
【警告!警告!警告!男主觉醒度上升!目前进度73%】
黎初:......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完没了?
她刚刚做了什么?翻了页菜单?
哦,她看向对面陈宵还未收回的手心,不可置信般,总不能是因为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吧。
于是,她再次握向陈宵的手指,陈宵仍是那副如沐春风般的表情,极为自然地又收拢了手心,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
黎初本着遇到问题探究到底的科学精神,在又一次翻动菜单时,装作不经意般,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指尖刚一分离,黎初就已经预感到了危险,果然,世界意识的预警音再次响起:
【警告!警告!警告!男主觉醒度上升!目前进度74%】
以及一句温馨提示:【警告!男主觉醒度一旦超过世界修复值,将影响世界修复进度。】
黎初:!!!
最终,抢在男主觉醒值再次上升之前,黎初认命般地紧紧抓住了陈宵的手。
陈宵察觉到黎初的手反反复复,抽出又握回,眼神似是带着疑问:“一一?”
黎初心里万般无奈,她实在不懂,男主觉醒度的上升依据是什么,但已经只剩1%的数值差让她不敢再多做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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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道:
“陈宵,你等会儿可以用左手吃饭吗?”
陈宵:?
黎初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他,说道:“因为我想和你牵手。”
陈宵轻咳一声,掩饰下脸上的热度,他不住地猜测,黎初的离开,或许不是出于她的本意。黎初其实,是很想他的吧?
他们只是刚刚见面,黎初脸皮这么薄的人,却主动地提出要和他牵手,甚至,连吃饭这短短的时间都不愿松开,他心底的那点郁气,因为黎初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消散了不少。
陈宵深深反思了自己的行为,眼神专注,回应道:“如果你想牵的话,可以一直牵。”
黎初被这句直白的话弄得没了脾气,又问道:“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就直接过来了?”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指责之意,又补充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陈宵夹菜的手一顿:“......我说了。”
“一一,我一个星期以前就和你说了。”
因为一直得不到她的回应,所以他很心慌,可又怕她会不高兴,于是硬生生熬了一个星期,才敢过来见她。一开始,陈宵在心底为黎初找好了各种借口,他原本也并不想打扰黎初,只是过来,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只是,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在被一个陌生的金发男人亲吻。
不过,那不重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插的进来的。
至少,黎初的手,此刻在他的手心。
黎初低下头,心虚地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黎初”最开始的几个星期,还会学着她的样子,每天敷衍地应付陈宵几句。
后来,陈宵的任何消息,“黎初”都找借口回避掉了,甚至敷衍到,两三天才随便找一个借口。
最近一个星期,诚如陈宵所言,“黎初”干脆对陈宵的消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黎初叹了口气,这好像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黎初一时也不知道,该为自己找什么样的借口,只得以一个蒙太奇式的朦胧说辞,道: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难题,所以整天整天地做实验、整理各种数据。”
“然后,在最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说到这,黎初似是说不下去,她自己都没想好,又如何说得出口。
那篇数据造假的论文,虽然伊瑟教授是一作,可仍然牵涉她的导师,黎初曾经受过沈导的很多恩惠,不论前世还是现世。
因此,一旦数据造假事件曝出,沈导或许也难辞其咎,这也会成为他职业生涯的一个无法抹除的污点。
可如果她选择隐瞒,阿然的奶奶、她的病人等等,或许仍会有人因为接受了论文中错误的药物疗法而浑浑噩噩地病着,直至死亡。
陈宵不愿黎初露出这样为难的表情,以一个不算玩笑的玩笑,打破了突然沉闷起来的气氛,:“黎初,很多时候,我甚至有些后悔。”
黎初:“后悔什么?”
陈宵接着道:“后悔没有和你一起学医,要是我也学医了,或许我就可以直接替你处理掉,所有你觉得为难、棘手的麻烦事。”
也不会,在她皱起眉头的时候,束手无策。
40. 陷入死局
忽地,黎初轻笑出声,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陈宵,似乎真的在思考陈宵话语里的可能性:“嗯......陈宵,如果你成了医生,那我会很遗憾。”
“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会少了《月光》......这部作品。”
陈宵手指微蜷,对上那双明亮的过分的眼睛,他先一步狼狈地别开了视线。
最后,只转移话题道:“你也有在追《月光》吗?”
“《月光》暑期的连载热潮已经过去,进度基本上到了中期,后期的分镜我也已经完成了,交给了阿铭和晓琪他们。”
他最近几乎每天熬到凌晨两点,为的就是能挤出来美国的时间。
“所以,我这次来,不会影响《月光》的进度,我能在这里多陪你几天吗?”
黎初却没有正面回答陈宵的问题,只是问道:“阿铭和晓琪?你工作室换人了吗?”
陈宵嗯了一声,“阿飞已经自动解约了,阿然也在不久后离开了。”
这些事情他早已和“黎初”讲过......
而黎初仍是一无所知:“阿然她......”
陈宵:“医生下达病危通知的一个星期,她奶奶就走了。”
他以尽量轻松地语气说道:“阿然从工作室离开时,林希抱着她哭了好大一场,她说要去进修美术,这样说不定以后可以成为主笔。”
“林希也说,如果阿然以后成了主笔,她也要去给阿然当漫画编辑。”
不得不说,这已经是一个算得上圆满的结局了,但黎初还是会不由得想起,那天,阿然的奶奶用温柔的目光唤她进来,颤颤巍巍地给了剥她一颗糖,那一刻,她似乎从眼前这个老人身上,透过时光,看到了她的爷爷。
如果,阿然的奶奶没有接受那项无用的靶向治疗,她是不是就能活的再久一些。
她睫毛垂了垂,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至少,现在纠正那些错误也不算晚,至少,不会有人再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手机屏幕的震动声传来,1分钟前她给伊瑟教授发过去的消息,几乎立刻得到了回复。
黎初:【教授,我想和您谈一谈关于您曾经发表的关于Aβ淀粉样蛋白的那篇成果,不知您是否有时间?】
伊瑟:【你是正在研究相关的靶向临床疗法吗?关于这个问题,你也可以询问Lan。】
伊瑟教授对此并不十分在意,而是委婉地拒绝了她,将她的问题推给了那个卷毛学长。
黎初干脆将话挑明:“是关于论文第28页及29页的相关蛋白条带图像,对此我有些疑问,想要当面问您。”
而对面,却久久没有回复。
黎初极有耐心地盯着屏幕,终于,伊瑟教授松了口。
伊瑟:【我在实验室等你。】
黎初放下手机,抬起头,看了看候机大厅大屏上方的航班信息,对着即将离开的陈宵道:
“我......需要先处理一些事情,你先回国等我。”大概,这件事情解决后,她也无法再继续留在伊瑟的团队。
陈宵没作声,只是慢条斯理地替黎初整理着头发,将她鬓角的碎发捋顺,黎初的发质很好,摸着顺滑细腻,让人忍不住把玩。
长发拂过耳根,泛起的痒意让黎初忍不住侧身躲了躲。察觉到黎初的推拒,他的眸色又深了深。
终究,还是他妥协道:“嗯,我知道了。”,他不会做任何可能惹她厌烦的事情。
*
“Aurora,你来了。请坐。”伊瑟教授仍是以一副和蔼的样子,示意进来黎初坐下。
伊瑟教授坐在实验台旁的旋转椅上,微微笑着。这是哈大为伊瑟教授特批的单人实验室,实验室不大,却配备了各种昂贵的实验器械及材料,即使是伊瑟教授的学生想要借用,也要先提交实验申请。
黎初站在门口,脚步一顿,仍是径直走了进来。
“Aurora,我记得你是沈长海的学生对吗?”黎初刚一坐下,伊瑟似是闲聊般随意问了句。
黎初应道:“是。”
伊瑟教授笑容扩大了几分:“那真的很巧,这篇论文是我当年还是硕导的时候发表的,刚好那时候,你的导师在我门下学习,也一起参与了这个项目。”
见黎初沉默,他像是回忆起了往昔:“那时我带领着你的导师、还有团队里的其他人,几乎是花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在这个课题上,好在,最后有了成果。”
黎初听不得这些虚伪之词,打断道:“伊瑟教授,我想我们不必费太多口舌在以往的研究过程上,您说呢?”
伊瑟教授也不气恼,继续说道:“Aurora,你的研究天赋非常高,我很高兴,沈可以带出你这样的学生,只是,有些时候,你不该太过执着。”
黎初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这篇论文存在数据操纵,甚至是篡改图像,这些事情您都是知情的,对吗?”
伊瑟教授对黎初的发问,却始终避而不谈:“这篇论文并不只是我个人的成果,我的学生,包括沈,都参与了这个课题。”言语之间,句句都在提醒着黎初,如果黎初想要揭发这件事,那么,所有课题组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也包括她的导师。
黎初目光直直地盯着伊瑟,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抹愧色,然而没有,自始至终,他都非常坦然。
黎初知道,沈导既然愿意将论文的原始数据交给她,或许,沈导已经对当年的事情感到自责,而眼前之人,却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那篇成果带给他的名誉和地位。
黎初自认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可也被伊瑟教授的态度激起了内心的怒气:“可您所谓的成果,引用次数高达两千多次,您间接误导了两千多人,前赴后继地进行靶向研究,而这些研究,有的甚至已经得到了临床应用。”
“在绝望之中苦苦等待的病人和他们的家人,好不容易抓住一丝希望,却可能因此断送了性命,这一点,您又是否清楚?!!!”
伊瑟教授也无法维持表面的笑意:“Aurora,我想你应该清楚,阿尔茨海默症无法治愈,不是吗?”
“所以呢?”
“所以那些患者终究是要死的,无数的药物也只不过是给他们下了一个死缓而已。”
黎初难以相信,这样恶心的话语,会出自一个医生之口。她用力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翻涌的怒气。
她本想让伊瑟主动澄清论文成果造假,可既然说不通,她也没有必要和他多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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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语气冰冷:“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她摸向口袋中的录音笔,按下了保存按钮,转身离去。
忽地,身后落下重重一击,她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地向前倒过去,昏倒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模模糊糊冲进来的人影。
再次睁眼时,头顶亮得晃眼的灯光刺得她的眼睛生疼,后脑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被人打晕的事实。
黎初冷静地分析着她的处境,她应该还在实验室内,身下似乎是解剖用的实验床,她尝试动了动,发现手脚都被橡胶软管捆得结结实实,连嘴里也被塞了满满的纱布棉。
实验室外间,两个男声似乎是起了争执,话的内容她听得不甚清楚,只是从两人的声音来判断,一个是伊瑟,而另一个人好像是Lan,Lan应该就是刚刚她被打晕时,冲进来的那个人。
趁着两个人争执的间隙,黎初飞速思考,她费力地扭过身子侧躺,被反绑住的双手握拳,撑开手肘,获得尽可能多的活动空间。
两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刚好盖住了黎初从实验床上掉落的声音,她从地上起身,以一个跪坐的姿势,用被反绑住的双手一点一点,靠近双脚脚腕。
好在,橡筋软管有弹性,几乎是刚解开了个口子,整条软管就松落下来。
能走动之后,她悄声靠近解剖盘,将刀叼在嘴里,小心翼翼地磨着绑住她双手的软管。
外间,争执的声音变小,几乎是同时,软管被她割断,她吐出嘴里的纱布,弓着腰靠近解剖室的门,她的包被随意地甩在了门的角落,她要是想拿起手机报警,必须穿过两人在的实验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实验台前,两人的争执还未停下。
Lan:“教授,您这样是违法的,一旦被发现,您完了就罢了,我们整个团队也会跟着一起完蛋,我还有半年就毕业了......”
伊瑟:“闭嘴,我还没蠢到要去杀人,只是调配一个安定剂,让她的大脑休息休息,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吵,不如去内间看着她,别闹出什么动静。”
安定剂?过量的安定剂可致人痴傻,伊瑟是想让她永远没有说出真相的机会。眼见着Lan气冲冲地就要转身过来,她没有任何思考犹豫的时间,立刻将内门带上并反锁。
门关上时发出的声响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伊瑟嘴里骂道:“蠢货,怎么绑个人都绑不住,赶紧把门踹开。”
Lan忍住怒气,却只能顺从地踹向紧闭的门,但实验室的门都是特制的铁门,仅凭一人的外力无法打开。
眼见着紧闭的门毫无动静,伊瑟教授握紧了刚配好的安定剂,向里面喊道:
“Aurora,我不会伤害你,你只要喝下这个,我就放你离开。”
见黎初毫无动静,他话锋一转,威胁道:“如果你不出来,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实验室发生意外再正常不过,火灾或者爆炸,哪一样,你都活不了。”
“你放心,只要你出来,就只是失去一段记忆而已。”
黎初掐住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保持清醒,视线在房间各处搜索着报警装置,墙角,天花板,全都没有。
无论她出不出去,这都是一个死局。
41. 成为女主
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黎初缓缓握紧手中的解剖刀,冷静地分析着,如果留在内室,就像伊瑟说的,她极有可能因为火灾等等人为的意外死去,如果冲出去,或许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正当她下定决心,按下门把手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似乎是外间的铁门被踹开的声音,守在内门门口的Lan刚一回头,来人就直接踹到了他的胸口,掐住他的脖子往地上掼,将他的头和地面撞得闷声作响。
“朋友......朋友,我是...被逼的。”
撞击的痛感与强烈的窒息感一同传来,Lan握住死死掐住他的手,拼命挤出了几个音节。
一旁的伊瑟教授目睹这鲜血横流的场景,更是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人呢?”
黎初从门被踹开的那一瞬,就隐隐有了预感,来人声音一出,她立刻分辨了出来,陈宵!!!
Lan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解剖室的门。同时,门被打开,黎初仍是抓着解剖刀,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的鲜血。
远处,警笛声传来,黎初终是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陈宵逐渐恢复了理智,喘息着越过她的腿弯,将她轻轻抱起,另一只手越过她的背后,抬起她垂下的手,指尖轻颤,抚过她手腕间的淤青:“没事了,我在。”
警察一冲进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地上躺着一个满头是血的男青年,一个老头一同跌坐在旁边,以及两位看起来毫发无伤的当事人......
被警察带走前,一向儒雅斯文的伊瑟教授此刻也失了风度,不断地大声重复道:“我没有想绑她,我没有想绑她,我没有想绑她!!”
当天,哈大的绑架案就登上了新闻头条,与这场绑架案一起,还有震惊了整个学术界的论文造假事件,报道一经发出,就掀起了神经医学领域的轩然大波。
在检测机构对伊瑟的论文真实性进行调查时,他仍是拒不承认,将所有篡改图像的责任推卸给团队成员,由于他不愿意公布原始数据,调查过程也被无限延长。
期间,他甚至谎称,团队成员进行数据操纵一事他并不知晓,还假惺惺地表示道,自己作为通讯作者,愿意主动承担最终责任。
网上开始争吵不休,大部分人都不愿相信,AD症学术领域的领头人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都是底下的学生做的。
而小部分人则表示,如果没有伊瑟教授的授意,团队其他成员无论如何也不敢进行篡改数据。
双方一时各执一词,直到,一条录音的公布:
【......所以那些患者终究是要死的,无数的药物也只不过是给他们下了一个死缓而已......】
一句话,将伊瑟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引得无数人唾骂。
【这样恶心至极的人是怎么当上医生的!!】
【他让多少人的实验心血全白费了,多少病人的希望全破灭了,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不过,据内部消息,伊瑟好像被抓进去了。】
回复:【真的吗?因为造假被抓了吗?真是大快人心。】
回复:【好像不是,据说是因为绑架学生,那个学生的父母还有她男朋友的父母一起把事情闹大了。】
回复:【后来呢?】
回复:【哈大取消了他所有名誉教授的头衔,他的全部论文都被彻查了,人据说现在也在牢里了。】
......
“妈,我没事,你和爸放心,你不用过来,我今天去警局销个案,处理一下就回去了。”
“没有受伤,警察和...来的很及时。”
黎初这边在阳台刚挂断电话,回过身,就见陈宵站在她的宿舍内,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生怕她再出半点差错一样。
自绑架那天后,陈宵神经变得极度敏感,几乎每时每刻都黏在她的身边,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甚至,她早上起来,一打开宿舍门,陈宵就已经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双眼漫上血丝,眼尾通红。
黎初安抚般地对他道:“陈宵,警察通知我今天去一趟警局。”
陈宵又拉过她的手,轻柔着摩挲着手腕处残留的红痕,“嗯,我陪你一起。”
黎初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场景,要不是陈宵一直将她抱在怀里不松手,警察差点将他也当成绑架犯一起抓起来。
“好,那你......到时候在门口等我就可以了。”
警局会议室内。
警察再次和黎初确认了一遍当天发生的所有情况及细节,谈及她被绑在解剖床上时,另一旁的助手又补充了一个细节:
“Ms黎,我们在案发现场进行搜索时,解剖室内,除了您提到的橡胶软管、纱布棉,我们还在角落发现了这个。”
说着,对方将一小块黑色的圆饼状物体递了过来,见黎初脸色困惑,中央的警察解释道:
“经鉴定,这是一个□□,但奇怪的是,我们审问了伊瑟和Lan,他们都拒不承认。”
“所以,这应该是之前就被您戴在了身上,而且很有可能是,在您挣扎时,掉了下来。不过您放心,我们这里有专业设备干扰,所以它目前起不了任何作用。”
进入实验室之前吗?进入实验室之前她只见了陈宵,再之前的事情,她就完全不知情了,难道是“黎初”招惹到了什么人吗?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黎初仍旧礼貌地和负责该案的警官道了谢,门口,陈宵的视线几乎一错不错地盯着进进出出的人。
黎初犹豫几番后,心想,还是算了,陈宵已经因为绑架的事情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了,如果再知道窃听器的事情,怕是要时刻绷着了。
反正她马上也要回国了,想来天高路远,这个人也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
黎初深吸下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只是,刚迈开一步,周遭又瞬间停滞住了,意料之中,机械音再次响起。
【恭喜女主黎初,世界修复进度已达90%,可开启传送通道,请问女主是否选择传送回未来?】
90%?看来只差最后一步,世界修复进度就能达到100%,她也就可以彻底回到未来时空了。
等等,女主?是她听错了吗?
怎么会?
“世界意识?你说的女主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变成了女主?”
机械音闪过卡顿的电流声,像是在思考黎初话里的意思:
【...检...测...到...文...本...数...据...更...新...】
【更新进度:10%-20%-40%-60%-100%】
【更新已完成。】
在闪烁过几次更新的提示音后,机械音再次响起,又重复了一遍:
【您好,黎初小姐,请问是否开启传送通道?返回未来。】
黎初不答反问:“你刚刚称呼我是女主,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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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意思?”
机械音肯定道:【是的,黎初小姐,您是女主,这一点毋庸置疑。】
黎初:“不,你之前说过,我是女配,而且还是这部小说中的女配N号,不是吗?”
“为什么我会突然成为女主?”
机械音似是对黎初提出的问题感到迷茫:【黎初小姐,您一直是小说世界的女主,所有有关您的文本数据,都证明了这一点。】
世界意识不停地检索着自己的文本数据,继续肯定地说道。
黎初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很疼,所以,不是梦......
此刻,她不得不按照自己已知的所有信息,一一进行追问:
“小说名字是?”
【《你是我的光芒》。】没错,小说名字没变。
“那小说男主?”
【陈宵。】这个也没错。
“小说女主?”
【黎初。】怎么会?
“如果我是女主,那宋昭昭呢?”
【正在为您检索角色宋昭昭的相关信息,请稍等......】
【以下是所有检索到的有关角色宋昭昭的信息:宋昭昭,女,渝城人,高三时期由渝城三中转学至渝城一中,后考入京师大,攻读教育学。】
【信息检索完毕。】
黎初几乎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原书中的宋昭昭的角色经历,原书中宋昭昭和陈宵不可能一点交集都没有。
同样,这也不是现在这个时空中宋昭昭的经历。
第一种可能,世界意识讲的是宋昭假扮的“宋昭昭”,那角色信息就应该是高二转学,考入京大,攻读计算机。
第二种可能,世界意识讲的就是她咖啡店遇到的真正的宋昭昭,那角色信息就应该是由渝城三中考入京师大,根本没有转学这一说。
所以,现在世界意识的文本数据中,出现的是第三种可能,是她从未了解到的信息。
黎初所获得的所有信息,已经开始自相矛盾,世界意识是从什么时候更新了文本数据,难道是因为她解决了论文造假,给她升了个级,由女配N号变成了女主。
这种说法刚一冒出,就被她否定了。不,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对了,她还可以检测她自己的信息。黎初终于在一堆乱麻中找到了唯一一个线头。
她微微平复了心绪,继续问道:“请帮我检索所有有关黎初的信息。”
【正在为您检索角色黎初的相关信息,请稍等......】
【以下是所有检索到的有关角色黎初的信息:黎初,女,生日为正月初一,水瓶座,人设为表面上无欲无求的天赋型学者及神内医生医生,实则内心为毛绒控,甜点控......】
“停!”
黎初耳尖泛起粉意:“简要概括一下大概剧情就可以,不需要...说的这么详细。”
【好的,正在为您简要概括黎初的生平经历。】
【高中时期,女主黎初与男主陈宵双向暗恋,高中毕业后,接受男主表白,大学时期,两人相互扶持,共同度过偷稿事件、论文造假事件等等一系列危机,互相成就,最终获得事业爱情双丰收。】
【概括完毕。】
双向暗恋?接受表白?一个一个熟悉的字眼,拼凑起来传入她的耳中,却变得完全陌生起来。
很明显,这不是原书剧情,也不是当前她在这个时空,世界意识所提到的设定,是完完全全的另一种剧情!
42. 宋昭失踪
电光火石之间,黎初忽地想起,世界意识曾经告诉她,篡改者改变了小说剧情,但“它”究竟躲在何处?“它”又究竟改变了什么,这些她都无从知晓。
或许,只有找到小说的篡改者,才能找到答案。而这个人,一定是和他们有过亲密接触的人,黎初在脑海中一一排查下去,却也几度搜寻无果。
突兀地,她想起了警察来时,伊瑟教授崩溃的大喊大叫,“我没有想绑她!”,这句话隐隐约约地暗示了什么,她急匆匆地转过身,又返回到警局,找到了刚刚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
“您好!请问我是否可以见一见伊瑟?”
警察挠了挠头,很是不解,毕竟很少有受害人主动要求去见犯人,不过,按流程来讲是可以的,警察打了个申请,等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有辅警过来带她前去会见室。
隔着一道玻璃,两人对坐着。而伊瑟教授一看到对面的黎初,情绪显得十分激动,他不停地捶着桌子,双手试图要挣开手铐,被一旁的辅警强硬地按下去半天,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眼前的一幕,让黎初想起了初次见到伊瑟的场景。她来到哈大的第一天,站在窗外,透过实验室的窗户,远远地看着这个人耐心细致地向学生讲解实验要点,所以,她对他的印象极好,最起码一开始,他展现出来的形象是一个风度翩翩、温和严谨的教授。
而她没有想到,仅仅不到半年,他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在面对即将戳穿他学术谎言的人,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绑架并洗脑,以此来掩盖错误。
黎初静静坐在原地等了许久,直到伊瑟的情绪完全稳定下来,她接起手边的传声筒,仍是尊称他一声“伊瑟教授。”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见伊瑟垂头未应,她继续说道,“您被带走的那天,留下的那句‘我没有想绑她!’是什么意思?”
而伊瑟教授的蓝眼睛短暂地闪了点光,死死攥紧手中的传声筒,似是辩解,声音又高了一些:“Aurora!我那天绑你,甚至是后来调配安定剂,都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你相信我!”
“所以是有人指使你?”
伊瑟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喃喃道:“没有人指使我......但我感觉到自己被控制了,Aurora,你能懂吗?我当时的脑子里,就好像突然冒出了一个黑天使,祂控制了我的思想、我的灵魂,所以...我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我也有时会怀疑自己已经疯掉了,但那天,我一开始,的的确确没有任何伤害你的意图。”
被控制?!果然吗?黎初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现在,这个答案已经在伊瑟这里得到了证实。
她不是没有防备心的人,她之所以会选择和伊瑟教授单独谈判,是因为她内心很笃定,伊瑟教授不会伤害她。
但那天,她所认识的伊瑟却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她很难相信,伊瑟会做出打晕绑架他人之事。所以她的内心萌生出了一种深深的割裂感,将眼前这个伊瑟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是颇有风度但骄傲自负的教授,而另一个是充满戾气、天真残忍的恶魔。
是篡改者!
“它”又控制了小说世界中的角色,并且意图在她,但“它”可能是由于某种限制,者是想要隐藏身份,才会躲在暗处,借刀杀人!
直到再次站在警局门口,黎初也久久不能回神,“一一,怎么了?”陈宵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唤回了她远走的思绪,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没事,只是这几天太累了。”
所有关于篡改者的事情,她通通不能宣之于口,尤其是对陈宵,他的觉醒度会严重影响到小说世界的稳定性,她不敢赌,赌输了,一切可能会功亏一篑。
“陈宵!宋昭失踪了!”赵霁的一通电话,如一颗石子,跌入刚刚恢复平静水面,再度掀起波澜。
“她是不是去找你了?你有没有见到她?她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过?”接二连三的问题,昭示着他焦躁到极点的情绪。
陈宵皱起眉头,“宋昭昭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陈宵重复的话语,也让黎初的心脏瞬间绷紧,凉意爬满四肢,屏气凝神,等待赵霁的回复。
“就在昨天。”
他又因为陈宵,心里直冒酸意,宋昭收藏了陈宵高中时期的作品,夹在了自己送她的小说扉页,那张画纸还小心翼翼地包了层塑封膜,他不小心看到后,忍不住对宋昭出言讽刺,而宋昭一反常态地没有与他呛声,只是留下了一句,“已经不必了,”就离开了。
他当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冷下脸没有去找她,可自那之后,宋昭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教室、实验室、图书馆、甜品店,所有能找的地方他通通找了一遍,老师、同学、室友,所有能问的人他通通问了一遍,但都说没有见过宋昭,他快急疯了,最后,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宋昭是不是去找陈宵了。
但得到的答案仍然是否定的。
赵霁顿了顿,呼吸也变得凝重:“......她真的没有去你那里吗?”
陈宵语气更是严肃:“没有,总之,先报警,我和黎初马上回国。”
黎初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等待着陈宵口中的答案,陈宵冷静地转述着他和赵霁的通话内容:“他说宋昭昭是昨天失踪的,两人似乎是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再然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宋昭。”
篡改者的再度出现,更新的原书剧情,宋昭的失踪,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线,将三者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
再次见到赵霁时,他整个人颓了不少,眼里布满血丝,眼下乌青,似是未曾睡过好觉,下巴处冒出了薄薄的胡茬,见二人一同回来,也没提起几分精神。
“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黎初一见到人,快步走向前,紧紧盯着赵霁。
赵霁目光有些游离,反应了半天,才摇了摇头:“我找遍了所有她会去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她始终没有再出现...”
“......是我的错。”他不该因为一副无足轻重的画就出言讽刺,他就应该时时刻刻盯紧她,看牢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
陈宵:“警察那边呢?”
赵霁:“已经在全力搜寻了,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距离发现宋昭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然而,无论是警方还是校方,都对这起离奇的失踪案没有半点头绪。
然而,转折却来的猝不及防。
刚和陈宵在电梯口分别,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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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指纹锁,推开门,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信封,看距离,似乎是有人从底下的门缝中塞进来的,信封的外表干干净净。
黎初并未急着拆开信封,不知为何,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此刻,她很危险......
这个信封并不是被塞进来的,而是被人放到了玄关地板上,信封的外表崭新到没有任何折痕,如果是从防盗门的门缝中进来,那信封的四角不可能如此平整。
一股凉意从后背升起,她不确定,此刻,她的家中又是否有另一人的存在。她没有犹豫,下意识地,就拨通了陈宵的电话。
“一一?”
“嗯,陈宵,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实验报告落在你包里了。”
陈宵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揣上电击棍,想也不想冲出了家门。此刻,电梯还停在1楼,他来不及等待,顺着一旁漆黑的楼道间,以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按响了门铃。
黎初今天根本没有去实验室,更没有所谓的实验报告,所以......她有危险。
“一一,实验报告我找到了。”
听到陈宵的声音隔着门响起,黎初重重地呼了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松,软着身子打开了门,她仍是强装镇定:“谢谢。”
又状似无意道:“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送我的钻石手链,我一直没有找到,你帮我一起找找。”
陈宵听懂了黎初的暗示,声音也提高了些,单手握紧棍子,另一手将黎初揽至身后护着,以接近平常的语气回道:“怎么东西总是乱丢,算了,我帮你看看。”
陈宵逐一打开了衣帽间、卧室、柜子、床底,反反复复仔细检查了两遍,没有人...
“发生什么事儿了?”
黎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让他检查所有房间,“你怀疑有人躲在你家,是吗?”
黎初在陈宵进来时,就已经将信封团成一团,攥在了手心,不知为何,她觉着,这封信不能被陈宵看见。
只是,眼下,她握紧了手中的纸团,掩饰道:“我可能是......神经太过紧张了,阿昭失踪了这么久,我......其实......”
陈宵敏锐地察觉到,黎初这几天的心情极度敏感,对周围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极为在意,更是查遍了京市近几年所有的失踪案例,甚至,已经紧张到产生了被害妄想。
他没有打断黎初磕磕绊绊的描述,只是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揉了揉她的长发,任由她继续,将隐藏在心底的坏情绪,一点一点释放出来。
“你放心,今晚我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任何人闯进来,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嗯......”
黎初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陈宵怀里窝了许久,她有些脸热,从他怀中退出,垂下睫毛避开他的视线,缓缓道:“我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你先回去休息吧,你这几天也都没睡好。”
陈宵微微弯下腰,直视着黎初:“黎初一,如果我放任你一个人在这里害怕,那我才会真的睡不好。”
黎初闷闷地嗯了一声,趁着去洗手间洗漱的功夫,背着陈宵,偷偷展开了手中的信封,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
找到宋昭,否则我会杀了陈宵。
43. 片刻不离
短短一行字,似乎是从某本书页或者杂志页上剪下来,拼拼凑凑而成。
果然,又是篡改者,它又出现了。只是,以往的它,是为了杀人,而这次却是为了救人,虽然是以威胁为前提的救人,可也侧面证明了一个事实,篡改者非常熟悉这个世界,以及它或许知晓,陈宵是男主的事实。
可奇怪的是,它为何笃定她能找到宋昭?难道宋昭的失踪,和普遍性质的犯罪事件无关,而是和小说世界有关?
在得知宋昭失踪的那天,黎初曾试图通过世界意识,检索宋昭的相关信息,从而找到她的下落,可奇怪的是,世界意识几番检索无果后,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很抱歉,黎初小姐,全书暂未检索到有关角色宋昭的相关信息。】
换言之,宋昭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也就是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角色。
想到这里,黎初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信,直到此刻,所有的线索都已经串联了起来。
宋昭的失踪,很有可能是她主动前往或者被动卷入了其他小说世界,所以要想找到宋昭,就必须前往其他世界。
而世界意识在最初回溯时,就已经告诉过黎初,她作为觉醒者,既可以选择回溯时空,也可以选择放弃原世界,前往其他世界。只是当时自己完全放弃了前往其他世界的可能性,选择了时空回溯。
篡改者很明显也知道这一规则,所以用一封恐吓信来诱导自己,前往特定的世界,找到宋昭。
想通了这一切,黎初小声对着空气唤道:“世界意识,你在吗?”
机械音顿时回荡在这方小小的空间内,【您好,黎初小姐,请问是要选择再次传送至未来时空吗?】
世界意识对送她回未来这件事似是极为热衷,只是,这一次,她做出的是另一种选择。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我作为觉醒者,可以去往其他任意的世界,对吗?”
【是的,黎初小姐。】
【但实际上,我...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提示,黎初小姐,您是不可以离开当前小世界的。】
“为什么?!”黎初不禁反问。
【您是这个小说世界的女主,如果离开小说世界,将会严重影响到世界稳定性,并且,极有可能导致小说世界的崩坏。】
是了,黎初倏地想起,当时,世界意识的这句提示,是在她以“女配N号”的身份觉醒时,女配N号的存在或者消失,不会对小说世界造成任何影响,而现在,身份转换,她已经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女主。
“那如果我不得不离开呢?小说世界不是还有男主吗?哪怕只是几天,都不可以吗?”黎初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恳求。
世界意识停滞良久,电流声开始滋滋作响,终于,机械音再度响起:
【现为您检测小说世界稳定性,检测结果将影响您离开的时间,请您耐心等待片刻。】
【检测到目前世界修复值90%】
【男主觉醒度74%,鉴于数值波动较大,现取平均值75%】
【女主觉醒度100%】
【小说世界稳定程度的检测结果为......71.666%】
黎初:?怎么还有小数点
机械音继续播报,【经检测,在不影响世界稳定性的前提下,您可离开的时间为11天14时24分24秒】
黎初默默记下了这个时间,只是,11天的时间,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找到宋昭,但现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全力一试。
“世界意识,这11天的时间,也包括选择世界的时间吗?”三千世界,宋昭究竟在哪一方世界,她尚未确定,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逐举法。检查所有的小说世界,将所有可能性列举出来,并找到最优解。
【目前仍没有小说主角离开当前世界的先例,所以,黎初小姐,关于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您。】
黎初没有说话,她暗暗计算着,如果她选择世界的时间也被包括在内,那她寻找宋昭的时间将会所剩无几。
“那你有权限进行世界筛选吗?”世界意识可以进行角色信息筛选,那万一它也可以进行世界信息的筛选呢?
接收到黎初的要求,机械音开始闪过乱流,规则禁制下,它不可以协助觉醒角色进行世界选择,但另一边,意识空间中沉迷实验的“黎初”突然出了声,对着空气冷声说道:“可以把电流声停一停吗?你会影响到实验结果的准确性。”
可机械音的电流反而更乱了,这是“黎初”第二次对它提出要求。于是,鬼使神差般,它对着站在洗手间的黎初道:【您可以提供关键数据,我可以......为您进行世界筛选。】
“真的吗?”
【是的,黎初小姐。】
黎初没有多想,她只当是世界意识本身具有的权限,“那可以帮我定位宋昭所在的世界吗?女性,17岁-27岁之间,理科,嗜甜,爱看总裁文,或许有轻微洁癖。”
【好的,黎初小姐,正在为您进行精准检索角色宋昭的相关世界。】
与此同时,检索屏幕的左上角,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三角警告标志。世界意识无视了,仍继续尽职尽责地筛选数据。
【黎初小姐,已为您定位到角色宋昭所在的世界——《扬名录》,请确认检测结果的正确性。】
面前,悬浮着一块书本状巨大光屏,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扬名录》齐雨○著】
【扬明X宋昭】
【一场意外,昔日骄纵的宋家大小姐宋昭,落入泥潭,遭众人冷眼,而其仇人之子扬明,为爱弯腰强取豪夺,他与她的命运,纠缠不清,究竟是上位者心甘情愿的臣服,还是破碎者为爱所救赎。】
黎初所能获得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世界意识告诉她,更多有关这个世界的内容,她没有权限查看。这也恰恰证明了,觉醒者选择进入其他世界这一行为是有风险的,除了从这一星半点中介绍中可以窥得世界一角,其他一切,全然未知。
【黎初小姐,有三点需要和您提前确认。】
【第一,您这次获得的能量仅能支持一次穿越,如果您选择进入其他世界,就意味着放弃了这一次回到未来的机会。】
【第二,《扬名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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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您不再是女主,并且进入该小说世界后,您的记忆将被该小说的世界意识剥夺,成为书中的一个角色,融入书中世界。】
【第三,您进入该小说世界后,小说世界的所有意外,都将直接影响您的安危,甚至会触发......死亡结局。】
【请谨慎做出选择。】
*
距离黎初进入洗手间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陈宵守着门口,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紧握着一杯冰水,水汽随着时间的流逝,从杯壁缓缓渗出,最终,凝聚成水滴,滴落到他的腿上,瞬间,思绪被拉扯回来。
黎初有事情瞒着他,这一点,他很清楚。
同样,今晚的事情也是如此,黎初隐瞒了部分事实。
他很了解,黎初不是疑神疑鬼的人,相反,她严谨细致,条理清晰,哪怕是危急关头。除非有确切的证据,否则,黎初不会突然打电话给他。
她之所以让他来检查房间内有没有人,一定是因为她已经发现了什么线索,抑或是警告、威胁。而他们刚刚的拥抱,黎初攥紧的右手,又藏了什么?现在又躲去了洗手间,是不想让他察觉到什么,还是又在想着离开......
陈宵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情绪,嫉妒、紧张、痛苦,还是......心疼,如果非要来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无意间被纸张划破的手指,伤口极小,但却隐隐的泛着疼。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他会注意黎初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小动作,他也会下意识地分析。他的内心深处,在害怕,害怕黎初不喜欢他,可更害怕的是,她会讨厌他。所以,他只能克制,克制自己质问的冲动。
黎初的隐瞒,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得不到黎初的信任、依赖、托付。陈宵面色沉下,无数阴暗的想法一齐袭来,却又被他控制着压下。
身旁,沙发陷进了一小块,陈宵感觉到了黎初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仍是装作若无其事,总之,不论她要去哪里,他绝不会再离开她半步。
“陈宵。”
“我在。”
黎初的脑海中,循环播报着世界意识的那番话,“发生意外...触发死亡结局”。作为医生,她一直觉得,自己从前,已经十分轻松地学会了克制情感,包括面对生死的感伤,面对生死的恐惧。
可从回溯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变了,心软、不甘、脆弱,这些她本不该有的情绪一齐涌了上来,甚至,她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生死。
沙发上,两人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没有互相依偎,却莫名缱绻。黎初喊出陈宵的名字后,也没有再出声,她知道,陈宵已经对她非常了解,总之,不知道是哪来的直觉,她觉得自己只要多说一句,陈宵就会知道,她即将离开的事实。所以,她谨慎地克制着情绪的外露,唤了一声陈宵的名字,不为别的,只是确认一下,他的存在而已。
夜半时分,侧躺在沙发上的人,陷入了一个温柔的怪梦。迷迷蒙蒙之中,一袭黑影覆下,是一个轻轻柔柔的吻。
陈宵睁开眼,踏入即将关闭的裂隙,说过片刻不离,就是片刻不离。
44. 贵族学园
礼扬贵族学园是北城上流阶级子女就读的一所高中,由北城老牌贵族,黎家和新贵扬家合资办学。
学园阶层极为分明,最顶层自然是该学园创立者的子女,而中间阶层就较为新旧混杂,各自掌握着某一领域资源,依附黎扬两大家族,最底层是已经没落的家族,由于其祖辈在学园创立之初,曾经留下学园基金,所以即便家族没落,他们仍旧可以继续留在礼扬。
而宋昭就是其中一个。
高三A班的教室,此刻只有宋昭一人,她踩着凳子,踮起脚,撕下黑板上方的滑稽高考倒计时,鲜红的“11”被她用力揉成一团,距离高考还剩...10天。
而之所以说滑稽,是因为整个学园参加高考的人少之又少,没有学生将这个所谓的倒计时放在眼里。
作为继承人的,会选择留学镀金或是保送到各个顶尖学府,而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们,更是不把高考放在眼里,只待混个毕业证,继续躺平的一生。
整个A班,对这场高考抱有期待的只有宋昭一人。三年前,由于一场牵涉全国的金融犯罪案,宋家不仅面临牢狱之灾,全数财产也被没收充公,宋家的两位掌权人,也就是宋昭的父母,更是从北城顶级富豪沦为负债累累的普通人,在巨大的落差下,双双在家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剩下尚未成年的宋昭,被曾与宋家交好的扬家带走,暂时收养。后来,扬家更是取代宋家,成为北城唯二的顶级豪门。
个中曲折自是不必多说,只是明面上的变动,就是礼颂贵族学园在三年前,正式更名为礼扬贵族学园,宋昭也从千人捧万人仰的宋家小公主沦为扬家养女。
宋昭手里的硬纸团,最终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稳稳地落在了角落的垃圾桶内。她照例回到座位,清理桌洞内的各种垃圾,糖纸、瓜子壳、用过的卫生纸......仿佛,她的桌洞才是垃圾桶一样。
将垃圾清理完后,宋昭这才发现,自己的复习笔记丢了,只是想都不用想,她半蹲在在地上,视线扫过所有桌腿,而后,在某一个桌腿下面,抽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好在,笔记本完好如初,她拂了拂上面的灰尘,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座位是否有残留的胶水,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盛夏的水流刚开始是温热的,而后才会冷得刺骨,她往手上一遍一遍打着洗手液,直至手上的皮肤被搓的发红,她才觉得自己是干净的。
她抬起手腕,手表松垮垮地挂在腕骨处,指针正正好好指向7点,也就是说,她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清净时间,这也是她一天中为数不多可以安静学习的时间。
而距离地狱般的生活结束,还剩10天,她已决意远离北城,考上南城大学,这样,至少可以逃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扬家,逃离地狱中所有恶魔的身边。
在8点的上课铃声响起前,恶魔的管理者来了。
宋昭余光瞥见自门口进入的黎初,她穿着普通的学园制服,白短袖衬衫搭配暗棕色的短裙,却显得格外出挑。宋昭称呼她是恶魔的管理者不是没有原因的,黎初是学生会会长,也是高三A班的班长。除了以这两个身份压制A班的恶魔外,她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黎家唯一继承人,当然,是除去黎家的某个私生子。
总之,只要有黎初在,班上的所有同学都会小心收敛着自己的恶意,只敢在背后搞些无关紧要的小动作,始终不敢捅到明面上来。
作为黎家继承人,黎初的履历十分优秀,各类比赛、学科竞赛,只要有她在,别人只能为了第二挣个头破血流。宋昭16岁之前,宋父宋母嘴上一直挂着的别人家的孩子,就是黎初。
如果说,宋昭是贪玩、放纵的代名词,那黎初就是自律、上进的代名词。一个是宋家独生女,一个是黎家独生女,作为两大家族的同辈继承人,她们一直被有心人比较来、比较去,久而久之,宋昭也觉得厌烦,所以,哪怕两人从小都上同一所学校,在同一个班级,两人的交流也是极少。
而宋家一夜之间跌落云端后,更是如此。
“叮——”,上课铃声在八点钟准时在整个校园响起。进入A班的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扫视了一圈,确认教室内只有黎初和宋昭两个人,也并不意外。剩下的二世祖们自然会在课程中间,一个接一个地进来,笑嘻嘻地打断上了一半的课,然后嬉皮笑脸、装模作样地来上一句,“不好意思,老师,我迟到了。”
而她则不得不停下讲了一半的习题,一一回应:“进来。”就这样,一堂课被分割地算是支离破碎,她倒是不担心黎初,毕竟黎初早已拿到了保送资格,每天过来也只是因为班主任的恳求,帮忙维持一下松散的不成样子的纪律。只是,宋昭,班上这个唯一刻苦学习的孩子,就这么被生生耽搁了,她不是不理解学生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她管不了。
所以,只能尽力在被打扰之前,多完整地讲几道习题。
果然,将将过了十来分钟,其余学生一个接一个地打着报告进来,甚至有人,在如此宽阔的过道上走着,“不小心”撞到宋昭的桌子,“不小心”撞掉几本课本......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就在宋昭习以为常地捡起自己的书本时,特意端着杯咖啡绕道回座位的某个人,“不小心”地将咖啡撒出去小半,倒在了她的头上。
咖啡渍顺着她的发丝滴落,一滴一滴落在她的书本上时,她才反应过来,对于这些赤裸裸地恶意,她的反应已经开始迟钝了,不过,还好是冰的,宋昭庆幸地想。
而始作俑者,只是憨憨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一时手滑。”
安静的教室,瞬间被这场闹剧点燃,炸开了锅。
“孙勇,怎么回事,手是不是得了帕金森了哈哈哈。”
“宋昭,你别在意,他这个人有个手抖的毛病。”
同时,也有人高高地举手道,怪腔怪调:“老师,宋昭的衣服脏了,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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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宋昭慢半拍地意识到,这是在模仿她之前课上向班主任告状的样子。
然而,一阵哄笑声,随着黎初的动静戛然而止。
见讲台上的老师不作声,黎初倏地站起身,径直走向宋昭的座位旁,抢过孙勇手上剩余的咖啡,抬起手臂,将剩余的咖啡液,顺着他的头顶,一滴不剩地淋了下去,杯底的冰块在他的头上,可笑地堆成了一堆。
周围安静极了,全都一动不动地盯着黎初的动作,孙勇的脸色也瞬间难堪起来,只是,他不敢吭声,也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毕竟黎初,他得罪不起。
“不要影响课堂纪律。”黎初将杯子塞回他的手上,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又回到了座位上。
待到老师讲课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才反应过来,黎初她向来不会多管闲事,看来是这次孙勇闹得太过,扰乱了课堂纪律,黎初才出言制止,应该不是因为宋昭,联想到这一层,众人放下心来,他们背地里的那些动作,黎初应该不会过度干涉。
或许是因为黎初白天的动作,宋昭今天过得异常顺利,没有人再故意从她旁边经过时“不小心”撞她一下,也没有人“不小心”弄丢她的卷子,“不小心”在她的座位上洒下一点玻璃渣。
“听说你今天在学校里见义勇为了?”
黎初刚上车,窝在车内正眯着的陈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黎初并未回答,只默默地看向窗外,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她一向是有多远躲多远,两人的生日仅仅相差15天,所以,他的存在,是黎母心底的一根刺,时刻戳着她的血肉,提醒着自己的丈夫曾经对自己的不忠。
黎母明里暗里暗示过黎初多次,离他远一点,私生子的血,总是脏的。
不过,让黎母放心的是,和自己优秀的女儿相比,这个私生子极为平庸,整天就知道窝在房间里画几幅破画,一直在吊车尾的F班混日子。
陈宵直起身,左右歪了歪脖子,活动着因等待太久而僵硬的筋骨,见黎初不搭话,他也不恼,接着道:
“你早上泼了孙勇一身咖啡,中午他的父亲就去找...嗯...咱爸了。”
黎初捏了捏垂落的书包带:“说了什么?”
见终于引起黎初的兴趣,他悠悠开口道:“还能说什么,道歉呗,毕竟他的儿子,影响了黎家继承人的学习,这样大的责任,他怎么担得起?”
黎初从陈宵的话中提炼出关键信息,只回道:“他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宋昭。”
宋昭此刻,捏着手里占满咖啡渍的白衬衫,一点一点地清洗。她完全可以让扬家的保姆清洗,但保姆看到衬衫上的咖啡渍,一定会向扬母告状,而扬母,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主,为了避免掉所有后续可能产生的麻烦,她只得先将麻烦的源头解决。
已是放学时间,然而宋昭身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宋昭不用回头也已经了然,麻烦,再一次找上了她。
45. 校服风波
宋昭放下手里的衬衫,回头,三个女生慢慢逼近,将她围住,为首的一个,双手抱胸,挑衅地笑着:“就是你今天,欺负了我男朋友。”
一句话,就将黑白颠倒。
宋昭没有答话,但那女生却劈手夺过她的衬衫,对着两边的女生说道:“呦呦呦,瞧瞧,瞧瞧,证据都在这儿摆着呢。”
说着,她将衬衫猛地甩到地上,用脚碾了碾,白衬衫上,瞬间多了道鞋印。
被欺负的人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可欺负人的人却是先恼了,自己在这自说自话半天,宋昭却一言不发,她没由得更加上了气性,将宋昭猛地一推,宋昭一时不察,后腰重重地撞到了身后的洗手台上,她痛得皱起了脸。
旁边的女生更是帮腔道:“你傲什么呢?宋昭,不就是平白无故占了个扬家养女的位置,有什么可得意的?”
这句话,也更是激起了中间女生的怒气,她抬手就要直接揪住宋昭的头发,可宋昭的短发反而让她揪了个空,觉得被下了面子似的,她眼神示意身旁的两个女生,二人接收到眼神,一人架住宋昭的一个胳膊,制住她可能出现的任何反抗动作。
为首的女生掐住宋昭的下巴,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脸:“怎么?是靠这张脸勾引的扬少,我看也不怎么样,不如划了的为好,你们说呢?”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眼观眼对视了一眼,小声劝道:“馨姐,这不好吧,太明显了,要是让扬少知道了......”
被称呼为“馨姐”的女生却冷声喝道:“慌什么!不能留下伤口,但让她疼的法子多了去了。”
她命令道:“把那边的水池口堵上。”
随着水流缓缓聚集,宋昭在心里默默倒数着,“五,四,三,二......”
“一!”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男声厉声响起。果然,扬明来了。他永远都出现的那么巧合。在自己落难时,装得天神降临一般。
听到声音,宋昭被架起的胳膊又被用力甩开,像是生怕和她沾染上什么关系。
而“馨姐”听到背后的声音,也顺势反应过来,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
“扬少,你来了。”
“我们在闹着玩呢。”说着,她似是委屈上来,指着脚底的衬衫道:“我只是同宋昭开了个玩笑,可她......却把我的校服踩到了地上。”
“这校服虽说不贵,但定制起来也是麻烦,我只是有点心疼罢了,这才和她闹上了。”
一番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阿昭,是这样吗?”扬明似是信了她的话,没等宋昭反驳,就接着说道:“阿昭,你的性子怎么还是没改,还和从前一样骄纵。”
从前?如果扬明是指他跟条狗一样黏着自己,而自己置之不理的话,那她的性子的确骄纵。
宋昭觉得恶心极了,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却忘了,眼前这个人,并不会听,他只会认为自己在找借口开脱罢了。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所有的辱骂、诋毁、欺凌,皆是眼前这个人带给她的,他却是装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恩样子,抢着做什么维持正义的法官,主持着所谓的公道。
宋昭掀了掀眼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扬明看得刺眼。
“阿昭,你该和她道歉。”
道歉?宋昭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微微勾了勾嘴角。
扬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耐心,正要继续劝阻,却被小跑进来的黎初给打断了。
黎初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进来时,她只听到了最后2个字,于是说道:“道歉?是该道歉。”
“只是这道歉的地点怎么安排在了厕所里,不如在学校礼堂公开朗读道歉信,这样才显得诚心诚意,你说呢?刘欣馨。”
扬明似是拧了拧眉,对于黎初这个家族指定的联姻对象,他向来没什么好感,对方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死气沉沉,实在是让他提不起一点兴趣,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明媚张扬的宋昭。
只是,让宋昭在礼堂当着整个学校的面道歉,未免太过了些?这么想着,他也问出了声。
随即,他又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如就这么解决吧,一件校服而已,宋昭私下里道个歉就行了。”
黎初的突然出现,让刘欣馨早已吓得不敢吭声。
扬明话音未落,黎初表情极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有病吗?”
而黎初身后,突兀地有人笑出了声,黎初微微侧头,陈宵慢悠悠地走进来,嘴角勾了勾,他只是有些好奇黎初为何突然下车跑了出去,就跟在了后面,等着看戏,却不想,见到了黎初这样一面。
他好心地代替黎初提醒道:“我姐姐是让这个刘什么欣道歉,傻子一样。”
见陈宵提到她,刘欣馨背后一凉,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一样,连忙说道:“对对对,是我不对,一件校服而已,是我太小气了。”
说着,她又像是才想到了宋昭一样,转头对着宋昭道:“宋昭......对不起。”只是语气里,还是透着明显的不情愿。
扬明莫名奇妙被这对姐弟骂了一通,心里憋着一股火,无处发泄,又沉下脸,对宋昭道:“阿昭,你别太任性,毕竟是你有错在先,你也和刘欣馨道个歉。”
黎初脑子里闪过了一个问号,像是怕扬明听不懂,所以,她干脆极为克制地、指名道姓地又骂了一句:“扬明,你是傻/逼吗?”
陈宵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他端着一副好心的态度提醒了眼前这个傻子,“喂,校服领标都绣了名字的,不如让这个什么刘欣,证明一下呢。”
陈宵的话,看似不经意,却带着命令的意味。
刘欣馨顶着众人审视的目光,哆哆嗦嗦地捡起了地上皱成一团的衬衫,而后将领标展开,领标上,赫然是宋昭的名字。
扬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又平添了几分气:“刘欣馨,是我小看你了,你倒是有一身颠倒黑白的本事。”
刘欣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扬少,对不起,我一时昏了头了。”
扬明继续道:“不要和我道歉!你该和阿昭道歉。”
刘欣馨恳求的表情又望向宋昭,这次的道歉倒是掺了几分真心和后悔:“宋昭,对不起,校服我会赔给你的。”
宋昭眼神并没看向刘欣馨,而是越过她,对上了黎初的视线:“哦,有关系。”
扬明听到这话,又皱起了眉:“阿昭,别任性了,只是一件衣服,再买......”
黎初失了耐心,听也没听完,就直接打断了扬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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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既然宋昭没有接受,那就明天在学校礼堂公开道歉。对了,还有你身后的两位。”
刘欣馨知道,黎初作为学生会会长,有权决定犯错者的处罚措施,既然黎初开了口,也就意味着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三人齐齐傻愣在原地。
刘欣馨感到无比屈辱,公开道歉,这是把她的脸按在地上磨。早知道,就该避着点风头,孙勇那个废物,不是说黎初不管这些吗?回去就和他分了!
扬明自觉自己成了个局外人,想要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也没有回应黎初的话,而是对宋昭道:“阿昭,我们回去吧,司机在等着我们了。”
宋昭表情淡下来,内心有种莫名复杂的戾气,回去?回去再接受扬母那些所谓的安分守己、知恩图报的教导吗?
今天这件事,只会被扬母当做又一件攻击自己的筹码,想到这,她心里极度的不耐烦。
“不用了,我已经和宋昭约好了,她今晚去我家做客。”黎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从今早开始,她的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冲动,提醒着自己。
所以她倒下了那杯咖啡,以学生会长的权利处置了欺负宋昭的人,并在看到宋昭眼底的为难后,说出了带她回家的话。
黎初不确定是不是错觉,宋昭的眼睛似乎真的亮了一瞬。
“阿昭,是吗?”扬明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所以,急于从宋昭那里寻得安全感,但宋昭依旧没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而是回道:“是。”
直到坐到黎家的车上,宋昭才反应过来,她好像真的成功逃离了扬家,虽然是短暂的,可久违的自由感,让她感到无比畅快,所以,她真诚地对旁边的黎初道:“黎初,谢谢你。”
黎初嗯了一声,看了宋昭一眼,又道:“......系上安全带。”
坐在副驾驶的陈宵懒洋洋地插了一句:“宋同学,不感谢感谢我吗?”
宋昭想到陈宵确实刚刚也帮了自己,正要开口再道句谢,黎初瞥了眼陈宵的背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必和看戏的人道谢。”
陈宵轻笑出了声:“姐姐你真是......”
看来,自己一开始在厕所外面偷听准备看好戏的时候,黎初就已经发觉了,自己这个姐姐,还真是敏锐。
目送着宋昭被佣人领着上了楼梯,黎初对一旁的保姆道:“王妈,麻烦帮宋昭准备身换洗的衣服。”
王妈应道:“是,大小姐。”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黎初又喊住了王妈:“等一下,我的校服还有多的吗?”
王妈:“还有几身全新的,因为校服的定制周期比较长,所以一直给您预备着。”
黎初:“那帮我再把那几身新的拿给宋昭。”
陈宵在一旁听了个全,他长叹了口气,说道:“姐姐要是也能对我这么贴心就好了,我的校服还是那两身来回换呢。”
黎初离开的步子顿了顿,呛了声:“你穿过校服吗?”F班的学生从来都是不服管教的刺头儿,穿校服这种规规矩矩的事儿,放在陈宵身上,简直像是天方夜谈。
陈宵嘴角勾了勾:“原来姐姐这么关心我,连我每天穿什么都知道。”
“那我就勉为其难,不和你的那位同学争风吃醋了吧。”
46. 我好看吗
礼堂讲台一侧,三个女同学站成一排,头勾的极深,生怕引起他人注意一般。而讲台中央的黎初,轻扶着话筒,字字有力道:
“昨日下午,刘欣馨、邓可、周娜三位同学,于放学时间围堵宋昭同学,并进行言辞侮辱及推搡谩骂,将宋昭同学的校服毁坏后反而进行诬告,故特此做出违纪处分,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
话筒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礼堂,引起了台下小部分的骚动。昨天宋昭上了黎家的车以后,消息就已经长了腿似的几乎传遍了全校,起初,众人还以为是哪个乐子人造的谣,却不想,第二天一早,这个荒谬的消息就得到了证实。
“下面,请三位同学依次朗读道歉信。”
“我刘欣馨在此向宋昭同学郑重道歉,昨日,我......言语行为过激,辱骂宋昭同学,对此行为,我表示深深的忏悔,我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错误,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尊敬师长,友爱同学......”
“我邓可...”
“我周娜...”
三人咬牙切齿地读完了道歉信,她们本来已经准备蒙混过关,哪怕是公开道歉,她们也想好了模糊事实的措辞,以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面子。
但黎初一早过来,就将三人的道歉信一一看过,并且给出了不合格的评价,让她们重新修改,而台上的版本已经是她们写的第九版,容不得一点含糊,将昨天的事情悉数倒了个干净。
她们也不敢产生一点反抗的心思,毕竟,在礼扬贵族学园,阶层固化十分严重,权利就是一切,而黎初,作为未来黎家继承人,更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将她们不该有的心思死死压住。
这三份道歉信,同样也是对那些仍蠢蠢欲动的人的一种警告,宋昭,不再是那个落魄到可以任由他人取乐的宋昭,而是背靠黎家的宋昭。
学生大会上,黎初继续有条有理地宣读近期的学校要闻及活动,而台下的人,早已被开头的事搅开了锅。
由于礼堂的座位仍然是按照A-F班依次往后排,陈宵自然光荣地坐在了礼堂最后一排。一旁的同学捣了捣陈宵的胳膊,似是在试探黎家的态度:
“哎,黎大会长这是要护着宋昭的意思不?之前也没见两人有什么来往啊。”他挠了挠头,不解道。
“我姐姐心善得很,见不得有同学被欺负,懂吗?”陈宵勾了勾唇,挥开了横在一边的胳膊。
那同学悻悻地收回手,姐姐?陈宵之前不都是叫黎大小姐吗?突然之间改了称呼,还怪腻人的,他咂么着,这话里怎么还有股酸味?
陈宵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讲台中央的人身上,深邃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描摹着她的轮廓,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他的姐姐这么......简直是哪哪都符合他的心意,只是,可惜了,他只是她的弟弟。
散会后,宋昭跟在黎初身后,回班级的路上,周围人表面上在聊着其他话题,实际上却将审视的余光投向了她们二人,只是,这目光没有半分恶意,不知是被刻意收敛,还是因为出于对黎家的惧怕。
黎初注意到宋昭小步跟在身后,也放缓了步子,与宋昭并排走着,不经意地问道:“校服还合身吗?”
宋昭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本就昳丽的五官越发明艳起来:“原来是你让王妈送的吗?”
她接着抬起手原地转了一圈,笑得颊边梨涡浅浅:“很合身。”
黎初又帮她规避掉了一个可能发生的麻烦,她的校服都在扬家,而那件脏的不成样子的校服,很明显没办法再穿,而班主任要是见到没穿校服的她,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她对那些恶言恶语倒是不甚在意,只是,那会很浪费她的时间。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是教语文的,而宋昭算得上有点偏科,除了语文成绩,其他成绩基本上是排在A班前几,只有语文一直垫底,班主任钱老师据此一直认为宋昭对他有意见,才会每次拖A班语文成绩的后腿,对宋昭,他一向给不了几个好脸色。
他站上讲台,紧了紧被啤酒肚撑着的皮带,清了清嗓子道:“我认为呢...我们礼扬的学风一直是非常正的,对吧,但总有极个别同学,掺在其中,搅浑水,败坏我们学园崇德尚礼的学风,是吧?”
“难听的话我也不多说,是吧,同学间的打闹呢,没有必要上纲上线,没事的时候,也该多反思一下自己,对吧,怎么她就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呢,多从自己身上去找找原因。”
班主任的视线频频朝宋昭方向看去,眼神里装着的是对她明晃晃的不满,宋昭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明嘲暗讽,讲课时满口仁义道德,私下却为虎作伥。
但,黎初好像又在为她出头了。
斜前方的黎初站起了身,端得是一副尊师重道的模样,却言辞犀利:“钱老师,请问您是对我晨会上的处理有任何不满吗?一起严重的校园霸凌事件,被您说成了小打小闹,您该在我宣读处分的时候及时指出我的‘错误’的,不是吗?”
台上的中年男人满脸的褶子堆出了一个谄媚的笑:“黎初同学,你的处理非常好,老师不是说你,不是说你。”
黎初眼皮微掀,又问出了声,“哦,那您是在说宋昭吗?”
中年男人的脸色僵了僵,有些下不来台,因为黎初的逼问,他又抹了把秃顶上并不存在的汗,接着道:“当然也不是说宋昭,对吧,老师也知道,宋昭同学受了委屈,所以特地还为她争取了补偿。”
补偿什么的自然是场面话,但黎初却逼得他节节倒退:“具体是什么补偿呢?”
钱老师的面子已经有些挂不住,说道:“我已经联系了那三位同学的家长,他们也愿意给出......5万的赔偿金,并托我向宋昭同学再次道歉。”当然,所谓的联系家长这事儿也是嘴上功夫,毕竟任何一个家长他都开罪不起。
黎初施施然坐下:“每人五万补偿吗?谢谢钱老师的争取。”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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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加起来五万......每人五万,都是要从他这掏的,想到这一个月几乎白干了,他不禁肉痛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然而,课程还未开始,门口又冒出个人。
“报告,老师。”
陈宵懒散地倚着门框道:“老师,我和我父亲申请了来A班旁听,不知道他有没有和您提起?”
黎总的确还未和他说起,不过,面对权势,这个中年男人腰自然而然地就弯了下来:
“哦,这样啊,那你先进来找个空位坐下。”
黎初眼皮不由地跳了跳,她直觉陈宵似乎是冲自己来的。
她余光瞥向陈宵的动作,只见他径直在自己旁边座位落座,坐了一会儿,又将凳子拖过两人中间的过道,挪到她旁边,紧紧挨着她:
“姐姐,我还没有卷子,可以和你看一份吗?”
语气虽是询问的语气,但人已经先一步趴到她的桌上,黎初无奈,将卷子往陈宵那边送了送,不动声色地拉开二人的距离。
黎初知道,她和他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同父异母的姐弟,今年的成年礼上,黎父将她单独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一一,你要知道,从今天起,你要开始学着去承担未来黎家整个家族的命运,所以,后面你也该去接触接触集团的核心事务了。”
黎初私心其实对做继承人这件事并不热衷,但母亲从小就一直给她灌输了一种理念,整个黎家未来都是她的,不要让那个小畜生分走一丝一毫。
接手集团,也就意味着她要整天对着一堆报表数据,这样的生活实在是无趣。她曾萌生过想过做医生的念头,但这个想法,她从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所以,当黎父在她成年这天就替她规划好了一生时,她不自觉地冒出了些反抗情绪。
所以,她问道:“那陈宵呢?”“他不也是您的儿子?”
而黎父却在叹了一口气之后,转而对她回忆起了往事,并且揭露了隐藏多年的血缘真相:“陈宵并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一个战友的儿子。”
黎初震惊听完了整个事情经过,因为战友的死涉及到国家机密,他的儿子也只能以私生子的身份被黎父抱养。
房间内的气氛沉默了许久,“那这件事,陈宵知道吗?”
“他父亲的死牵连甚广,他的身世,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包括...他自己。”
而对真相毫不知情的某人,此刻正在一点一点压缩两人之间的距离,黎初实在搞不懂陈宵这个人,他所有的举动都出乎自己的意料,他没来由的对自己的亲昵,以及,借着旁听的名义,肆无忌惮地挤占她的空间。
“姐姐?”
“嗯?”
“我的脸好看吗?”
嗯?黎初这才惊觉,她出神时已经盯着陈宵看了很久,她没回应陈宵的调笑,单单收回了视线,饶是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她,此刻也一时脸热,她稍稍用手掌扇出点风,奇怪,教室明明开了空调。
47. 困兽之斗
“阿昭,回家吗?”
扬明拦住教室门口的宋昭,一副云淡风轻地表情,他似是笃定,宋昭一定会跟他回扬家。
至于昨天的事,只是因为他误解了她,闹个脾气罢了。
可宋昭却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教室里的人还没走全,八卦一般朝着门口张望着,扬明顶着众人的目光,自觉被下了面子,忍不住冷声道:“阿昭,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不回家你想去哪里?”
宋昭转头,平静地呛声道:“回家?我的家,三年前就没了。”
扬明自知理亏,又被宋昭的话刺到,想起了什么一般,他放软了语气:“你昨天一直没回去,妈妈很担心你。”
宋昭听得可笑,连话也不耐心回了,扭头便走,只是扬明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不得不顿住了脚步:
“她昨天在整理房间时,翻出了你妈妈的遗物,不回去看一眼吗?”
她父母身故时,宋昭刚巧在国外游学,得知消息匆匆赶回时,她父母的所有东西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就像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一般。
灵堂前的宋昭哭得极惨,而那个虚伪的女人却在灵堂众人面前装得一副伪善的面孔,将她接回了家,自此,宋昭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噩梦。
只是,既然那个女人手里有她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哪怕是假消息,她也不得不回去确认一番。
“好。”宋昭声色冷冷地说道。
“我母亲的东西给我。”一见到扬母,宋昭就伸出手毫不客气地说道。
扬母放下手中的茶杯,拢了拢披肩,斜睨了宋昭一眼:“没规矩,这就是你们宋家人的教养吗?”
“我的教养不劳您费心,我已经成年了,您大可以不用顾忌着所谓的友情,将我赶出扬家便是。”
扬母和宋母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好友身故,扬母为了避免被人戳脊梁骨,才将她收养,只是,她当时却没看穿,一心只以为她是记忆里那个待她温柔亲善的扬姨,入了扬家之后才知道,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窝。
扬母将沙发上的相册随意地甩到了地上:“喏,给你。”
宋昭蹲在地上捡起,里面......是她母亲的照片,只是,所有照片,无一例外的都是她母亲的单人照,但这些单人照中,有大部分是把旁边的人裁下,单单留下了她母亲的照片,被裁掉的人,毫无意外,是她的父亲。
宋昭联想到了扬父曾经看她的眼神,后知后觉地,她明白了那些黏腻眼神中的意味,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里涌上来,却又被她生生压下。
她扫了眼面前这个趾高气扬的女人,瞬间了然。扬母可能是无意间发现了这本被她丈夫珍藏的相册,所以借她的手,清理掉她丈夫曾经存在的龌龊心思,真是自欺欺人。
东西到手,宋昭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怎么,我们扬家容不下你了是吗?你要去哪?”
宋昭头也未回:“我要去哪与你无关。”
扬母却又端起了茶杯,吹了一口,阴阳怪气地威胁道:“你离了扬家还能去哪,北城的哪个酒店愿意收留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
又是这样的威胁,只是如今,这威胁对她毫无意义,宋昭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影响到,离开的脚步顿也未顿,此时,在角落里充当透明人的扬明迟迟地出了声:“阿昭,别和母亲置气。”
说着,又转头向他端坐在沙发上的母亲说道:“母亲你话说得未免过了些,阿昭只是爱使点小性子罢了......”
宋昭已经看腻了扬明这样,表面说和实则将责任全部归咎于她的戏码,内心的怒气攒到了极点,直接发泄道:
“一个觊觎别人妻子的丈夫,您可真是好肚量,说不定,连儿子都不一定是你的呢。”
扬母被这一句话气的发抖,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她,另一只手不住地扶着胸口,她怒极反笑:“好啊好啊。”
宋昭的一句话,说中的正是她多年的心结,如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口,吐不出也咽不下,但宋昭若是离开扬家,她的丈夫必然又会对她不满,于是,她直接扬了扬手,指使站在门口两旁的保镖,“拦下她。”
离开的去路被堵得死死的,宋昭捏住手心的相册,深吸了一口气,还有8天而已,她等的起。
管家从门口疾步走来,视线若有若无地从她身上扫过,对沙发上的人恭敬道:“夫人,黎大小姐的车停在门口,她说在等阿昭小姐,让我告知阿昭小姐一声。”
扬母轻嗤一声,“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有底气呢,原来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让她走!”扬母挥了挥手,示意两旁的保镖退下。
宋昭离开之前,身后又悠悠响起了一句话:“阿昭,黎初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那个女人虽然很蠢,但在这事上却看得很清,黎初纵然现在能救她脱离扬家片刻,可最后,一旦涉及到黎扬两家的利益,她还是会被舍弃,最终,她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宋昭打开车门,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副驾驶,巧的是,那个一直黏在黎初身后的弟弟没有跟来。她没有多问,对着黎初笑了一下,钻进了车内。
车内,空气凝滞了半晌,黎初前倾的身体往后靠了靠,用平淡的声音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宋昭在跟扬明回家之前,给黎初发了个消息,算是报备了下自己的行程,她原本没抱多大希望,可黎初还是来了。
这不禁让她生出了一丝希望,或许黎初......真的能帮到她。
她按下前方的挡板,隔绝出两个世界,答非所问道:“你想不想,北城只有一个黎家。”
黎初垂下眼,余光扫过宋昭死死攥住相册的手指:“为什么?”
黎初语气中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宋昭眼底蓦地炸开喜悦:“扬家消失了,黎家在北城,就拥有了绝对的支配权,无论是权力,还是金钱。”扬家消失了,她也就拥有了对自己人生的绝对支配权。
黎初没有回答,目光看向窗外,夜幕低垂,都市霓虹闪烁,却惹人厌倦,良久,黎初回道:“好。”
黎初想,自己或许可以借由这件事,从父亲那争得自由,而她身旁的这个人,也可以顺利逃出牢笼,既是两全其美的事情,那何乐而不为呢。
*
黎家和宋家在北城已经分庭抗礼多年,然而,三年前,宋家因为牵涉一起跨国金融犯罪案倒台后,扬家凭借新兴商业地产和互联网金融领域迅速站稳脚跟,取代宋家,一跃成为北城新贵。
但和树大根深、政商关系深厚的黎家相比,他们扬家终究欠了些火候,扬天赐作为集团掌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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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谙其中曲折,一直以来,都在尽力避免和黎家正面硬刚。
可变故却是突如其来。
“黎总,您这是什么意思?”得知黎家悄无声息地在股市吸纳扬氏集团的股份后,他终是沉不住气,打去了电话。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的道理想必你我都懂。”
黎彻本无意对扬家下手,毕竟在他们黎家看来,扬家所呈现出的虚假繁荣还成不了什么气候。但他的女儿黎初难得对自己这个老父亲提出点要求,自己总不能不满足。
说实话,他自己也对黎初大胆的想法不抱什么希望,毫不犹豫地同意,也只是给女儿的一场锻炼,只是,当他看到黎初环环相扣的计划后,他不由得也感叹。
所以,他承诺黎初,如若她的计划可行,那他就同意不干涉黎初未来十年的任何决定。
黎家本就是靠着传统银行业务起家,基于此,黎初提出,先联合实力强劲的海外投资基金,吸纳扬氏集团股份。而这一行动,如若耗下去,必会两败俱伤,但扬家一定不会放任。
果然,扬天赐的一通电话打来,黎彻依着黎初的意思回道:“两虎一争,必有一死,但若是虎狼相争,狼又能撑得下多久?”
扬天赐狠狠撂下电话后,吩咐道:“去!不惜一切代价回购股份,另外,给黎家搞点乱子,他们不是钱多吗?那就制造点恐慌,让银行储户把钱都提出来。”
宋昭曾告诉过黎初,扬天赐此人,睚眦必报,显然,他的重点不会放在黎家收购扬氏集团股份一事,而是会想尽办法给黎家制造混乱。
面对和三年前相似的困局,三年前,有宋家救助,却被反咬一口,而三年后,扬天赐依旧会故技重施,而这,正是黎家反击的绝妙机会。
宋昭将手上的所有资料交给黎初,说道:“这些,足够让扬家翻不了身了。”
扬天赐对宋昭从不避讳,或许是由于轻视,或许是由于他心里怀有不可说的一些心思,他经常将宋昭叫到书房,以教导她公司事务的名义,做着让人作呕的举动,宋昭强忍下恶心,暗中拿到了当年宋家金融犯罪案的所有证据。
她本想以此要挟扬家,换得自己的自由,但眼下,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在扬家因为回收股份和制造混乱忙得焦头烂额时,扬家的互联网金融业务却陷入了停滞,监管部门介入调查,而扬家的大量业务被叫停,资金流转受到了严格限制。
如果扬家最开始仅仅选择回收集团股份,或许资金完全能够撑过这段监管期,可他偏偏选择了通过制造虚假交易,诱使黎氏银行资金外流,因此,资金断流直接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正逢多事之秋,调查期间,由于扬家又暗地勾结外部金融势力,抽丝剥茧下,当年宋家的金融案又被重新彻查,各家媒体争相报道,股市震荡,一时间,扬家如网下困兽,求生不得。
“姐姐。”连续几天,陈宵始终没有见到黎初的踪影,终于,在这天夜晚,他等到了黎初。
扬家的事情快要收尾,而黎初也得了几分空,只是她刚回来,就被陈宵叫住,听他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将疯狗赶尽杀绝。”
“最好是留有一线,然后,在这一线内,慢慢折磨他,消磨他的斗志,磋磨他的锐气,直到他...再也掀不起半点风浪。”
48. 置之死地
【距离高考还有0天......】
宋昭撕下了倒计时的最后一页,而后将手中的纸页仔细叠好,夹入书页,对她而言,这算得上是一种逃离地狱的纪念仪式。
她将脚下踩着的椅子放归原位,从讲台走下时,陈宵正懒洋洋地翘着腿靠在后桌上,脸上却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似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
她冷静地避开他的视线,最近几天,她一直住在黎家,由于之前养成的习惯,她六点多就出了门,黎初或许是担心她遭到杨家的报复,提出和她一起上学。陈宵也不请自来般,一大早的打着哈欠,倚在了副驾驶。
所以,空旷的教室内,只有他们三人相对坐着。
虽是清晨,教室外的太阳也晃得很,穿过玻璃,投射进来灼热的光线。宋昭单手横在眉上,却注意到了教室后门口的不速之客。
扬明拧着眉,自从扬家出事之后,他总能感受到来自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或是高高在上地俯视,或者远远避开地观望,或是熟视无睹...习惯了被所有人高高捧起的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
所以,他特地一大早到了学校,避开所有让他厌烦的目光,却不想,那三人已经到了,不过,这倒也省去了他的一番功夫。
“黎初,我们谈谈。”
黎初合上电脑,电脑最后的页面是扬氏集团的股票走势,断崖式下跌的曲线,昭示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局即将落幕。
“说。”黎初眼皮未抬,仍坐在原位,黎初不解,扬明为何突然找上了她,不过,她对此也无甚兴趣。
扬明感觉到了黎初动作和语气中的轻视,只是,想起昨晚母亲的话,他捏了捏额角,强忍下怒气:“之前黎扬两家的联姻,我答应了。”
话音刚落,三人的视线齐齐投来。
还没待黎初开口,陈宵就已经冷笑出了声:“什么联姻,我可不曾听父亲提起过。”
“怕不是一早扬少爷觉还没睡醒,还在做梦?”
扬明:“你......”
察觉到黎家这个混吃等死的私生子毫不掩饰的恶意,他并未过多纠缠,这是两家继承人之间的事,和一个不知从哪来的野种无关。
他只是沉了沉眉,而后等着黎初的回答。
正如他母亲所说,现在扬家正处于关键时期,他不能再过分看重和宋昭的感情,以联姻为手段稳住黎初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尽管他再不情愿,还是来找了黎初,他能感觉到背后宋昭灼热的目光,只是他只能暂时将对宋昭的感情压在心底。
黎初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黎家从未提出要和扬家联姻。”她的父亲和母亲不会将她作为交换利益的筹码,别说是现在黎家势强,就算哪日黎家式微,也断断不会如此。
“谣言止于智者,扬少在这紧要关头,还是回去收拾家里的烂摊子为好。”
扬家势起时,的确掀起过一阵毫无根据的谣言,有的说黎家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未来的黎家必然会交到女婿手上,也有说黎扬两家将会商业联姻强强联合。捕风捉影的谣言,也没有必要澄清,但看样子,扬明却当了真?
莫名的屈辱感在脑子里翻滚起来,扬明手指攥得咯吱作响:“好啊,既如此,希望你们黎家不要因为今日的拒绝后悔。”
扬明摔门离去,他真是昏了头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听信了母亲的话,当着宋昭的面,和黎家人摇尾乞怜,但这样的屈辱,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嘴角勾起一抹不为人察觉的弧度,不屑地轻笑了声。
*
“大小姐、大少爷,后面似乎有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前方的司机微微调了调后视镜,确认后提醒道。
三人顺着后窗观察,此时,车辆已经拐了好几个路口,一辆银色的阿斯顿马丁一直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宋昭眯起眼认真分辨着,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沙哑的嗓音隐隐透着一丝恐慌:“是扬家。”
在陈宵的示意下,司机故意连续绕了几个圈,可扬家的那辆车依旧死死地跟在后方,正值晚高峰时期,车流量过大,所以后方的车就好像在等待时机一般,死死咬住。
拥堵的路段一过,眼见后车开始提速逼近,黎初当即立刻明白过来,对方跟着他们的意图。
“张叔,马上提速!不能让对方有接近我们的机会。”
不知为何,那天晚上并未放在心上的话此刻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将疯狗赶尽杀绝。”
而即将被逼进牢笼的疯狗,正在垂死挣扎。
陈宵冷静分析道:“车辆超速的报警信息已经传到了黎家,我们只要撑过十分钟,警察就能赶到。”
“总之,先走隧道,利用隧道内的光线,尽量拖延时间。”
后视镜内,那辆银色的车却不管不顾,硬擦着护栏漂移,也要挤压两车之间仅剩的距离。
而银车内,扬明死死捏住座位侧的扶手,耳膜似是要被车门刮擦护栏的尖啸声刺穿,他怒道:“父亲,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说逼停他们,威胁黎家吗?”
“你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扬天赐双眼充血,撕下了平日里虚伪的面具:“你踏马懂什么,老子马上就要破产了。”
不把黎家那群小崽子撞死,难泄他心头之恨,多年的苦心经营,筹谋布局,终于将宋家拉下了水,然而仅仅三年,他就沦落到了宋家当年的下场,他怎能甘心!
“放心,我们死不了,我们的车是改装过的。”所以,一旦两车相撞,黎家那脆纸壳一样的保姆车只会落得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扬明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目眦欲裂:“可阿昭和黎家那对姐弟在同一个车上,你要黎家姐弟死,那阿昭怎么办?”
扬天赐终于短暂地想起了那张与宋母近乎一模一样的脸,仍旧没有丝毫犹豫:“养不熟的白眼狼,死了也好。”
“你以为,我们扬家是怎样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的。”书房保险柜里丢失的资料,不会是旁人,只会是宋昭干的,只是如今,他再后悔自己当初对宋昭的轻视也没有用了。
一张相似的脸罢了,不愁找不到第二张。
车辆从隧道口出来的那一刹,后车已经被甩开了一小段距离,宋昭蹭着手心的冷汗:“对不起,是我......”。
这原本是她一个人应该背负的,可她却自私地利用黎初的心软,拖黎家下水,现在,甚至要黎初和陈宵,因为她的计划而面临生命危险。
从校园霸凌黎初带走她的那一刻,她就看到了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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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可能性,一种不仅可以获得自由,还能让整个扬家为他们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的可能性。
所以,她将原本的计划全部推翻,坐山观虎斗,顺势暗地揭开当年金融案的真相,却不想,操之过急,反而...
黎初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强作镇定的声音能感到一丝声线的不稳:
“必要的时候,我们四人一起跳车,注意,一定要往后跳......”
黎初接下来的话刚到喉咙口,又被一阵撞击逼得咽了下去,安全带深深勒进锁骨,让人几乎想要干呕。
车窗外,是一道道跨江大桥的悬索,江面翻涌如墨,车辆一旦失控,会瞬间被江水吞噬。
桥上的两辆车已经陷入焦灼状态,轮胎与水泥路面摩擦声、两车相撞的轰鸣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前车的车尾已经凹陷下去,但仍旧试图变道躲避后车的追击,后车却是铁了心,从左侧贴着前车车身,挤压前车与大桥护栏的距离。
车内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油箱漏了!”没有时间再让他们犹豫了,一旦车辆着火,失控发生爆炸,他们将再无生还的可能。
“张叔,先降速,再变道。”车内众人已经将安全带全部松开,黎家的消息已经传来,警察还有1分钟的时间赶到,所以跳车是唯一的选择。
“三...二...一...跳。”
车门被用力顶开,四人齐齐跃出去,身体如一片落叶,被惯性甩出去,狠狠滚落在地。
身体血肉与路面生生擦过,而后车显然没料到他们的举动,反应过来后,正要找准机会再度轧来。
后方,不知何时,突兀地飞速驶来一辆红车,目标正是行驶的银车,扬天赐只想着螳螂捕蝉,却不想黄雀在后。
银车在受到冲击后,不受控制地撞翻了护栏,从桥边一跃而下。
黎初忍住头部因滚落而产生的剧痛,强撑着爬起,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刚刚撞开银车的红车又急速掉了个头,朝着黎初冲来,红车内的人也想要她的命!!!
来不及!这是黎初反应过来时的第一想法,然而,她却被一股力道推倒在地,后知后觉地,她才爬起,是陈宵!
她吐出喉口的一口血,血肉模糊的双手,死死拽住那条扒在桥边的手臂,掌心已经黏腻的不知是血还是汗。
悬空的身体被风声撕扯,那扒着桥面的手指已然脱力,最终只能靠一双手吊着他的命。
黎初身子紧紧贴着地面,两只手臂被这重量拖住,身子已然探出大半,就差一点点,一旦身体重心前移,两人都会坠入这滔滔江水之中。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就在黎初以为自己即将被拖下去时,脚腕却传来一阵拉力,是已经清醒过来的宋昭。
“黎初,撑住!”但可惜的是,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拉动两个即将下坠的人。
陈宵也明白这一点,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姐姐,松手。”
黎初脸上汗水和血水混成一团,糊住了她的双眼,但她却仍然执拗地说:“不。”
指尖突然传来挣脱的力道,与此同时,空气中,一道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女主黎初穿越世界时间终止,现开启强制传送。】
49. 原书作者
混沌的意识空间中,充斥着茫茫的虚无,双目可见之处,是一片寂静的黑。
黎初盯着双手原本模糊的血肉,此刻,却已然恢复如初,仿佛《扬名录》世界中的经历只是一场梦,记忆中最后的片段,是陈宵挣脱了她的手,然后......
“世界意识!世界意识!”
她分不清方向,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那个可能的结局,而那颗跳动的心,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地捆住,一滴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意识空间中时间的流逝感变得极其微弱,或是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或是只隔了短短几分钟,虚空中终于传来了一道微弱的机械音。
【您好,黎初小姐。】
“陈宵......陈宵他怎么样了?”
此刻,她已没有任何心思去细想为何陈宵也会出现在那个世界,她唯一想确认的只有陈宵的安危。
【在强制传送时,检测到了该世界不存在的角色——陈宵,故将其强制遣返至原世界。】
所以,陈宵没有死?大悲之后的大喜,终是摁下了她刚刚一齐冒出来的无数念头,她的头脑也渐渐清明起来,只是,脸上的泪痕犹在。
她开始有机会思考,关于《扬名录》世界中的一切,整个小说世界,荒唐而又怪诞,可是,世界意识只检测到了陈宵,那是不是就说明,宋昭原本就属于那个世界。
原来,她竟是在充斥着虚伪、恶意与阶级观念的环境中诞生、成长......但扬家的倒台,是否意味着宋昭已经获得了新生,黎初不禁开始好奇,小说之后的结局。
“......世界意识,我可以再看一眼《扬名录》的世界吗?”
世界意识:......原则上不可以,但它已经破过几次例,所以,再多一次,倒也无妨。
【现为您展示世界《扬名录》,请耐心等待片刻,世界剧情加载中......】
【《扬名录》齐雨○著】
【女主:宋昭】
【一场意外,昔日骄纵的宋家大小姐宋昭,落入泥潭,遭众人冷眼,然而三年蛰伏,终见曙光。即使仇人相逼,她亦能绝处逢生,未来,是属于她的扬名录......】
【检测到小说频道变更,《扬名录》由“男频-都市”跳转到“女频-无CP”。】
所以,宋昭原本的世界是一本男频升级流爽文,现在,她们走了这么一遭,反而变成了大女主文。
至于宋昭身上的谜团,或许只有见到她本人时才能得到答案。
黎初又忍不住扫了一遍屏幕上堪称完美的结局,但这一次,黎初却注意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她忽视掉的问题,《扬名录》标注了作者名,那《你是我的光芒》这本小说呢?
世界真相已经被撕开一个角,只待大力扯下那幕布,便可窥得全貌。
“世界意识,《你是我的光芒》这本书的作者是谁?”
世界意识也短暂停顿了一下,也似乎不可置信,它原来一直没有告知觉醒者最基本的信息吗!短路的电流声滋滋作响,过了片刻,它答道:【《你是我的光芒》,作者:木刀】
黎初:???!!!
是那个写《总裁大人要抱抱》、《□□帝王的替身情人》、《冷血总裁狠狠爱》总裁文三部曲的木刀吗?
那不就是赵霁?!
黎初只觉得脑子里闪过了一阵嗡嗡的鸣声,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是笔名重复了呢,对了,连重名的人都大把,笔名应该也是如此。
黎初短暂地冷静了一下,还是确认了一下那个不可能的答案:“书中的木刀是这本小说的作者吗?”
世界意识:【不是。】
【小说世界的创作者理应在小说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所以书中角色不会是这本小说世界的作者,这是一个悖论。】
黎初也知道自己冒出来的想法有些荒唐,但她经历的荒唐事已经太多太多。
比如,篡改者和她一同穿越到了《扬名录》的世界,杀死了扬家父子,又转而撞向了她。
她越发地看不懂篡改者,一方面,“它”帮了她们,可另一方面,“它”又想置自己于死地。矛盾点就在于此,既然“它”想置自己于死地,那“它”为何又要撞开扬家父子的车,直接借扬家父子的手杀了他们不是更好?
黎初只觉,自己找到了某个方向,但却又被生生砍断了前路。
【不过,黎初小姐,由于您当时处在另一世界,所以我无法与您进行直接联系。】
【但需要提醒您的是:男主觉醒值已达99%,目前已经处于临界状态,世界稳定性将会受到严重影响。】
【而男主觉醒值一旦达到100%,世界结局可能会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是指最后男主死亡导致世界崩坏吗?记忆中,陈宵死亡的画面已经变得异常模糊,但再次想起时,她也无法保持当时的冷静,她甚至已经忘记,记忆中的自己为何能够冷眼旁观。
黎初:“我知道了,我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临走时,一个极短暂的片段从她的脑海闪过,她倏地记起,她忘记了向世界意识问出隐藏在心底的那个问题,在《扬名录》世界中,为何距离传送时限还差整整一天,世界意识却开启了强制转送。
不过,这个问题她也没再深究,就当是世界意识的突发善心好了。
*
黎初再次睁眼时,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感觉到客厅地毯的柔软弧度,她才有了一种死里逃生的真实感。
只是,她与“黎初”交换的一瞬间,整个身子被一只手顺势拉下,然后死死抱住,黎初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姐姐,回来了?”
陈宵的半张脸埋入她的发丝,双手抓住她的手腕,搁在身前,动作似是亲昵,似是禁锢,至少,她完全动弹不得。
黎初很清楚,99%觉醒度的陈宵几乎已经知道了一切,关于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真相,关于她与“黎初”的不同,关于《扬名录》的所有记忆,都潜藏在“回来了”这句话里。
而这剩下未知的1%,或许是他的死亡结局。
察觉到黎初的迟疑,陈宵没等她回答,就忽地往后一倚,整个人靠着沙发背。同时,他顺带扯住她的手臂,她猝不及防地趴到了他的身上。
盛夏,即使是月光,也烈得非常,光线穿过柔白色的轻薄纱帘,勾勒着沙发上二人的轮廓。
黎初就着朦胧的光线,看向陈宵的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最初的问题。
一个敷衍的嗯,显然激起了陈宵的不满,突兀地,他不想忍下憋在心口许久的气,于是,微微低头,碰了碰黎初的唇,是一个含着惩罚意味的□□。
黎初只觉双唇传来一小下的刺痛,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全然陷在了陈宵的怀里。
陈宵压下黎初的小幅度挣扎,“黎初一,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似是察觉到自己语气的生硬,又找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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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发现你撒谎了,后果就是刚刚那样,知道了吗?”
这好像是陈宵第一次以命令式的口吻对她说话,她不由地走了走神,原来99%觉醒度的男主是这样的吗?
眼见黎初的眼神游移,陈宵极有耐心地等了片刻,当他的唇即将再度倾轧时,黎初又短暂了嗯了声。
陈宵遗憾地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两两相望,他的声色也染上了些许哑意:
陈宵:“我们的世界不是真实的,对吗?”
黎初:“嗯,我们都是存在于一本小说世界的角色。”“......你是小说世界的男主。”
陈宵不知为何声色带了些怒气,他想到了他与黎初初见的那天,追问道:“所以,一开始,因为我是男主,你才会接近我,是吗?”
黎初:“嗯。”
陈宵再次咬上了她的唇,只是这次的时间要更久一点,“说谎。”陈宵就这么下了判断。
黎初盯着陈宵似是委屈的神色,解释道:“一开始,确实是。”只是后来,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思了。
陈宵沉默几秒:“那为什么接近我?”
黎初认真应道:“因为想改变你所有的不幸。”
陈宵继续追问道:“什么不幸?”
黎初张了张口,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或许是涉及到了具体剧情,世界意识及时阻止了她。
陈宵敏锐地发现了异常:“有人不让你说,对吗?”
黎初点了点头。
陈宵:“那我换个问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是谁?”
黎初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关于这一点,陈宵或许早就察觉到了,所以,她说道:“那个人也是‘我’,只不过她是过去的‘我’。”
陈宵:“那你去哪了?”
黎初:“我回到未来了。”
陈宵:“所以,未来的你穿越到了现在,来改变我的不幸,对吗?”
黎初在这个问题上倒是犹豫了会儿,毕竟她虽然是想改变剧情,但最初,却是为了自己的研究。所以,她老实的回道:“一开始不是为了你。”后来......可能是吧。
陈宵哦了声,又问道:“宋昭是宋昭昭吗?”
黎初:“是”
陈宵:“那个世界也是一本小说?”
黎初:“是”
陈宵:“我们改变了那个世界的结局?”
黎初:“是”
......
陈宵问什么,黎初就答什么,事已至此,也没有任何隐藏的必要。
但最后,陈宵问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你喜欢我?”
黎初下意识地回答道:“是”,只是,话刚出口,她才反应过来陈宵问题的内容。
空气中,顿时充斥着一股隐秘的紧张,陈宵垂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
黎初别开眼,避开陈宵灼热的目光,而后轻声地补充了一句,“这是实话”。
所以,陈宵不能亲她。
陈宵:“作为规则制定者,我有权打破规则,所以,从刚刚的那个问题开始,真心话才会得到亲吻。”
话尾淹没在二人的唇间,不同于之前的那个所谓的“补偿”,陈宵这次亲得极凶,每一次侵入与纠缠、汲取与吞咽,都是对她的真心话的回应。
一吻落下,陈宵抵着她的额头,等待她平复呼吸后,问道:“黎初一,你是我的女主,对吗?”
“...原本不是。”
“那我也会让它是。”
50. 原书作者2
再次回到京大时,黎初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时间仿佛倒流回了第三次回溯后,依旧是一节普通的高数课,黎初照例坐在第一排。门口,一个极熟悉的脚步声踩着铃声进入教室,黎初身子僵了僵,却又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阿昭?”
“好久不见”,宋昭回道。
当然,这个好久不见是相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的,在这个世界,自从黎初交换留学后,她们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黎初留意到,宋昭的头发略略长了些,发尾抵着锁骨,面上仍是梨涡浅浅、笑意盈盈。
“很意外吗?”见黎初怔愣地看着自己,宋昭歪了歪头,嘴角的弧度扩大。
“你...是怎么回来的?”宋昭不是已经回到了《扬名录》的世界吗?为何又会再次折返。
宋昭将食指竖在嘴唇前方,嘘了一声:“给我一个找理由的机会,下课再讲。”她可不想再被教高数的小老头注意到了。
宋昭坐在她的身旁,周围人对宋昭的出现似乎并未投入过多关注,就好像她从未离开一般。
夏季的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燥热,而讲台上的老师却讲得酣畅淋漓,并时不时与第一排的黎初和宋昭点头示意,一切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实际上什么都变了。
等到最后一名同学的身影从教室门口消失,教室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宋昭曲起食指关节,撑着额头,单眼轻眨了一下:
“初初,我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你帮我逃离了那个噩梦,所以我想回来帮你,当做是还你的情,也当做是弥补我的无心之失。”说到最后,宋昭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是失了底气一般。
黎初:“无心之失?”
宋昭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那次圣诞节你就已经察觉了,却没想到你很...信任我。”但她是不是辜负了黎初的信任?
宋昭又提醒道:“你还记得,圣诞节那天,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宋昭指的是哪句话,黎初眉头轻蹙,仔细回想她们当天的对话。
宋昭曾说,电梯事故不是她所为,也曾承认,假扮了女主宋昭昭,以及一句奇怪的话。那就是,宋昭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小说世界,并且熟悉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色和剧情。
所以,“你是......木刀?!”黎初倏地联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很快,她又自我否定,不对,世界意识曾说过,书中角色不会是这个小说的作者。
可宋昭却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又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初初,你怎么这么聪明,我可以小小的骄傲一下吗?”毕竟,黎初是她笔下的角色。
黎初恍然,的确,世界意识的话没有任何矛盾之处,但漏洞就在于,宋昭并不是这个小说世界的角色!
宋昭,木刀,当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时,黎初才觉察到两者的关联。
所以,来自《扬名录》世界的角色宋昭,创作了《你是我的光芒》这本小说,而黎初作为《你是我的光芒》中的角色,又回到了《扬名录》,帮了宋昭,至此,逻辑闭环形成。
黎初又问道:“那赵霁呢?为什么他的笔名也是木刀?”
宋昭先是一惊,奇怪黎初是怎么知道的,而后又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是某种巧合罢了。”正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存在,宋昭产生了一丝与这个世界的关联感。
事已至此,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宋昭就是作者木刀”这件事冲击力更强。也难怪,初见宋昭时,黎初就产生过奇异的感觉,宋昭看她的眼神,总是过分......慈爱。原来,这种慈爱,是来源于作者对角色的爱。
“那无心之失,又是什么意思?”话题又被拉回了最初的起点。
圣诞节的那天夜晚,宋昭只是隐晦地暗示过黎初,但当时她却没有勇气承认,比如,黎初口中的篡改者......可能是她。
宋昭沉默片刻:“《你是我的光芒》并不是我的第一部作品”,说着,她意识到自己的描述并不是很准确,“换个说法的话,《你是我的光芒》是被我修改过的。”
宋昭不自在地抿了抿嘴:“我也是现在才发觉,《你是我的光芒》又渐渐恢复成了它最初未被修改时的样子,是你,对吗?”
宋昭知道,对黎初这个书中角色而言,她的一次次修改,是在篡改这个世界。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这个话题开始变得奇怪,对宋昭而言,这个世界只是她创作出的一本小说,她有权利对小说进行修改,但于黎初而言,这却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半晌,终是黎初打破了沉默,她确认道:“所以,陈宵父母的车祸、校考前的实验室火灾、《月光》的偷稿事件,都是你修改后的剧情对吗?”
宋昭点了点头,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又觉得难以启齿。
黎初:“那还有其他的吗?”毕竟在三次回溯中,她已经尽数将这些剧情修正。
宋昭:“嗯......不只是这三个剧情点,还有......你。”
宋昭:“这本小说的女主,原本是你。”
黎初指了指自己:“我?”
难怪,所以世界意识检测到的更新,正是宋昭未修改的世界,所以,它才会称呼自己为女主。
黎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世界意识更新后的信息:“我作为小说女主,与男主陈宵双向暗恋,高中毕业后,接受他的表白,经过偷稿事件、论文造假事件等等一系列危机,获得事业......爱情双丰收。”
“这些就是你未修改前的世界的对吗?”
宋昭:“......对。”
“但我有一点想和你确认,你是不是回溯过时空?”所以,自己修改的那些剧情又被黎初修正了回去。
黎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宋昭:“难怪,这个世界里有两个你。”
黎初原本以为,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到“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的存在,因为无论是相貌、习惯,两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但陈宵察觉了,甚至宋昭也知晓了。
黎初不由地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宋昭却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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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出了声,但面对黎初一本正经的提问,宋昭还是略收了收笑意,作回忆状,认真答道:
“好像也是在这间教室,高数课刚刚下课,我拉你一起去食堂的时候,试探了一下,就知道了。”
“因为......二食堂周三没有辣子鸡,周四才会有,而我每次都会拉你一起去吃。”
竟然是这么简单的原因?!的确不可思议。
宋昭的玩笑缓和了两人先前僵硬的氛围,所以,黎初也开玩笑道:“既然书中世界会各自独立,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又出现了无数个小世界,就好像一种次方关系,对吗?”
宋昭没有想到黎初会问到这个问题,于是,她刻意回避了重点,解释道:
“只有现实世界中诞生的小说,才能够产生世界意识,所以,小说世界中诞生的小说只会是小说了。”
黎初略一思索,想通了其中的因果关系,问道:“所以,你去过现实世界,对吗?”
既然只有现实世界才能诞生出世界意识,那么《你是我的光芒》这本小说也必然是在现实中诞生的?那宋昭作为其创作者,应该去过现实世界?
宋昭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轻轻嗯了一声,“不过,现实世界也没什么好的,所以,我又回来了。”
她生硬地扯开话题:“关于那些修改的剧情,我很抱歉,就当是我的一点补偿,但关于那些凭空出现的剧情,我会帮你找出背后之人。”
黎初关于现实世界的思绪很快被拉扯回来,的确,在她原本的认知中,修改过的剧情和原书中不曾出现的突发事件皆是一人所为。
但现在看来,那些怪异的事件、针对自己和陈宵的事件,才是藏在背后的篡改者。
比如,陈宵校考之前,她每天做实验都会仔细检查好所有的设备仪器,但本可以规避掉的火灾事故还是发生了。
比如,撞向那个年轻母亲的车,原本在50米以外,却突然冲到了他们面前。现在想来,或许,那个车原本的目标,就是她和陈宵。
比如,那场毫无破绽的电梯意外,将她刻意引入电梯轿厢,制造事故。
再比如,偷稿事件的幕后之人、被控制的伊瑟教授、《扬名录》世界中那辆掉头撞向他们的红色轿车......
桩桩件件,都昭示了真正篡改者的存在。
宋昭语气带上了些许迟疑:“那次电梯事故,我曾经看到过那个人模糊的背影,但当时太黑了,所以我并不能确定那人是男是女,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人进入了意识空间或者是穿越世界。”
“我当时跟的不远,但那个背影一瞬间就凭空消失了,所以,只有这两种可能。”
黎初陷入了沉思,而后补充道:“那个人可能也是觉醒者,因为我在《扬名录》世界中见到了它。”
“你还记得那辆红色轿车吗?我原本以为它是来帮我们的,但它撞飞了扬家父子后,下一个目标.....是我。”
宋昭:“当时跳车后,我的意识很模糊,但它撞向你们的时候,我看清了车内之人。”
“是一个男人。”
51. 未知错误
宋昭摇了摇头:“不过可惜的是,那辆红车是逆光开过来的,所以......我没能看清他的脸”。
“阿昭!”
赵霁站在教室门口,短短几日,他似乎是又憔悴了一些,面色疲倦至极、额前碎发垂至眼前,但眼睛却是亮的吓人。
他疾步走过来,将宋昭拉入怀里,抱得宋昭甚至有了轻微的窒息感,宋昭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倒也随他去了,毕竟,她是和他大吵一架后失踪的,想来,赵霁这段时间应该很难过。
黎初还坐在一旁,宋昭面色有些发热,揪住赵霁后背的衣料,示意他松开自己:“抱够了吗?”
赵霁的手抱得更紧,闷着头说:“为什么没有和我说一声就离开了?”
宋昭觉着这话听着有些奇怪,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默默用手比划了一下赵霁的身形,只是,他的身形要清瘦一些,和红车中那个男人的身形相去甚远。
她在心里默默道,经得一次生死,自己倒是变得愈发疑神疑鬼起来。
宋昭因着自己的疑心也生出了一丝愧疚,安抚道:“...知道了,下次我离开前,会和你说一声的。”
赵霁这才松开怀中之人,眼尾泛红,问道:“真的?”
宋昭敷衍地随意点了几下头,可赵霁却神色郑重,“既如此,我们击掌为约。”
宋昭反而怔了一瞬,在这出神的间隙,赵霁覆上她的右手,极为清脆的击掌声响起,手指又挤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宋昭不自在地将手往回收了收,轻轻地甩开了赵霁的手,应了一声。
而一直垂下的左手,无意识地蜷了蜷,在触碰到食指指尖的创可贴时,瞬间清醒过来,她知道,自己的去留已经由不得她控制。
而一旁的黎初,从赵霁进来那一刻,便已经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宋昭说出篡改者是男性之后,黎初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赵霁。
篡改者对她和陈宵非常熟悉,甚至仿佛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因此,黎初对赵霁起了疑心,但赵霁的反应,却极为正常,她从中瞧不出一丝古怪。
宋昭转过身,与黎初眼神对上,而后轻微地摇了摇头。
黎初知道,宋昭是在告诉她,赵霁和车中之人对不上,这就说明了赵霁并不是篡改者,宋昭将那人身形看得真切,应该不会错。
想到这,黎初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假如赵霁是篡改者,凭他对宋昭的喜欢,以及和陈宵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说不通。
但,黎初一直以来最为困扰的一点,是篡改者的目的,他的直接目的是杀掉自己和陈宵,甚至在背后操纵他人,意图让陈宵身败名裂。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对方只是单纯地想除掉他们?
她的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发尾的头发,细细思索,篡改者的每次行动几乎都是毫无破绽,但除了最近这次,他甚至自己亲自动手,开车撞向她。
那这是不是说明,篡改者越来越心急了,就好像是有一个隐形的时限困住了他,让他的行动一次比一次急切,欲速则不达,这样一来,他的破绽只会越来越多。
【警告!警告!发现未来时空出现未知错误,请注意!请注意!】
脑海中,机械音一再重复播报了三遍,提醒着黎初事态的严重性。
黎初假作临时有事,避开了教室中的二人,找了个无人的楼梯间,对着虚空问道:
“未知错误是什么意思?”
“未来时空不是停滞了吗?怎么会出现异常?”
机械音回答道:【是意识空间中的“黎初”,她离开了,去往了未来时空。】
世界意识发现“黎初”不见时,“黎初”已经不知道离开了多久,实验室桌上的资料被整理地整整齐齐,所有的实验器材都摆在原位,没有任何使用痕迹。
世界意识无法监控“黎初”的去向,直到刚刚,未来时空出现数据混乱,世界意识这才检测到未来时空出现了错误,而这个错误,很有可能是离开的“黎初。”
黎初听懂了目前的情况,她自己虽然回溯到了过去,但“过去的黎初”却从意识空间离开去往了未来时空,也就是说,她们身处的时空完全互换。
“那你的意思是,未来时空的未知错误,是由‘黎初’引起的,对吗?”
“但很奇怪,不是吗?已经停滞的时空,为何又突然运转起来?”
世界意识继续道:【目前世界修复进度已经达到了90%,稳定性较强,或许是由于男主觉醒度过高,引发了世界bug,所以“她”就借机离开了。】
黎初道:“未来时空的变化会影响世界稳定程度吗?”
世界意识:【目前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先例,所以我并不十分清楚。】
一般来说,当觉醒角色进行时间回溯、修复世界时,“过去的自己”都会在意识空间中陷入沉睡,等待觉醒者将世界修复后,就可以再度回到过去。
但“黎初”是个特例,“她”进入意识空间后,并没有陷入沉睡,而是清醒地在意识空间内游荡,意识空间中是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的,长此以往,“她”的精神状态会陷入崩溃。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的情况发生,世界意识尽可能的复制了小说世界中黎初的生存环境,造了一座城,供“黎初”随意使用。
“黎初”整日沉迷实验,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所以,世界意识也放松了对“她”的看顾,却不想,“她”早已离开。
黎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边篡改者的事情只是刚有眉目,未来时空却又临时出了岔子。
黎初:“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
世界意识建议道:【世界法则规定,同个时空不能出现两个同样的角色。】
这也是为什么,在觉醒者回溯过去时,“过去的她”会被传送至意识空间。
【所以,黎初小姐,您可以再度传送至未来,如此,“过去的您”会被强制交换。】
黎初疑惑道:“可是修复世界获得的能量,在《扬名录》世界中已经耗尽,我无法再次进行传送。”
世界意识停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这次未知错误的发生是我的疏忽,所以,这次传送......您可以消耗我自身的能量。】
黎初:“那你的能量能支撑多长时间?”
世界意识并未正面回答黎初的问题:【这点您无需担心,在解决未知错误之前,您可以一直停留在未来时空。】
黎初:“我明白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尽管陈宵能察觉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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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她”和自己的不同,但再次离开时,黎初还是要提前和他说一声,不单单是为了那仅剩1%的觉醒度,更多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是陈宵而已。
画室的人很少,所以,黎初一眼便看见了他,陈宵依旧喜欢坐在靠窗的座位。
她记得,陈宵曾经开玩笑似的对自己说过,如果她来找他,坐在这个位置,黎初第一眼就只能看见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
黎初怕影响到画室中的人作画,所以脚步声放得很轻,可陈宵还是在她从后门口进来的那一刻就回了头,而后嘴角勾起。
黎初很少主动来找他,陈宵清楚这一点,对于黎初鲜少的主动,他很受用。
他放下手中的画笔和颜料盒,轻声道:“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约好一会儿我去找你一起去吃午饭吗?”
黎初的目光在陈宵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下,而后又落到了他身后的画上。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幅画,画的是她的背影,她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个夜晚,陈宵故意遮挡的画架,问道:
“陈宵,高二集训教室里,你那天画的,是不是也是我?”
陈宵轻笑了声:“对,不过当时...不敢让你知道,但现在,如果你想看,我们新年回渝城的时候,我拿给你看。”
黎初不知怎的沉默了,将要离开的话也堵在了喉咙口,陈宵瞬间察觉到了黎初情绪的不对劲。
“怎么了?一一”
黎初垂下眸:“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一小会儿。”
陈宵听懂了黎初的言外之意,“为什么?”
“因为那边出现了...一点问题,我要回去处理一下。”
陈宵俯下身,再次与黎初对视,眼里并无半分不虞:“一一,对我,你不用这么小心,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那...这次,可以再带上我吗?”
黎初却是没想到这层,于是她再次询问了世界意识:“我可以带上陈宵一起回到未来时空吗?”
而世界意识停顿几秒后,只是回了“不可以”,并未给出任何解释,黎初也没有多问,毕竟这次,是她一个人的事。
之后,黎初又单独叫出了宋昭,将自己需要再次回到未来时空的事情告知。
宋昭听后,面带愧色地分析道:“我曾将你从女主修改成了边缘女配,这个角色也可以简单理解为小说的一个NPC,很可能,在变成边缘角色的过程中,你丧失了情感,不管是对亲人、朋友还是...爱人。”
“而边缘角色的思维模式是非常简单的,他们只会围绕一个最终目的,而这个目的,就是你心底的执念,你一直以来渴求的东西,你所有的行为都是围绕着这个执念而生的。”
黎初重复道:“我的执念?”
只是片刻,黎初似乎是想到了一切,坚定地说:“那我明白了。”
临走前,她嘱咐宋昭道:“我离开后,请一定小心篡改者,还有......陈宵,他是篡改者的直接目标,请帮我留意他身边出现的异常情况。”
只是,宋昭又叫住了黎初:“你...不怪我吗?”
而黎初却一笑置之,“怪你什么,不论是女配黎初,还是女主黎初,我都只是黎初,是我自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