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说的不错,若由他亲自动手,轻易能取支武性命不假,但他齐国公子的身份在那。
支武是鲁国的陪臣,他的死必将引得鲁国朝政动荡,倘若再牵连齐国朝堂,使得两国兵戈相向,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想必如此,公子才会决意要借她之手速战速决的吧。
公子能用得上她,她深感欣慰,便愈发觉得公子这多年以来,对她的栽培是有意义的。
她并非一无是处,她与旁的妓子都不一样。
她是公子的左膀右臂,是公子不可替代的那个素萋。
公子对她而言是重要的,她对公子而言是特殊的。
由此足以。
她强压着烈酒上头的后劲点头,本想趁着还算清醒,扶着瘫软无力的身子从公子怀里爬出来。
怎料她一个不小心,膝下一滑,猛然又跌了回去。
双手胡乱一抓,顺势压上了公子的手臂,这才好不容易稳住重心。
“嘶——”
公子眉间紧皱,下颌微收,左手覆在右臂上,额间冒出几滴晶莹的汗珠,原本被酒气熏红的脸颊染上些许苍白。
素萋蓦然想起自己曾在逆旅中划伤过公子,她仍记得女店家同她说过,公子走时天还未明,却能清楚地看见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滴落在了马背上。
她当时被公子过激的举动吓昏了头,在那样情形下挥出的一刀并未收力,更是奔着拼尽全力去的,想必也将公子伤得不轻。
素萋内疚不已,关切地问:“是不是我伤你太深了?”
公子扑哧一笑:“就你那点儿皮毛功夫,能伤我多深?”
凡是男子多少好些脸面,她是公子养大的,如今被自己一手栽培的女子伤到,说起来确实有失颜面。
纵使公子不愿承认,可她仍有过意不去,俯身道:“容我看看。”
她轻手褪下公子的外袍,撩起他右臂上的衣袖。
精壮的小臂处裹了几层薄薄的白帛,帛上透出一星半点的微红。
素萋刚想拆开帛布一看究竟,顷刻却被公子一把按住双手。
“别看了。”
“小伤罢了,看不看都一样。”
鼻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以透气,她闷声闷气地摇摇头。
“不,要看。”
公子见她执拗,哑然失笑。
“有什么好看的,伤都伤了,你看了也不会好。”
“月余了,竟还没好吗?”
素萋颤声问。
公子平静道:“方才我不是说了,男子行人事时最为薄弱,对你,莫说是在那种意乱情迷之下,纵是平常我也鲜少设防。”
“我受这伤,错不在你,怨我,一时好妒过头,太急着想要占了你。”
素萋只恍然记得,当时的公子一心只想要她,却也绝口不提是何缘由。
在那的前一夜,她已然成了公子的人,倘若公子好声好气同她商议,她必定舍不得回拒。
可他偏要不管不顾地强来,触了她的怒气,她也不会叫他好过,哪怕头破血流、鱼死网破,也要拼一拼。
她贯是这样的脾性,一只顺毛驴,只要发起倔来,八匹马都拉不回头。
公子讽笑她道:“原是我小瞧了你,一直见你乖顺,还当你是只温驯的兔儿,没成想留在身边养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却是只一言不合便会亮爪的狸儿。”
她别过头,执拗道:“我才不是兔儿,更不是狸儿。”
“我有名字,我叫素萋,我是个人。”
“哦——”
公子刻意拉长音调,装模作样斜睨她一眼。
“有名就好,有名那就是有主的。”
他说完,低头把脸贴到素萋面前,又装模作样地假问道:“那你总记得,你这名是谁给的?”
素萋垂头默不作声。
细想好像有些不对,怎么说着说着,反倒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公子见她不答,就知道她在心虚,乘胜追击地逗她。
“想清楚了,谁给的名谁就是主。”
她瘪了瘪嘴,有些僵硬道:“公子。”
公子强忍笑意,嘴边挂在意犹未尽的弧度。
“哦,原来你的主是我呀。”
他佯装恍然大悟道:“既是我养的狸儿,若是抓伤了主人,又当如何是好?”
素萋的脸越埋越低,白皙的两颊似是要滴出血来。
她默然有顷,投降似的道:“任凭公子吩咐。”
公子满意地点点头,收起玩味的笑意,郑重其事道:“素萋,这段时日,你不在我身边,我也想清了许多。”
“你是个妓子,出身女闾,你的身子就是你存在的价值,你自然不必为任何人守贞,当然也包括我。”
“只是,身子是身子,心是心。”
他忽然转过头,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怔然地望向她。
在那未知的尽头,灵魂的最深处,他说出了他埋藏在心底已久的一句话。
“我不去管你的身子如何,但你的心……”
“你的心,只能容我一人。”
他借着昏暗的光,轻缓地解开她身前的衣带,再又轻缓地亲吻着她。
从脖颈到脸颊,从鼻尖到唇瓣。
案几上的铜炉里,星星闪闪的微光也悄然灭了。
在这幽深的寂静中,唯有衣料簌簌、喘息渐浓,和愈发升腾的酒醉迷香。
过了两日,贵宝呼哧带喘地跑来报信,说是长倾大人又来了。
这回他学机灵了,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报信,而是猫腰蜷在窗棱下,把长倾同管事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都听了去。
素萋直夸贵宝头脑灵光、办事得力,赏了他两枚刀币,叫他上街买只烧鸡吃。
贵宝兴高采烈地摸了刀币就想走,刚抬腿就被素萋拦了下来。
素萋转头伏在案前写了几支竹简,嘱咐贵宝好生揣在怀里,买完烧鸡顺道去城东最大的那家旅店跑个腿,把这几支竹简交给从齐国来的公子。
贵宝先是一惊,显然未料到齐国金尊玉贵的公子此刻竟就在曲阜,接着他挠挠头,面色焦灼且为难,可还不等素萋开口,他又心一横,捂紧竹简攥紧刀币,扭头就跑了个没影。
素萋在竹简上说,公子预料得不错,长倾受家宰支武的嘱托,将于一月之后把她从红香馆接出,送去家宰的宅邸做家妓。
只是那全卷的《杏花恋》原稿虽然在手,但她却从未去过齐国,更从未听过《杏花恋》的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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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至于这后半首曲子该如何唱,她一时还真拿不准主意。
上回支武到红香馆来是初次见她,加之公子掷出的那一发九齿轮搅乱了他的注意力,因而他并未察觉到她只唱了前头。
此次入他宅邸做了家妓,必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博得他的青睐。
所谓机缘难求,成败也就在此一举。
傍晚时分,贵宝拎着一只荷叶包好的大肥鸡,从门外兴冲冲地赶了回来。
素萋还没来得及问话,贵宝就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简交到她手上。
上书二字齐文——音娘。
七日后,一趟从东北方向驶来的马车缓缓踏入曲阜的城阙,车辕上挂着清脆的铜铃,车檐下坠着飘逸的薄纱。
马车慢悠悠地在红香馆门前停下,车夫卷起竹帘,一个穿戴华美、富丽雍容的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素萋赶忙出门去迎,还未走到跟前,她便一声不吭地跪了下去,怯生生地喊了声:“师父。”
音娘手捏丝帕,搔着脖颈上的香粉,颇为不耐地道:“这儿南一点儿的地方当真来不得,还未夏至,曲阜竟如此闷热。”
离开凝月馆三年,亦是离了师父的三年,三年不见,素萋本是百感交集,差点儿挤出两滴泪来应景。
不料音娘前后不搭的一句话,倒让她险些笑出声来。
音娘不悦地蹙了蹙秀眉,瞥了一眼杵在素萋身后的贵宝,问道:“这个脸生的是谁?”
“阿狐那个狗崽子呢?”
“当初不是跟着你一块儿走了吗?”
她边说边往红香馆门前打量,好似再仔细一点儿,就会发现阿狐正躲在哪扇门、哪扇窗后面偷瞧她。
音娘只是随口一问,可素萋却放在了心上。
她声音低落道:“他……不在。”
“不在?”
“那他在哪儿?”
音娘絮絮叨叨说:“那孩子可怜儿,从小没了娘,我白养他这么些年,他一点儿旧情不念,转头就跟你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我也乐得清静。”
“可他从未离过凝月馆,这外头的世道多乱,他一个哑子,又不会出声,要是受了旁人欺辱,想伸冤都没个法子。”
素萋听到这里,心下隐隐一阵绞痛,暗自下定决心,等杀了支武替公子报了仇,等她了却了公子的恩情,她一定要回到无疾的身边去。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是今生决不能分离的亲人。
她自责愧疚,把离开凝月馆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音娘,却保留了她最初习武的目的。
那是她和公子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为公子所用,为公子杀人。
倘若音娘知道了,也一定会心疼的吧。
音娘听完前因后果,思忖着点了点头,长叹一声:“留在竹屋也好,他虽会开口说话了,但终究性子孤寡,还是僻静安逸的地方更适合他。”
“对了,你方才说他叫什么来着?”
“无疾。”
素萋答说。
“这名字委实不错。”
音娘笑着附和道:“不曾想,他居然还是个白狄人的种。”
“罢了。等我从曲阜回去,路过再去看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