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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14章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作者:竹下筝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耳边海水回溯的声响依旧沉闷,船体的摇晃如水上浮萍。


    素萋身上的药效还未过劲,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气。


    可她不能坐以待毙,奋力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死人。


    但那死牙子块头实在太大,皮糙肉厚身子又重,压在身上堪比千斤巨石,仍由她怎么拼了命去推,都毫无挪动的痕迹。


    素萋没有办法,只得拧着上半身往旁边爬,指尖抠进木地板的缝隙里,差点连指甲盖都掀翻过去。


    好在她善用短剑,上肢力量训练得力,这才凭着一股气,硬生生从那死人身下爬了出来。


    解开脚踝处的绳索后,她跌跌撞撞站起身,撑着身子一头撞开了眼前的木门,火光在刹那间闪痛了她的眼睛。


    许是在黑暗中关了太久,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眼睛,却不料在这档口,头顶处的木板上方传来一串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糟糕,该不会是她刚才撞门的时候动静太大,引起船上人牙子同伙的注意。


    她必须要在其他人赶来之前逃出去,若是被人发现她把人牙子杀了,对方人多势众,她还药劲未除,一旦遇上,恐怕凶多吉少。


    越是身逢险境,越是要保持冷静,如此才能险象环生。


    她沿着陡峭的木梯子往外爬,待到摸到二层的一处仓室,她环顾四周,发现一处杂物堆的后头有一扇封死的木窗。


    她当机立断,捡起地上的板斧,几下劈开木窗,在凌乱的脚步声即将围堵上来前,她一鼓作气,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海水里。


    这一夜,月色清寒,亦如公子深不见底的瞳眸。


    这一夜,海风震荡,吹得她如雨打落叶般飘零。


    她不会水,直到寒冷刺骨的海水尽数灌进口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决定。


    阴冷的海水像刀一样刮过她的肌肤,水压像两只巨大的手掌将她死死按在一起。


    睁开眼,她什么都看不清。


    眼里只有黑夜的暗,和海水浸入眼底的痛意。


    她在下沉,不断地下沉。


    月色离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透明。


    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中,她的沉没,甚至没有牵出多少涟漪。


    深沉的海水是公子的心。


    是无论她如何抵抗、挣扎,都逃不脱沉沦的命运。


    终于,一道明亮的光线投来。


    她在半梦半醒间感到一丝暖意,那是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将她托举,带着最初的善意和慰藉,那双轻柔的手扶着她的脖颈,义无反顾地把她带离海底炼狱。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看到了一双明眸善睐的凤眼。


    世人都说,凤眼薄情,而这双凤眼,从此就成了她一生也忘不去的回忆。


    青烟袅袅,兰麝熏人。


    素萋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方简素古朴的席塌上。


    屋内陈设简约,门窗紧闭,案几上倒铺着几卷竹简,杯盏茶香四溢,可墨砚却见了底。


    南面的角窗下头有一盆滴翠绿叶,妆点出一丝春的气息。


    她下床踱步走到门前,正欲推门,就见那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了。


    有一身形挺拔的男子立在门后,仅余一步距离与她隔门相望。


    那男子有一双精致清秀的凤眼,看向她时,眼中似是有波光流转。


    “你醒了?”


    男子笑盈盈道。


    素萋见他陌生,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心下也有些防备,只问了句:“你是谁?”


    “我叫子晏,楚国人。”


    子晏答得爽快,丝毫没有介意她的心存芥蒂,又问她:“你呢?你叫什么?”


    素萋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并没有急着回他。


    这个叫子晏的,看上去面相和善,笑得也灿烂,按理来说应当是个好人。


    但经过上次阿岩一事的历练,她早已明白,这乱世之中万万不能只凭人的外貌就轻易下决断。


    阿岩看上去天真无害,到头来却想要她和公子的命。


    那老乞丐看上去也和蔼亲人,结果转头就把她卖给了人牙子。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她可没那么傻。


    子晏见她不搭理,也不气恼,只关切道:“你可觉得好些?若是好些,不如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也好尽早送你回家。”


    素萋心里犯嘀咕,这人怎么回事儿,怎么刚一打照面,就问东问西的,简直不像个好人。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走。”


    素萋板着脸说。


    “你都昏迷不醒两天了,医师也叫我请来了好几拨,现下刚醒,我又怎好叫你自己回去。”


    “什么?两天!”


    “是啊。”


    子晏无辜点头。


    “没错,整整两天。”


    这头话音刚落,门外走廊上传来一串嬉笑怒骂的打闹声。


    “哟哟哟,子晏,这是不是就是你那个新捡回来的小妇呀?”


    “哎呀,我们子晏可真是艳福不浅,旁人都是从海里捞鱼,我们家子晏啊,可是从海里捞妻妇。”


    子晏脱下脚上的皮履,照着那几人的面门上甩过去,骂骂咧咧:“快闭嘴吧!”


    几人吃了一脚底板的灰,也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起哄得越发有劲。


    子晏懒得理会,继续对素道:“你一个女儿家两日未归,家人只怕着急得不行,要是在回去的路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好同你的家人交代。”


    “无需交代,我自会解决。”


    素萋神情冷淡,侧身从子晏的身边借过。


    “糟了,小妻妇不领情呐!”


    “子晏加把劲呀,直接带着兄弟几个上门提亲下聘好了。”


    “诶,那也太慢了些,依我看干脆把人掳回楚国,咱们今夜就出发,只要路上熬个几日,等到了郢都就可红鸾春帐,良宵一度。”


    向来听闻楚人蛮夷,如今一遇,果然名不虚传。


    素萋从来不是好惹是生非的性子,眼见对方人多势众,也只逞了几句口舌之快,对她也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举,于是也当没听见似的,径直往门外去。


    子晏火急火燎地追在后面,因丢了一只皮履,他走起路来一踮一瘸的,看起来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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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滑稽。


    “对不住,我那几个兄弟都是粗痞之人,平日失心疯惯了,口出狂言,你莫往心里去。”


    素萋转头,冷然道:“谢过兄台救命之恩,后会无期。”


    说完,她扭身就走。


    “那个……”


    子晏轻拉她的袖摆,局促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素萋沉思了片刻,扬起脸道:“素萋。”


    她微微一顿,又补了句:“莒国人。”


    从子晏住的逆旅离开,素萋回到岸边木廊,依照公子的嘱咐,一路往南去寻。


    公子与她许下三日之约,眼下也快到了,但那日公子并未留下具体地址,只说会在一处小船上等她,哪怕要费些功夫,她也只好一户户船家去问。


    又走了半日,在她都快记不清问过了几家渔船时,公子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只见公子站在岸边的一处茶水摊子前,同一面生女子相互攀谈,那女子个头不高,与公子面对面站着,半张脸正好被公子的背影挡住了大半。


    女子手边牵着一个体型消瘦的男孩,约摸七八岁的模样,不大爱笑,光苦着一张略带婴儿肥的脸,两条淡眉微微皱在一起。


    素萋走上前去,在一丈远的距离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


    她相貌寡淡,并不出挑,脸上的皮肤凸显粗糙的燥红,应是常年在海边受日光曝晒留下。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举止归顺,姿态谦恭,手背上布满了讨生活的痕迹。


    此时,午后的阳光正烈。


    素萋一声不响地来到公子身后,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见那女子当即慌了神似的埋头跪了下去。


    公子转过视线见是她来了,什么也没说,回身去把那女子从地上扶起来。


    “阿莲,不必惊慌,她是我收养的,名叫素萋。”


    阿莲嘴里一直含含糊糊的,好像想说什么又不大敢说,看向素萋的神色也是古怪不明,好似活见了鬼一般。


    “这、这……”


    阿莲磕巴地说不上话,反倒是身旁的小童搭了腔,他拱手鞠礼,缓缓叫了声:“素萋姐姐好。”


    “信儿真乖,看样子在私学里学得不错。”


    公子夸赞着,抬手摸了摸信儿的头顶,又道:“等信儿长大了,就随兄长一起回临淄好不好?”


    信儿闷脸摇头,整一个满腹心事的模样,道:“信儿哪也不去,信儿只留在岚港陪母亲。”


    公子呵呵笑了笑,对阿莲道:“你把孩子带得不错,交给你我也安心。”


    阿莲这才缓过神来,斗胆问道:“公子此次可是特意来寻我们母子的?”


    公子点头,回说:“正是。”


    阿莲道:“多谢公子挂念,从临淄来这一趟千迢万远,既然来了,不如多待几日,也好有时间同信儿多多相处。”


    公子应声:“正有此意。”


    话听到这,信儿总算一改愁眉苦脸的表情,也乐呵呵地笑了。


    这不笑还好,一笑起来,竟是前所未有的熟悉。


    素萋看了看公子,又看了看信儿。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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